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by甜梅星
甜梅星  发于:2024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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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特别不巧,人在医院哪有这种心思,况且后续还有一堆麻烦事等着周德明处理,儿子的性取向问题反而在这个时候被搁置了。
周钧南没有回家,出医院后直接打车去高铁站。一转眼已是九月,他上高铁时额外带一件长袖外套。天气渐渐转凉,早晚已经有了些许寒意,不注意的话容易感冒。周钧南的微信里,郑毅文变成他的置顶,但他们后来也没有说话,仿佛周钧南无意间中开了消息免打扰那般。
列车渐渐把他带向终点,周钧南在高铁上给手机充满电,背着包又回到这里,跟着人群走出站台,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此往返一千遍。这次回去,他没告诉吴叔,也没告诉杨悠乐,甚至连他奔向的主角郑毅文也不知道。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周钧南的思绪。
周钧南笑道:“谢了啊,师傅。”
“您慢走。”
周钧南走下车,左右张望,一切如旧,树荫成群,鸟群飞过他的头顶,回到树杈之间的鸟窝里。周钧南的记忆十分清晰,夏天时候他在这里走过许多次,几乎不用思考,脚便自然而然地带他去往郑毅文的家。
乡间的小路还是老样子,没有了炙热的日光,微风习习中散着步甚至很舒服。这里是没有人造穹顶的地方,抬头只有一片蓝天。
周钧南走得不快,甚至越走到郑毅文的家,他反而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周钧南想,糟糕,他好像没有带礼物。一般这种情况下,是不是需要送礼物?
路边的一簇白色野花迎风晃动着,周钧南经过它,又倒退两步回来,双手合十在花前拜了拜,小声念叨两句:“花神花神,实在抱歉,想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但我忘记买礼物……临时起意,谢谢你的馈赠……”
白色野花被周钧南摘下捏在手心,用小草捆成一小束。周钧南就这么拿着这束野花,继续向前走。中途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晓霞。两人远远对望,晓霞惊喜地道:“小南?”
“晓霞姐——”周钧南也喊道。
“你不是走了吗?”晓霞说,“不是回去上学了吗?”
周钧南笑道:“放假啊,中秋节快到了……姜宇还没回来?霞姐是不是轻松不少?”
晓霞“哎哟”了一声,乐得不行,道:“别提了……哭天抢地的,让他爸送学校去了,我可不管了。这一整个暑假吵得我头痛。”
“我觉得姜宇还是挺乖的。”周钧南忍不住客观地说道。
“以后长成你这样才好。”晓霞笑道。
两人寒暄半天,周钧南的眼神往郑毅文的家里望过去,晓霞才道:“来找郑毅文?快去吧。”
“嗯。”周钧南点点头,“我去找他玩儿。”
“哎。”晓霞拍拍他的肩膀。
她看着周钧南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一字未提。
郑毅文家的院门是开着的,周钧南把脑袋探进去,一眼便看见杨秀珍坐在板凳上择菜,于是喊道:“奶奶!”
杨秀珍闻声抬起头,一时间有些迷糊,再仔细看了看,顿时把手里的菜给扔了,朝他走过来:“小南!”
晓霞和周钧南的对话,几乎又在他和杨秀珍之间重复一遍,只不过杨秀珍要更加热情,周钧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问:“……郑毅文呢?”
“楼上呢。”杨秀珍说,“他最近有点儿感冒……你俩玩去吧,晚上要留下来吃饭。”
“好。”周钧南又笑起来。
杨秀珍笑眯眯地看着周钧南,老人有些粗糙的手抚过周钧南的手臂,念着:“去找他吧。”
原来他感冒了。
周钧南很少生病,郑毅文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来跑去,他也从没想过这么活力满满的郑毅文有一天会感冒。
周钧南顺着楼梯往上,郑毅文的房间门没有关严,留下一条缝。他在门前站定,手里依然拿着那束小小的白色野花。
“咚咚。”周钧南心跳有些加快,抬手敲了敲房门,然后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郑毅……文?”
郑毅文没听见。
他房间里的窗户依然敞开着,整个人却缩在床上盖着毛毯,侧身对着白墙,耳朵上戴着黑色的有线耳机——耳机连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那是什么?收音机吗?周钧南想。为什么现在这个年代了,郑毅文居然还在听收音机?
但不管怎么样,郑毅文耳机的声音一定放得很大。周钧南站在门口处看着他,他也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周钧南的目光扫过去,书桌上放着999感冒灵冲剂的盒子、喝剩一半的水杯,还有零星的几颗话梅糖,以及一个看起来空掉的可口可乐易拉罐。
纸巾盒被郑毅文放在最靠近手边的位置,他有一个专门的小袋子放用过的纸巾。枕头边的书摊开一半,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仿佛还停留在上个月他们在树下时候的那一章节。而郑毅文,郑毅文时不时地咳嗽几声,再可怜巴巴地吸吸鼻子。他仍旧一无所知地听着电台。
直到——
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那只手里攥着一小束野花,在郑毅文的面前晃了晃。
郑毅文呆愣片刻,缓缓地拿掉耳机,黑色的线缠绕在他的指尖,他回过头,看见周钧南正站在他床边笑着对他看过来。
“听说你感冒了。”周钧南挑了挑眉。
“……嗯。”郑毅文持续掉线中,讲话带有浓重的鼻音。
周钧南还背着包,长袖外套围在腰间,顺势在郑毅文的床边坐下来,和他离得很近,说:“花送你了,在路边摘的。”
郑毅文张了张嘴巴,接过周钧南手里的花看了半天,又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周钧南放下背包和衣服,继续说道:“到吃药时间了吗?你说你吃个999感冒灵也觉得苦?话梅糖和可乐都会腐蚀牙齿的……”
郑毅文转转僵硬的脖子,仍旧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感冒严重吗?发不发烧?”周钧南第二次坐过来,俯身伸手摸了摸郑毅文的额头。
还挺……烫的?周钧南想。
下一秒,郑毅文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周钧南的手腕,另一只手向后撑着坐起来,凑到他的面前来,不发一言地看着周钧南,看着看着,那双眼睛里仿佛积攒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郑毅文难以置信,又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一样放轻声音,道:“怎么回来了。”
周钧南答非所问,好笑道:“是不是在发烧啊你。”
“没有。”郑毅文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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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吗?你真的……很烫。”周钧南说。
郑毅文只好又认真地说:“不是……没关系。”
有风从窗外吹来。
周钧南和郑毅文之间近在咫尺,呼吸交缠中,仿佛只要他再往前一探,便能真正地吻到郑毅文。所以……这会是郑毅文的初吻吗?如果这个人是周钧南,那么……不管多年以后他们在哪儿,郑毅文是不是都会有想起他的可能?
周钧南笑了笑,残存的理智还在,但也不多。他后退一点,从郑毅文的身边挣脱,向房门走过去,很干脆利落地锁上门。本来,其实也不用那么复杂。周钧南想。但这个人是郑毅文,那他只能更加谨慎一些。
“周钧南?”郑毅文在他背后有些焦躁地出声,不明白周钧南为什么忽然要锁门。
周钧南转过身,郑毅文已经从毯子里钻出来。他微微曲着腿坐在床边,T恤的领口向一边歪斜,露出一部分锁骨,头发也被睡得乱蓬蓬的,但看向周钧南时,他那一张年轻的俊脸却还是很有存在感。
郑毅文,很帅。三庭五眼都标志。
的确……从一开始,他其实就是周钧南会喜欢的类型。
周钧南喉结微动,视线忍不住沿着郑毅文的胸口一直往下……这并不礼貌,甚至能称得上冒犯。
“周钧南?”郑毅文第二次叫他,隐隐觉得紧张,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他即将起身的那一刻,周钧南快步朝他走来,伸出手按住郑毅文的肩膀,郑毅文只好又坐下来。周钧南的双手从他的肩膀慢慢往上,最后很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颊,郑毅文被迫抬起头,再一次地和周钧南对视。
“郑毅文。”周钧南突然开口,“你说喜欢我……对吧?”
“啊?”郑毅文晕晕乎乎的,感觉一股热意顺着脖子往耳朵上爬,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周钧南,胡乱答,“啊……嗯,嗯。”
“看着我。”周钧南说。
“看……看了啊。”郑毅文把眼神放空,集中在周钧南的眉心处。
“看着我的眼睛。”周钧南又说。
郑毅文不敢。
周钧南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漫不经心地说:“那我要亲你了。”

郑毅文怀疑自己患上了短暂的耳鸣。
他的感冒是因为睡觉时忘记关窗,又喜欢洗完澡对着风扇吹才导致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年纪的感冒并不致命,尤其是对于他来说,过程很迅速,最终总会自愈。
事实上从周钧南走后,郑毅文得过一星期的口腔溃疡,脖子后面长火疖子,某天晚上失眠,最后才是感冒。
杨悠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总说:“弟,你找点东西去去火。”
去什么火?郑毅文很困惑。他不觉得自己有火。
可命运真奇妙,今天的他明明只是躺在床上听电台广播,转头却看见拿着花的周钧南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鼻塞很正常,难道他因为感冒脑子也塞住了?
而且……他还那样说。
……为什么?
——那我要亲你了。
话音结束, 周钧南垂下眼睛,脸上和眼睛里的笑意渐渐隐去,他变得有点儿冷,但不是烟花结束那天晚上的冷,而是一种带着打量的感觉,晦暗不明。
郑毅文想,这或许是个玩笑,如果是个玩笑,他要先按兵不动,等到周钧南笑起来给他解围的时候,他再笑……
不是玩笑。
周钧南的脸很快地贴过来,郑毅文的鼻息之间全是他的味道,下一刻,周钧南柔软的嘴唇便覆上来了,在郑毅文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刻。
有好几秒钟,郑毅文没有呼吸,周钧南接吻时候的动作很温柔,他先是蜻蜓点水般照顾了郑毅文几下,直到郑毅文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还可以呼吸,嘴巴微微张开的时候,周钧南仿佛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轻柔地吮了一下郑毅文的唇珠。
“嗯……”郑毅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呼吸在刹那间急促起来。
他想要往后退,但周钧南却不放过他,两人只分开一瞬,周钧南便再次追过来,微微侧着头,要去咬郑毅文的唇。
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说话,又过几秒,房间里异常安静,只能偶尔听见接吻时不小心发出的声音。
那日光照射进来,照到郑毅文和周钧南的身上和脸上。明明天气已经不热了,但郑毅文却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么煎熬的时刻。一刹那,郑毅文想起这是什么,这是他的梦。
变幻莫测的梦,场景有许多。有时候是他的房间,有时候是周钧南的房间。有时候是有星星的夜晚,有时候则是如同现在这样的白天。
他呼出的气息里带着欲和火,周钧南每看他一眼,每亲他一下,都在点燃郑毅文。这些火烧起来,烧得郑毅文头昏脑涨,其他什么也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此刻,他可以下一秒就死去,但他的心会永远地膨胀开,郑毅文感受到什么叫做被满足。
而后,不知道过去多久,周钧南已经坐在郑毅文的腿上。郑毅文几乎没有想法,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动的,只是紧紧环抱住周钧南的腰。
他被满足了,随后又获得更大的空洞,于是郑毅文的动作也从被动转为主动,不得章法地回吻过去。
周钧南的手贴在郑毅文的脖颈两侧,轻轻蹭了蹭他,见郑毅文学会亲了便主动停下,喘着气低声说:“我说……”
郑毅文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又侧过头试着吻上来,周钧南撑着他的肩膀,眼睛里带着笑,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为……”郑毅文终于发现自己撬不开,眼里混杂着水汽和茫然,退回去时候唇角还沾着一点暧昧的痕迹,“……为什么?”
周钧南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只能我亲你,不能你亲我。”
郑毅文的眼神瞬间空了,像是遭受到什么电击。
过几秒,郑毅文陡然再次抱紧周钧南,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边,小声又无奈地说:“好吧,好吧……”
他忍了一会儿,还是不理解地说:“所以为什么啊?”
周钧南说:“什么为什么?”
郑毅文清了清嗓子,嘴唇却还是蹭到周钧南的脖子那儿,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中秋节放假。”周钧南故意说。
“……哦。”郑毅文说。
“再给你一次机会问为什么。”周钧南揉了揉郑毅文的脑袋。
“那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郑毅文一下子坐直身体,连眼角都有些红。
周钧南看着郑毅文,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好像也被郑毅文的这种青涩传染,又情不自禁地吻过去,舌尖探进去和他纠缠,一边亲一边断断续续帮他补全:“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你……接吻吗?”
郑毅文再次失去了语言功能,头顶好似在冒烟。
周钧南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像只是在他靠过来的那一瞬间,郑毅文便有了反应。眼下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几乎再也没有距离,更是什么情况都一目了然。周钧南有时候不相信一个人说出的话,但他相信一个人的身体和他所做的事情。
郑毅文……对他还真的是那种喜欢。
只是……开窍得有点儿晚吧。
郑毅文的T恤皱巴巴的,周钧南停下来帮他整理,指尖划过的地方却留下不明所以的颤栗。郑毅文僵住片刻,终于第一次伸手阻止周钧南,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能再往下了。”
周钧南扬了下眉毛。
郑毅文拼命想要解释:“我……”
“没关系的。”周钧南笑了笑,诱惑他说,“我也一样了,不是吗?你想来吗?”
郑毅文这次不止是语言功能丧失,连思考能力也一齐下线。
过去他从来没有沉溺于此,甚至很少。
他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没有具体喜欢的对象。
意识到自己喜欢周钧南之后的很多梦里,郑毅文倒是隐约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但渴望归渴望,他也不敢如此直白又赤裸地向另一个人敞开自己。
周钧南……
周钧南为什么会比他梦见的还要大胆。
郑毅文出神地看着周钧南,他背靠着枕头,由着周钧南胡作非为。这是他的房间,郑毅文想,这是他从小睡到大的床,但这以后都不属于他了。
包括他自己。
都不再属于他了。
郑毅文终于伸出手,他缓缓地勾住周钧南的脖子,手上微微用力,把他拉下来,再次笨拙地试着吻过去。说什么不允许他主动亲过去……周钧南到底是不是认真的?郑毅文轻轻地含住周钧南的嘴唇,想着,他是不是认真的?
光仍旧从窗外投射进来,现在过去一段时间,他们的影子发生角度改变,却还晃晃悠悠地纠缠在白墙之上。
他是不是认真的。郑毅文反复地想,周钧南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但不管是或者不是,郑毅文都问自己,你能拒绝吗?
你是不是根本拒绝不了呢?
他们最终克制地喘着气抱在一起,郑毅文出了一身汗,像是再次回到炎热的夏天,蝉鸣永远在响,他们永远都在一起。
周钧南站起来找到纸巾,抽了很多张。他背对着郑毅文,脖颈上也覆盖着一层汗,光照过来的时候亮晶晶的,像是钻石。最后,周钧南只是拿起郑毅文桌上的那杯水,仰头全喝光了。
“你……”周钧南回头,看见郑毅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顿时笑起来,“不好意思……把你水喝光了。”
周钧南很快地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没等郑毅文回答,周钧南便拿着杯子走了出去。郑毅文一个人被留在房间,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胳膊,发现温度……确实有些惊人。
周钧南出去洗了手,又拿了饮料,再给郑毅文倒好水。冰箱打开的一瞬,周钧南脸上的热气也跟着消散。
还好,郑毅文没有他想的那么久……周钧南的嘴角一直向上扬着,心里的石头则落下第一块。
他怕郑毅文不是真的那种喜欢他,但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郑毅文。”周钧南飞快地回去,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灿烂。
“嗯。”郑毅文在床上盘腿坐着。
周钧南走过去喂了他一点水,郑毅文差点儿喝到鼻子里。
“吃药吗?”周钧南问。
“不用……”郑毅文还是摇头。
周钧南放下水杯跳上床,郑毅文伸手抱着他,周钧南又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郑毅文喉结滚动一下,低头看着他,说:“我帮你。”
“下次吧。”周钧南仰着脸看他,在郑毅文的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躺着,“郑毅文,你说喜欢我……我现在知道了。”
郑毅文没有说话。
周钧南认真地看了他很久,而后才接下面的话:“……我会等你。”
我会等你?什么意思?郑毅文露出一丝迷惘。
周钧南慢慢地笑起来,说:“我会等你,最多明年毕业吧。如果你到时候还喜欢我,那就来找我。我之后会和杨悠乐找一个城市的工作,我就在那等你,你如果来了,我们就进行下一步。我现在没办法跟你……异地恋什么的,这个太虚幻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也不能要求你相信。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我要谈什么恋爱……”
“谈什么恋爱?”郑毅文怔愣片刻,问道。
周钧南说:“……很多幻想吧,用盛泽辉的说法是,很挑……希望能找一个又高又帅,有能力,人缘好,性格好,专一,还特别酷的男朋友。”
郑毅文心想完了,握紧拳头,问:“……我满足几点?”
“问你自己啊。”周钧南又笑起来。
郑毅文沉默很久,有点儿难过地说:“我哪一点也不满足。”
“但我会等你。”周钧南说,“因为我也喜欢你。”
我会等你。这是周钧南对郑毅文所作出的第一个承诺。他用这个承诺代替了“在一起”。“在一起”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一句空话,“在一起”是干瘪又没有灵魂的假花。因为任谁都能看出,在一起是那么脆弱。连郑毅文都说,他不知道该如何留下周钧南。
我会等你。这代表周钧南将会回到他自己的生活,但夏天在这个承诺下没有结束,它将继续延续下去。他要等郑毅文走出来,走到他的身边来,他还那么自然地告诉郑毅文,你看,我喜欢这样的人,你满足几点?
我会等你。是周钧南认真考虑过的决定,包括他将去往哪个城市,做什么样的工作,就算遇到别人,他也会一直记得和郑毅文的约定,在郑毅文来之前,周钧南会很耐心地做别的事情,他要做更多,也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也许郑毅文会喜欢上别人。周钧南想。他不会只留在这个小村庄里,他们要是真的在一起,郑毅文必须去到更广阔的世界。这不仅仅是杨悠乐和周钧南的期望,这是必然,这是生活。郑毅文会离开这里,他一旦离开这里,就会在转瞬之间发现,周钧南……周钧南也不过是大千世界里一只平凡的麻雀。
“嗯。”但此时此刻的郑毅文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无法预知,他只是得到了一个神谕,他只是俯下身,像是朝圣般对周钧南许诺,“我知道了。周钧南……拜托你一定要等等我。”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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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天(2、3)休息
# 麻雀们的漫长告别

第36章 大老婆来看你了!
大学的最后一年,周钧南寝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脱了单,连高中“见光死”的盛泽辉都交了女朋友。
“我靠。”周钧南和盛泽辉坐在咖啡馆里,笑骂道,“我真服了,怎么最近我身边的人都在脱单。”
“再不疯狂就老了,再不恋爱就晚了。”盛泽辉嘚瑟地摇头晃脑。
周钧南想了想,感叹道:“也对,爸爸批准你恋爱了。”
“要不要脸啊!”盛泽辉立刻翻白眼,“要不要脸啊你周钧南。”
夏日彻彻底底结束,一场秋雨一场凉,再不久就得穿上秋衣秋裤。周钧南面对最后的水课简直如坐针毡,经常拿着笔记本电脑在课堂上假装记笔记,实则在做自己的事情。
而后又过一两个月,课程减少,自习室里坐满人,有人专心致志地准备考研冲刺,有人在拼命刷题准备面试。
周钧南把秋招能投的都投了个遍,那张属于他的单薄履历从一开始的陌生,到最后的熟悉,只用了最多一个星期。网上的面经铺天盖地,周钧南不知道该信谁,等到他真的去面试才觉得,谁都不能信。
将近考研的那几天,周钧南和室友们一起吃了顿饭——学校对门的美食一条街,苍蝇馆子遍地,但都非常好吃,一年四季总是生意红火。
他们聊到周钧南的工作,周钧南笑道:“放心放心,已经有保底offer了,但我得再看看。”
“签了三方?”有人问。
“签了。”周钧南说。
“那要是后面毁了不是得赔钱?”
周钧南的笑脸隐藏在升腾的火锅热气后,他无所谓地说:“赔就赔吧,最多几千块钱的事儿,不过我觉得有些公司也只是吓唬吓唬你。”
大家又是一阵笑。
出门前周钧南去前台结账,慢了大家一步,还没回过头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他:“南南!快来!下雪了!”
周钧南应道:“来了!”
几人在门口等他,灯火辉煌的餐馆外面是漆黑如墨的冬夜——但,下雪了。周钧南抬头看着夜空,飘飘洒洒的雪花不停落下,无风的时候是静的、垂直落下的,有风吹过来,落雪便随之改变方向。
圣诞节是昨天,昨天没有下雪,今天反倒是很应景。美食街也有凑热闹的店家,门口竖着一棵歪歪斜斜的小树,不知道老板从哪儿扒拉来的,身上挂了各式各样的装饰物,小小树躯承受太多……
“漂亮啊。”周钧南的室友说。
不少人跟他们一样,都在这一刻站在路边上,拿起手机拍个不停。
周钧南笑了笑,他呼出的热气在顷刻间变成一缕白雾,很快地消失不见。他的第一个动作也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后调出相机对准年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顺便……
给那可怜的小圣诞树也拍一张。
打开微信,周钧南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找到他的置顶,然后将新鲜出炉的照片发给郑毅文。
周钧南:【我这下雪了。】
周钧南:【……还有被折磨的圣诞树,哈哈。】
周钧南:【吃饭了没有?】
“周钧南!走了!”室友们已经结束赏雪时刻,勾肩搭背地正要过红绿灯。
“哎,来了——”周钧南收起手机。
“周钧南刚给谁发消息呢,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室友调侃道。
周钧南一愣,笑着反驳道:“胡说八道,我嘴哪有那么大。”
“哈哈哈。”大家又一齐笑起来。
红绿灯在远处变换颜色,几人在雪中穿街而过。周钧南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美食街,人来人往中,他心里涌现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即使名义上他们还是学生,但随着课程的落幕,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将要分别了。时间不会因任何人和任何事情停下,这个世界的时间只会不断往前。期末结束、寒假、过年、返校、论文、答辩……
所有的一切都有预设好的轨迹。
周钧南一路走到宿舍楼下,因为他们没有打伞,很快头发和肩膀上都落满雪花。亮着灯的宿舍楼温暖又明亮,周钧南站在门厅前甩甩脑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郑毅文:【吃过了。】
郑毅文:【雪和圣诞树都很漂亮。】
郑毅文:【我在你的家园里,给你送了礼物。】
郑毅文另外发来一张游戏界面的截图,代表他的卡通小人穿着一身胖乎乎的红色连帽睡衣,站在周钧南家园的麦田旁边,正抬手对着镜头打招呼,脚边还放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物盒。
老实讲,这是个挺一般的种田手游,曾经火过一段时间,只不过之后同类型的游戏出现的太多,这个游戏也渐渐泯然众人。不过周钧南挺喜欢玩的——或者说,其实他之前是很明显的人民币玩家,只喜欢把礼包买满,把更新的东西抽完。
但后来他和郑毅文分开,把自己的旧手机留给郑毅文,郑毅文无意间也开始玩这个手游。和周钧南不一样的是,郑毅文不会氪金……因为他没有绑定任何支付方式,也没有拥有任何银行卡,只能每天一点点勤勤恳恳地种田、看剧情。资源最终也慢慢累积起来,郑毅文玩的比周钧南要认真许多。
“我喜欢这里。”有时候,周钧南会和郑毅文语音,然后邀请郑毅文来到他的家园,两人操纵着游戏角色一起跑来跑去,“这里像是桃花源。”
郑毅文的声音听着很快乐,他的小人总是跟随着周钧南,周钧南走到哪儿,他都能第一时间准确地找到他。两人在里面种田、钓鱼、烧菜和挖宝,没什么难度的小游戏也能玩很久。以至于杨悠乐知道后,也暗戳戳地注册一个号来找他们。
“你俩加起来有四十岁吧?”杨悠乐观察他们一阵,总是恨铁不成钢,“还每天玩儿这些……郑毅文!你平时不是帮奶奶种地吗?怎么现实里帮别人种地还不够,还要跑到游戏里帮周钧南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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