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鸟—— byBrokkoli
Brokkoli  发于:2024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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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我也还给你,你在医院里的那个玩意儿,还有你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是谁决定的,你心里最好清楚。”靳文东的目光在靳隼言身上转了一圈,属于老年人的疲态更加明显,“你现在是靳家唯一的继承人,只要听话,靳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养的玩意儿我也可以忽略不计,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轮椅滚动的声音和脚步声远去,靳隼言半趴在潮湿的地上,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疼,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溢出的血,低声笑起来,“被威胁了啊……”

宴会厅内人影交错,空气中的钢琴曲也泛着奢靡的味道。
靳文东今日气色很好,甚至能拄着手杖站起来,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短暂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大致意思就是这场宴会举办的目的是庆祝靳隼言痊愈出院。
这番话表现出来的含义很明确,靳家没有放弃靳隼言,他还是靳家的继承人。
来参加宴会的人大半都是靳家的合作伙伴,得到这一信息后不免心思活泛起来,纷纷举着酒杯同靳隼言寒暄。
兴许是生病的缘故,这一次露面的靳隼言同以前不太一样,一直站在靳文东身后,除了点头打招呼以外基本没有说话。
宴会的角落处,钢琴旁边,请来的钢琴家沉浸于演奏,靳律冷眼旁观处于人群中心的靳隼言,隐藏在暗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此刻他的身边安静极了,基本没有不长眼的人过来搭话,靳文东的意思很明确,他现在只承认靳隼言一个人,靳律这个私生子自然也就没了价值,就算有人想与他结交,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碍靳文东的眼。
他心里倒没什么失望的情绪,只是觉得乏味。
钢琴师弹错了一个音调,他皱了下眉毛,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指节修长的手拢着一个酒杯,里面暗红色的液体随之缓缓流淌。
靳律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却已经猜到了是谁,“肖写玉?”
他没接那杯酒,“我不喝酒。”
“我知道,助理守则上写了,您不喜欢喝酒。”尚含着一丝青涩的声音,总像是带着几分笑意,肖写玉微微侧过身,“看您好像很无聊,我才拿过来的,里面是果汁,您润润喉也好。”
“你有心了。”靳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肖写玉没走,同他并肩站在一起,“您不喜欢这首曲子吗?”
“什么?”靳律确实有些口渴,但他一向不会沾宴会上的一切酒水,因为这是自己助理拿过来的,他才放心喝了。
那张被润过的红唇在灯光下有些晶莹,肖写玉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我看您刚才皱眉了,像是不喜欢的样子。”
靳律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自己皱眉,被人仔细观察让他从心里生出反感,正欲说些什么,又听肖写玉说:“就像现在这样,您又皱眉了。”
微凉的指尖落到眉心,靳律看见肖写玉眨了眨他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
他想偏头躲过去,动作却变得十分迟钝,连手中的酒杯都几乎拿不住,下一瞬,便失去意识地向前倒了下去。
肖写玉牢牢抱住他,同时接住从他手里滑落的酒杯。
嘴唇碰到的耳垂一片滚烫,肖写玉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抱歉,靳总,我好像拿错酒了,随您明天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今晚就先给我一点甜头吧。”
“我看小言的气色有点差,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你们年轻人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多出去玩玩。”一个靳氏的合作伙伴同靳文东寒暄,目光却瞥向靳隼言,“不如这周末来我们家的马场玩?我有个侄女,骑马那叫一个漂亮,你们年轻人估计能有些共同话题,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靳文东状似沉吟了一下,然后说:“你说的也是,他病刚好,是该让他放松放松,隼言快过来谢谢你杨叔叔。”
那日之后,靳隼言表现得很乖顺,靳文东当他是想清楚了,没想再关着他,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道理哪里都适用。
“杨叔叔啊,我是该好好谢谢。”靳隼言转过身,冲后面的侍应生招了招手。
侍应生端着托盘,以为他是要酒,正要把酒杯端给他,就看他一把拿走了托盘上的红酒瓶。
靳隼言一只手拎着酒瓶走过去,方才提议的中年男人突然慌了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靳文东看出他不对劲,想叫人拦住他,但已经迟了。
“谢谢你啊,杨叔叔。”靳隼言面带微笑,高高举起红酒瓶,冲着中年男人的头砸下去。
哗啦——
巨大的声响过后,中年男人瘫坐在地上,额头布满冷汗,就差一点,就差一点那个酒瓶就要砸到他脸上,却在最后拐了个弯,砸向了他身后。
本是装饰用的巨型酒塔被砸了个彻底,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混账东西!你到底在做什么?”
靳文东的手杖也跟着砸在地上,他情绪起伏,只靠身后的人扶着才能站稳。
靳隼言扔掉手中的玻璃碎片,“做什么?我不是按你的意思在好好谢他么。”
满室寂静中,他耸肩畅快地笑起来,“早跟你说过了,你要求着我才行啊。”
靳文东一口气没上来,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快快,往后躲躲,他过来了。”
“什么啊,不是说病治好了吗,这哪像啊。”
“精神病哪能那么容易就治好,他现在绝对是犯病了。”
靳隼言在窃窃私语中大摇大摆地离开。
走出宴会厅,他略略一瞥,看见不远处交叠的人影。
其中一个他面熟,正是他所谓的小叔叔。
此刻正毫无反应地被人摁在墙上亲。
他看了几秒,不打算管,谁让他现在心情也不好呢。
头顶的月光透亮,他沿着街边一直走,好半天,他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近几日总是起风,郊区空旷,将风的威力又衬托得多了几分。
谢濮今天晚上要值班,一早便去拿了住院名单,因为金大勇的事情,最近出院的病人比较多,查房要比从前节省时间。
罗阳推开门,拎着一把伞进来。
谢濮知道他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问道:“今天有雨吗?”
“啊不是,今天没雨。”罗阳把伞扔进杂物箱里,“伞是王志还我的,快半年了,难为他还能想起来。”
他在屋内转了个圈,看见谢濮趴在窗边向下看,也拽了把椅子坐过去,“哥,我有件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
罗阳说:“邢警官这两天要审问小郁,因为担心他在这个过程中发病,所以要有医护人员在旁陪护,我想……哥你和我一起吧,别的人,我担心小郁会抗拒。”
案子不能一直拖下去,闻郁这几天情况稍微稳定,邢警官决定这时候审问也很正常。
谢濮点头同意,罗阳松了一口气,“不过哥,靳隼言出院后联系过你吗?”
联系吗?谢濮的指尖碰到玻璃,又开始发呆了。
他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罗阳问过一次,但没得到过回复。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刚出院肯定有的忙嘛,更何况是他那种身份,反正哥你周末要去见他,有什么话当面说岂不是更好。”
谢濮心不在焉地点头,“你说的对。”
他好像最近才明白了习惯是多可怕的东西,靳隼言嘲笑那些等在窗口乞食的麻雀时,他冷眼旁观,现在他也成了靳隼言的麻雀。
他如同藤蔓一般依附着靳隼言,一旦他们之间的联系切断,他就不可遏制地产生不安感,他是溺水者,只有靳隼言才能让他呼吸。
手机震动声拉回他的思绪,是一个陌声号码,谢濮心头莫名地跳了两下,他按下接听键,听见从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出来。”
他顿住,无比惊讶,“你……怎么会?”
“我在医院门口。”
“我马上就出来!”
他几乎没有停顿,捏着手机跑出去,罗阳的疑问,其他人诧异的侧目,通通都不重要了。
心脏因为剧烈奔跑跳得飞快,即使停下来时胸膛依旧在砰砰作响,他看着倚在车旁的靳隼言,吐出的声音不算平稳,“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靳隼言穿着西装裤,上身的白色衬衫少了两颗扣子,下摆上沾着酒渍,他闻言揉了揉额角,原本的寸头长长了一些,让他看上去有些柔软。
“是啊,我为什么要过来……”他半是自嘲半是不解,真是奇怪,他在街上徘徊了整晚,天亮时,却不知为何缘由地驱车来到这里。
归根结底,那些都不属于他吧,来自外界的一切,亦或是身份名字,都不完全是他的,只有一个谢濮是例外。
他捏着这只猎物的命脉,生或死,欢愉还是痛苦,都由他赋予。
谢濮是属于他的。
”你的手……”谢濮气息逐渐平稳,看到靳隼言的右手满是血迹,掌心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外翻,看上去还是很严重,他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这伤是怎么弄的?”
才刚离开几天就变成这幅模样,什么备受疼爱的孙子,果然都是骗人的。
靳隼言低头看着手上的伤,他笑了笑,找了一个不算完美的理由,“嗯,因为太疼了,所以想过来见你。”

阳光透过车窗,落下透明的温暖。
幸好车上有简易医疗包,谢濮捏着棉签,低垂着头,姿态认真而小心。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靳隼言丝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口,目光毫不掩饰地放在谢濮浅粉色的唇瓣上。
半晌,他倾身,用空闲的手挑开谢濮衣领处的扣子,“变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留在谢濮脖颈上的牙印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谢濮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解释说:“我没有擦药,是它自己愈合的。”
连慌乱的样子都是柔软的,靳隼言胸中郁气散去大半,“会讨厌吗?”
涂完药,缠上绷带,谢濮抬起头,“我在市医院的时候偶尔会给同事帮忙,这种伤口处理起来很轻松的。”
靳隼言轻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这个,我在你身上留下咬痕,还不准你擦药,这件事,你会讨厌吗?”
靳隼言有张顶好的皮相,这件事谢濮很早以前就知道,但很莫名的,他看着眼前的靳隼言,却有点想不起他以前的样子了,他摇了摇头,“不讨厌。”
今天天气明媚,靳隼言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明亮的光照在他脸上,却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让谢濮产生了想要凑近一点,再抱住靳隼言的念头,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所以他只是握住了靳隼言的手。
“我喜欢你,你对我这样……我不讨厌。”
靳隼言平静地滚了下喉结,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濮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他往后退了退,“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当然没有。”靳隼言扣住他的肩膀,强制地将他拽向自己,“阿濮说喜欢我,我是太高兴,才忘了反应。”
那样的表情是高兴吗?
就像现在,分明抓着他肩膀的手那么用力,“可是……”
“好了,不说这个。”靳隼言手上的力气松下去,转头终结这个话题,“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谢濮一只腿搭在座椅上,上半身因为靳隼言的动作被迫前倾,他用两只手撑住靳隼言,才能找到支点,“没什么变化,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因为闻郁的事情,最近经常开会。”
“我都要忘了这件事。”靳隼言半阖着双眼,“那个年轻警察呢,阿濮后来见过他吗?”
谢濮想了想,回答说:“叶明朗吗?碰见过几次,但没再说过话。”
“名字是叶明朗?还挺好听的。”
“好听么,我倒没注意这个。”
紧贴着的胸膛震了震,靳隼言似乎在笑,谢濮感觉得到,之前盘旋在他身上的那股冷意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嗯,这周还会来看我吗?”靳隼言蹭了蹭谢濮的发丝,柔软得像是在触碰绒毛,“合同上说一周治疗一次,虽然今天见了面,但阿濮周末还是回来的吧?”
“嗯,会、会的。”耳垂被揉搓,谢濮结巴了一下。
今天本该是最平常的一天,因为靳隼言的到来,变得梦幻起来。
目送靳隼言驱车离开,谢濮才返回医院。
因为之前匆匆跑出来,有人过来询问他刚才怎么了,被他一一搪塞了过去。
关咏荷今天请假,办公室里只有谢濮一个人,他对着镜子,再次确保衣领已经扣好,离开之前,靳隼言再次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重复着上次的痕迹,他不能让别人发现,
中午和罗阳一起在食堂吃过饭,回来时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蒋雪青。
他的身影一向很好认,他比一般人要高一点,再加上模样的原因,在人群中总是很出挑,在这点上,他和靳隼言很相似。
“我们谈谈吧,谢医生。”他对谢濮说。
他今天戴的应该是隐形眼镜,因为他的眼睛有点红,谢濮偶然一次从他身旁路过,听见他和别人抱怨,说他每次戴隐形眼镜眼睛都会发红。
进入办公室,谢濮关上门的同时,蒋雪青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他朝谢濮歪头,“介意吗?”
谢濮摇摇头。
“本来想早点过来的,一拖反而拖到今天。”蒋雪青抽的是女士香烟,细长的一根,夹在他修长的手指中颇具美感,“靳隼言和你说过吧,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我那时候就喜欢他。”
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场景谢濮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点了点头。
“也是,你们那种关系,他和你说也很正常,啊真是,难道我的心意就不重要吗?虽然我早就猜到了,但到底和亲眼看见是不一样的啊。”
他提起那天的事情,谢濮难为情地低下头。
看他那副样子,蒋雪青以为他是害怕,“你怕我说出去?”
谢濮连忙说:“不是,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你不是那种人。”
蒋雪青叼着烟,听到他的话反而来了点精神,“我是哪种人?算了,不说我,你觉得靳隼言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喜欢他?”
靳隼言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喜欢他,谢濮面露茫然,“喜欢难道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就是你的回答?”蒋雪青难掩诧异,“我有些搞不懂你们的关系了。”
谢濮听出他话中的质疑,脸色绷紧,“那你呢,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的答案也很简单,因为靳隼言太坏了。”蒋雪青说,接着眯眼笑了笑,“别觉得我在骗你。”
谢濮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靳隼言就是个坏人,不过……”他话锋一转,“当你身边所有一切都是虚伪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恶劣也是一种纯粹。”
谢濮反驳:“他不坏。”
“行,凭你们的关系,你说的都对。”蒋雪青捻灭烟蒂,丢进垃圾桶里,“就这样吧,我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说你们的关系我不会说出去,以后出了事,你也不要怀疑我。”
他往出走,离开时又忍不住转身,“虽然是情敌,但还是提醒你一句吧,靳隼言天性恶劣,行事又难以捉摸,你这样的人,要玩是玩不过他的。”
“不必担心,蒋医生。”谢濮很认真地说,“靳隼言没有玩弄我,我也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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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真相
“监控资料显示,你和金大勇曾在食堂内发生过争执,你因此心生怨恨,所以才杀害金大勇,以上情况是否属实?”
今天是对闻郁的第一次审问,邢警官坐在椅子上问。
“不,我没想杀他。”
这是闻郁这些天来吐出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太久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十分嘶哑。
邢警官身后,叶明朗端过一杯水,放在闻郁面前的桌子上。
闻郁头低着,宽大的病号服垂在他瘦弱的身体上,几乎可以被风吹走,站在门口的罗阳下意识上前一步,被谢濮拦了一下。
他很快回过神,勉强笑了笑。
邢警官举起一张照片,“这是你犯案使用的凶器,经过鉴定,上面只有你的指纹。”
“我说了!我没想杀他!”闻郁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是他要害我!对,没错……就是这样,他骗我过去,就是想要害我,我必须得反抗……他要伤害我!”
他说着,用两只手紧紧捂住脑袋,模样十分痛苦。
闻郁患有很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这是他发病的前兆,谢濮立刻看向叶明朗,叶明朗看了看岿然不动的邢警官,然后小幅度地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你的意思是,金大勇把你骗过去想要伤害你,你在自卫过程中发病,所以才误杀了他?”
玻璃杯里晃动的水终于恢复平静,过去许久,闻郁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理由是什么?金大勇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就想要伤害你。”
闻郁神情彷徨无措,“我不知道。”
邢警官神情不变,“案发前几个星期,你们在食堂里发生争执,又是什么原因?”
闻郁垂下头,弓着背在椅子上蜷缩着,“我们在食堂吃饭,他突然过来打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审问到这里,谢濮以为会就此结束,但邢警官却对叶明朗打了个手势,随后叶明朗早有准备地拿出一叠资料放到闻郁眼下。
资料上不知道是什么内容,闻郁看到时眼睫颤了颤,“这是什么?”
邢警官说:“谢书言,长淮市本地人,初中时因为性取向原因被父母送进暖阳戒断所治疗,从时间上来看,闻郁,你认识谢书言吗?”
暖阳戒断所正是闻郁被送去的那家所谓的治疗机构,他也因此才患病,但两年前,这家机构被媒体曝光,主要从事人员已经入狱,提起这件事似乎很突兀。
谢濮记得罗阳说过,闻郁每次听到这个机构的名字都会发病,他忍不住看向罗阳,罗阳果然在担忧地皱眉。
但出乎意料的,闻郁这次的反应并不激烈,他很久没有说话,仰起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
“两年前,你和谢书言在暖阳戒断所里相识,因为同样的遭遇而成为朋友,在经历过非人的折磨后,你们一起逃了出来,逃出来的当晚,谢书言就被人杀害,杀害他的人正是金大勇。”
满屋沉寂,谢濮同罗阳一同愣住。
这件事连罗阳都不知道。
片刻,闻郁才看向邢警官,目光空洞而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邢警官对他的反驳不予理会,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金大勇死亡当天正是谢书言的祭日,你打算用凶手的生命来祭奠谢书言,在此之前,你母亲准备为你办理出院手续,但你拒绝了,想必这就是你拒绝的原因,因为你复仇的时间还没到,你不能离开医院。”
邢警官神态平静地叙述,“你为复仇做了充分的准备,先吸引和挑衅金大勇,然后将他骗进树林,最终犯案。”
他话音刚落,罗阳不可置信地低呼出声:“不可能……”
闻郁的嘴唇微颤,这次却不是反驳,“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明明一切都要变好了……”
电击、鞭打、言语侮辱,日日夜夜的折磨和绝望中,唯一支撑他的,让他绝境逢生的,只有一个谢书言。
他们是两只同样被抛弃的弱兽,尚不具备反抗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互相舔舐伤口,日复一日的痛苦中,伤痕累累的谢书言对他说:“小郁,我们逃吧。”
他们在那个夜晚躲过巡逻保安照射过来的手电,跪着爬行躲过监控,然后互相借力地小心翻过竖着尖刺的高墙,双手双腿被划伤,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终于逃出来了。
闻郁不想再回家,他早就对家人失望,但谢书言还抱有期待,他想回家再看一眼父母。
他们在路口分别,相约第二天早晨在车站见面。
分别时是晚上,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月亮一成不变地散发光亮,然后,闻郁期待的早晨再也没有到来。
回忆在脑海里翻涌,闻郁闭上眼睛,仍旧能感觉到胸口在隐隐作痛,窒息一样的感觉,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太恨了,如果他死在戒断所里、如果他没有逃出来,他或许能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可明明都要变好了,他们好不容易要开始新的生活,是金大勇毁了这一切!
金大勇,当这个罪魁祸首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复仇,哪怕让这个人死上一万次,也无法平息他心底的恨意。
“闻郁,你是否承认你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
闻郁眼神暗淡,良久才点头,“……我承认。”
说出这句话,他如释重负般发出无力的悲咽,他在哭,却并不是因为自己。
房间里一时只听得见哭声,罗阳是对此反应最大的人,他最了解闻郁,也最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邢警官一向严肃的脸上似乎也是惋惜。
痛哭过后,闻郁整理好情绪,任由叶明朗给他戴上手铐,“我承认我的罪行,但有一件事我没说谎,金大勇当时的举动确实是想伤害我。”
邢警官应答说:“这件事我们会继续调查。”
案件到此告一段落,闻郁今天就要被带回警局。
经过罗阳时他停下来,像平常一样对罗阳笑了笑,潮湿的眼睫弯着,“对不起,我骗了你,不过你别生气,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为我生气不值得的。”
罗阳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
门外,闻郁的母亲一直等在外面,看到闻郁手上的手铐,她惊呼一声,“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小郁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发病,他不会故意杀人的。”
她被两个警员拦住,无法再向前,只能朝闻郁呼喊:“小郁!小郁,警察一定是误会了,你和妈妈说几句话好吗?”
闻郁头也没回,冷漠地说:“算了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外面太阳热烈,好似一些污秽都无处遁形,闻郁半垂着眼,低声说:“好冷啊。”
他已感受不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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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周四更~

第26章 哭什么
宿舍内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罗阳卷着被子躺在床上,谢濮看了眼时间,拿下他腋下夹着的体温计,“温度比刚才退了一点。”
闻郁被带走的当晚,罗阳就发了高烧,反反复复到周末还是没好。
罗阳鼻音浓重,却劝道:“放心吧哥,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不是还要去给靳隼言做治疗吗,不用管我。”
谢濮把体温计放好,装作没看出罗阳的逞强,“治疗我可以晚一天再去,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哥你别操心了,我就是普通感冒,吃了药就能好,长安也说了,他中午给我带饭,你就放心去吧。”罗阳一边咳嗽一边摆手,“再说了,靳少爷那边肯定也等着呢,你去晚了不好。”
正说着,秦长安敲门进来,他来给罗阳送药,末了也和罗阳一样劝谢濮,谢濮最终还是没有坳过他们。
合同里说一周治疗一次,并没有明确具体时间,但谢濮周一到周五要工作,周六也有可能值班,所以最后他和那位名叫王程的助理把时间定在了周日。
四院在郊区,往来交通不便,要走一段路才能搭上公交,谢濮已经做好了走路的准备,但刚出医院正门他就被叫住。
“请问是谢濮医生吗?”
谢濮愣了一下才点头,“是我。”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我是小靳总派来接您的司机。”
男人把他带到一辆车前,弯腰给他打开车门,“因为不知道您出来的时间,我一早就过来等着了。”
男人明显是个热情外向的性格,一路上不停在和谢濮搭话,即使谢濮不答话,他也能自顾自地将话题进行下去。
从车辆维修说到孩子成绩,又说到市区的绿化,喋喋不休中,他们已经驶达目的地。
茂庄在半山腰,空气是未经污染的清新,谢濮下了车,在园丁的指引下迈上长廊,长廊的柱子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他的目光从上面掠过,继续向前。
靳隼言居住在一栋二层阁楼,在偌大的庄园里显得有些偏僻,经过花园时,谢濮遇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老人鬓发斑白,看过来的目光沉沉,他猜到老人的身份,却不知该如何问候。
犹豫间,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熟稔地唤他:“阿濮。”
谢濮绷紧的心弦陡然一松。
靳隼言抱臂站着,嘴角噙着淡笑,“快过来。”
他说完,像才发现靳文东一样,劝说道:“爷爷身体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表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实际上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不善。
宴会那晚靳隼言发了一顿大疯,靳文东颜面尽失不说,整个靳家都快沦为长淮市的笑柄,那天之后,靳隼言行事愈发无所顾忌,靳文东被他气得住院,一边还得替他处理烂摊子。
身后传来手杖砸在地上的声音,谢濮的步子一顿,还没等回头去看,手腕已经被捉住。
时隔几日后重新感受到靳隼言的温度,谢濮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沿着楼梯踏进二楼,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但却没摆放任何显示主人身份的物品,深色调的装修让人觉得很压抑,谢濮后背抵着墙,仰头看着靳隼言的吻落下来。
他用手接住了,他很少拒绝,这次是例外,“闻郁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靳隼言挑了挑眉,把贴着他嘴唇的手掌拿开,“好聪明,这就猜到了?”
断指又被捉了去,靳隼言格外偏爱这一处,弄的谢濮这根手指上的皮肤也好像变得比从前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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