“他不敢听。”梁喑压近了沈栖的耳朵,鼻息一下一下亲吻着耳廓,带去无法克制的战栗。
沈栖眼睛都被逼红了,细瘦的手腕在钢条一样的禁锢下缓慢而艰难地挣扎,梁喑偏喜欢他这副受不住的样子,让人想把他弄得再坏一点。
“沈栖。”梁喑用鼻尖蹭了蹭沈栖的耳垂,感觉到他受不了地颤了一下,低笑了声用嘴唇靠近耳朵说:“宝宝,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答应不会强/奸你,不会强迫你,可你不能一直让我忍着,是不是?我不能一直做和尚,我迟早要亲你抱你疼你。”
沈栖听得战栗,耳朵都麻了。
今晚的梁喑和平时不一样,但沈栖又说不准哪儿不一样,明明每一个字都说得合情合理,可听在耳里他就是觉得在用呼吸、嗓音侵犯他的耳朵。
“梁先生。”沈栖小声求他,几乎要哭了:“梁先生你松开我,松开我。”
“沈栖我们是合法夫妻,你签过字,你戴过戒指,你说过愿意,咱们是世人承认的夫妻。”梁喑用拇指压在他的手腕中心,在那片柔嫩的地方捏了捏。
沈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耳鬓厮磨,四肢都要绷成直线,就在他想用力推开梁喑的一瞬间,车门轻轻“嘭”地一声,关上了。
滚烫的热度散开半寸,酒气轻薄。
“逗你呢,别怕。”梁喑低声笑着坐回去,随手勾了下衬衫领口,嗓音微哑下令:“开车。”
沈栖陡然脱了力,软在了座椅上发抖,眼睛红得几乎要延出水汽。
梁喑仅用几句话,就逼得他后背几乎湿透,此刻黏腻地贴在身上让他有种连毛孔都被泡透了的感觉。
车内寂静。
沈栖脑海中却不断闪现梁喑刚刚的样子,和他贴着自己耳朵的话,他迟早要被梁喑带到床上去,他虽然答应了不会强迫,可那也是在他愿意的范围内。
如果他没耐心了,想反悔了,他随时可以把自己压在床上,肆意欺凌折腾。
沈栖猛地打了个寒噤。
整个车程都很安静,沈栖小心地抬头看了眼司机,他和梁喑说的一样丝毫没有动容,活像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看到任何动静。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羞耻。
他刚打算挪开,梁喑立即伸手捏住他的脖子把人带回去,低垂着眼问他:“吓到了?”
沈栖睁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梁喑指腹在他唇上蹭了蹭,隔着半身的距离轻声说:“跟你道歉好不好?是我不好,不高兴了给你咬一口,来张嘴。”
沈栖看着近在咫尺的手,真的很想咬一口。
“张嘴,不咬我就……”
沈栖被他吓过一场,这会儿心脏还在不停地跳,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张口,在梁喑的虎口上咬了下去,齿尖刺在温热的手骨上,鼻尖恰好贴住了手背,感觉到微微鼓起的青筋。
“用力咬。”梁喑动也没动,含着点儿笑意催他:“劲儿呢?让你咬也不咬呀,舍不得叔叔疼还是不敢咬?”
沈栖平时冷淡,但让他激得来了脾气,齿尖用力狠狠咬在了梁喑的手上,清晰感觉他手掌猛地蜷了一下,随即一张手指捂住了他的口鼻。
“咬这么狠,消气了?”
沈栖也不知道自己叫不叫消气,只觉得梁喑刚才这样让他很慌很无措,用力推开他的手扭头看向窗外不理他了。
到家时,梁喑先推开门下了车。
“梁先生。”沈栖叫住他,嗓音轻哑中带着些许迟疑,“您头不舒服吗?”
梁喑这些年的酒量早练出来了,虽沉了些但远没到头疼的地步,刚才不算失控,单纯是他骨子里的恶念在作祟。
他是想过夺取那张红嫩的唇,逼那朵鲜嫩未经采弄的花瓣朝他奉送出青涩稚嫩的汁液,滋润他干涸枯渴的喉咙。
他想,过早地采走蜜液会让这朵花延缓生长速度,也许会萎靡也许会羞于再次朝他张开软嫩的花蕊。
梁喑向来有克制力,不着急。
他亲手织出来的这张网,要等着他慢慢走进来,然后彻底收入囊中,但他实在没忍住吓一吓这只年幼乖顺不知好歹的猎物。
梁喑回过头看他,轻笑:“骂我呢?怨我刚才欺负你?”
“不是。”沈栖迟疑两秒,把手里拿了全程的蜂蜜柠檬水塞到他手上,“您、您喝了能舒服一点,我先上楼放东西了。”
梁喑看着手上的透明杯子,略有些怔了怔。
杯子被人紧握了全程,标签纸已经被汗渍浸泡的发皱,不难想象经历怎样的折磨。
梁喑指尖摩挲了下湿润、沾着少年薄汗的标签,原本就干涩的喉咙更加焦渴,他用力碾了碾标签,当成少年柔软湿润的掌心,肆意欺凌压迫蹂躏。
他再这样勾他,他没法再冷静了。
梁喑叹气,拎着杯子进了门。
翌日是周末,徐令知回国的日子。
沈栖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下楼吃饭的时候开心得一双异瞳亮晶晶的,下最后两节楼梯的时候直接蹦了下来。
“何阿姨我……”
“好好走路!”一道低沉嗓音轻斥。
沈栖脚步一顿,看到梁喑的一瞬间险些崴脚,规规矩矩扶着栏杆和他对视。
昨晚的记忆瞬间浮现,沈栖下意识看向他的手。
有个很浅的牙印,是他咬的。
他已经换了衣服,西装革履腕表冰冷,连袖口的那两颗蓝宝石袖扣都显得很内敛沉稳,越是这样清高禁欲,越显得虎口那个牙印私密难言。
他还戴着戒指,很容易让人想象出暧昧画面。
梁喑发觉他的视线,捻了捻手指,慢条斯理说:“这牙印这么显眼有人看到了怎么办啊?下属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猫咬的,不把你供出来,够么?”
沈栖脸颊微热,闪躲着反驳他:“您先欺负我的,您让我咬的。”
“嗯,我让你咬的。”梁喑笑了声,给他盛了碗粥递过去,“一早就这么高兴,昨晚做梦骂我一晚上,还是咬我一晚上?”
沈栖接过他递来的粥,含住勺子说:“老师今天回国,我去接他,我们一起吃午饭,还有下午我要跟同学一起准备下周一初赛的事情。”
梁喑瞥他一眼,筷子“啪嗒”一声放在了桌上。
“沈栖。”梁喑单手撑在桌上看他,“你还记不记得婚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沈栖想了想,说:“允许我交朋友,不会限制我的生活。”
“……不是这句。”
合同条款里的东西很多,梁喑也说了很多,具体是哪一句啊?
梁喑说:“不要和别人有情感往来,在我们婚姻期间,不许另外有爱情,不许交另外的男朋友,我确实不会限制你的学业,也不会干涉你交朋友,但我身为你的丈夫,我有权利捍卫自己的唯一性,你说呢?”
沈栖茫然几秒,耳朵一下红了。
“记住没有?”梁喑想,应该找人把这句话刻下来,放在院子里让他一天三遍背诵,直到他不能跟那个兔崽子腻在一块儿。
“本来就您一个。”沈栖说完觉得梁喑肯定还要说什么,把碗筷一丢,“我出门了!”
徐令知的飞机上午十点落地,沈栖先去接他,当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才往他怀里扔了几个原文书。
“拿去。”
沈栖翻开发现是他一直在找的资料,笑眯眯抱好:“谢谢老师,我请您吃饭。”
“别急着谢,我问你实验室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以你大一新生的身份是不能进的,不过我这个项目不归你们学校管,你以我学生和技术员的身份过来没有问题。”
“你要一直埋没自己吗?”
这句冷冷的质问让沈栖一下想起梁喑,他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梁家,经历过那么多苦和磨砺,却从来没有想过掩藏自己。
他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斩断所有劫难,站在一个没人能企及的地方。
“你是怕人非议?说你跟梁喑是夫妻,名不正言不顺?”
沈栖愕然:“老师?”
徐令知冷笑了声:“那婚讯虽然打了码也没公开你的身份,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你有个小习惯,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抓着东西,那婚照上你抓着梁喑的手,还有你无名指上的痣。”
沈栖下意识去看手。
“你不用这么紧张,不是绝对熟悉也认不出来,你跟梁喑到底怎么回事?”徐令知对梁喑了解不算很多,印象不好不坏。
他是个很完全的生意人,唯利是图,但同时对生物学贡献又很大,很舍得给科研经费。
沈栖抿抿唇,说:“我们是商业联姻,很快就会离婚的。”
梁喑开了一上午的会,头疼得厉害。
手机上安安静静的,心想家里这小混账也不知道给大人发个消息。
梁喑打开微信,问他在做什么。
沈栖回得不算快,几分钟后才姗姗来迟给了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年纪挺大的男人一起吃饭。
梁喑:嗯,不许在外面喝酒,也不许乱吃东西。
沈栖:知道了。
梁喑笑着放下手机,红蕊正好进来,一脸凝重地递给他一份文件。
“这是您让我查的沈栖和林封的关系,他们从高中时期就认识,感情很好,一起参加过许多比赛,都拿了金奖。”
梁喑接过来从上到下扫了眼,中间夹杂着几张照片,笑着并肩、林封给沈栖拨头发,揉脑袋,还有沈栖歪着头冲他笑的样子。
梁喑指尖捻着纸张,指骨泛起微微的青。
红蕊一直不说话,梁喑头也没抬地翻过一页,淡声说:“我不在乎他过去喜欢过谁,结了婚就断了。”
红蕊心说这话你自己信么,“不过沈栖的天分似乎不如林封高,还有些伤仲永的意思,初中到高一那年很多学校找沈栖,不过高二以后他成绩就没那么好了,高考也考得不好。”
“林封发了很多论文,其中有一篇还被收录进教材,是当之无愧的天才。”红蕊顿了顿,又说:“我派人查过当年的发布,他虽然没去领奖,但……L应该就是林封。”
梁喑指尖一顿,是他?
“你确定?”
红蕊点头:“我会再去找他本人确认,但从指导老师和时间线,以及他没有去领奖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他。”
梁喑不置可否,又翻过一页。
“还有件事。”红蕊这次停顿了很长时间,打量着梁喑的脸色,极小声地说:“刚刚有人联系我,说林裕安那儿有盖了您私章的股权转让协议。”
沈栖和宗明林封在图书馆待到晚上七点。
他想起梁喑中午那条微信,还是决定回家吃饭。
这两天他都没提起那个皮影,可能是不喜欢,沈栖绕到商场打算去再给他挑个别的礼物,想了半天要么是太贵要么不合适。
他停在一个专柜前,隔着玻璃指了指,“麻烦您把这个给我看看。”
一对萤石袖扣,不算很名贵但胜在设计漂亮光泽内敛,一只偏蓝的绿色一只微黄的琥珀色,沈栖拿在手里稍微试想了下梁喑戴上的样子,应该很配。
“您是送给长辈吗?这款袖扣叫凡心动,是我们今天刚上的新品,因为设计师觉得设计很特别,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没有量产,仅此一款。”
沈栖想了想,觉得说是丈夫有点不好意思,便笑了下:“嗯,送给叔叔。”
“您真孝顺。”导购小姐十分温柔地夸赞:“做您叔叔一定很幸福,这对袖扣也很像您的眼睛呢,您叔叔收到了一定很高兴。”
沈栖心坠了坠,他原本只是觉得好看,但导购小姐这么一说反而有种暧昧感,像是他把自己眼睛送给梁喑一样。
他有种想把这袖扣放回去的冲动,但这袖扣太漂亮了,又是独一无二的,下次可能不会再有了,他实在不想错过。
“麻烦您帮我包起来。”
沈栖拎着袖扣下楼,先接到了林叔的电话,说过来接他。
沈栖上了车,先和林叔道了谢:“麻烦您了。”
“不麻烦。”
沈栖捏着袖扣盒子,忍不住问他:“林叔您在梁先生手下做事很久了吗?”
林叔下意识踩了下刹车,隔了几秒才笑说:“有很多年了,我是梁先生外公的司机,后来跟着小姐去了梁家。说句大不敬的,按辈分梁喑还得喊我一声表叔,怎么了?”
“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给梁先生做司机吗?”沈栖等了一会,没听见他说话,斟酌道:“林叔您不高兴吗?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叔笑了笑,“不是,我孩子……不在身边,梁先生看我一个人挺可怜就把我叫回来了,平时也用不上我,他跟您结婚了之后才让我接您上下学。”
沈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说:“梁先生年轻的时候真的吃过很多苦吗?”
“是啊,多少次死里逃生过来的,他十六岁那年差点儿在一次袭击里丧命,他手臂上那条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差点胳膊就废了。”
“还有他十四岁那年,他也差点儿在车祸里丧命,最后……”林叔说了一半,笑了笑:“都过去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栖不知道为什么想知道,他只是觉得梁喑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坏。
相反的,他觉得梁喑是个好人,至少对他是个好人,他虽然总吓自己但却没真的让他受过伤,也没让乘黄咬过他。
他偷偷碰他手、求他抱抱自己他都答应了,也没有因此占他的便宜。
昨晚虽然吓唬他,但也没真的欺负他。
也许梁喑只是在武装自己,他是梁家的家主,撑着几百人的大家族,他不仅代表这个家还要防备着身后的人。
他是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人。
他护得住梁家自然是好,护不住,不光外人要害他就连自家人恐怕也会成为指向他的刀,所以梁喑必须是强大、无坚不摧的。
他谈完了公事,回到家还要继续加班,红蕊说他接手公司之后没有时间谈过感情,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
沈栖心脏有点坠痛,像是被人掐了一把。
他想,梁先生不是坏人,他以后……
尽量不那么怕他,虽然他们是假结婚,但在梁喑帮他缓解皮肤饥渴症的时候,他也尽量温暖他一点,让他少操心,如果以后真的可以去他的研究所,他也会帮他分担压力。
很快到了家。
沈栖跳下车,小跑到门口时忽然有些却步,深吸了口气,推开门。
何阿姨在客厅收拾东西,看他回来有些欲言又止。
沈栖没仔细看她的表情,弯了弯眼问她:“何阿姨,梁先生呢?”
“书房。”
沈栖慢吞吞挪到了书房,在门口做了一会心理建设,一会借着给他袖扣的理由,偷偷摸他手一下,不过分吧?
沈栖抿了抿唇收起嘴角的笑意,抬起手轻敲了两下书房门。
“进来。”
沈栖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
梁喑坐在办公桌后面,还穿着今早那件白衬衫,眉眼间隐约有几分折痕。
沈栖被袖扣盒子背在身后,先把惊喜藏一藏,“梁先生,我今天……”
“过来。”梁喑朝他伸出手。
沈栖绕过桌子走过去,还没等站稳就被他一把扯住,抵在怀抱与办公桌之前,吓得他下意识用双手按在他胸口,“梁先生?”
掌下温度炽热,沈栖蜷了蜷手指看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小声说:“您是不是很累啊?工作不顺利吗?”
沈栖有点不适应地坐在他怀里,想着要不要给他揉揉太阳穴,“我今天和同学一起准备比赛,他们天分都很好,我听红蕊姐姐说您在办生物研究所,以后我帮您……”
梁喑捏着他的下颌,硬生生抬起来。
沈栖这才发现,他领带被很随意的扯开,领口扣子也解了两颗,镜片后的双眸黑沉沉的,几乎能把人盯出两个窟窿。
梁喑呼吸比平时重,明明没有喝酒,可每一下都像是从鼻息深处逼出来的。
有一种脱离了内敛克制的、隐蔽的野蛮意味。
下巴上的力道极重,有一种要硬生生把骨骼都掐碎的准备,沈栖怕疼,眼里瞬间就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梁、梁先生,你怎么了……”沈栖被死死捏着下颌,几乎没办法张合的骨骼让一句话说的破碎又含糊。
这样的梁喑太陌生了,和昨晚故意逗他,欺负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沉默、阴冷、面无表情。
梁喑从一开始说让他过来之后就一直没开过口,只是用尽了指力掐他的下巴,冷冰冰的眼神就那么盯着他,像在审视一个错误。
沈栖一下子想到了六年前那个夏夜,生生踩碎别人手骨后侧过头来看他的那一眼,像一只刚撕咬完猎物的凶兽,带着极重的无形的血腥气。
惧意一寸一寸从骨骼爬满,沈栖下巴已经疼得麻木了,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往下掉,本能地用双手去撕扯梁喑。
梁喑力气极大,他的反抗如蚍蜉撼树丝毫没起任何效用,反而更加激怒了梁喑,下巴上更重的捏合让他脸都白了。
沈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整个人被他压在办公桌上动弹不得,梁喑欺身过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别过头。
滚烫的呼吸贴近耳廓,再近一点就会亲到,这个认知像一把刀一样压在沈栖的脖子上,吓得他肌肉本能绷紧,不停发颤。
不行、不行!
梁喑整个人几乎倾身压上来。
沈栖下意识绷直身子,抵靠着坚硬的办公桌避无可避。
“你很怕我?”
沈栖吓坏了,睁着眼不敢吭声,如果说昨晚的梁喑让他无所适从,今天的梁喑就让他感受到了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恐惧。
梁喑眼底全是血丝,下颌线绷得比他还要紧,一双眼沉得像是要将他扒光一样,那种带着鞭挞一样的眼神似乎也真的在考虑从哪儿下手。
梁喑清晰地从他眼里看到了恐惧、抗拒以及避之不及的慌乱,“你明明这么怕我,为什么装得来讨好我,沈栖。”
沈栖脸疼得发木,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哭。
“不许哭。”梁喑捏回他的脸,冰冷地看着满是泪痕的这张脸,皮肤细嫩软白,一双异瞳哭起来像是水洗的玻璃珠。
脖子纤细,只要攥住了轻轻一折就会断。
梁喑一直觉得自己敏锐、足够冷静,但在沈栖身上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毫无判断力,他见沈栖第一眼就应该知道他很怕自己。
初见那晚,他以为沈栖是忐忑这桩婚姻、量体那天以为是自己的疏忽,让乘黄吓坏了他,拍婚照那天以为他是紧张,其实只要他仔细看看就知道他是怕自己。
沈如海寿宴,他没告诉自己,不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他是不想看到自己。
他去时,沈栖脸上闪过错愕。
他问为什么挨打,他咬死了不肯说。
他一直只肯叫他梁先生这个生疏而冷淡的称呼,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很排斥、很恐惧自己。
他以为的羞涩稚嫩、乖巧听话,其实只是怕。
“沈栖,你让我抱你,帮我整理袖扣,系领带,那么乖。”梁喑指尖摩挲着沈栖的嘴唇,嗓音很低地问他:“仅仅只是为了讨好我吗?”
“不是……”沈栖被他的神态吓到了,很怕他会突然出手像踹梁维生那样踹他,拼命地挣扎道歉:“对不起,梁先生对不起,我以后不让、不让您抱了,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的皮肤饥渴症给梁喑制造了这么大的困扰,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你就只有这句话要说?”梁喑捏着他的脖子,几乎想就这么把他掐死,“沈栖,你要股权你说呀,我还能不给你么?嗯?何必拿自己来讨好我,叫我梁先生梁叔叔,那么乖地看着我的时候委屈么?”
“我抱你的时候难受么?瞒林裕安的事儿干什么?他让你做什么你直接说,需要偷么?你需要来偷这玩意么?”
“你知不知道这章根本没用?”
“你为了林封连这都做得出来,你嫁给我,你为了他嫁给我就为了这个破玩意。”梁喑咬牙切齿,几乎要沥出血来。
“这破玩意值得你做成这样!”
梁喑嗓音冷得刺骨,漆黑的双眸几乎要染上血色,沈栖被他吓得发抖,觉得梁喑这个梁喑暴虐、野蛮,像一瞬间褪去了平时那个沉稳温和的外衣,要硬生生撕碎他。
“你要讨好我,怎么不做得全一点,只抱一下就够换这些股权了?”
什么股权,沈栖根本不明白他说得什么股权,刚想开口就感觉自己的白衬衣领口被人硬生生撕开了,扣子崩掉落在桌面上时他整个人都僵了。
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恐惧一瞬间席卷了沈栖,梁喑伏在他身上,像即将压下来的阴影。
不行不行!
沈栖拼命挣扎:“不要不要!梁先生不要,你放开!你放开我!”
沈栖双手都被按在办公桌上,极致的恐惧笼罩而来,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抬脚狠狠冲着他便踹去,又被握住脚腕制住。
他拼命挣扎,反手一巴掌扇在了梁喑脸上。
书房瞬间寂静。
沈栖吓呆了,惨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看自己的手。
梁喑只听见自己极重的喘气声与沈栖哭过劲儿的噎气,一双异瞳红得要滴出血来,眼尾不用人揉都红了一大片。
天生殷红的唇毫无血色,下颌已经被他捏得全红了。
他一直哭,把梁喑心里的暴虐、凶戾硬生生浇熄了几分。
“说什么?”梁喑看他嘴唇发抖,但声音很小,凑近了听他要说什么。
“……离婚……”沈栖嗫嚅了许久,终于沙哑着哭腔冲他吼:“离婚,我要离婚!”
何阿姨上来叫两人吃饭,在门口听见这一声怒吼,当即推门进来了。
“怎、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离婚,您、您怎么把人弄哭了。”何阿姨埋怨地看梁喑,不以为然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呀,非要吵架。”
“滚出去!”
何阿姨吓得一抖,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梁喑的表情还是咽了回去。
梁喑刚熄下去的火,顿时又被这句离婚激起来。
他死死掐住沈栖的手腕,把人压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问他:“离婚?你为了那个玩意儿跟我说离婚!”
他好好说?能说什么?
他让身边儿人算计了,让自己搁在心尖上想给他铺路准备好往后几十年安稳的小孩摆了一道。
“他有什么好,啊?”梁喑掐着他手腕,很想问林封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忍辱负重地待在自己身边。
“说反悔就反悔呀,你当我真有那么好脾气做慈善吗,做衣服拍婚照办婚礼,你真以为我闲的没事儿了吗,我惯着你让着你,许你隐瞒婚姻不戴戒指,你真觉得是我脾气好吗?”
“既然你怕我,那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是,我狠辣我绝情我不是好人,我结婚就没想过离婚,你少跟我求这个,你签过字,这辈子别想离婚这事儿。”
梁喑一声声说,一把把刀在往自己心里割。
他喜欢的人是他外甥的心上人,是为了他外甥来卧薪尝胆的献祭者。
“沈栖,别动这个念头。”
沈栖哭得狼狈,眼睛红得几乎要把那对异瞳都要染透了。
他被迫仰躺在办公桌上,双手被举高了按在两边,这个姿势进气很难,哭着哭着就噎气,然后会本能地呛咳。
两人力量悬殊,在梁喑的桎梏下他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反抗。
绝望和无措像平洲夏日的雷暴雨,来得又快又急,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裹在阴影之中。
“我要离婚,离婚……”沈栖泪眼迷蒙地望着梁喑,哆嗦着嘴唇求他:“梁先生求你,求你,你和我离婚好不好,好不好?我们离婚,我不要你任何东西,离婚,你和我离婚。”
梁喑气得手抖,沈栖每一个字都像更加锋利的利刃,径直捅在他心上。
他为了别人求他,用那双哀戚的眼绝望地祈求他离婚。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梁喑冲他咆哮,胸膛上下起伏,连衬衫里包裹着的肌肉几乎都在因为他的暴怒而收紧。
怒火几乎要席卷梁喑,他清晰地感觉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沈栖那道带着哭腔的嗓音像一把锋利的铁锹,一下一下精准地刨他的冷静。
梁喑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失控把人掐死,或干死。
“出去。”梁喑松开手,也撤开身子坐回了椅子上,用很疲惫的语气说了声:“现在出去,回你房间去。”
沈栖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才翻身下地,匆忙又慌乱根本没看脚在哪儿,险些直接滚到地上。
梁喑下意识伸手托住他,却被狠狠推开,伸出的手落了空。
沈栖戒备又恐惧地看了他一眼,跌跌撞撞地跑了。
他走时还在哭,眼泪一颗颗往下滚。
那一眼藏着毫不掩饰的排斥,仿佛他靠近一下就要将浑身的毛刺竖起来。
梁喑心钝痛得几乎要碎掉,放在桌上的手有些微颤抖。
如果是本家那些堂弟,敢动他的东西早就被一脚踹到墙上、被他拧着脖子打半死了,他连掐沈栖的下巴都几乎下不去手。
明知道他的背叛,明知道他的虚情假意,明知道养他在身边不是个兔子,是一头随时会咬他的幼狼。
嫉妒、愤怒、失望,这一切情绪像一张网,将他死死地牢在里面,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心软让他的烦躁无处发泄,几乎要把房顶掀了。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的欺骗、伤害。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母亲,不明白但很清楚父亲对他的恨意。
五岁那年父亲带他出海钓鱼,他不小心掉进海里,而父亲眼睁睁看着他在冰冷的海水里载浮载沉,拼命呼救挣扎。
后来是路过的渔民发现了端倪,父亲被迫将他捞上了船。
父亲深爱难产死去的母亲,认为是他害死了妻子,有一阵甚至神叨叨地信了所谓以命换命的说法,要亲手推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