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翻了翻眼前的课本。
大到各个科目,小到每个单元的小篇章里的小标题,都被红笔潦草圈过。偶尔会有一两个特标的字眼,字迹狷狂随性,和主人倒是有些如出一辙。
陈默关上书,看过去点点头:“有。”
“说。”
陈默转了转手里的笔,在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时,问:“你教过最差的学生是什么样的?”
席司宴扬眉。
陈默真心实意,“我怕你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打个比方。”
“嗯……就以你跟我目前的水准作比,大概就是:对不起您的配置太低,无法启用该功能。”
寝室里响起接二连三的笑声。
听了俩人一晚上对话的其他几个人。
“别还没开始就认输啊陈默。”
“是是是,多少人愿得一学霸,白首不相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关其手机,断其流量,告别学渣,修成学霸!”
陈默感觉自己跟站在二人转领奖台上似的。
这片笑闹声里,传来唯一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来自另一个学霸,年级第二薛平同学。
他那镜片后的眼睛像是会放冷光,做了个标准的推眼镜动作,“为这种人浪费时间,十一月初的物理竞赛训练营你以为你还能拿第一?”
这种标准的学霸式问候,陈默反应了会儿,才发现这话是对着席司宴说的。
还以为物理攻击会再次出现。
比如席司宴回一句:就凭你?
结果陈默只听见自己头顶漫不经心传来一句:“浪不浪费都是时间,第一让给你?”
深觉被侮辱的薛平怒目而睁。
指着陈默:“就为了他?!”
“哥们儿。”陈默转过椅子,心平气和,“不至于,你说得我跟个祸国妖精似的,我多不好意思。”
413的第一个夜晚, 在万年闷不出一句话的薛平同学,差点被气死的氛围里陷入沉睡。
深夜睡梦里,陈默还真在做题。
好似那年高考场, 周围都是笔尖落在试卷上的沙沙声。
他看着最后一道怎么也解不出来的数学题, 紧张得心脏像是被攥住难以呼吸, 讲台墙上的挂钟声音越来越清晰。
滴答、滴答,他猜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恐怖的动静了。
监考老师开始催着停笔交试卷。
陈默心想, 完了。
最后一道题还没做出来,得快点写。
翻开试卷一看。
一片空白,他不是最后一道没写, 他是一道都没写。
“嘭!”
“操!”陈默第一时间伸手按住脑袋, 仿佛以头撞在床头铁架上的清脆声响还余音绕梁。他睁眼看着黑空, 才察觉自己出了冷汗。
“做噩梦了?”隔壁床传来疑问。
声音很清醒, 也很近,近得如同就在耳边。
两床相邻,为表示尊重, 他们各自的朝向导致彼此的头几乎只隔着两个铁架子。
陈默长松口气,放松全身瘫软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恍惚说:“我以前一直以为, 世上最可怕的噩梦无非两种,生不对死不了。谁他妈知道还有高考要交卷, 发现卷子一片空白这种选项,离谱吧?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隔壁顿了会儿, 似乎笑了声, “我还以为你梦里就算没写, 也应该能理直气壮把白卷拍监考老师脸上。”
“不知道啊。”陈默有气无力, “就没拍。”
隔了几秒, 缓过来了。
陈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今晚的月亮应该挺亮,拉上窗帘的寝室都还是能透出隐隐的月光。
陈默往后仰了仰,问:“我吵醒你了?还是你压根没睡?”
“没睡。”隔壁翻了个身。
陈默:“换了地方不习惯?”
问出口陈默就心想,也是,席家人大概脑子里就不存在需要住校这样的概念。这么一想,不管是上次在医院那个小小的陪护床上,还是住校,多少都和自己有关系。
陈默刚良心发现,就听席司宴说了一句:“事情刚处理完,还没睡着。”
陈默想起来自己睡过去前,席司宴坐在床上,膝头正放着笔记本不知道敲什么。
下意识问:“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你们席家传统?”
“脑子里想什么呢。”席司宴说:“老向让帮拟一个校企合作意向书,明天上午就得给他。”
陈默不说话了。
噩梦让他脑子不太清醒,下意识把成年席司宴和如今还在上高中的他当成了一样的人。
其实高中生活哪有那么复杂。
陈默侧身准备睡了,刚闭上眼,脸上就贴来一个温凉的东西。
席司宴的声音在黑夜中放得低,比平日里听起来要缓要沉,说:“喝口水睡吧,新的。”
陈默抓住脸上的水瓶,就见头顶有手收回去的影子。
这一次,夜彻彻底底安静了下去。
早上六点,学校的起床铃声准时响起。
陈默是最后一个起的。
下床的时候,寝室里的不是已经在刷牙,就是洗完了脸。
他把脚塞进拖鞋,迷蒙着抓了两把头发,听见对面的齐临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撞床上了?”
“你听见了?”陈默看过去问。
齐临点头:“好像听见了,我还听见你和老席讲话,不过没听清。”
陈默往阳台走,“没什么大事,高考没答题这种事放现实里,你宴哥说我能理直气壮把白卷拍监考老师脸上。”
齐临一愣:“……老席终于觉得你没救了?”
把其他几个人讨论他到底什么意思的声音关在宿舍里,陈默去水槽那儿刷牙。结果一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各种洗漱用品,被单独丢到了旁边的水盆里。
陈默看了两秒,侧头:“你干的?”
“没错,是我。”大清早就在洗衣服的薛平同学,转身看着他,颇有那么点趾高气昂的鄙视,“希望你早点认清现实,这个寝室不适合你。”
陈默抱着手靠洗漱台上。
早起的那点懒散味儿还没散干净,问人时也显得懒洋洋的。
“碍着你了?”
“你没碍着我!”薛平还有点激动,那双沾着水的手还舞到了陈默脸上,陈默偏头挡了挡,听见他继续道:“实验班的学习氛围从你来就开始散了!你想赶走数学老师白素秀,带着实验班的人打架,你现在还住进寝室拉着席司宴给你补习,你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个祸害!”
陈默耐心等对方说完。
起身拍了拍薛平的肩膀,“这些话你不会想了一个晚上吧?实在是辛苦了。”
薛平对他的反应像是有些震惊。
甚至直接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说的不是事实?”陈默从盆里拿出牙膏,挤到牙刷上塞嘴里,从小玻璃镜上和明显蔫下去的薛平对视上,立马说:“不过你别放弃啊,别的不提,你的目标屹立不倒,是不可能被影响的。”
恰好右手边的浴室门打开。
洗完澡的席司宴穿着短裤,搭着毛巾从氤氲热气中走出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浴室听见了对话,出来第一时间,扫了眼陈默放在盆里的洗漱品,又看了一眼薛平。
陈默看见他则只是感慨,这家伙身材竟然这么好。
席司宴身上没有特别夸张的肌肉,只是他肤质好,肩宽腿长,比例绝佳。腰腹的肌肉在没运动的前提下,只是微微有块状线条突出。尤其是当水珠沿着头发滴落滑过肩膀,腰腹,最后消失在隐秘的黑色短裤边缘,挺赏心悦目。
“看什么?”略沉的声音响起时,陈默还叼着牙刷。
抬头对上席司宴那双颇具压迫感的眼镜,陈默:“自然是你。”
“好看吗?”席司宴还问。
问的同时,扯过搭在门口的T恤随意套上。
陈默看着他穿衣,点点头:“我得承认,从昨天到现在,我看完了寝室除薛平外的所有半裸体,对比下来你显得格外优秀。”
“刷你的牙。”
席司宴丢了毛巾,又往他盆里看了一眼,推开阳台门进去了。
陈默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连薛平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隐约听见宿舍里席司宴说了几句什么。陈默猜到了,应该是为了薛平丢他东西的事。
果然,陈默洗漱完进寝室,薛平就低着头跟他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第一个离开了寝室。
江序在一旁评价,“这事儿干得也是挺二。”
“别搭理他。”白呈也对陈默说一句,“做事神经而已,倒也不是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
陈默没啥感想。
要是为这种事就生气,他上辈子高中的时候怕早就被气死了。
“走吧,上早自习了。”陈默又打了个没睡好的哈欠说。
结果他话刚出口。
“今天周一。”
“没有早自习。”
“对啊,直接去操场集合,有升旗仪式。”
说到这里,不知是谁最先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总之最后是齐临问他:“看你这一心要进教室的打算,容我小声问一句,默哥,你检讨书写了没?”
这下连原本在桌子上抽书的席司宴都回头看来。
陈默缓慢:“检,讨书?”
“好了,知道了,你没写。”
“赖主任要被气死了。”
“自己打的架忘了?今天准备好当着全校罚站吧。人生不长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和往常无数个周一没什么不一样,七点刚过,全校学生基本都已经在操场集合完毕。
但今天又有点不一样。
校领导在台上讲话,抬手压了几次,学生群里的躁动很快又再次复起。
下了台的校领导都疑惑了,问旁边老师:“今天怎么回事?”
“也不奇怪。”旁边的老师看见了台子旁边的台阶,指着正往上走的人,笑着道:“今天由高二年级代表讲话。”
那个走上台的人一出现,下边的躁动就越发明显。
毕竟从外表看,台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总有那么几分如沐春风的君子感。袖子挽得规矩,露出线条好看的小臂,干净、帅气,声音好听。
就连用手扶讲话台上的喇叭的那只手,都格外修长,如玉般矜贵。
他微微弯腰,倾身凑近喇叭开口:“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学,老师,大家早上好……”
打招呼就露了个浅笑,迷得最前排的高一学妹纷纷张望,耳语四起。
席司宴作为代表出席讲话,是这个沉闷的早上最热闹的环节。
也是学生情绪最为高涨的时候。
他发言结束后,升旗仪式基本也到了尾声。
结果接替他位置的校领导,不知是不是看他实在人气高,干脆把人喊住,让他留在了台上。继续说:“为了不耽误你们八点上课,我也就不多废话,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我们让上次违纪违规的几个同学上台把检讨给念了。”
说到这里,像是怕学生不耐烦,又笑一句:“人我给你们留下了,尽管看,别出声哈。”
惹来人群沸腾。
沸腾声渐缓,只见四五个男生依次走上讲台。
能违纪违规的,身上多少有点叛逆影子,好比上台的人,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要么就不拉拉链,要么就系在腰上,估计多少有点自尊心作祟,低着头,一个个精神萎靡的样子。
这股低潮,一直延续到最后一个人上台。
气氛就有点变了。
男生里面穿了件宽松黑T短袖,校服一样没拉拉链,可你就不会觉得他穿得拉跨。
步子走得慢慢拖拖的,更像是没睡醒。
头发有点乱,卷起袖子的小臂上,皮肤在日光下白得有点晃眼。
“这是谁?”
“长挺好看啊。”
“都是高二的吧,你们不逛贴吧吗?那陈默,听说他上次一个人打十来个,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念检讨。”
各种声音纷纷响起。
“就前段时间闹得挺大,豪门被抱错的那个少爷?”
“没错,人家是真少爷。”
“假少爷呢?哪儿呢?”
“今天应该没脸来,我听人说上周末……”
不管下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此刻台上的陈默听着旁边的人一个个规规矩矩念完了检讨,话筒递到了自己手上。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掏出了一张A4纸。
清越又带着点沙沙质感的声音传了出来。
尊敬的“领导”:
经过一晚上的,面壁思过,我保证未来的每一天我将做到……啧……
那声下意识的啧,通过话筒,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像是无语,又像是荒谬。
然后所有人又再次看着他把纸放回了裤兜里,直面台下,开始说:“我检讨,我不该动手打人,我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经过……检讨人,高二一班陈默。”
本来没人觉得有什么,从头到尾听起来挺正常的。但大部分人转念之间就会发现,陈默脱稿的检讨书,基本上是从前边几个人里现场东拼西凑起来的混合物。
就一种怎么能如此离谱,好像又找不出错处的感觉。
检讨环节终于结束。
领导总结性发言。
刚刚台上念检讨的几个人自觉后退,和高二代表站成了一排。
领导还在慷慨激昂,“各位同学,时光飞逝,未来可期,我们……”
操场上的所有人,就看见后面两个同样赏心悦目的人站在一起,好像在说什么,从表情看明显不对付。
陈默冷着一张脸:“齐临那个不靠谱的,那哪是检讨,那他妈就是一情书。”
席司宴睨他,“让你自己打印,你听了吗?”
“那我不是得吃早饭。”
“有你早上赖床的那十分钟,你早饭早吃完了。”
“我说别太刻薄,大清早的。”
“从明天开始,提前二十分钟起床,复习前一天补习要点。”
“你是人?”
伴随着校领导一声:“原地解散!”
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注意力的台上一角,无数人看见台上正准备离开的校霸,差点被人故意撞倒,幸亏被走在他后面的人揪着衣领提了一把。
席代表端方君子的形象瞬间崩塌,看向撞人的人,眼神沉如寒冰。
有不少学生经过那儿。
校霸似乎想反击,吊着眼:“这么愤世嫉俗?就因为你们那同一个百度词条里出来的破检讨?”
“闭嘴。”及时提溜着他衣领的席司宴,警告地看了几人一眼,拽着手里的人下了台阶,骂一句:“你连百度都没百度,欠的你。”
周围人:?这俩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22章
在之后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 陈默终于发现一个事实。自己决心放松度过的高中生涯,在席司宴被迫给他补习之后,终于开始有了土崩瓦解的趋势。
齐临没说错, 这人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 执行起来堪称不是人。
哪怕他压根不是自愿的。
早上起不来, 你永远不知道闹钟会在你头顶的哪个方向突兀响起,堪比午夜凶铃。
桌子上随时就会放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临时抽检。
有时候是自习课上的卷子, 有时候只是他随手想起来的一道题。
陈默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被侵占了。
夜里最可怕的噩梦不再是高考交白卷,而是某个人站在旁边,用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盯着你, 皱眉问:“还记不住?”
陈默其实完全可以拒绝的, 不配合, 不搭理。
可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有人在自己身上花费了时间、精力, 他就算成了一条死去的咸鱼,未曾泯灭的那点良心都得迫使他活过来继续解题。
没办法,谁让他勉强还算是一个有道德的人。
所以实验班的人, 最近常常看见的画面,就是教室最后排的那个角落,校霸日常端着个老年保温杯哈欠连天, 日常沧桑脸。旁边给他检查作业的年级大佬,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 到渐渐的,开始松缓, 平静, 到后来, 越来越放松。
直到十月底的时候, 绥城的高温天气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教学楼底的梧桐渐渐染黄, 风一吹,有叶子在空中打着旋,缓缓落下。
“给我看看,瘦了没?”
大中午的,苟益阳半边屁股坐在陈默的桌子上,双手捧起他的脸,摇头啧啧感叹,“看看,这小脸给摧残的,瘦了。”
陈默挥开他手,拧上杯子,没什么情绪,“滚。”
“明天就是月考了,怎么样?有把握没?”苟益阳下去坐在凳子上回头看着他。
陈默看他一眼,“我要说没呢?”
“不能没啊。”老苟激动了,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后,才撑着他桌子继续说:“快一个月了,多少还是得有点希望吧?这可是一场尊严之战,只能赢,不能输。”
陈默手撑着下巴,脑子里还转着上午最后一节课,席司宴写给自己那道复杂的题的解题思路,闻言随意道:“你们就那么想把数学老师给换了?”
“白蛇是其次。”苟益阳像是压根不在意这个,压着声音和他说:“你难道就没发现咱们班这段时间有什么不一样?”
“嗯哼?”陈默表示自己在听。
苟益阳对他这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有些很铁不成刚,继续道:“杨舒乐,你就没发现他最近低调过头了?也不怎么和以前玩儿得好的那些人扎堆。人就是卯足了劲要用一张漂亮成绩单杀回来呢。他以前引以为傲的好人缘形象这段时间有些崩了,和班长的关系也因为那次南山行宣告破裂,绝对得在成绩排名上找补回来,给你一下马威。”
苟益阳还说:“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打赌了,看你俩谁排名高。”
陈默脑子里的解题思路终于清晰了。
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倒不是说真的有多费尽心思要拿到前十,这个遇到问题,不尽快搞清楚做什么都感觉不对的毛病,两辈子,还是改不了。
这也算是他不断被动往前走的一大因素。
陈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就算他上辈子高考过,甚至上过大学,有人让他重新写一遍高考题的答案,他敢保证自己能记得超过五道题就算他记忆力超群。
捷径是没有的。
不过陈默得承认,席司宴拟定的方式和思路,成效确实显著。
高中所有的知识点目前都以树状图的形式,在他的脑子里形成新的脉络,一点点开始复苏。
这种感觉挺新奇。
他不觉得有多欣喜,却也称不上排斥。
听见苟益阳说的打赌,就问:“你赌谁赢了?”
“废话,当然是你。”苟益阳用那种“我是那种人嘛”的眼神谴责着陈默,开口说:“就算他杨舒乐每次考试高低都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就算有一多半的人都觉得你会输得很难看,但我老苟,永远只会支持自己兄弟,明白吗?”
陈默嫌弃到闭眼:“二死了。”
苟益阳瞪眼:“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个赌注二。”陈默及时收敛,能屈能伸,“我是说我不关心他考第几。”
陈默记得上辈子杨舒乐的高考成绩其实也还行,但他一个理科生大学却学了艺术,主修钢琴。这一点,一直让母亲周窈茕引以为傲,觉得杨家的小儿子,也不需要累死累活,走艺术类挺好的。
陈默却知道,是因为他报考的A大只能上艺术学院,而原本提前保送进A大的席司宴最后却出了国。
上辈子陈默的目标是B大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但因为数学滑坡,最后去了C大学的金融。
他后来和老K自己单独弄了个科技公司。
多少是有点补偿心理在的。
目前来说,他对任何事都处于一种尽力过后的随遇而安,考试能做的不会故意不答,但要说和谁比,他还真没那个兴趣。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杨舒乐从后门口进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满了大半。
所以当他突然朝着陈默走过去,站在他桌前,说出那句,“这次月考完,不论高低,我都会转去普通班”的时候,全班哗然。
“他这成绩干嘛去普通班?疯了?”
“估计是待不下去了,你没看见他现在都不和其他人互动。”
“我倒是觉得挺有骨气的。”
“无非就是我考得好坏都不屑和你争高低,我就算要走,也是我自愿。”
“我觉得还有点嘲讽,你想啊,这意思无非就是我杨舒乐转去普通班成绩照样很好。而你陈默就算有年级第一补习又怎样,考好了不是你自己的本事,考差了,也只是证明你本来就差而已。”
“靠,这么一说,感觉赌注更有看头了。”
“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大半个班都往角落行注目礼。
几十位同学看着坐着的陈默,从一开始听见杨舒乐说话的怔愣,还是怔愣。
“你去就去啊,告诉我干什么?”陈默停顿了几秒才开口说。
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表情半点不掺假。
不知道是谁最先没忍住笑出声的,总之笑声不大,但接二连三也很明显。
杨舒乐深吸了口气,表情扭曲一瞬,像是不甘又像是气愤,丢下一句:“你真以为前十那么好进,我等着看。”
人走了,陈默看向苟益阳,“他过来就是为了挑衅我?”
“你刚反应过来哦。”苟益阳一脸无语,左右张望,“宴哥呢?还没从老向办公室里出来?我得让他给你松松脑子,反应这么钝。”
说他反应钝的苟益阳,下午第一节 课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体育课。
自由活动的时候,两个体育老师给实验班和理科七班组了一场球赛。
席司宴因为老向找他有事缺席上半场,而实验班还有位技术不错的男生因为拉肚子请假,所以陈默被临时拉去补位。
另外几个人没给压力。
只说:“默哥,看你平日不怎么动,放松打就行,输了没事。”
“对对,下半场老席估计要回来,分差不离谱就拉得回来。”
结果到了场上。
“操!速度这么快!”
“默哥!球!”
“三分!牛逼!”
“给我给我,默哥这儿!”
场上男生的热烈情绪喷涌不断,场地周边也开始聚拢各种观望和加油的同学。
只见场上那个并未穿球衣,只着宽松黑T加短裤的男生,最为显眼瞩目。
他的三分球极准,速度快,又格外会看场上形势,节奏带得飞起,实验班的人渐渐的开始下意识以他为中心在场上打转。无论是跳跃时绷起的那截柔韧隐现的腰,还是那张被汗水打湿鬓角依旧吸睛的脸,都让这场球赛有些出人预料。
场上气氛越来越热烈。
周围的加油声也开始大得有些夸张。
而原本以为上半场得输的人,眼睁睁看着实验班在没有席司宴的情况下,分差被拉到了16分之多。
堪称恐怖。
席司宴回到操场的时候,上半场已经快接近尾声。
他的球衣数字一直都是9,刚出现在操场就有人发现了他,给他让了位置。
“来了。”体育老师看见他招呼一声,朝场上抬抬下巴,笑着说:“你们班还有这么个好苗子,以前怎么倒是很少见他打?”
席司宴看过去时,场上的人正好一个胯下绕球的假动作,跳起来进了个两分球,场外又是一片欢呼声。
席司宴笑了笑,“平日里太懒了。”
“嗯?”体育老师不懂。
席司宴:“懒得动。”
懒得动的人这会儿也觉得累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运动过,半场球赛下来感觉鼻腔里都是血腥气。
不过人在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时候,感知力是会降低的,身处在这种氛围里,他也难免热血上头。
好在上半场很快结束。
哨声一响,齐临一伙人朝他拥了过来,一起朝场地外走,边兴奋讨论。
“陈默,你这么厉害不早说!”
“看见刚刚七班那胖子没有,拦陈默好几次没拦住,脸都绿了哈哈哈。”
“下半场咱换个位置……”
说着几个人回到了属于实验班的地方。
“诶,老席你啥时候回来的?”
“看见刚刚的比赛了没,那叫一个精彩。”
陈默听见那声嗯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体育老师旁边的席司宴。
席司宴也朝他看过来。
陈默愣了下,沿着下巴滴落的汗珠让他回神,说:“下半场你上。”
“累了?”席司宴弯腰从篓子里抽了一瓶水递过来。
陈默接过平缓呼吸,一点没客气,点头:“累。”
“行。”席司宴也应得简洁。
下半场恢复了实验班以往熟悉的节奏,席司宴的打球风格比陈默稳,而且一看他体力就很好,整个球场来回跑,半天看不出喘粗气的模样。
而且有了他,场地周边加油的热烈程度只增不减。
拉分从上半场的十六,到二十,二十五……
最后实验班以绝大的分差轻松拿下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束后,这节课差不多也要下课了。
“回教室回教室。”
苟益阳也在喊:“陈默,走了。”
坐在操场旁第三级台阶上休息的陈默,闻言应了声,“走。”
起来得有点猛,也没注意,只是当膝盖上传来一声脆响,绵延针扎得刺痛传来时,他脑子一黑,就知道完了。
果然,台阶下刚打完球正在喝水擦汗的一群人纷纷惊呼:“日!”
“默哥?!”
“他妈,小心……”
最后一声惊呼落地的时候,陈默感觉有人接了自己一把。
打完球都穿得少,陈默休息时半截袖都撸到了肩膀上。半场时间,足够原本的皮肤温度降下来了,还透着丝凉。所以当被那股蓬勃热气骤然包裹,陈默的胳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