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林间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山里人家的美味就藏在这一方天地中。
勤快的小夫郎赶早踏着露水,挖一筐鲜竹笋,掐一把野菜尖,土里刚冒出头的菌子,树梢上的椿芽,一切都正是时候。
宴清霜在灶房里忙忙碌碌,抬眸间,高大俊朗的汉子正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他,目光中爱意深浓……
哪怕两人早已成亲,宴清霜每每被相公这么直白的盯着,依旧会觉得不好意思,慌忙别过眼。
顾庭风大掌握住夫郎腰肢,垂眸低笑。
灶上煨了鲜笋汤,腊肉生红,笋子青白,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咸香馥郁的香味随着炊烟飘向山脚村庄。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农家生活平淡且幸福!
主角:宴清霜,顾庭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丰梨村恰巧就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四周山势连绵起伏,中间地势平坦。
山脚住了约莫百十户人家,算得上是个大村子了。
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水流经两岸,常年润泽着这片肥沃的土地。
因此丰梨村的村民不仅以种地为主,还自己栽种了水稻。
但即便占了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村里依旧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家。
种田种地那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倘若它心情不好,降下大旱洪涝,任何人都没得办法。
所幸今年节气好,地里收成不错,等上完赋税也能吃个饱饭。
这大家肚子吃饱了,自然也就有闲心关心别人家里的事了。
村口的大梨树下,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纳鞋底的婶子,正小声的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了吗?明天顾家小子好像要分家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听谁说的?”
“瞧你这话讲的,我像是那种会乱说的人吗?”张家嫂子不满的瞪着眼撇撇嘴。
顾忠家的干笑一声,心想,这村上谁不知道你是个嘴上没把门的,经过你嘴里的事情三分真七分假,要不大家能叫你张大嘴?
不过她也不敢表露出来,这女人骂起人来和顾小子那继娘有得一拼,牙尖嘴利的泼辣得很。
另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婶子,放下还没缝补完的衣服催促道:
“顾忠家的,你别打扰翠莲,让她继续说。”
张翠莲得意的眉毛一扬,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
“我刚来的时候,路过村长家门口,听见顾庭风和村长在院子里面谈话,说什么明天一早叫上族老,就在顾老三家里当着大家的面把家分了。”
闻言顾忠家的叹了口气,“分了也好,庭风这孩子太苦了,这两年可没少受那后娘的磋磨,那顾老三也是个拎不清的。”
“可不是嘛,这有了后娘自然就有了后爹。顾家小子亲娘去世得早,留他一个人受罪了,那田间地里的活哪一样不靠顾小子。”
张翠莲一脸的愤愤不平,只是里面有多少真情实意,别人不得而知。
歇了口气又继续道:“他们一家人倒好,在家里享福了,夏天怕热冬天怕冷,镇上的大老爷夫人都没他们矫情。
还有陈秋菊那女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老蚌生珠,也不怕别人笑话。”
几人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只是没注意到梨树后面多了道清瘦修长的身影。
刚从镇上卖篮子回来的宴清霜,听到顾庭风要分家后,怔愣片刻,随后心里既为他高兴,又为他担忧……
“庭风,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还没娶亲,分家以后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你不孝,这样你的名声就坏了。”
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提高声音再次提醒道。
“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顾庭风凌厉的双眸直视着村长,复又低下头遮住眼里的阴翳。
有那个女人在,就算是真的成了亲,恐怕也只是院里多添个干活的人罢了。
名声这东西也是虚的,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
哪怕你为了名声再怎么委屈求全,别人也不过是在背后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可怜。
更何况他顾庭风从来就不是委屈求全的人。
见他态度决绝,村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顾庭风的处境他比谁都清楚。
顾庭风阿娘去世的时候,他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啊!
阿娘去世不到半月,亲爹顾老三就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妻子进门。
偏偏那陈秋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说已经嫁过一次了,但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顾老三迷的晕头转向的。
刚进门就耀武扬威,还做主将顾庭风赶到柴房去住,好将屋子空出来,给自己的亲儿子腾地方。
顾老三一颗心都扑在陈秋菊上面,对着那女人带来的儿子也是爱屋及乌,极尽宠爱。
最后,被她三言两语的哄骗着,脑子一抽,居然也同意自己亲儿子去睡柴房。
得亏那时候顾庭风阿爷和嬷嬷还在,阿爷揪住顾老三打了一顿,嬷嬷跑到陈秋菊房门口,骂了一整天才把房屋换回来。
可惜那阿爷和老嬷嬷没几年就去世了,从那以后顾庭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家里没人庇护着,被那继娘一天到晚不停的使唤着干活。
想到此,村长难免有些惋惜,他原本是想让顾庭风成亲后,再名正言顺的分出来。
奈何这孩子就是不开窍,村上那么多小哥儿硬是没一个他喜欢的。
不过那一家人也确实就像是田里吸血的蚂蝗,早些脱离也摆。
见村长神情有所松动,顾庭再次说道:“村长可还记得?我阿爷在世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顾阿爷早就想到会有今日之事,曾当着村长和族老的面说过。
若是有朝一日他孙儿想要分家,皆按他的意愿来,不必有所顾虑。
还希望族里的叔伯们,都能帮一把,帮他把家分了,不必留在那,处处听那恶妇使唤。
如今顾庭风主动提出来,可见不止是想分家这么简单,他是铁了心不想再和那家人有任何牵扯。
村长神情愕然,显然也记起了顾阿爷说的话,不由得感慨他老人家料事如神。
又或者说,是顾阿爷太了解自己儿子脾性,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孙子因为一个“孝”字,困在那个泥潭里,才提前为他铺好了路,想让他日后分家能顺利些。
既如此,村长也不愿做那不明事理的老好人,放下手里的农具,转身拍了拍顾庭风肩膀,方正的脸上难得柔和下来。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再拦你,明天早上我会请两位族老,一块儿帮你主持公道。”
顾庭风冷峻的面庞也露出一抹笑,“有劳村长了!”
村里讯息传得快,第二天一大早,顾老三家院门口就聚集了一堆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
村长以及另外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早早来了,此时正坐在堂屋里。
几双阅尽风霜的眼睛同时落在顾老三身上,顾老三不自在的搓着手,讪讪的笑着。
一个穿着鲜艳的妇人拎着一个土制的茶壶走进来,擦了脂,抹了粉的脸上堆满笑容。
对着两位族老以及村长假惺惺了一番,可三人都只是冷着脸,并未接她话茬子,陈秋菊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心里暗自愤恨,面上却还是笑着说:“当家的,你看这一大早的,庭风就请了村长还有族老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女人贯会演戏,村长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我们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今天就由我当着两位族老的面帮庭风把家分掉。”
陈秋菊听到后,顿时一改刚才的装模作样,尖声叫道:“不行!”
这眼瞅着过段时间就要春耕了,若是现在分家,她家地里的活谁来干?
“这可由不得你不分,顾庭风阿爷去世的时候是有交代过的。
不仅要分,而且这家里的田地和银钱都有顾庭风一半,你陈秋菊和你带来的儿子一个子都没有。
至于顾老三,他愿意拿着另一半家产养着你们那是他的事。”
村长也不愿意和她废话,直接把顾庭风阿爷的话说了出来。
“不可能!”
陈秋菊愣住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村长,嘲讽道:
“你要偏袒顾庭风也用不着编出这种理由哄骗我,况且我还为顾家生了一个儿子。”
自己好歹是一村之长,岂能容这无知妇人质疑,村长瞬间沉下脸,冷声道:
“当着两位族老的面我可不敢徇私,而且这件事顾老三也是知道的。”
陈秋菊立即望向顾老三,顾老三还是搓着手,一脸心虚的不敢和她对视。
看样子村长说的就是真的了,想不到这老东西还留了这么一手,陈秋菊气的咬牙切齿。
那老东西死的时候她嫌晦气回娘家去了,没想到顾老三居然也瞒得死死的。
两位族老也预设了,这事他们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也没什么立场来阻止顾庭风。
那顾阿爷从小就偏爱顾庭风,只可惜这孩子母亲去世得早,而顾老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娶了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进门。
刚进门就薄待顾庭风,就连顾阿爷和老伴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知道自己不行了时候才会当着各族老的面,说日后死了,东西有一半归孙子,就是防着有一天自己挣的家产全部落入陈秋菊手里。
顾阿爷也没预料错,这两年那女人越发的嚣张刻薄,况且她还带了一个和顾庭风差不多大的亲儿子进门,总归要为着自己儿子打算的。
也是顾老三自作自受,哪怕他幡然醒悟善待顾庭风几分,那顾庭风肯定会好好侍奉他的。
只可惜顾老三在那女人的挑拨下,变本加厉的苛责自己亲儿子。
陈秋菊心里恨不得撕了顾庭风,可又冷静下来,装模作样的哀叹一声,看着众人道:
“说到底这也是我的错,都说后娘难当,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庭风不高兴了,竟让你起了分家的心思。
可我扪心自问,我是真真切切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看待,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以后也会注意,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眼看着硬的来不了,就打算来软的了,陈秋菊脸上好像受了委屈的样子,让别人以为是顾庭风不懂事一样。
可顾庭风不吃她这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村长,两位叔公请随我来。”
“不,你们不能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里面有点乱,恐怕怠慢了两位叔伯。”
陈秋菊连忙拦住前往柴房的众人,就连顾老三也有点慌了,村长呵斥一声,“怎么,里面有什么我们不能看的吗?”
陈秋菊讪讪让开,村长推开眼前摇摇欲坠的小门,里面除了堆放杂物以及柴火,角落里还摆着一张不怎么宽敞的床,上面放着一床薄薄的被子。
“地方有点乱,早上忙着挑水忘记收拾,让各位见笑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庭风却大大方方的把门开启,里面的情况瞬间一览无余。
大家的目光顿时看向门外面的陈秋菊以及顾老三,这显然是顾庭风居住的地方,霎时喧哗一片。
“刚刚还说把人家当亲儿子,谁会给亲儿子睡这种地方啊?”
“就是啊,还说得这么好听,可真不要脸。”
刚过完年没多久,外面寒风凛冽,居然还有人睡在这种不遮风不避雨的地方。
虽然村里人家大多不甚富裕,但是一两床厚被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更何况顾老三家里还是有些家底的,怎么都不应该睡在柴房啊,而且还是他的亲儿子。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个是怎么回事?”大叔公板着脸,愠怒的问道。
昨天村长和他说的时候,他心里是不赞成的,哪有没成亲就要分家的,这不是坏了村里风气吗?
可是现在……
“这个…这个是这样的,不是我刚生产吗,庭风早上起的早,开门声音比较大,当家的怕影响我坐月子,才让庭风暂时居住在这里的。”
陈秋菊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后娘这个月子做的还真久,一做就是三年。这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每天天不亮我就带着一张干饼子下地干活,晚上踏着月色才回来,即便如此,回来连口剩饭都捞不着你们的……”
顾庭风突然停下话头,目光带着深意的看向屋里,“你那好儿子现在还没起吧!那才叫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父亲的亲儿子。”
自己的亲儿子这般糟践,对待别人的儿子却如珍似宝,不得不说这顾老三真的是老糊涂了啊!
顾庭风不留情面的直接嘲讽,顾老三被扯下了遮羞布,脸色铁青。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好吃懒做的继子,但是被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丢了面子。
村长和两位叔公的脸色也很不好,回到堂屋都一言不发。
大叔公挪开旁边的茶碗,看向从进来就一言不发的三叔公,“这事你看怎么办?”
孝道固然重要,但是这种继母亲爹一起苛待前妻儿子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三叔公沉默良久,目光炯炯的看着顾庭风,“那就按庭风说的,分吧!”
顾庭风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冷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闻言村长也是松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就由我来帮着分家,两位族老来做见证人,可有什么意见?”
顾庭风当然没有意见,只是他的目的不止是分家,走到中间看着村长以及两位族朗声说道:“烦请村长按照我阿爷说的来分。”
陈秋菊顿时不干了,先前还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现在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撒泼打滚,嘴里不住的骂着顾庭风,说他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骂着骂着又爬起来让顾老三给她做主,可顾老三又是个怂的,自从村长和族老来了以后屁都没放一句。
“那就按照顾庭风阿爷的意思来,”
村长拿出纸笔来记着,村里每家每户的田契、地契、包括房契,都是经过他手,去镇上办的,再清楚不过了。
“顾老三名下的水田二十亩,旱田三十亩,还有家中的银钱,你们自己如实禀报,宅子这些大对象的话……”
村长停顿了一下,顾老三的阿么和父亲去世以后,这老宅子就一直空着,现在房屋都垮了,压根不能住人。
如果要分家的话,那也只能是顾庭风搬出去住,否则他就算再怎么占理,别人也会戳他脊梁骨,说给老子住破屋子。
顾庭风无所谓,只要能顺利分家搬出去,他就很满意了。
“村长不要有什么顾虑,我现在住的和老房子也没什么区别。”
闻言村长以及两位叔公的脸上更黑了,陈秋菊恨恨的盯着顾庭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那既然这样的话,有顾阿爷的话在先,分家的事都很明了。
家里的田地顾老三和其子顾庭风各占一半,新屋子归顾老三,老房子归顾庭风。
至于家里的银钱你们自己报个数,一起分掉。”
“不行,你们这是要逼我去死”
陈秋菊一骨碌爬起来,不可置信的大喊着,还真的不给她儿子啊!
“我不同意这么分,那老东西都死了,而且他说的话不作数。
我还给他们顾家生了一个儿子,凭什么我都没有,还有家中银钱他想都别想。”
顾庭风眼里一抹暴戾掠过,这老东西居然敢当面骂他阿爷,这笔账迟早要跟她算清楚。
“闭嘴,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你苛待继子也就算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觉得都是你的吗?
这个家里的每一分银钱,都是顾庭风爷嬷以及他自己起早贪黑挣的,你们有挣过一个铜板吗?”
大叔公怒不可遏的拍着桌子,指着陈秋菊,顾老三在旁边吓得不敢吭声。
“可是也不能这么分啊,”
陈秋菊硬着头皮道:“我们家一共四口人,他要是分走一半的话,那我们一家人吃什么?还不得饿死啊!”
“你现在知道会饿死了,你苛待继子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后果?”
“这是人家阿爷留下的家产,愿意分给谁就给谁。再说了顾庭风以后还要给顾老三养老,分一半合情合理。”
村长意味深长的看着顾老三,其实顾庭风一再强调要按照爷爷的意思来,就是想逼他们断绝关系,日后不再来往。
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呢,不过这都取决于顾老三的选择了。
陈秋菊暗忖道:是给顾老三养老,又不是给自己养老,她可不相信顾庭风以后会管她。
“那以后顾老三不要他养老了,他现在就得把养老的银钱给我们,而且我们还有两个儿子,为什么非得他给我们养老。”
陈秋菊一边喷怒的嚷嚷,一边拧着顾老三的胳膊,示意他说话。
顾老三疼得瑟缩了一下,干巴巴的附和着,“对、对,我还……还有两个儿子,不需要他为我们养老。”
此话一出,两位族老都怒其不争的看着他,村长也摇摇头,一脸叹息。
这顾老三真是胡涂啊!竟然还没有一个女人看得清楚,被人三言两语哄骗着和亲儿子断了往来。
陈秋菊一脸得意,她还有两个孩子傍身,绝对不能让那白眼狼称心如意。
村长再次开口提醒道:“你们可想清楚了,不让庭风养老的话,你们今天断了亲就等于他自立门户,以后你们有什么事也不要找他。”
“想清楚了,断就断了,这等不孝子我们也不想有什么往来。”
陈秋菊双手抱在胸前,滚出去也好,少个碍眼的人,只是少了个干活的人了。
“庭风,你可听清楚了?按着你阿爷的意思是家里的财产你有一半。
但是赡养父母是本分,如今顾老三不需要你为他养老,但你也得把这银钱出了。”
顾庭风神色终于放松下来,眼里快速掠过一抹笑意,“村长安排就好。”
“那就我做主了,顾庭风名下由原来的十亩水田,变为七亩;旱田十五亩,减少为十三亩,以及后面的老宅子归他,日后那个地谁都不能占,还有家中现银清点一下。”
陈秋菊傻眼了,这样分下来他家承仁和承则加起来,也才和顾庭风差不多,还有他以后也不用侍奉养老,怎么都没占着好处,这让她如何甘心。
她还想再闹一番,可是见两位族老脸色都已经沉下来了。
村长也催促道:“快去把现银清点一下,早点分完早点回去,这天气怪冷的。”顾家居然连个火炉子都不生一个。
外面的村民早都扛不住了,三三两两的走了,反正村子也不大,第二天就知道了。
陈秋菊撇嘴道:“这我们哪还有什么银钱啊!家里收成不好,一个铜板都没有了。承则又还小,处处需要花钱……”
田地上没有占到便宜,绝对不能再把银子白白让出去,只要她不松口,谁也不知道她把钱藏在哪里,总不能去她房里翻吧。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是按照庭风爷爷说的来吧,承则还小,这个宅子你们就先住着,等他大了你们再搬出去。”
这女人真是贪得无厌,村长也不想再和他磨磨唧唧的。
陈秋菊顿时愣住了,改口说,“好像还有一些,我去找找看。”
说完匆匆朝屋里去了,没过多久拿着三两银子出来了,心虚的说,“就剩这么多了。”
村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顾庭风爷爷生前是村里的郎中,十里八乡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顾父看病。
还有留下来的草药,第二天就被她拿去卖了,至少得有四五十两吧,还有这些年卖粮食的,怎么着都不止这些。
“算了村长,三两就三两,剩下的全当我这个做儿子的尽自己最后一点心意,孝顺父亲了,不过刚刚父亲也说了。
以后有什么事都不需要我这个儿子,现在庭风还请村长以及两位族老给我做个见证,写份断亲书,
我和父亲在上面签字画押,往后就当没了这层关系,也不希望有人再来打扰我,从此我们两家各过各的日子,好赖怨不得别人。”
村长料到事情会如此,也不多言,写好断亲书,顾庭风率先处了手印,接着顾老三也不情不愿的按了一下。
顾庭风收好字据揣在怀里。
“既然家都分了,那你也不好赖在我家里,赶紧走吧!”
田地上没占着便宜,陈秋菊心里不快,直接开口赶人。
不用她开口,顾庭风也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一刻,回柴房收拾了几件粗布衣服,和村长一同离开了。
两位族老见家也分了,已经先走了,村长看着他包袱里面几件单薄的衣裳,又叹口气。
“老房子里面住不了人,你先去我家住几天吧,等天气好了再把房屋修葺一下。”
“多谢村长,不过不用了,趁现在天色还早,我先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顾庭风摇头拒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住不下去,老宅虽破,但是从此那里就是他的家了。
村长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他,回头让小儿子给送两床棉被过去。
老房子不远,顾庭风没走多久就到了,看着眼前破旧的房屋,顾庭风放下手里的包袱,先四处打量一下。
周围人家比较稀疏,旁边就是吴大叔的家,家里只有吴大叔和他儿子,以及一个年迈的老嬷嬷。
再下面一户好像是姓刘的,和他家捱得也不远。
顾庭风大概看了一下,打算先把房间收拾出来,要不然今天晚上没有住的。
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镇上买些东西回来,灶房里面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全部都被搬空了,连双筷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锅瓢碗盏。
房子破旧得厉害,顾庭风洒水打扫整理了一番,花费了两个多时辰才把里间给收拾出来。
又去隔壁吴大叔家借了梯子,上去大致捡了一下瓦片,屋顶的瓦片都碎得差不多了,不整理一下的话,遇到下雨天肯定会漏水的。
“吴叔,多谢了,梯子我给你送回来了。”
顾庭风将其放回原处,对着屋里喊了一声,没一会吴大叔就走了出来。
“顾小子捡瓦做什么?你家这个老房子好久都没住人了。”
“分家了,以后我都住这里了,所以上去把屋顶整理一下。”
顾庭风面色坦然,对他来说这是大喜事。
吴大叔也愣了一下,没问为什么,只喃喃道:“分了好啊,分了好,往后就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等顾庭风快走出院坝的时候,吴大叔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顾庭风,“顾小子晚上到我这里吃饭吧,添双筷子的事情不用客气。”
“不用了吴叔,我那里还有吃的。”
顾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吴大叔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阿么,每天都要去镇上看病抓药。比其他人家困难一些,就连唯一的一个儿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银钱成亲。
柴火是村里人家必不可少的,以前在顾老三家里,他们一家人用的柴火都是自己砍的,但是他本人却很少有在灶前取暖的时候。
顾庭风拿起柴刀别在腰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天才黑,他得趁现在赶紧去砍一些回来,要不然晚上连烧水的柴火都没有。
他去的是大风岭下面的山头,这边的山上很少有人上来,听说是有人不小心看见过这里有大虫出现,所以吓得村里人都不敢来这了。
顾庭风小的时候来过几次,那时候爷爷还在,每次上山采药都会带上他,所以他对这片还挺熟悉的。
没多久就砍了一大堆柴火,还捡了一些燃火的引子,旁边扯了一根坚韧的藤蔓把柴火捆紧,试探了一下确保不会散开,再去捆另一个,最后拿出一根比较结实的棍子插进去,担在肩上下山去了。
行至一半的时候,顾庭风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直叫,无奈叹了口气。
他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这种季节,山上别说野物,就是连个果腹的野果子都没有,只能先忍着了。
饥肠辘辘的回到家里,把柴火堆好以后,放好柴刀,本想去吴大叔家换几个红薯回来烤着吃。奈何先前他才说过自己有吃的,现在过去也不合适。
折回屋里灌了几口凉水后,想起房里的那张床已经快散架了,又出去找了几根比较粗的棍子,拿上麻绳准备重新固定了一下。
修到一半的时候,听到院门口有人在敲门,顾庭风快速将手里的绳子绑好,朝门外喊了一嗓子,“来了。”
然而等他走到门口,开启门却没有见到外面有人。顾庭风眉头一皱,四周张望了一下,心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发现地上的台阶上面居然放着一个篮子。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片刻后,前面确实有个篮子,上面还盖着一块靛蓝色的碎布。
顾庭风小心的把布揭开,发现里面居然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饭菜,粗大的瓷碗里,一个盛着饭,另一个堆着冒尖的菜。
顾庭风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篮子,神情不明。
篮子都还是温热的,加上刚刚的敲门声,说明那人刚走不远。
顾庭风看了一下隔壁吴大叔家方向,心尖划过一抹暖流。
提着篮子进了屋里,把里面的饭菜取出来放在桌上,顾庭风垂眸看着下面居然还放着一双筷子,心里感叹吴大叔的细心。
不知道是吴大叔家里谁做的,味道特别好,应该是篮子放不下的缘故,两道菜混在一个碗里。
一荤一素,晶莹透亮的红烧肉片,以及翠绿可口的红苕尖。
饭压得很实,吃到最后顾庭风将饭直接扣在菜碗里,大口吃着,这是他这几年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了。
吃完以后把碗洗干净,放回篮子里,准备明天早上还给吴大叔。
外面天色黑沉沉的压下来,寒风也在呼呼的吹着,顾庭风的心里却异常温暖,躺在床上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