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做人的人,此刻躺在一张折叠椅上,手上是不知从民宿哪个犄角旮旯摸出的一本小学数学作业本,拿着在扇风。
闻言漫不经心往不远处扫了扫,“真让那点话吓着,我担心他不是家境贫困,怕是个山顶洞人。”
苟益阳吐槽:“你这嘴可真损。”
“那你别吃了。”
陈默作势要端走他面前的烧烤盘子。
“别别别。”苟益阳来抢,“你说你又不能吃,你抢这个能干啥。”
陈默不给,整个人往后仰躲避。
“哎!”在苟益阳的惊叫声中,眼看陈默的凳子不稳要往后倒。
路过的齐临一膝盖替他顶住,顺便往陈默面前放来一个汤盅,“来,你的病号餐,不用谢。”
陈默回头:“哪来的?”
“可不是我。”齐临往左边示意,“老席让民宿老板给你做的,桂圆红枣山药汤。他让我提醒你烧烤别吃啊,尊重一下你脆弱的胃。”
陈默往那边看过去。
席司宴出来大概都是带的运动装。
这会儿正站在烧烤架前烤烧烤,看娴熟的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
刚好有人冲他喊:“宴哥?你这手艺挺绝啊,去摆个烧烤摊绝对饿不死。”
席司宴正往上面洒调料,闻言笑骂,“那你可真是会夸人。”
陈默把汤端起来,慢悠悠朝那边过去。
在烧烤摊前站定。
席司宴间隙抬头:“馋了?”
“过来感谢你。”陈默举举汤盅。
席司宴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点点头问:“味道怎么样?这家民宿的老板娘我很早认识,他手艺还成。”
“挺好。”陈默说:“适合我。”
席司宴失笑:“我听出幽怨了啊,怪得着谁?”
这话一出,不知道席司宴想起什么,笑意往回收了一点,提醒他:“别站那儿,油烟全往身上去了。”
陈默听话往旁边站了站,就在那儿看着他烤,听时不时过来拿吃的和席司宴闹两句。
陈默喜欢今天的夜色。
风很轻,头顶的星星很亮,月亮也只露出半张脸。
他一口一口喝着,不自觉汤盅就见了底。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宴哥。”
原本在远处的杨舒乐不知道何时过来的。
席司宴抬眼,眉头轻皱:“有事?”
“那边。”杨舒乐指了指还蹲坐在地上的男生,回头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默,意有所指,“阿奇状态很不对,你也知道,他原本就因为家庭状况性格敏感。当初你答应让他进俱乐部,也是存了想帮他的心,可他现在也不愿意说话,不吃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席司宴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杨舒乐,“他傍晚无故针对别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舒乐愣了,错愕,“我不知道,宴哥,这个问题为什么会问我?”
席司宴没说什么,点点头,“把人叫来。”
杨舒乐离开前直直盯着陈默看了好几秒,不大一会儿,刚刚叫阿奇的男生就被叫来了。
这个位置本来就在中心。
这会儿不少人看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气氛不对。
席司宴把手里的活儿交给另外两个男生,走到边上的桌子抽出一包湿纸巾,一边在自己手上擦,一边转向低着头的男生。
席司宴:“把头抬起来。”
陈默在边上看得分明,叫阿奇的男生这会儿已经又哭了。
双眼肿得像核桃,鼻子也是红的。
席司宴指着旁边端着一个已经空了的汤盅,没反应过来的陈默,问阿奇,“我也不问你别的,就问一句,你真那么讨厌他?因为他闹了几句,你就吓得吃不进去饭,话也说不了?”
叫阿奇的男生这会儿偷偷看了一眼陈默,又很快收回。
声音干巴巴道:“不是。”
“阿奇。”杨舒乐骤然出声。
众人到了这会儿,开始隐隐觉得不对了。
席司宴倒是淡定,对着阿奇:“继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崩溃,男生哭着蹲到了地上,抓着头发说:“是我一时冲动,当初杨舒乐同学带我进了俱乐部,我很羡慕你们总是能说说笑笑,那么开心。今天在路上,我看杨同学心情不好,听见他说陈默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只要闹大了,他以后就不能再在学校里待下去了,我……我……一时……”
男生结结巴巴说完这段话,哭声听起来挺可怜。
杨舒乐感受到周围似有若无看来的目光,脸色变了变,“阿奇,你自己做的事没事扯我干什么?!”
“对不起。”男生抽抽鼻子从地上站起来,他低头嗫嗫道:“实在对不起,我自以为你讨厌他,所以就……我的助学金,你可以求求你爸妈不要撤销吗?”
杨舒乐气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有些惶恐地去看席司宴的脸色。
“你杨家的助学金?”席司宴勾了勾嘴角,“你这么跟人说的?”
杨舒乐有点慌了,解释:“这事是个误会,宴哥,我……”
“行了。”
席司宴将手里捏成团的湿纸巾,隔空丢进手边的垃圾袋里。
“用模棱两可的话引导别人,这事儿你做到我眼皮子底下还想把自己摘干净。”席司宴的话说得并不重,可在场每个人都觉得心底一凛,他朝杨舒乐和那个男生看过去,“助学金不会被取消,从今天起,你们都被俱乐部除名了,以后的活动上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
这话如同一滴冷水落进油锅,带起的劈里啪啦的连锁反应,炸得人皮肤生疼。
周围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席司宴就这么快速地给出结论。
将这事儿画上结尾。
晚上一群人,还去露天池子里游了半小时。
陈默没下水。
裹着浴巾坐在岸边指导了几个旱鸭子,倒是平白让一群人泼了身水,从头到脚全湿透了。
“我爽了。”老苟在回房间的路上,还在兴奋地跟陈默说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亏得我还真以为今天六班那个,是同性恋极端反对分子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杨舒乐也是活该了。”
他们是最晚回来的,民宿里已经安静下去。
苟益阳还在感慨,“这下好了,你俩情敌身份彻底坐实了。”
“跟我有关系?”陈默边走边扯下他的手。
苟益阳在上木楼梯时扯住他的下衣摆,用以拖动他游泳后软得跟面条似的两条腿,夸张:“我说你多少是有点不识好人心了,人席司宴为了谁啊?”
陈默站住,“难道不是他一早就想清理门户?”
陈默心想,他一个明确问过他‘谁告诉你我喜欢男的?’这种话的人。知道一个喜欢他的人时时在身边转悠,说不定早就想把人踢出去了。
所以陈默偶尔也会疑惑。
杨舒乐上辈子多次在杨家的饭桌上阿宴阿宴称呼得欢快,真是一厢情愿?
陈默懒得再想,也不想再继续和老苟闲扯这个问题。
转身上楼。
他们住的房间,要经过二楼长廊的拐角。
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前边拐角传来对话的声音。
杨舒乐在抽噎。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靠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抬头和陈默的视线对上。
杨舒乐没发现他们。
继续:“宴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孙晓雅他们那么说我,今天又帮着陈默,我也是一时冲动。但我真的没让阿奇那么说。”
“我承认我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待在一个学校,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也是拿爸妈当亲爸妈的啊,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偏偏是我?”
“就连你。”杨舒乐说着倔强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问:“他最近出尽风头,你还处处帮着他,为什么?”
席司宴把目光挪回面前的人脸上。
声音冷淡:“你但凡会换位思考,都问不出这种问题。我谁也不帮,你要是对处理结果有异议,上报学校。”
席司宴起身要走。
“我喜欢你!”
在场四个人都顿住了。
苟益阳骂出一声卧槽后,愣是没站稳,把手里的盆磕到了墙壁上。
杨舒乐终于发现后面还站着两个人。
回头盯了一眼陈默,不知在想什么,又重新看向席司宴。
“我喜欢你。”
“很早就喜欢了。”
“以前我不敢说,总是偷偷跟在你后面,我知道现在的我连过去的自己都不如,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任何人出现在你旁边,我都嫉妒得想要发疯。”
苟益阳明显更想发疯。
咬牙嘀咕:“我这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谁来救救我,我们能不能先走?”
陈默倒是淡定。
他见怪不怪了。
但还是出声,“借过。”
刚要擦身而过,杨舒乐突然抓住陈默。
“有事?”陈默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问。
杨舒乐紧紧盯着他,“陈默,你明目张胆出柜,还是说,你也有喜欢的人?”
苟益阳在旁边皱眉:“杨舒乐你受刺激了吧,能不能不要乱发癫?”
杨舒乐像是非得问出一个答案来,“那你回答我。”
“回答你啊。”陈默缓缓说:“我仔细想了想,我不计较是因为你太幼稚。我也没有跟人攀比谁先出柜的癖好,喜欢谁不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哦,倒是有一点,你这样的,至少我看不上。”
“陈默!”杨舒乐脸上满是被羞辱的通红。
这时席司宴出声:“放手。”
被抓住的人只有陈默,杨舒乐像被烫了一般骤然松开。
席司宴并未急着处理眼前的问题,视线在陈默身上扫了一眼,眉心微皱,“游泳了?”
此时陈默身上只穿了件薄衬衫。
披在肩头的白色毛巾遮不住贴在腰际几近透明的布料,站在走廊下,身量肌理几乎一览无余。
可惜身体的主人并未有任何自觉。
“没有没有。”苟益阳发现席司宴有点变脸的趋势,连忙替他解释,“被别人泼的。”
席司宴看了一眼手表:“很晚了,早点回房,明天早上九点准时集合。”
“好的老大。”苟益阳拖着陈默,“知道了,我们马上走,你们慢慢聊。”
关上房门,苟益阳拍拍胸口,问:“吓死,撞破班长被告白的现场,会是什么下场?”
陈默寡淡:“让你滚回房,明天不要迟到的下场。”
“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班长会怎么回应。”
“哦,不感兴趣。”
到了深夜,苟益阳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陈默。”
“陈默。”
“你要死?”
“我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上还是下?我怎么觉得你说你看不上杨舒乐那样的的时候,杨舒乐活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
黑夜里,陈默的声音听着像是忍无可忍。
“你半夜不睡如果只是为了侮辱我,那我告诉你,我不上不下,我是你爹。”
被骂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安静了。
第二天回程的大巴依旧热热闹闹。
只是有心的人,就会发现车上有一个座位已经空了。
群里有人问:“杨舒乐怎么没在?”
“昨天半夜好像叫家里的司机来接走了。”
讨论声开始多了。
不少人偷偷开始拉小群。
“因为被俱乐部开除的事?”
“好像不止,和他同屋的人说昨天回屋哭了挺久的,好像是跟会长表白被拒绝了。”
震惊:“啊???”
“表白了??”
“不稀奇吧,不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吗?重点难道不是被拒绝了?”
“宴哥开人时那个铁面无私,我就知道这两人不会有结果。”
“变态级的无性恋,他的世界莫得感情。”
“莫得感情+1”
车子开回一中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快要正中午。
最终的版本已经变成了一中神级校草怒甩青梅竹马,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问题,上清华还是北大。
下了车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关注着席司宴的动向,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果然,一张脸还是那么帅,别说疲惫,连点黑眼圈的影子都见不着。
除了少数要去买东西的,大部分都直接回学校了。
然后一中校门口,不少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口中莫得感情的席会长,下一秒,在入口处勾住了某人的衣领。
敲了敲本子,“登记。”
新校霸在车上睡了一路,懒散懒散的,声音也有点磁,看人的眼神还带着点不满,“不是点名了?”
“让你签就签,别废话。”
“哦。”接过笔的人低头扒拉了下本子,头顶还有翘起的两撮毛。
席会长:“昨晚干什么去了?”
“别问。”校霸的脸色一言难尽,“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签了名,把笔递回去。
“现在能走了?”
被问的人看他一眼,像是辣眼,“赶紧走。”
赶了人,又把人叫住。
递过去一把钥匙。
“嗯?”睡懵的人愣了。
席会长:“新宿舍钥匙,413。”
在场只要是实验班的人都愣了。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都知道陈默住的混合寝,而实验班的宿舍名额早就占满了,这群平日里打闹但是学起来不是人的人,就算不住学校,也有宿舍名额。
学校特批的,就为了午休。
413更是一中出了名的学霸寝。
陈默看着钥匙,“这么麻烦,不想搬。”
“必须搬。”席司宴关上本子,“我特地给你申请的,为了前十,你只有这一种选择。”
后面的同学都快感动哭了。
谁说席会长没有感情,他明明爱得深沉。
当然,如果校霸眼里的怒火没有那么明显,那他们一定是情投意合,嗯!
陈默回寝室的时候, 周末回家的孙琪和唐岁山都已经回来了,在整理东西。
“默哥。”孙琪见他进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罐装的东西递给他, 笑着说:“这是老家自己种的核桃, 我看群里说你胃病住院了, 核桃仁炒红糖可以养胃的,我妈就特地让我给你带了点, 别嫌弃啊。”
陈默愣了愣,才伸手接过那一个大罐子。
“……谢谢啊,也帮我跟阿姨说声谢谢。”
“别客气。”孙琪笑着摆摆手, “多亏了你我才不用继续和李锐一个寝室, 你人也好, 挺幸运的。”
陈默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混合寝室他总共也没住多少天, 不过自从李锐搬走后,寝室收拾得挺干净,因为人不多, 也显得宽敞。
孙琪是那种挺老实的男生。
以前那是被李锐给欺负狠了,受人一点恩惠,就恨不能千百倍还回去的人。
陈默把罐子放到自己桌子上, 才回头开口说:“我应该要搬走。”
“啊??”
不止孙琪,这下连平日里话极少的唐岁山都看了过来。
孙琪懵问:“为什么?”
唐岁山则想得比较多, “就因为你公开说自己是同性恋?”
孙琪更懵了,“同性恋?”
陈默忍不住扶额。
他现在相信老苟说的, 这事儿迟早在学校传遍是不掺假了。
见两人的态度只是单纯的疑惑, 没有别的, 陈默就解释了一句:“不是搬出去, 就是换个寝室, 实验班的宿舍现在有空床位。”
“啊。”孙琪失落,“一定要搬吗?”
陈默也想问非要搬吗?
尤其是在看见自己桌子上那零零碎碎的东西,窗台上没有干完的两双鞋,床铺上昨天走之前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这个怀疑就更深切了。
掏出手机,拍两张,找到才加上不久的那个头像,点击发送。
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图片】
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图片】
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你知道对一个很不喜欢收拾内务的人来说,最残忍的是什么?是搬寝室。】
对面不知道在忙什么,差不多五分钟后才回了消息。
XSY:【别告诉我你还没开始动?】
XSY:【图片】
XSY:【你这张图角落里的那是什么?】
陈默秒回。
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你眼神不好,什么也不是。】
XSY:【413禁烟。】
XSY:【你最好一次也别让我看见。】
陈默嘶了声,没再回。
陈默的烟龄可以追溯到十四岁。
他的第一支烟是十块钱的红塔山,那也是他第一次将陈建立打得爬不起来。
当他捡起陈建立掉在地上的那包红色包装的烟,倒出一根用脱力的手送进嘴里,点燃的时候,辛辣刺鼻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觉得自己好像开始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那种感觉让人上瘾。
后来那些年,他抽过无数名贵的品牌烟,但他仍然会对劣质香烟的味儿着迷。
如今到底不同。
陈默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被席司宴眼尖发现的放在桌子上的,还是他之前在网吧买的那包,剩了将近一半。这对后来烟瘾极重的陈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没办法。
一个破破烂烂的胃,不敢造太狠,戒干净也只是迟早的事。
陈默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整理好所有东西。
在中午之前去了413。
打开门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半裸体。
“抱歉。”陈默下意识退出来要关门。
“别啊,进来。”齐临下身的短裤堪堪过胯骨,一边粗暴地搓揉着头发,一边说:“老席一早说你要搬下来,把你东西拿进来吧。”
陈默这才认出是他,走进去,“就你一个人?”
“对,都没在。”
陈默在寝室里看了看,整体环境比他想象中好了挺多,六张床,目前只有四张上面有东西。男生的生活用品比较简单,空出来的空间也挺大。
陈默看着靠近的两张床问:“我睡哪张?”
“都可以啊。”齐临看来,无所谓道:“这两张床的名额原本是属于老席和杨舒乐的,但是他们都没住过校,老席偶尔打球了会带衣服回来洗个澡。杨舒乐……”说到这里齐临顿了顿,继续道:“总之,他不会再住进来了,你随便选一张就行。还有,老席估计要晚点才来,他还得回家拿东西。”
陈默选了靠近阳台那张,原本都以为席司宴晚上压根不住这儿了,听见最后一句话,正在放箱子的动作一顿,“他也要住?”
“不然呢?”齐临笑:“你以为真凭住在这么个所谓的学霸寝,成绩就能突飞猛进啊。老席既然答应了赖主任,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比如?”
“他的教学方法,可能比较,嗯……变态?”
陈默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变不变态的,他自己才是学的那个人,至于会学成什么样,陈默可不敢跟人保证。
陈默又用了点时间把东西整理好。
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和齐临约着去食堂解决午饭。
出门的时候,碰着回来的另外两个高个男生,江序和白呈,之前都见过,也是席司宴他们经常一起打球的那伙人里的。
相互打了个招呼,齐临和陈默就先走了。
“他们都挺好相处的。”齐临边下楼梯边和陈默说:“就是你还没见着的那个,薛平,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陈默想了想:“右边倒数第五排里面那个?”
“哟,记性不错啊。”
陈默可没觉得这句话是夸人。
以前他认识的人不多,毕业后甚至都记不起几张脸的原因,是因为他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如今好歹也过去这么久了,要是还认不全,怕不是智力有问题。
齐临说:“薛平这人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你知道的嘛,任何学校被压在席司宴那种非人类智商下面的,总有一个万年老二。很不幸,他就是,而且我感觉他有点学魔怔了,天天也不跟人说话,一个人嘀嘀咕咕,一心拿老席当目标想着超过他。他这个年级第二都快成个隐形人了,你居然还能注意到他。”
陈默在想,上辈子的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可能也和薛平差不多。
甚至还不如人。
至少他没上到年级第二,身上最能让人津津乐道的来自于他和杨舒乐被“抱错”的关系。他极度沉浸于自己,不关心周边任何人任何事。
如今细细回想,也记不起几个细节。
不记得教学楼底下那棵树的四季更迭,记不得操场的寒来暑往,也没觉得一中的食堂有这么挤过。
“八辈子没吃过饭呢你们!”齐临在被人踩到第三脚的时候,终于没忍住骂出了声。
陈默站他前面,往前挪了挪,决定离这个显眼包远点。
齐临非不自觉,搭上他肩膀,继续怒道:“排队排队!都挤什么挤!”
陈默回头,“你就没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们?”
“看就看啊。”
陈默懒得和他讲道理。
只是在听见旁边那排长队里的两个女生兴奋耳语说:“那就是高二年级那个陈默吧?本人比照片好看诶!旁边的是他男朋友吗?……啊,我要疯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见着真的同性恋呢!”
陈默:“……”
他很想说,谢谢,倒也不必。
最后也只是随便打了几样菜,提前离开,找了个不那么显眼 的位置坐下。
结果没多久,齐临还是找了过来。
陈默看着放了个餐盘在自己对面,除了齐临外,突然多出来的这个人,愣了愣问:“你不是回去了吗?”
“又回来了。”席司宴扫他一眼,同时拆开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
他还穿着早上从山上下来时的那身衣服,袖子挽至手肘,松开了平日里会扣到顶的领口扣子。那身说不出的气场,坐下的同时,就瞬间压低了旁边齐临的存在感。
陈默哦了声,没发表意见,继续吃自己的饭。
一中食堂的饭菜其实还行。
只不过医生让这两天忌口,陈默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清炒西兰花,胡萝卜炒肉。
口味都不重,只是都不爱吃。
旁边齐临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当他用甜腻腻的声音,给对面发了条语音说:“宝宝,在吃饭呢。”
“谈恋爱了?”陈默衔着棵绿油油的西兰花问。
齐临抬头,笑得贼兮兮的,低声:“别到处说哈,暧昧阶段,我还没告白呢。”
把陈默給腻的。
心想这家伙从高中就开始乱搞了?
“你……”陈默正欲说什么,想想算了,端起旁边的汤来喝。
齐临主动把手机拿起来,照着陈默和席司宴的眼前晃,说:“怎么样?好看吧,我们网上认识的,才聊了一个月。”
照片晃到陈默面前的时候,陈默一口汤当场呛喉咙里。
“女的?”陈默呛咳了声。
齐临奇怪问:“你这么震惊干什么?搞得像我跟你一样似的,我对男的可没兴趣。”
陈默都不知道这话从哪个地方开始吐槽为好。
用疑惑的目光去看席司宴,就发现席司宴对自己的反应倒像是更感兴趣,最后递来一张纸,“擦擦吧。”
“谢谢。”陈默迟疑接过来。
果然,席司宴:“刚刚那是我的汤。”
陈默最开始还沉浸在齐临高中时候还喜欢大胸妹子的事实里,反应了两秒,才看向自己手边那个汤碗。
一丁点紫菜飘在里面,像是对他的嘲讽。
陈默:“……抱歉。”
迟疑两秒,“再给你打一碗?”
“不用,吃完了。”席司宴丢下餐巾纸,往后面的椅背上靠了靠,冲陈默面前的餐盘抬抬下巴,“猫变的?一顿饭吃这么点。”
齐临凑过来,“是哦,你这饭量不行啊,可经不起虐。”
“虐?”
齐临指指自己旁边的人,“上次孙晓雅物理考砸哭得不行,找他补,一个星期暴瘦八斤你敢信?从那天起,她就说她再也不减肥了。”
陈默又塞了个西兰花在嘴里,看向面前看起来格外冷酷无情的人。
“物理攻击?”
齐临哈哈两声,“你这笑话可真冷。”
吃了饭回到寝室。
陈默才发现席司宴的东西都已经搬进来了。
一个箱子,一个黑色包,连床都已经铺好了。黑蓝色纯丝统一面料,上面连一个褶都没有,像是有什么强迫症一样。下面的桌子放了个平板电脑,而且陈默发现不止一个人桌上有,这在其他宿舍是不可能的。不愧是特批寝,待遇确实不一样。
宿舍一天搬进来两个人,新人却只能算陈默一个,好在另外两个室友如齐临说的那般,所以气氛挺融洽的。
一直到晚上。
一天没见着人的舍友薛平回来了。
他戴眼镜,其实挺正常的长相,就是头发有点长,中间偶尔还能看见几根少年白发,这很符合他刻苦读书的形象。
陈默作为新人,在对方进来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他脚瞪着书桌,椅子前脚翘起往后仰,举手朝人打了个招呼,“你好,陈默。”
结果薛平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推推眼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床正对着陈默。
下面是厚厚的一摞摞书和卷子,和寝室里其他散漫的人一看就不同。
陈默挑眉,没什么感想。
反而是抱着手靠在他旁边衣柜上的席司宴,敲了敲他的桌子皱眉提醒,“别走神。”
薛平放书的动作一顿。
回头看来,似乎对两人为什么处在一处有些疑惑。
席司宴只是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你接下来需要记住的所有重点内容提纲都在这里了,等消化完给你考试。三天为一小阶段,针对性查漏补缺,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