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师尊感化逆徒失败后by九千钱
九千钱  发于:2024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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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麻烦,今夜本尊回故柳峰。”
那弟子闻言面露恨色,劝阻道:“师叔许久不在,那茅屋年久失修,早就七穿八洞、不蔽风雨,终究不如摧岳殿亦或是雅静。”
“况且那破茅屋乃是叛逆魔种所留下的,难保不会有什么妖邪之处,师叔万不可冒险。”
这两句话听来格外刺耳,楚霜衣面色发冷,正要开口,心头忽然无由来地一颤。
直到那道熟悉的魔息传来,他才意识到,他心底那剧烈的情绪翻涌预示着什么……
远处的那股魔息像是生出了意识,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楚霜衣神色紧绷,却不做反抗任他纠缠。
“师叔,那逆徒早已叛出师门,枉费您多年——”
弟子还在说,楚霜衣脸色骤然一沉,略一抬手打断他的话。
抬手间,黑缎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小臂,满目雪白间横亘几道青黑,正在此时,不加遮掩的魔息猛地爆发开来,犹如某种极恶的邪术。
那弟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看向楚霜衣那双刻意避开的眼睛,这一眼看的他头皮直接炸开一片。
那眼睛里黑洞洞的,最诡异的是竟然没有瞳仁,对视间,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冰冷,简直不像活人!
傀儡诀?莫非是傀儡诀?!
那弟子手已经按在了剑鞘上,盯着楚霜衣的眼睛,紧张地直吞口水,心中惊恐万状:究竟是何等邪祟!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侵扰师叔这样的高人!
如此浓烈的魔息,竟然也没有惊动师尊?
那弟子心中掀起一点疑惑,但很快就被大敌当前的兴奋冲昏了头。
简直是天赐良机!待他将这邪祟就地诛伏,师尊这次必定能允他同师兄一道下山!
魔息愈发浓郁,似是存心挑衅一般,竟然缓缓化出了实质,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粘稠地流淌到楚霜衣眼前,遮住了那双异瞳。
弟子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剑刃倒映月光折出一线寒芒。
一人一魔无声对峙。
楚霜衣对气息的感知向来敏感,眼前粘腻的触感无端勾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他低叹了一声,无奈地叫道:“关河。”
谁料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莽撞,径直截断楚霜衣的话,反口质问道:“楚师叔,容弟子冒犯之处,师叔可还记得门下那个叛逃的逆徒,姓甚名谁?”
关河的声音在正前方凭空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楚霜衣深感无奈,这是把他当成被傀儡诀操控的傀儡了。
以关河的性格,没有直接拔剑已经算是很有长进了……
“师叔,回答我!”
楚霜衣沉默太久,关河已经快要失去耐心,放声逼问。
这实在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然而答案却异常重要,他们都很在意。
关河步步紧逼,眼前粘腻魔息无声收紧,皆是催促。
“合卺酒喝过,弟子就是师尊唯一的道侣。”
不知怎的,楚霜衣脑中忽然飘过裴夙的声音,像风过火原,心底那片荒芜之地转眼已成燎天之势,烧的他心头微微躁动。
“本尊门下,从未有过叛逃的逆徒。”
素月之下,月华银辉在楚霜衣的黑衣上倾泻流淌,虽是暗夜,却好似渡了一层神性的流光,神袛临世,亲口宣下永世的神谕。
话音沉寂片刻,楚霜衣手边忽然一暖,有一小块温暖的皮肤贴了上来,若有若无地摩挲过指尖。
心不受控制地乱跳,暖意从相贴的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尖……
楚霜衣也不想挣扎,心底竟还觉得有些温馨,然而还未等他仔细分辨,就被一阵机械音骤然打破:
“恭喜宿主,攻略目标黑化数值终于破冰,现为98.9,请宿主再接再厉。”
机械人声透着满满的喜庆,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看来他对这个答案至少还是满意的。
忽然间,一束刺目的焰火直冲天际,焰光划过空气发出浓烈的硫磺的味道。
这是浮光派用来示警的信号!
接着就听关河因过度紧张而颤抖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楚师叔,傀儡诀虽然还没有控制您的神志,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多叫些弟子来诛邪的好!”
楚霜衣沉默了一瞬,终于被这场看不到尽头的闹剧击败了。
他立即抓住了与他相触的那只手,紧紧地握着,以保证关河的安全。
如他所料,周遭魔息已经隐隐开始躁动不安。
幸好,外人尚且看不到裴夙的身形,否则等下场面恐怕很难控制。

焰光划开夜空,片刻功夫,数十名持剑的浮光弟子如同潮水般,从石阶两侧涌了上来。
雪亮长剑唰唰甩开,剑光锋利无匹,将侵扰浮光山的“妖邪”围在正中。
摧岳殿前魔息弥漫,待众人循着魔息最浓郁的地方望去,瞬间愣住了。
浓墨深处,那人长身玉立,华贵黑袍如月华垂落,月下的面色略显苍白,眉头深锁,右手微握,倒真有几分被魔息侵蚀的疲倦。
“仙尊?”
“清霄仙尊?”
“仙尊怎会被魔息纠缠?”
弟子们面面相觑,正困惑间,不知谁低叫了一声“摄魂术!”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大变,瞬间如临大敌,剑尖直指楚霜衣立身之处!
“邪魔肆虐,为祸世间,决不能放它离开浮光山!”
“师叔,弟子冒昧了!”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关河已经带着几名弟子攻了上来。
刹那间,风声、叶声、剑刃破空声搅作一片,乱哄哄挤在耳边。
混乱间,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浮光派还真是好传承,就连舍弃同门——”
裴夙话音未落,本来直指楚霜衣的剑锋陡然一转,竟然直奔他而去!
周遭的魔息瞬间沸腾,犹如沙场鸣鼓,散发出好战嗜血的兴奋意味!
与此同时,楚霜衣胸膛猛地一痛,痛感凭空而生,像是被千斤重锤砸过,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心头狠狠一跳,立刻意识到这疼痛源自与裴夙的两心咒。
“住手!”
楚霜衣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已经甩出数道剑意,只见刺目寒芒一闪而逝,关河连带着几名弟子已被震退数丈之远。
剑修威压涤荡天地,此前殿前浓郁的魔息只剩微末,唯有楚霜衣身上的部分纹丝未动,反而缠绕的愈发粘腻。
被涤荡化去的不止魔息,还有裴夙身上施的遮眼法,一同被涤荡的干干净净。
弟子们东倒西歪,长剑也被震落在地,场面却出奇地寂静。
关河扶剑勉强稳住身形,目光凶狠地盯着楚霜衣身后,恨恨道:“果然是你!”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凭空出现的青年。
青年站在仙尊身后,高大身姿逆着月光,左手上诡异的暗紫纹路如经脉般虬结狰狞,而那只手正一种暧昧的姿态,被仙尊握住,半遮半掩地藏在衣袖下。
关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面色愈发阴沉。
这叛徒!竟敢如此折辱楚师叔!
青年察觉到他的视线,断眉微挑,目光冷淡扫视,甚至未做片刻停留。
纠缠楚霜衣的魔息更甚一层,好似浓墨泼洒,隐隐有渗进衣物的势头。
胸口闷痛有所缓解,但并未彻底平复,显然裴夙仍然提防戒备,强行调动了魔息。
何至于此!
忧怒交加,楚霜衣额头青筋突突的跳,怒气直涌上发顶,一把甩开逆徒的手。
视线扫过殿前一众弟子,呵斥道:“身为浮光弟子,连如此简陋的障眼法都看不透,何以自保?何以卫道?”
清宵仙尊对弟子严苛的名头早有耳闻,弟子们纷纷低头敛光,生怕一个不慎,挨了重罚。
关河咬着牙直起身子,上前愤愤道:“师叔!且让我将这魔——”
“关河。”楚霜衣当即截断他的话,肃穆道:“这次考验,唯有你能勘破表象,但行事过于急躁莽撞,仍需修养心性,近年不得离开浮光山。”
关河明显不能接受这个说辞,但碍于楚霜衣在场,只能忍耐,手中长剑愤愤一刺,当场击碎了两块石面。
楚霜衣微微偏头,不冷不淡道:“身为师兄,持心不正,以下犯上,随本尊回故柳峰受过。”
话落,也不顾在场心思各异的人,一拂衣袖,周身魔息登时被涤荡的干干净净,淡然离去。
裴夙一言不发,沉默地跟上了去。
两人一走,大殿之前静默片刻,瞬间陷入一片窃窃私语之中。
“师兄?哪位师兄?我可从没见过这么一位师兄?”
“清宵仙尊门下只有一个弟子,师兄,你说是哪位师兄?”
“况且那人身上魔气冲天,除了他还能是谁?”
“啊!意思是,那个人就是魔——唔唔……”
小弟子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两个同门捂住了嘴,教训道:“魔什么魔?没听见仙尊的话,那是咱们浮光派的师兄!”
“唔唔呜!”被捂住的小弟子奋力挣开,追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望过去,沉默了片刻,忽然困惑道:“这两个人不应该势同水火么?”
两个同门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小弟子真是蠢的无以复加。
星夜寂寥,故柳峰绿叠翠盖间,楚霜衣沿着小路缓步而行,所到之处,封印尽除,覆有符箓的巨石渐渐泛起青芒,星星点点,汇成一条蜿蜒的幽邃野径。
楚霜衣孤身在前,高大的魔族青年不远不近地跟着,暗紫魔纹不消反涨,散发着幽幽光芒。
“攻略目标黑化值降低0.1。”
“攻略目标黑化值降低0.1。”
“攻略目标黑化值降低0.1。”
山间夜风掠过,熟悉的气息盈满肺腑,那些深埋心底的过往仿佛也被一同送到了跟前,楚霜衣沉默不语,任由机械提示音在耳边响个不停。
他心头思绪乱糟糟搅成一团,实在看不透如今裴夙的心思。
实际上,就在踏上故柳峰的那一瞬间,裴夙什么都没想,万千思绪仿佛被转瞬清空,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下意识地追随着那道背影,一如当初,直到小路的尽头。
那是一座简陋的茅草屋,潦草单薄不像个样子。
少年时住了十年的地方,都不用看,里面的陈设裴夙一清二楚,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木桌,就是屋子的全部。
那道身影走了进去,烛火很快亮起来,窗纸上映出一个朦胧的剪影。
两扇门板被推的吱嘎响,向他打开着,像是萍水相逢,又像是久别重逢。
裴夙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转眼又加大了步子迈进门去,还带着几分连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急迫。
木桌与床榻间加了一道纱帘,裴夙进去时,楚霜衣正俯身在榻边摸索,细长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探寻,似乎有用不完的耐性。
撩开青纱帐,他从背后随意一瞥,木板床已经被换成了寒玉榻,榻边一只漆盒恰巧被床帐盖住,很难摸到。
裴夙伸出手时,那长指也已经探到,温热相接的瞬间,掌心下的皮肤立刻就要挣开。
裴夙用力按住楚霜衣的手,目光落在他冰冷的面容上,在微微颤抖的睫羽上停留片刻。
“咔哒”一声,另一手打开漆盒,露出整齐规整的一盒鲛绡来。
裴夙仍旧禁锢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入夜了,还绑它做什么?”
楚霜衣挣了挣,还没怎么使上力气,就听身侧轻嘶了一声,似乎是扯到了伤处。
他哪里还舍得在挣扎,索性放任了,空洞洞的眸子转向裴夙,“晚些,有客来。”
手上陡然一松,楚霜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温热的触感立即转移到肩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他按坐在榻边。
楚霜衣心里头乱的要命,不想再与他起争执,索性顺着他,方才坐稳,眼前便覆上了一道冰凉的鲛绡。
裴夙不知何时已经比他高出许多,此时深深地俯身过来,一股熟悉的清香也随之迎面而来,纠缠着,环绕着。
夜风穿堂而过,幽香带起波澜,也在楚霜衣心头掀起几分悸动。
那是魔域特有的花香,那时,裴夙还为这花香发过脾气。
想起裴夙少年时质问他的语气,又想起这些年他一同受过的痛楚,楚霜衣心头酸涩,冰冷的态度不自觉也软了几分。
徒弟已然过的如此辛苦,只要不伤及无辜,想要什么,他给就是了。
裴夙轻车熟路地将鲛绡在楚霜衣脑后系好,此时双臂环绕,他低头望过去,白皙的脖颈就在眼前,没入墨色衣领,犹如将人抱在怀中
烛火透过青纱帐,褪去昏黄,犹如清冽月色,流淌过鲛绡,鼻尖,和浅色的唇,仿佛盛满了月华。
外头虫鸣声声,孤月高悬,寂静的夜色里,情愫从血脉里生根发芽,破开皮肉交缠在一起。
魔纹爬满了颈侧,紫的发黑,像是极大的诱惑,裴夙没法把视线从那浅色的唇上移开,双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呼吸交错,勾着心底发痒。
他微微抬眼,对上那隔着鲛绡的眸子的瞬间,血脉里的渴望再也无法抑制,像是本能反应,他几乎如同急不可耐的野兽一般,深深地吻了上去。
下颌被迫高抬,腰间同样被人禁锢,大力地揉,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揉碎,甚至带来微弱的痛感,即使如此,楚霜衣仍旧像着魔了一样,难以自拔地沉沦下去。
魔纹早已在侧脸炸开一片,裴夙只觉得全身的魔息都在沸腾,每一寸血液都在燃烧,尤其那从未被给予的、顺从的回应,是他连在梦中都不敢多想的奢望。
青纱帐里,一片血热。

被狂乱的魔息包裹,楚霜衣头昏脑胀,心跳得厉害,整个人都在发烫。
他不适应这种过度的亲昵,试图从迷乱抽离,才刚避开毫厘,这一点点微末的躲避不仅没能让楚霜衣抽身,却反而激怒了裴夙。
腰间的手一拢,身体骤然失控,楚霜衣被强压制着仰面倒在寒玉榻上,身前人立时如野兽般扑上来撕咬,壮硕的身躯将他整个拢在身下。
热烈,滚烫,大量的魔息随之灌入,似乎钻满了他每一条血脉。
连经络都满涨鼓动,楚霜衣痛苦的喘,反手去抵野兽咽喉,却没抵住。
他偏头拒绝,滚烫的吻正落在侧脸,裴夙紧追不放,狂热的在他颈边舔舐啃咬,水光凛凛下齿痕一片。
“你!”
楚霜衣被他磋磨的脸红心热,扭头气急败坏骂了一句,眼前却忽然暗光一闪,有光透过鲛绡投下来。
楚霜衣一怔,他许久不见光了。
一时间竟忘了抵抗裴夙的纠缠,就怔怔地望着摇摆的火光……
裴夙也察觉到了,分明气息急促,却还是止住了动作。
片刻后,楚霜衣缓缓抬手,似要伸向眼前,却猛地被一只手一把攥住手腕。
“等等……”裴夙捏的很紧,头垂的低低的。
楚霜衣向下望,隔着一层纱,只隐约看见一颗脑袋埋在自己颈边,那人衣襟大敞,胸膛剧烈起伏,里头心跳汹涌,跃动的厉害。
明明隔着衣裳,楚霜衣却觉得两颗心似乎跳在了一处,紧紧牵动着他。
他刚一动,视线又模糊起来,又听裴夙道:“再等等。”
沙哑的嗓音甚至透出几分紧张。
半晌,那只手抬起来,终于轻缓而郑重地扯开了那段纱。
烛火昏暗,那张脸背着光,用了片刻功夫,这一次,楚霜衣才仔仔细细地看清楚。眉眼深邃,骨相硬挺,十足的魔族血统,一副桀骜野性的模样,与幼时简直是天翻地覆,截然不同了。
昏黄的光影下,条条魔纹穷凶极恶地蔓延至脖颈,粗壮的喉结直滚。
那双黑亮的眸子里,万千情绪重重叠叠汇集如墨山将倾,只剩山巅那一点从不示人的伤情,骤然奔流泉涌,简直委屈的不成样子……
楚霜衣心头顿然一软,伸手抚上青年眉尾的伤疤,喃喃问他:“疼不疼?”
情欲中断,两个人都有些喘,只是被师尊摸了脸,裴夙眼底的防线瞬息崩溃,多年的苦涩倾泻而下。
他忍了忍,满腔的委屈终是抵不过温暖的手掌,高大的青年复又把脸埋进楚霜衣颈侧,泪水很快沾湿了楚霜衣颈间肌肤,湿润温热。
裴夙手还拢在人腰上,因为情绪的失控,整个人压在楚霜衣身上微微地颤抖,楚霜衣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又酸又涩,恨不能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他。
他硬撑着,做出一副稳重的样子,拍拍裴夙的脖子,安慰他:“为师都如此这般了,你还哭什么?”
这话一出口,裴夙更是颤抖的厉害,甚至还有压制不住从喉管溢出的悲泣。
“徒儿啊,”楚霜衣本想再安抚安抚他,但裴夙早已不是多年前的幼童,壮硕的身子实实地压在楚霜衣身上,他委实有些承受不住,喘道:“——你压的为师胸腔略痛。”
闻言,本在伤心处的裴夙猛地支起身子,刚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黑的发亮,凶狠地盯着楚霜衣。
两人对视片刻,裴夙猛地在楚霜衣水淋淋的唇上嘬了一口,楚霜衣面色瞬间爆红,却没阻止。
“恭喜宿主!攻略目标黑化值降低20!”
突然插播的机械人声透出明显的兴奋,让楚霜衣彻底从脸红到了脖子。
“……”
“徒——你把衣服脱了,为师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沉默片刻,楚霜衣分外尴尬地清咳了两声,一边推搡着裴夙从榻上坐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
裴夙却浑然不觉,双手拉住两边衣襟猛地一扯,露出沉甸甸的胸肌来,愈发烤的人脸热。
楚霜衣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气压沉沉。
“只是外伤。”裴夙还当他没看清,又扯下腰封,这下华贵的袍子彻底半挂在肩头,大片块垒分明的肌肉露出来,像个真正长成的魔族男子。
楚霜衣又抬头瞥了他一眼,那上面血淋淋的伤口外翻着,绝非常人能承受的,他心头隐隐撕裂,径直起身向外边走去。
裴夙视线追随着他,不明所以,立时就要起身跟上去,就见楚霜衣提了个医箱过来,扯开他腰间多余的衣物,上药,包扎,仔仔细细地把伤口缠了起来。
楚霜衣始终一言不发,气氛沉默的可怕。
他缠完伤口,掌心抵住裴夙胸口便要灌注灵力,却被裴夙反手握住:“不必损耗自身修为,于这毒也无用。”
裴夙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楚霜衣的眼睛,一刻不肯放松。
楚霜衣也注视着他,四目相对,谁也不愿退让。
两人正僵持间,门外忽然传来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霜衣。”
“别乱动。”楚霜衣将视线从他小腹上的伤口收回,无奈撤回手,理了理衣裳,掀起纱帘向外迎去
“师兄。”
来人正是浮光派的几位峰主,楚霜衣一一奉上茶水,几人围桌而坐,面色沉郁。
二师兄不在,岭竹峰宋峰主师门行三,几人便以他为首,他率先开口道:“霜衣,我们本不想深夜来扰,毕竟你的身体还需休息,但是有些叮嘱还是得尽早与你交待清楚。”
“霜衣,想必你也猜到了,你的眼伤经魔息冲灌已被激萌,眼下虽能短暂视物,却不能维持长久,那是因为你所修之路与魔族功法相左,还需辅以至清之气方能完全清除余毒。”
“眼下正是祛毒的最佳时机”,另一位师兄忽然接过话头,道:“师兄们的意思是……”
行五的雷峰主性格直率,见几位同门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进展,索性大刀阔斧直入主题:“师兄们的意思是,你身子总是不好,这次下禁地你就不要去了,让那逆徒自己去!”
楚霜衣心中早有猜测,此时微微一笑,真诚道:“几位师兄放心,霜衣心中有数,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闻言,除雷峰主外,几位峰主脸色均是一沉,望了一眼楚霜衣身后的方向,彼此对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唯有雷峰主,神情颇为开怀,起身一拍楚霜衣肩头,开朗道:“霜衣,你总算做了一次明智之举。自当年封魔以来,你损耗了多少心血在那小子身上!若不是那两——”
“师兄!”楚霜衣忽然打断他,脸色白的不像话。
他正要出言遮掩,忽在纱帘后浮现一道人影,冰冷声线质问道:“若不是什么?”
纱帘撩起,眼前的景象让宋元正等人彻底僵在了原地,一时间,甚至连房中的气息流转都停滞了。
他们早知大殿前的事,进门时也察觉了房中强烈的魔息,但此时真正直面事实,只觉得身心都遭受了天崩地裂般的重创。
怎、怎会如此?!
楚霜衣不敢回头看,心虚地呷了一口茶,暗中观察着师兄们的反应,与他想象中并不相同,十分地奇怪。
没有谴责,没有劝说,师兄们神色停滞,眼里的情绪更像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难道几位师兄还是不能接受裴夙魔族的身份?
于是他也跟着回头望去,但只见烛火摇晃了两下,忽然灭了。
楚霜衣愣了片刻,才慢慢反应过来,不是烛火熄灭,而是离开了裴夙灌注的魔息,他此刻又失明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景象。
灯影恍惚间,纱帘后赤裸上身的裴夙,长发松散地半垂在胸前,一揽头发,随意披了件黑袍子便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暴虐的魔息随之扑面而来,他赤裸的胸膛上情热的魔纹都还没褪干净。
分明一副放荡样子……
楚霜衣浑然不知,凭着感觉望向裴夙的方向,还叫他给几位师叔见礼。
“雷峰主不妨说说,这些年,楚仙尊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裴夙走到楚霜衣身后站定,语气生硬,率先发难。
“你这逆徒!竟敢犯上!今日我就替你师尊清理门户!”
雷峰主人如其名,生性如雷霆万钧,瞬间就要暴起,幸而被宋峰主按下,才免了一场激战。
但房中氛围已经降至冰点,裴夙与几位峰主强硬对峙,气氛几乎凝固。
楚霜衣只觉头疼不已,微微垂眸,指尖按住额角,忽然从喉间溢出两声痛苦的闷哼。
这下,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尤其裴夙,神色虽冷峻,但余光瞥见那双眸子失了光彩,心知楚霜衣又不能视物了。
楚霜衣先是对裴夙斥责道:“裴夙,不得对几位师叔无礼。”
接着又虚弱地对几位峰主摆摆手,道:“几位师兄不必担心霜衣。夜已深,还劳动师兄们已是霜衣的错,几位师兄请先回休憩,师兄们所虑之事,霜衣心中有数。”
说着便站起身,凭着感觉挡到裴夙身前,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
瞬时间,裴夙心如刀绞,明知这是楚霜衣有意而为之,却还是甘心顺从,没了逼问的心思。
他喉咙像吞了断剑,火辣辣的痛。
几位峰主碰了软钉子,更是无话可说,看向裴夙的目光愈发意味不明。

“师兄慢走。”对着几位师兄的背影,楚霜衣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感官也跟着回到身体,夜风从门口灌进来,吹的他衣衫瑟瑟,有些冷,随手敛了敛衣襟。
裴夙黑眸闪了闪,沉默片刻,右手轻轻一挑。
刚踏出门槛的几位峰主只觉得后脑飘过一股凉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砰——”的一声响,身后的门板被一道强悍的力道裹挟着重重关上。
魔息瞬间绞灭烛火,几人回头一看,房里一片黑,只剩两扇颤悠悠的门板关的死紧。
雷峰主方才走在最后,险些被这两扇破门板拍成肉饼,当即就要破门而入清理门户,硬是被几个师兄弟生拉硬拽劝走了。
“裴夙。”听着外边的动静,楚霜衣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为师不冷。”
“倒是你,伤势严重,不要同师叔们闹脾气。”
裴夙目光微微波动,仍旧黑着脸,阴沉地盯着楚霜衣,不肯与他说话。
越长大越难缠,以前他还能摆摆师尊的架子,现在……
想起以前,楚霜衣心尖儿酸软,愈发觉得亏欠了这唯一的弟子。
他转过身,瞬间被紊乱的魔息扑了满脸,心里更是担忧,眉头深深蹙起。
压下纷纷思绪,楚霜衣想为他渡些灵力压制一二,才抬手搭上裴夙的胸膛,触手是冰凉的皮肤,他动作微微一顿,自然而然地替他拉拢了外袍,低声询问:“深山夜凉,穿的如此单薄,就为了同几位师叔置气?”
“置气?”裴夙垂眸,居高临下地打量,楚霜衣落在他衣襟上的纤长手指,幽幽开口,“不是师尊先伙同他们沆瀣一气,欺瞒弟子的么?”
原来是还是为那句话生气。
五师兄不该提那件事的。
楚霜衣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叫出了系统,关闭好感度系统的语音提示,然后回身向里间走去。
“当年的事,是为师有错在先,不能护你周全,是为师愧对于你。”
飘荡的袍角带起一阵微风,他的声音冷清的像一潭死水,“这些年,为师确实做过一些事,试图去弥补那些错误,弥补你……”
“可于你而言,实在只是杯水车薪。”
裴夙的目光追随着他,落在纱帘后那一道单薄身影上,闻言,他双拳紧握,幽幽地闭上了眼睛。
“为师年少入道,此前一心修习剑道,数十年如一日。在这里,除剑之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你是为师唯一一个纳入门下的弟子。照顾年幼的你,为师也是第一次,令你吃了不少苦,为师有心教养你,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尽善尽美。”
“你怪为师冷漠也好,怪为师失职也罢,事到如今,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为师都愿意同你一起承担。”
肺腑经络又在隐隐作痛,隔着一道纱帘,楚霜衣好似也避开了正道伦理的炙烤,生涩地把一颗心掰碎了讲给裴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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