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鸟—— byBrokkoli
Brokkoli  发于:2024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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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白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内幕,靳家在靳隼言入院前就给四院捐了一笔钱,靳隼言哪是病人,分明是个大金主啊。
至于大金主在这个过程中提出的一点小要求,当然是满足了,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好好顺着大金主的意思,顺顺利利把人送走得了。
会议结束,众人怀揣着八卦之火离开,谢濮也跟着出去,蒋雪青在经过他身边时顿了顿,但什么都没说地快步走远。
落到最后的只剩下谢濮和罗阳,罗阳要去给关咏荷送一份文件,问谢濮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谢濮说自己要先去病房看靳隼言。
罗阳点了下头应道:“也是,是该去见靳隼言。”
谢濮停下脚步问他:“你不好奇吗,为什么靳隼言会让我做他的主治医生?”
罗阳疑惑地嗯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的,谢哥,你来第一天我就拿你当朋友,朋友之间嘛,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这是我的原则。”
走廊窗台上的绿萝异常繁茂,罗阳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还有其他人的那些议论,哥你别往心里去,他们没什么恶意,就是平时工作太平淡,好不容易碰见个能八卦的事,想多说几句罢了,如果他们真说了过分的话,你告诉我,我去和他们说去。”
他说到最后,忘了自己还扯着绿萝的茎叶,抬手时不小心扯下一片叶子,四下望望,见没人看见,眼疾手快地丢回了花盆里,“沈主任养的,他怪上心的。”
谢濮眸中漫上真切的笑意,“放心,我不会和沈主任告状的。”
往病房去的路上谢濮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病人们刚好结束午休,该去小操场活动。
上楼时碰到下楼的病人,闻郁也在其中,他怀中抱着一副拼好的拼图。
谢濮看过他的病历,也和负责他的医生聊过几句,闻郁入院以后病情一直很稳定,鲜少发病,按理来说他会渐渐康复,但他最近两个月发病的次数却逐渐上升,他的主治医生对此也得不出结论。
思索间,闻郁看见他,和他打了声招呼,“下午好,谢濮医生。”
少年刚经历过变声期,声音略微低沉,谢濮愣了一下,也和他说:“下午好。”
“请把这幅拼图转交给510病房的靳隼言先生。”
手里陡然多出一副拼图,未等谢濮说话,少年已经走远。
拼图内容是一群在草地上打滚的小狗,谢濮猜不出闻郁的意思,只能拿着这幅拼图来到510病房。
靳隼言和往常一样站在窗前,谢濮放轻脚步,果然在窗台上看见几只撒欢的麻雀,面包块已经吃完,它们还没有离开。
它们好像记住了靳隼言的模样,对他表现出一点亲近感,谢濮一过来,它们才警惕起来。
“这是什么,给我的礼物?”
拼图被抽走,靳隼言打量几眼,“拼图?是怕我一个人太无聊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多过来几次,我就不会无聊了。”
他说着,扣住谢濮腰身的手臂突然发力,猛地将谢濮带到窗台上。
窗外的麻雀全部被吓飞,谢濮慌乱地想要下去,但被靳隼言摁得紧紧的,“下面没人,看不见的。”
他这样说,谢濮就相信,然后才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是闻郁让我带来给你的,住在五楼的闻郁,你记得吗?”
“啊,是这样么。”靳隼言又看了一眼拼图,随后不在意地扔到一旁,“一群狗,我不喜欢狗。”
话题似乎被岔开,谢濮有些好奇,靳隼言不喜欢猫也不喜欢狗,那他喜欢什么,心里想着,他嘴上也问了出来。
“我喜欢兔子。”靳隼言说,“胆小的,红眼睛的兔子。”
在掌心下瑟瑟发抖的样子最有趣了,他在心里补充。
谢濮很想问问靳隼言为什么喜欢兔子,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沈主任让我做你的主治医生,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靳隼言没回答是与不是,只说:“这样不好?以后我只用见阿濮一个人就行了。”
不可否认,谢濮确实因此产生了喜悦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更加愧疚。
靳隼言对他越好,他就越是愧疚。
“可我只是药剂科的医生,我对你的治疗起不到任何帮助。”
靳隼言用手指抵住谢濮的唇,“这样岂不是正好,我待在精神病院里,永远做一个精神病患者,那些不希望我回去的人才能心安。”
“为什么,有人要害你吗?”谢濮的语气急切起来,他张开唇瓣,任由靳隼言的手指滑进去,吐出含糊而担忧的话,“那给我发匿名邮件的人,会不会也是想要害你的人,怎么办,我不知道他是谁……”
多漂亮的一只兔子,连愚蠢的脸庞都令人心痒。
靳隼言拨弄他的唇舌,欣赏他羞怯却躲避不开的无措,眼神更加晦暗。
谢濮是第一个,他花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来诱捕的猎物,他张开由谎言编织而成的嘴,“是,我碍了太多人的路,他们都想除掉我,除了你,阿濮,你和他们不一样,只有你对我真心。”
麻雀们去而复返,它们没看到面包块,只看到病房内相拥的两个人。
它们歪着头看,黄澄澄的眼睛倒映一切,却什么都看不懂。

只能把它藏在医生制服下面,做个闷热夏季里的苦修者。
办公室门半开着,关咏荷在吃冰棍,最近越来越热,她去小卖部的频率也随之变高。
康复活动中心一楼有一个小型超市,原本是为病人设的,然而最多的顾客反而是医生。
看见谢濮回来,她打了声招呼,伸手指向办公桌,“蒋雪青刚才送来的,好像是靳隼言的治疗记录。”
今天会议上的事情早就传开,关咏荷面对谢濮也不掩饰八卦之心,”我看他脸色难看,估计心里还在不情愿。”
谢濮抽出文件夹,上面是靳隼言每一周的用药和检查记录,每一张记录单上都标注了具体日期时间,蒋雪青做得很有条理,仅凭着这个,就能窥见他对靳隼言的用心。
谢濮腿部肌肉酸痛,不得不坐到椅子上,“关姐,蒋医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关咏荷说:“刚走没一会儿,他心情不好,我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这样的话,今天似乎不是一个见蒋雪青的好时机。
谢濮把文件整理好,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一条好友申请通知,来自蒋雪青。
谢濮无意识地顿了顿,然后点击同意。
几秒后,蒋雪青发来一个文档,谢濮点开,里面是关于靳隼言病情的介绍,还有一些国内外相似病例的治疗手段。
关咏荷还在猜测:“小谢,你说蒋医生会不会辞职?”
整个四院都知道他是奔着靳隼言来的,如今靳隼言主动换了医生,他也就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谢濮不假思索地说:“他不会。”
“这么肯定?小谢,你是不是知道点内幕?”
谢濮笑了笑,蒋雪青能毫无保留地向他分享资料,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周里,蒋雪青非但没有如众人猜测般离职走人,还主动接管了好几位病人,偶尔几次,谢濮见到他跟其他医生一起在食堂吃饭。
谢濮想起他之前在沈立白的办公室里,沈立白问他会不会后悔,他回答说不后悔。
沈立白当时感叹了一句:”你一个,小蒋医生一个,果真都是年轻人,让我们这群老家伙不服老都不行哦。”
谢濮如今才明白沈立白话里的意思。
蒋雪青从没打算从四院离职,自打他来到这里,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责任,哪怕这其中有一定的私心。
谢濮每日的工作多了一项,监督靳隼言吃药。
午饭有粽子,谢濮拿了两个,连带着药,一起带去靳隼言的病房。
靳隼言今天没喂鸟,窗外的麻雀比前几天多了几只,因为没得到面包块,叽叽喳喳不肯离去。
谢濮推门进来,靳隼言指着那些麻雀说:“阿濮,你说习惯是不是很可怕?“
得到不面包块,麻雀用尖嘴笃笃地啄着玻璃,谢濮问:“以后都不喂它们了吗?”
靳隼言没说是还是不是,兀自剥了只粽子,动作熟稔地递到谢濮嘴边。
谢濮近来一直和他一起吃饭,早就习惯了他的投喂,下意识张开嘴,吃了一口后才反应过来,抬手推了推,“我刚才吃过了。”
“甜吗?”靳隼言问,等谢濮点头他才接着咬了一口,很快解决掉一只粽子,手指交缠将粽叶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靳隼言吃相好,但吃东西很快,这也是谢濮最近才发现的,跟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跟着靳隼言的时候,他是靳隼言的助理之一,偶尔会陪靳隼言外出。
靳隼言说谢濮吃饭的姿势上不得台面,觉得带他出去丢自己的人,所以专门请了礼仪老师来教他,可想而知,靳隼言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格。
然而几天前谢濮和靳隼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靳隼言的表情嫌弃又嘲讽,最后在谢濮脸上亲了一下说:“以后不学这个,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蜜枣粽甜而不腻,等靳隼言吃完午饭,谢濮把分好的药拿出来,在桌边倒了杯温水。
靳隼言吃完饭就在撕面包块,似乎又准备喂鸟了,他对吃药这件事虽不抗拒,但很不上心,谢濮只能拿药追在他后面。
还没等他开口,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
谢濮推门去看,只见闻郁病房门外,一个中年女人神情激动地不知在说什么,她两只手拽着闻郁,用力想把他拉出病房,而闻郁紧紧拽着房门不松手,表现出十分抗拒的模样,罗阳站在女人身旁,嘴巴一张一合在劝说。
谢濮看向靳隼言,靳隼言知他所想,冲他抬了抬手中的温水,“阿濮去吧,我会好好吃药的。”
谢濮走过去时闻郁已经挣脱,他反锁住病房门,任凭女人说什么也不开门。
罗阳还是试图劝说:“可能是太突然了,小郁还没准备好,您别担心,我晚上再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你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到小郁的感受。”女人用手捋了捋乱了的头发,强颜欢笑,“今天先这样,我明天再过来,罗护士,小郁和你关系最好,你好好劝劝他,你的话他肯定会听,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一路送走女人,罗阳松了口气,朝谢濮疲倦地笑了笑,“这是什么事啊。”
不等谢濮发问,他主动解释说:“刚才的是小郁的妈妈,这次来是想接小郁出院,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小郁十分抗拒出院这件事,我也只能先劝着,不然再把他刺激到发病就不好了。”
谢濮听罗阳提过一次,闻郁因为被父母送进戒断所,所以对父母难免怨恨,这样看来,闻郁刚才的反应可以理解。
只是这件事还是太突然了,他问:“闻郁在四院治疗了这么长时间,他妈妈为什么会突然想让他出院?”
罗阳说:“可能是家庭问题解决了吧,我刚才听郁女士说,她最近刚打赢离婚官司,所以才打算带小郁换个城市生活,小郁那个爸,我都不想多说,他一次都没来四院看过小郁,反正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要我说,离婚了也挺好。”
谢濮也认同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闻郁这个月发病的次数是不是比上个月多?”
“是啊。”罗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仅如此,他以前发病只会伤害自己,最近反而表现出很大的攻击性,所以他出院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延后,不过郁女士那边估计不会同意。”
闻郁送的拼图还在靳隼言的病房里,画面上的小狗画得十分生动,有一次他盯着拼图的时间有点长,靳隼言自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调笑似的让他不要看,又轻声说让他离闻郁远一点。
谢濮问他为什么这样说,靳隼言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有精神病,我让你离他远一点不是很正常?”
这让他最近总是觉得不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即将会发生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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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点题外的,最近在老家的养殖场,亲眼见证了小牛出生,再到站起来撒欢,真的好可爱好可爱,但也不是一直都快乐的,因为有的母牛会流产,小牛因此胎死腹中,有的小牛生出来就是死的,也有小牛天生体弱,即使顺利出生也活不了很久,我还尝试养一只小鸡(我妈买毛蛋带回来的)我用小毛巾裹住它,看它破壳然后发出微弱的叫声,我已经开始想象它长大一点,院子里长满野菜的时候,我带它出去遛弯,但它还是死在第二天。
小鸡死的那天,刚好有一只小牛出生,是一只很健康的小牛。这些天我一直抱怨生命无常,敲下这段字的时候又觉得生命如此秩序,它允许所有降临于世界,也会公平带走一切,只不过其中一部分离开得过早,而剩下的都是幸存者。

靳氏集团,十二楼。
王程从秘书手中接过咖啡,低头看了眼时间,靳律的视频会议刚好结束五分钟,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
靳律的视线还放在电脑上,没抬头。
王程放下咖啡,”靳总,您上次说招聘生活助理的事情,人事那边经过筛选留下了三个人,这是他们的资料,您看一下?”
“你看着办……”原本只是随意一瞥,靳律的声音停顿,从桌上抽走一份资料,“肖写玉?”
看靳律似乎有兴趣的样子,王程介绍说:”他是三个人里最出众的,学历高,虽然年轻但情商也不错,对了,他还是南大今年的毕业生,靳总您上个月还去南大做过一次演讲。”
靳律将资料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嗤笑说:“我倒不知道,肖家落魄到要让唯一的继承人去给别人做生活助理的地步了?”
肖家?哪个肖家?王程懵了,他知道一个肖家,应该不会吧?
资料上肖写玉的照片十分帅气,放到太阳下都能发光。
王程刚刚夸过的话句句属实,除去这个,肖写玉的外貌确实无可挑剔,筛人的时候,他摸不清靳律的心思,所以不仅专业要求严格,长相也调到了能给靳律当情人的水准。
现在看来靳律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想找个生活助理,还好他刚才没多嘴。
“那把他给pass掉?”王程迟疑地问,心里暗恼,这年头有钱人都什么毛病,怎么就爱为难他们打工人。
“就要他了。”靳律快速做出决定,又问,“他法语很好?”
王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回答说:“是的。”
生活助理的事情解决,王程还是没走。
靳律问:“还有事?”
王程有些心虚地笑笑,“老爷子说让您把小靳总接回来。”
虽然已经表明了立场,但他表面上还是个卧底,两份钱拿着是挺爽,但烫手也是一定的。
老爷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靳律在靳氏又威信日重,他心急想把靳隼言接回来是正常的。
靳律想了想说:“你去办吧,把他接回来送去茂庄,既然老爷子想孙子,就让他好好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王程点头应下,然后离开办公室。
如今舆论已经平息,接回靳隼言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王程动作,四院就又出了件大事——金大勇死了。
端午刚过,连绵阴雨退去,太阳重新耀武扬威。
谢濮在走廊里和罗阳交错而过,罗阳面色沉重,视线飘忽,没像往常一样和谢濮打招呼。
谢濮顺着窗户向下瞥了一眼,下面的操场上拉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以不规则的圆形将操场角落处的树林包围起来。
他曾和靳隼言在那里私会,几天前金大勇也死在那里。
兴许是他视线停顿的太久,房间里等待的人推开门,叫了他一声:“谢医生。”
谢濮收敛神色,点了点头,“邢警官。”
身材稍微有点发福的中年刑警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一边道:“麻烦了。”
屋内,尚显青涩的年轻警察负责记录,邢警官说:“谢医生,请你再描述一遍案当天的情形。”
这已经是谢濮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他表情不变,回答的和上次一样:“案发当天我在办公室,具体情况我不了解,是有护士上来拿镇静剂我才知道,因为镇静剂一般是病人发病时使用的,我就跟了过去,之后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我们了解了。”刑警官颔首,捕捉到他话中的字眼,“据你所说,你也认为闻郁是因病发才杀死金大勇的?”
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谢濮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来,猩红的鲜血、闻郁的尖叫,四周杂乱纷繁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我不能保证,我只是药剂科医生,无法判断病人是不是真的发病。”
邢警官调出案发当天的监控,画面显示中,一群病人正在操场上活动,两个护士在一旁站着,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有一辆装着药品的车驶过来,两个护士过去帮忙卸货,就是这个时候,金大勇和闻郁一前一后地走进那处处于监控死角的树林。
在这个过程中,闻郁停下过两次,像是害怕一样,肩膀瑟瑟发抖,但最后还是跟着金大勇走进了树林里。
监控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邢警官说:“根据我了解到的,金大勇因为和靳隼言打架的事情,还不被允许自由活动。”
谢濮说:“因为是端午节,所以才暂时允许他自由活动一天,靳隼言也是一样。”
邢警官了然地点点头,“谢医生和靳隼言很熟?”
谢濮顿了一下,说:“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谢医生不是药剂科医生吗?”一旁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插了句话,然后在邢警官横过来的眼神下噤了声。
谢濮没有解释这件事,邢警官也没继续问,低头又调出两段监控录像,“在调查的时候,我还找到两段视频,金大勇死亡的地点是一处监控死角,在这之前,你和靳隼言也来过这里两次,我能问问你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吗。”
谢濮的心加速跳了两下,“说话!我们只是说话……”
他似乎想起什么,神情稍微镇定,“靳隼言是和金大勇打过架,但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案发当天他因为身体不舒服并没有下去活动。”
邢警官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手指又摁出一段监控,“那这天呢,谢医生和靳隼言为什么会出现在金大勇的病房?”
画面显示的是谢濮第一次值班的画面,谢濮实话实说:“那晚是我值班,经过金大勇病房的时候,他叫住我,说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让我进去看看,我进去后发现金大勇在撒谎,水龙头根本没坏,我要离开,但金大勇把我关进了卫生间,正好靳隼言下来找我,金大勇才把我放出来。”
邢警官若有所思,点头说:“今天先到这里,麻烦了。”
邢警官走过去开门,谢濮顺势站起身,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可以保证,靳隼言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邢警官说话滴水不漏,“谢医生信任自己的病患情有可原,但在事实结果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也包括谢医生你。”
谢濮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他抬脚离开,没走几步,后面又跟上一个人。
是刚才在房间里的年轻警员,“我师父要整理思绪,不让人打扰他,谢医生,我能在你们这蹭个饭吗?”
谢濮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点头同意,带着年轻警员下楼,路过一楼时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金大勇母亲。
自从金大勇死后她就待在四院不肯离开,最开始是闹,闹到保安来拉人,到现在则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着,有人来劝她也不理。
经过她身边时,谢濮再次看了她一眼,女人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瘦小,儿子的死亡似乎带走了她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养分。
女人也在这时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谢濮因她眼中的恨意而心惊,然后看见她握紧手中的东西朝自己而来。
她高举起手臂,谢濮看清了她手里拿着什么,是一把匕首,尖端锋利,反射着太阳光。
眨眼之间,谢濮向后退了一步,堪堪躲过女人突如其来的袭击。
女人一击不成,第二次也没了机会,年轻警员扭住她的双手,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放开我!你们、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我要替大勇报仇!”女人声音沙哑地嘶吼,因为无法挣脱,便一口咬在年轻警员的手上。
“你这是袭警你知不知道!”
女人咬得不轻,年轻警员虎口流血,他做了个擒拿姿势,把女人压在墙上。
听到的声音的保安进来查看情况,没多久,沈立白也匆匆赶来,了解完情况后,他赶紧让护士帮年轻警员处理伤口,然后才劝说女人:“吴大姐,大勇的事情警察一定会调查清楚,你这样闹,伤了警察要被追究不说,大勇他在下面也不会安心的,你说是不是?”
女人听不进任何一句话,留着眼泪兀自喃喃:“你们都得偿命,我的大勇……你们都得给我的大勇偿命……”
沈立白朝谢濮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离开,接着继续说:“这样吧,吴大姐,咱们去我办公室谈,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谢濮走出大楼,看见年轻警员正站在台阶上,“叶警官,你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没多大问题。”年轻警员扬了扬缠着纱布的手,“谢医生带我去食堂吧,我还等着蹭饭呢。”
还能想着吃饭,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谢医生,你刚才是不是吓到了?我看你愣了好一会儿。”他又问。
“还好。”谢濮摇摇头,惊吓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对女人恨意的惊讶,他忍不住想,这几天来女人一直待在四院,所表现出来的沉默和麻木是不是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这一刻。
如果不是有叶明朗在,或许女人真的会成功,想到这里,谢濮道谢说:“刚才真的谢谢你了,叶警官。”
“别叫我叶警官了,我叫叶明朗。”叶明朗自我介绍说,“你没吓到就行,道谢就不用了,到食堂给我推荐几个菜吧。”
他说着,肚子叫了两声,自己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小操场被警戒线包围,他们稍微绕了一点路。
阳光下,空气发烫,警戒线内,隐约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这里是命案现场,所有人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案发当天是端午节,早上下了小雨,雨过天晴后空气清新,病人们都在小操场活动,
谢濮正在对药品进行日常的登记工作,刚完成一半,就被人打断,他拿着镇静剂下去的时候,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小操场上,闻郁两只手捂着耳朵,蜷缩着发出尖叫和嘶吼,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弱兽,而在他的不远处,金大勇毫无反应地倒在地上,由脖颈流出的血浸湿了他的病号服。
其他的病人被吓到,有的尖叫有的四散跑开。
谢濮怔在原地,手中的镇静剂不知被谁夺走,几分钟后,闻郁安静了下来。
金大勇被紧急送到市区医院,但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闻郁自那天起就一直处于发病状态,他抗拒任何人的靠近,甚至连平日最亲近的罗阳也不例外,所以直到今天警察也没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谢濮想着这些,步子放慢,直到叶明朗唤了他两声,他回神,道了声抱歉。
食堂没什么人,叶明朗约莫是个活泼性子,一会问谢濮这个菜好不好吃,一会又说那个菜看起来很不错,被他感染,谢濮打的菜要比平常多一些。
他们找了个空桌,刚坐下,有人端着餐盘凑过来。
是王志,罗阳口中颇为吝啬的医生。
因为两人属于不同科室,谢濮很少能见到王志,他大约能猜到王志过来的原因,但没有出声。
“上午太忙了,没赶上正点吃饭,谢医生也是?”
谢濮没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只点了点头。
王志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他,转头和叶明朗搭话,话里话外都是案件的事,叶明朗忙着吃饭,没怎么应声。
王志当他脾气好,打量一遍四周,压低声音说:“小叶警官,案子还得查到什么时候,这真相不是很明显吗,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凶手就是闻郁,你们直接把他抓走不就行了,要我说闻郁不管说什么肯定都是狡辩,精神病的话怎么能信呢。”
谢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因为职业习惯,叶明朗吃得很快,他放下筷子,“表面的真相不是绝对的真相,找出真凶也并不代表结束,确定他的作案动机和过程,是对死者的尊重。”
王志被他说得很无措,“不是,我可没有不尊重死者的意思……”
叶明朗打断他,“这位医生,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不想讨论关于案件的事情。”
王志这下不敢再说话,饭都没吃完就端着餐盘走了。
他一走,叶明朗就没了那副正经的模样,他笑眯眯地看向谢濮,语气沾沾自喜地问:“怎么样,谢医生,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像我师父?”
他这么一说,谢濮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叶明朗刚才的神态动作有点眼熟,“确实很像。”
叶明朗用一只手抵着下巴看谢濮,他眸光澄澈,没有任何闪躲,并不会给人带来不适感。
谢濮问:“叶警官,你有碰到过找不出真相的案子吗?”
叶明朗换了只手,依旧撑着下巴,“那倒没有,可能是我工作才不久吧,不过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有一句话,凡有过必留下痕迹,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
“所以我相信,再离奇的悬案,也会有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谢濮笑了笑,“你这样想是好事。”
有热血和希望才能保持对工作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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