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婶听到屋里两人在说话,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走进来,脸上乐得跟什么似的。
“小霜醒了,灶上鲍阿嬷煨了鸡汤,马上就好了,你再等等啊。”
“嗯,”宴清霜点点头,只是目光却紧紧盯着邵大婶手里的孩子,急切道:“婶子,把孩子给我吧。”
邵大婶犹豫了一下,看向顾庭风,这大半月来,孩子只在睡着的时候才能放到他阿么身边。
因为顾小子总推说霜哥儿身体虚弱,抱不得这么敦实的孩子。
她起初听到的时候不免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无奈,不过顾小子说的倒也不错。
这孩子不仅壮实,还招人喜欢,白胖软糯的一小团,抱在怀里软得跟棉絮似的。
只是闹腾得很,在床上身都不会翻,就挥舞着莲藕似的小胳膊,咿咿呀呀地想要爬起来,可见长大后定是个淘气的。
宴清霜眼巴巴的望着相公,软软道:“相公,我想抱抱他。”
邵大婶也帮着他说话:“霜哥儿现在身体好了许多,给他抱一下孩子不会有事的。”
“那好,给我吧。”顾庭风招架不住夫郎这么看他,起身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他怀里。
宴清霜眼眶湿润,目光温柔的看向襁褓里的孩子,就跟元宵时候吃的浮元子一样,又白又软,忍不住在他圆圆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逗得孩子直咧嘴笑。
邵大婶在边上看了说,“你瞧,这孩子只认你,在我们手里就哭闹个不停,到你这别提多乖巧了。”
宴清霜眉眼弯弯,把孩子抱到相公身边,让他一起看。
邵大婶见他俩有说有笑的逗弄孩子,也不打扰他们,准备回去了。
霜哥儿生病的这段时间,她有空就往顾家里跑,帮着忙这忙那的。
顾庭风感激不尽,不过知道豆腐磨坊里需要人,也不留她,起身把她送到院门口才折返回去。
宴清霜见顾庭风进来,笑着喊他:“相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前段时间他病没好全,相公也分不出心神去管孩子,是以到现在都没个象样的名字,总不能一直孩子宝宝的叫着吧。
“你想叫什么?”顾庭风跟着靠在床头,把身旁的一大一小揽在怀里。
宴清霜脸颊蹭了一下相公颈窝,说道:“我哪里知道叫什么,这都是做阿爹的取的,难道你想偷懒不成。”
顾庭风忍不住笑,夫郎何时这么能说了?不过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要夫郎平安喜乐,无病无灾就好。
顾庭风思索片刻,看着夫郎认真说道:“不如就叫顾宴吧,你看怎么样?”
宴清霜愣了一下,随即眉眼活泛起来,重重的点了一下脑袋,“嗯,好好,顾宴好顾宴好,那以后就叫他顾宴了。”
说完又忍不住亲亲孩子,顾庭风见夫郎开心,他也高兴,跟着捏了一下孩子脸颊。
只是他手劲大,小顾宴脸又嫩,轻易被他捏红了,瘪着小嘴就准备扯着嗓子哭。
顾庭风讪讪缩回手,宴清霜瞧见相公的囧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抱着孩子耐心的哄了一下说:“咱们再给孩子取个小名吧,想想叫什么?”
村里人对于名字不是那么重视,都是有得叫就行,尤其是小名,比起大名来更显得随意。
更有说取个贱名才好养活的,所以这村里叫狗蛋、粪堆、铁柱、二狗啥的都有。
不过也有寓意好些的,就比如邵大婶的孙子——小石头,听说就是在三岁那年,特意请宗族里的老人取的,希望他命像石头一样硬,不容易丢。
顾庭风对于孩子的小名也略显敷衍,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姿态慵懒且随意的往后一靠。
淡淡道:“随便叫一个吧,不过家里已经有了小黑小黄,叫小了不好听,不如叫他大牛?二牛也行。”
宴清霜见相公不像是说笑,急得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他家宝宝这么可爱,怎么能叫大牛二牛呢,就连小顾宴也不同意,脚丫子在阿么怀里不满地蹬了两下。
宴清霜闷哼一声,顾庭风眉头紧皱,从夫郎怀里接过孩子,放到最里面,不高兴的说道:“让他自己睡,省的晚上嚷着要你抱,他才能老实睡。”
若是之前,宴清霜少不得要为孩子辩解一二,可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目光紧盯着相公,生怕他当真给孩子叫个大牛。
第192章 小名
顾庭风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喜欢咱就再换一个,不过小汉子在乎那么多干嘛,等长大后,人都叫他大名了,谁还记得他小时候叫狗蛋还是牛蛋。”
宴清霜自然不喜欢,不过见顾庭风说得这么坦然无谓,不由深感怀疑,反问道:“那相公小时候有小名吗?叫什么?”
顾庭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僵硬了一瞬,不复刚才的轻松随意,好一会儿才左手握拳,抵住嘴巴假意咳嗽两声。
这下宴清霜更加好奇了,目露期待的看着相公,无声催促他:“快说与我听听。”
顾庭风无奈,见夫郎乌黑清澈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叫人不忍心拒绝他,可轮到自己,他才发现怎么都说不出口。
只得求饶道:“好了,乖小霜,给相公一点面子,别问了啊。”
惹得宴清霜倒在他怀里哈哈大笑,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疼,这下看相公还敢不敢嘴硬。
顾庭风看到笑得停不下来的夫郎,就连旁边啥也不懂的小崽子双手也挥舞了两下,跟着他阿么笑。
顾庭风被这一大一小笑话,面色微微涨红,动手把人从怀里捞出来,在宴清霜嘴角“恨恨”地咬了他一口“泄愤”。
宴清霜笑声戛然而止,捂住嘴巴小声抽气,目光控诉的看着相公。
这下顾庭风满意了,“还笑不笑了?”
宴清霜极为上道:“不笑了不笑了。”
两人说笑打闹了一番,宴清霜这才仔细思索孩子小名叫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宴清霜试探地询问相公,“不如叫福生,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他不指望孩子日后平步青云,大富大贵,只愿他福寿绵长,顺遂平生。
顾庭风点点头,“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刚把名字定下来,鲍阿嬷就端着盆子回来了,洗干净的尿布一条条整齐地晾晒在院子里。
他是半月前邵大婶帮着找的,那时候顾家乱做一团。
顾庭风整颗心都放在宴清霜身上,孩子就看顾得少了。
那时候小福生又容易哭闹,羊奶慢一步就闹不安生,邵大婶瞧着心疼,待问过顾庭风意愿后,就做主将鲍阿嬷雇了回来
鲍阿嬷脾气温和,面容慈祥,平日里也不爱与人说闲话,虽然家里穷苦些,但里里外外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就连去过他家的人都称赞说,没见过这么爱干净的人家,村里最不好收拾的土灶都用湿抹布边边角角仔细擦拭得一尘不染,庭院门口半点落叶杂草也无。
邵大婶这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正如大家所说一般,鲍阿嬷手脚麻利,还煮得一手好茶饭。
灶上鸡汤早已经闻到味了,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鲍阿嬷把盆子放好,擦干净手,揭开盖子准备盛出来。
“生病”最伤元气,需要大量进补方能慢慢养回来,所以顾庭风隔几天就跑一趟镇上,红枣、红糖、桂圆、活鱼、鲜排骨都备着。
还有一些滋补药材,老大夫听到他夫郎“病”好了,也跟着松口气。
老母鸡和鸡蛋的话自家有,倒是不用买,因得了顾庭风的嘱咐,鸡宰杀得勤,隔两天就要杀一只给宴清霜炖汤吃肉。
鲍阿嬷拿小勺仔细把上边浮着的金黄油脂撇出来,荤腥油水都是好东西,平常人家抢着吃还来不及,哪舍得刮走。
只是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有腻口的时候,更何况宴清霜近日顿顿吃。
见鲍阿嬷端着鸡汤进来,顾庭风起身接过,“阿嬷,给我吧。”
鲍阿嬷依言把鸡汤递给他,只是脸上神情有些拘谨惶恐,他是拿了工钱的,整一钱,一个月的时间,比农忙时候壮劳力卖力气还赚得多。
且当初邵大婶雇他的时候就说好言明,帮着照看宴清霜和孩子,洗衣裳做饭。
可孩子他还有机会照看着,宴清霜那里就有些无从下手了,顾庭风事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宴清霜渴了饿了、翻身擦身、抱着上下床,皆由顾庭风一手包揽,大半月来,鲍阿嬷愣是没找到插手的机会。
他是个老实本分的,想着拿了人家工钱自然就得做事,可大人那里不需要他照顾,一钱银子他攥在手里也不安心,故而有些拘谨不安。
宴清霜心思细腻,笑笑说:“阿嬷不用多心,孩子虽小,但是容易闹腾,劳你帮我多照看着。”
“好好。”得了宴清霜话,鲍阿嬷连声应好,安心了许多。
小福生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睛,小鼻子一皱一皱的,知道他是饿了,换做平时怕是早扯着嗓子哭了。
今日可能是在阿么身旁,闻到熟悉的味道才不哭不闹,鲍阿嬷经验足,忙把孩子抱出去喂羊奶。
顾庭风拿起小桌上晾好的鸡汤喂给夫郎,宴清霜凑过去喝了一口说:“前几日不是开始春耕了吗?咱家田地怎么办?”
现在都已经四月了,早该打理田地育种的,只是他又赶在这档口“生病”,相公每日照顾他,耕种怕是要耽误了。
“别担心。”顾庭风伸出手指擦了一下夫郎嘴角沾到的汤水,又说:“大壮家过完年到对面村子买了一头牛回来,只是还是嫩牛犊,暂时耕不了田地,我把牛借给他,还有虎子家,他们一并连我们家的打整了,插秧播种的话,我雇了张大叔他们帮忙,耽误不了。”
除了地里面,家里要干的活也多,后院满圈舍的牲畜,要吃草要打理,尤其兔子一段时间没拿去买,棚子都快挤不下了,得尽快找个时间把大棚子搭出来才行。
今儿天气好,院子里春光明媚,风也吹得轻轻柔柔,顾庭风将空碗搁在一旁,伸手把窗子推开一些透透气。
宴清霜偏头看了一眼,小黄正绕着大木桶转圈圈,小黑逮住来屋檐下做窝的燕子撒丫子追赶,闹得十分欢快,他忍不住跟着心动,说道:“相公,我想到院里坐坐,晒晒太阳。”
他现在身体好了许多,婶子们都说可以适当到外面转转了。
顾庭风找了外衫给他穿好,头上也用额带包严实,才带着他出去。
鲍阿嬷抱着福生坐在堂屋里,刚给喂了羊奶,又换了块干净尿布。
此时小福生见到阿么阿爹出来,支棱着小胳膊要抱抱。
顾庭风把宴清霜安置在躺椅上,又拿了狐皮小被给他盖在膝盖上。
外面太阳虽好,但毕竟才四月初,正是忽冷忽热的时候,尤其夜里寒凉,稍不注意容易落下病根。
顾庭风这方面很是小心,打理妥当后才说:“后院草没了,我把牛牵到山上吃嫩草,顺便割些回来,晌午起风,或者觉着晒,就让鲍阿嬷扶你进屋里歇着,我很快就回来。”
宴清霜笑着答应,最近相公为了照顾他,都开春那么久了,后院牲畜还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一把嫩草,通常丢些秸秆稻草就算一顿,幸好大猪被宰杀了,否则早扯着嗓子嗷叫了。
顾庭风对着夫郎交代好,又看了一眼儿子才走。小福生早已经等急了,见阿爹就这么走了,小手攥成拳头挥得更急切了。
奈何还不会说话,张着嘴也喊不出来,鲍阿嬷抱着他站在旁边,手上用了两分力道才按住他。
笑着对宴清霜说:“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小汉子,还没满月呢,这胳膊腿蹬得可攒劲了。”
宴清霜听得满脸笑意,汉子就是要有劲才好,忙不迭伸手去接孩子,再说了,这么个软糯糯的小团子,谁看了不说喜欢啊!
知道他“生病”的第二天,大家拿了鸡蛋来家里探望,见到如此敦实的小福生,都忍不住想要上手抱抱。
那时候他还远没有这么白嫩可爱,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团缩在床上。
但就是招人喜欢,尤其邵大婶,三天两头的就要过来抱抱,来不了也打发小石头过来看看,若非孩子还小,不能抱到外面去,她早就按耐不住了。
宴清霜把孩子抱在怀里,一手轻轻拍打着,指尖点了一下他鼻子。
小福生对着阿么咧嘴笑了一会儿,眼睛就半睁半闭的想要睡觉。
宴清霜不再逗他,从身后拿了一条小包被,仔细把孩子裹在里面,让他好好睡。
鲍阿嬷手里拿着筛子和黄豆出来,一边捡,一边说:“灶房里还有个大猪脚,晌午用黄豆给你煨猪脚吃。”
自从来顾家帮忙,鲍阿嬷才知道,大家口中说的,顾家日子好过不假。
吃喝上从不拘着不说,就单顾庭风待夫郎的那份心,他看了都暗自咋舌。
多少哥儿“生病”期间,能吃上两只老母鸡,都算婆家明事理,为人大方了。
都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大家过的什么日子,宴清霜又过的什么日子。
这两厢比较之下,饶是再看得开的人,也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命,强求不来。
“好,”宴清霜不知鲍阿嬷心中感慨,笑着说:“待会猪脚多放些盐,再炒两个辣菜,邵婶子拿了些豆干过来,麻烦阿嬷再帮我跟着排骨一道摸盆料卤了。”
他“病”还未好全,吃的饭菜口味都是清淡的,鲍阿嬷更是恨不得一粒盐都不放才好。
顾庭风也不愿开小灶惹他馋,一直跟着遭罪,今日说什么都得让他吃顿象样的饭菜了。
鲍阿嬷哪里不知道宴清霜心思,乐呵呵地点头答应。
他干活利索,没一会就捡了大半碗金黄圆润的豆子出来,拿着往灶房去。
宴清霜一直在房里很少出来,小黑小黄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此时燕子也不追了,趴在他脚边亲亲热热的蹭了一会儿。
又小心翼翼的蹭到小福生旁边,用湿润的鼻子碰了一下外边包裹的小被。
宴清霜知道它俩不会伤害小福,抱着他放低了些,小黑小黄很是灵性,避开锋利的犬齿,舌尖轻柔的舔舐孩子露在外面的手。
小福生熟得很香,丝毫没察觉,还无意识的吐了个泡泡出来,宴清霜看得心都软了,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掏出帕子给他把口水擦掉,惹得小福生又在睡梦中咂摸了两下嘴巴,估计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快晌午时,小福生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宴清霜抬头看了一下天,太阳有些大了,准备抱着孩子回屋去。
鲍阿嬷在从窗户里看见忙出来扶他,宴清霜笑着说:“阿嬷忙你的,我自己能回去。”
再有个两三日,他都能带着福生干活了,不至于走路都还得别人搀扶。
农家小哥儿身体壮实,哪怕“生大病”,最多也只是养个十天半月,第二天接着下地干活的比比皆是。
可顾庭风是铁了心想让宴清霜养足整月,是以到现在,也还抱进抱出,鲍阿嬷拿钱做事的更不敢怠慢。
但瞧见他抱着孩子走路稳稳当当的,也就没搭手,转身回灶房把饭菜盛出来摆在灶台上,怕落灰进去又用筛子盖好。
黄豆焖猪脚还炖在大灶上,鲍阿嬷抽出几根柴火,用灶膛里零星几点炭火煨着,也不怕汤烧干。
他每日饭食都是跟着顾家一块吃,不过想到家里还有个老伴,有时候也会抽空回去看看。
今日也一样,想着事情都忙完了,孩子也正在睡觉,就打算先回去看看,等他俩吃完饭再过来收拾。
于是鲍阿嬷进入房间,怕吵醒福生,小声道:“霜哥儿,饭菜我都给做好了,庭风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我先给你煮碗糖水蛋垫垫肚子?”
“不用了阿嬷,”宴清霜把熟睡的小福生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沿守着说:“早上喝了鸡汤,现在还不饿,你有事就先走吧,相公也快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顾庭风就赶着满满一车嫩草进来了,鲍阿嬷和他说了一声,放心的走了。
整个冬天都没吃过一把青草,顾庭风刚丢到进去,满棚兔子争先恐后的跑过来抢着吃,他又多扔了些。
看着全部挤做一堆的兔子,顾庭风无奈摇头,打算明日先拿些到镇上卖了,剩下的等大棚子搭建好再给腾个地方。
福生的口粮得靠母羊喂养,被单独圈养在一处,顾庭风特意割了些嫩油油的黄花苜蓿回来给它吃。
小福现在还不会翻身,醒了也不怕掉下去,宴清霜拿两个软枕给他围在中间就去灶房摆饭了。
“快过来吃饭,”宴清霜见相公喂完牲畜回来,扬了一下手里的碗筷说:“我让鲍阿嬷做了些辣菜,总算能吃顿有味道的菜了。”
顾庭风瞧夫郎迫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失笑,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几乎每个碗里都放了辣子,排骨还下了椒叶重料,到底没说要他忌口的话,只问道:“儿子睡着了?”
“嗯,”宴清霜点头应着,舀了一碗猪脚汤递过去,“你一走他就睡了。”
刚……孩子就这样,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醒了自己跟自己玩耍,只有拉撒时候不舒服,才会瘪着嘴哼唧两句,还算好带。
不过有经验的婶子阿嬷们也说了,孩子多是越往后越难带,尤其能走能爬的时候,稍不注意就磕了碰了摔了,叫人分不得神。
宴清霜边吃饭,边和顾庭风说起孩子,初为人父的他,眼角眉梢的温柔比以往更甚。
像是秋日的一池秋水,因为小福生的到来,原本平静的水面,被投进一颗细小的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温柔涟漪,摇曳生波。
顾庭风瞧着心痒难耐,捏紧手里碗筷,没克制住,贴过去对着他眼尾摩挲两下。
宴清霜对枕边人无比了解,温顺的蹭了一下他手掌,柔声道:“先吃饭,饭菜要凉了。”
“好,”顾庭风稍稍退开些,老老实实吃了一会,又说:“我吃完饭带张大叔他们到小河村去,估计要忙一阵才能回来,等鲍阿嬷回来你有事就叫他。”
去年和吴大壮家一起在小河村买进七亩水田,加上自己手里的。
就算宴清霜“不生病”,今年的春耕照样得请人,光靠两个人再能干也得误了时节。
闻言宴清霜有些惊讶,“河边湾子的秧田今天都插完了?”
“嗯。”顾庭风笑着点头,别看张大叔他们一帮糙汉子,除了卖力气,手上功夫也利索。
关键是帮着他家收了两季庄稼,也未曾有过半分懈怠,每每天不亮就到田里了。
顾庭风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工钱算是很公道的了,到晌午天热时还能让回家歇会再干。
他想到什么,看向宴清霜又说:“老大夫交代过,你这几日还拿不得重物,所以儿子也要少抱些,他跟头小牛犊似的,睡着了胳膊腿都要蹬踹两脚,你别太惯他。”
宴清霜听相公这么说自己儿子,憋不住笑,不过嘴上还是答应得好好的。
到底是自己儿子,顾庭风说归说,出门前还是回屋看了一下。
小福生还在睡,一早上喂过三次羊奶,估计一时半会儿饿不了,也就没叫醒他。
顾庭风脸上柔和,抵住夫郎额头贴了一会,“那我先走了,你跟着孩子也睡会儿,等他醒了闹得你没法睡。”
宴清霜点点头,站在门口送他。
七八日后,宴清霜的“病”终于好全了,清早起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相公和孩子,脚步轻快的赶往灶房生火烧水,准备把自己好好梳洗一番。
“生病”期间都是顾庭风用艾草和红叶皮熬水给他洗澡洗头,虽不易受寒,但身上多少带些草木涩味,感觉不怎么清爽,今儿自己捣两根皂荚再好好洗一次。
屋内父子俩都是同一睡姿,不多时小福生睡饱了,率先醒过来,墨色的眼珠溜溜转了一圈,见阿么没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过来哄哄他,眼泪说掉就掉。
顾庭风近日劳累,孩子哭了有一会儿都没发现,迷糊着醒过来,手臂习惯性的往旁边捞了一把,没搂到夫郎。
反倒摸到一个温热的小包袱,脸上湿哒哒的,顾庭风立即清醒。
见儿子小脸已经哭得通红,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赶紧抱起来熟练的拍打轻哄。
一手往下探,原来是尿了,起床拿了一条干净尿布重新给换上,小福生的哭声这才倏然止住。
看得顾庭风暗自称奇,随后感叹他性子也不知道随的谁,丁点不舒服就哭闹。
原以为这么娇气,合该是个漂亮可人的小哥儿才对,哪知道是个臭小子。
不过待瞧见那双清澈的墨色眼睛时,越发觉着该是随夫郎了。
毕竟那人某些时候也很喜欢掉眼泪,念及此,顾庭风心里又软了几分。
宴清霜洗完澡散着头发进来,瞥见床上相公和儿子正大眼瞪小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大早上起来就洗澡,也不怕着凉,”顾庭风见夫郎进来,语气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又招手道:“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宴清霜依言走过去,笑眯眯地说:“耳房里我烧了个火炉进去,不冷,晌午师傅他们就要过来了,我总得收拾一下。”
春耕都结束了,哪怕是早上也算不得冷,而且今日恰逢福生满月,师傅他们一家要过来吃饭,他虽算不上邋遢,但总得梳洗干净才是。
顾庭风说不过他,也就没言语,倒是小福生见到阿么来了,小手虚空抓了两下,接着笑得牙眼皆不见。
宴清霜背对相公坐在床上方便他擦头发,自己则把小福生抱在怀里逗弄。
估计是醒来还没吃上羊奶,和阿么玩了一会,小福生就有些蔫了,不过还算给面子,忍住没哭出来,只是抱住脚丫子准备啃。
宴清霜忙把他小脚丫子拿下来,轻声哄他:“乖乖,阿么马上就给你热羊奶了啊。”
说罢就准备出去,顾庭风放下布巾拦住他,“我去热羊奶,待会回来再给儿子穿衣服,你先把头发束好。”
“好。”听相公这么一说,宴清霜把小福生放到床上,往他手里塞了个抓玩的小物件。
起身坐到妆柜前面,仔细把头发挽起来,他头发多不说,尤其顺滑,每次挽簪子总有些费劲。
加上才洗完头发,两支簪子都簪不住,想到师傅他们快要过来了,他没了耐心,索性拿两条布带绑着就成。
等他绑好头发,顾庭风也端着羊奶进来了,喂儿子这事他做得很是熟练。
夜里小福生饿了,哭闹不止,都是他起来喂或者抱着哄,半点没让宴清霜操心过。
宴清霜走过来说:“师傅他们估计要吃了早饭再过来,我先去灶房煮面,咱俩也先垫一下肚子,晚点再忙。”
顾庭风抬眸道:“行,等会儿我带着儿子过去找你。”
第195章 长生果
常言道,孩子多是隔辈亲,这话不无道理。陆师傅对待唯一的儿子陆琛虽算不得苛刻,但也是秉承着棍棒底下出孝子来教养的。
可现在面对两个可爱的小孙儿时,陆师傅也不再吹胡子瞪眼了。
转而改口说小汉子还是皮实淘气些好,长大不易被人欺负。
就连向来洪亮的大嗓门在面对孙儿时,也变得柔和许多,陆琛在旁边瞧着直撇嘴。
想阿爹在自己幼年时候,说话也不曾这般轻言细语过,历来是严厉居多。
急眼了还被他一面揪住耳朵,一面抄起棍子揍,直叫他吃够了教训才停手。
和现在笑得一脸褶子的阿爹完全判若两人,陆琛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不过当瞧见儿子和小福生时,脸上的喜爱同样别无二致,想藏都藏不住。
宴清霜从灶房里端着菜出来,瞧见儿子一脸困意的被师傅抱在腿上逗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得打起精神应对爷爷,见状,宴清霜转过脸小声憋笑。
直到吃饭时,陆师傅才舍得把福生放下,顾庭风接过儿子,把他抱到床上跟着源源一块睡。
一大一小,两个白胖软糯的小团子并排睡在木床上,谁见了都得道一句喜欢。
陆师傅一家,加上顾庭风夫夫,一共五人,桌上饭菜摆得满满当当,一家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宴清霜想着师傅来这免不了要吃酒,前两日特意请鲍阿嬷帮着糟了一锅鸭舌鸭掌。
摸了多年的卤料,鲍阿嬷手艺很是醇熟,糟卤味道被他掌握得正正好。
就连吃惯了镇上红汁打卤的陆师傅,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他吃了一口鸭舌,啃了两个鸭掌才停下筷子,捏起小巧精致的酒盅跟顾庭风碰了一杯。
都是一群大老粗,学不来高门里那副风流雅致的做派。
村里汉子们吃酒也多是用的大碗,酒量差一点的也是端起小碗直接干。
这酒盅是宴清霜去年在镇上买碗的时候顺带的,装的酒水还不够一口,习惯豪饮的汉子吃着自然不得劲。
不过顾庭风在家里喝酒较为收敛,浅尝几口过过瘾就行,秀气的小酒盅用着倒也合适。
若是换做以往,陆师傅瞧见手里的小玩意,指不定要怎么嫌弃,今儿倒是主动开口说用它,怕用大碗喝酒上头熏着两个乖孙。
陆琛酒量不好,用这个酒盅跟着喝了三五杯,脸上也不见醉态,可见酒盅过于秀气了。
吃完饭,宴清霜见两个孩子还没醒,尤其是源源,过来时道路有些颠簸,刚到家就睡着了,怕他醒来叫饿,打了两个鸡蛋,剁了些肉糜,用温水调匀后放进蒸笼里备着。
文哥儿那边也把碗筷洗干净,和宴清霜回到堂屋,陆师傅见他俩进来,停下话头,从怀里掏出个红漆盒子递给宴清霜。
“这是我送给福生的满月礼,回头给他戴上保平安。”
福生的平安锁他和相公早已经备好,就等着今日给他戴上。
现在师傅又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宴清霜以为是师傅念着自己没有娘家人,特地给孩子打了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