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螺小夫郎by山月小七
山月小七  发于:2024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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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冷,除了一床棉被,还有前段时间缝制的狐皮被也拿出来盖着,一并压在身上,总觉得有些重,心口也闷得难受。
半晌后,宴清霜侧着身子,手臂撑在床上爬起来,将狐皮小被撤了才慢慢合上眼睛睡过去。
“汪汪”
黑夜里,小黑突然从窝里一跃而起,跑到房门口大声叫唤。
宴清霜近来浅眠,听到叫声后立即惊醒,就连小黄也一直冲着房门口狂吠不止,前爪使劲扒拉着下边门框想要出去。
宴清霜急忙起身,一边迅速穿衣裳,一边警惕地注意外面动静,自顾庭风没在家里后,他这心里就不曾踏实过。
哪怕青天白日,院门的门闩也一直插着,不敢拿下来,害怕有心术不正的人偷摸进来。
宴清霜摸了一下身边两条大狗,强装镇定地开启房门。
小黑小黄就像离弦的箭,在黑暗中“咻”一下蹿出去,齐齐对着院门狂吠。
这么晚了是有人在门外吗?
宴清霜内心忐忑不安,抄起门后的棍子紧紧攥在手里防身,刚踏出门坎,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宴清霜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直到门外那人又喊了一声,他这才如梦初醒,倏然回神,忙不迭跑过去开门。
从清河镇到陆琛出事的地点,他们一行人花费了七天,找人又找错了方向,整整耽误了二十来天。
回程时路上早已结冰,不好走,想到一个人在家的夫郎,顾庭风焦急不已,一路急赶。
到镇上都已经是半夜了,陆师傅不放心他连夜赶回去。
可顾庭风哪里听得进去,就这么埋头摸黑赶了回来,站在门外看了一会。
这时候夫郎早就歇下了,本不想吵醒他,自己从院墙上翻进去。
可忘了家里还有两条异常警觉的猎犬,他才发出一点点响声,小黑小黄就嗷叫不止。
顾庭风懊恼又欣慰,知道夫郎一个人在家比较谨慎,怕吓着他,这才赶忙出声。

第184章 养马村
宴清霜颤抖着手把门闩取下来,才把院门开启,顾庭风就阔步上前,将人紧紧拥入怀里,声音沙哑道:“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从听到相公声音那刻起,宴清霜多日的担忧害怕,瞬间消失不见,只留满腔欢喜,以及明显的哭腔,闷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庭风听着心里揪疼,良久吐出一口浊气,“外面冷,揽住我脖子,我抱你回去。”
宴清霜摇摇头,从他怀里退开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自己走,我这几月重了很多,抱不动了。”
“瞎说,你就是再胖上一百斤我也抱得动。”顾庭风发出一声很轻的笑意,弯下腰,轻而易举的抄起宴清霜腿弯,把人小心珍重地抱在怀里。
宴清霜忙揽住他脖颈,开心的眯起眼睛,自打成亲,两人就没分开过一天,此时触碰到彼此的温度,内心滚烫满足。
等回了屋,顾庭风把人放到床上,借着明亮烛光,目光贪婪地看着宴清霜,似乎要把失去的那些时日全都给补回来。
宴清霜被他这么看着,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憋不住了,露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委屈道:“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顾庭风抱紧他,心脏再次闷疼,他也是,想夫郎想得不行。
想他一个人在家怕不怕,晚上睡觉有没有盖好被子,翻身起夜又该怎么办,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没有一刻不在想他。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直到后院公鸡打鸣,顾庭风才把人放开,拿起被子给他盖好,“困不困?你先睡觉,我去洗洗马上回来。”
他在外面一个多月,说是风餐露宿也不为过,加上连夜赶路,浑身脏污,胡子拉碴的,像是哪里来的难民一样。
可宴清霜正是依赖他的时候,紧紧抱着不撒手,也不从他怀里起来,“我不困,不想睡觉。”
顾庭风眼神愈发柔软,低头吻了一下夫郎头发,温声低哄,“那我不洗了,去换身干净衣裳,很快。”
宴清霜这才同意了,不情不愿地放开他。
顾庭风快速从箱笼里拿了套里衣换上,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掀开被子再次把人抱在怀里。
宴清霜靠在他身上,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陆琛情况怎么样了,连忙问道:“琛哥呢?你们找到没有,他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想起哥么这段时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他很怕听到什么坏讯息。
说起这个,顾庭风眼底狠戾一闪而过,又瞧见夫郎确实不想睡觉,便把事情仔细说给他听。
原来陆琛他们回程的时候,路过上元城外的一个小镇,那时眼见天快黑了,商队领头的汉子瞧着再往外走,就没歇脚的地方了。
就原地找了一家客栈休整,吃饭的时候听人说起,离镇上五里处有个村子,名叫养马村,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养马的地方。
养的还是价值千金的大宛马,专门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玩闹取乐。
跑商的汉子们听到这里惊讶不已,他们走南闯北,听过见过的稀奇玩意数不胜数,这大宛马自然也知道。
大宛马,又名汗血宝马,传说能日行千里,出汗时全身血红,不过那得数千里以外的孤北塞外才有,大历朝从未有过。
跑商需要长途跋涉,对于这种能日行千里的罕见马匹,哪怕是买不起,也向往已久,加上养马村顺路,当即表示想过去看看。
陆琛当时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上元城离他们清河镇不过七八日路程,有这么一个专门养名贵大宛马的地方,为何从未有人听说过。
可其他人明显被吸引了,势必要走一趟,所以次日一早,众人就兴致勃勃地打整好队伍,启程往养马村方向去了。
等到了才知道,哪有什么所谓的养马村,不过是别人引他们上门,说的幌子而已,这里就是一个土匪窝。
不过那时就算陆琛他们反应过来也晚了,他们商队仅有十六人,双拳还难敌四手。
更何况是整整一个村子的人,还都做惯了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下手自然狠辣,毫不留情。
陆琛他们眼瞅着就要命丧刀下,心里愤恨,可又无能为力,尤其是想起还未见到家人最后一面,心里不甘到了极点。
最后说来既幸运又可笑,一群丧尽天良的畜牲,居然还信奉老天爷。
每年的正月初四,养马村的人都得大摆宴席,准备仪式祭天,不能见血光。
陆琛他们这才侥幸活了下来,不过全身家当,包括这次准备交换买卖的货物,都被搜刮走了,人也全关进黑漆漆的地窖里,不给吃喝。
陆师傅他们动作已经算迅速的了,一路打探讯息,不过到达上元城小镇的时候,还是被陆琛他们歇脚的客栈摆了一道,忽悠过去。
等这么无头苍蝇的找了几日,顾庭风越想越感觉不对劲,既然上元城都有人见过陆琛他们商队,反倒是必经之地的小镇又怎么会说没见过呢?
当下又找了回去,顾庭风一行十来人,全都是身材高大壮硕的汉子,个个手里拿着弯刀弓箭,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主,客栈管事小二两股战战,立刻把和养马村里应外合的腌臜事抖了出来。
陆师傅他们及时报了官,跟着把陆琛他们救了出来,不过耽误了些时日。
陆琛他们每日没有吃食,就靠点地窖里的大缸水活命,救出来也去了大半条命了,若是再晚一步,恐怕人都没了。
因着陆琛他们情况危急,等送到城里又休养了大半月,这才敢上路。
宴清霜听完咬牙切齿,他们附近十里八乡的,向来民风淳朴,人也和善,万不会像养马村那般可恶,净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忙问相公:“后来呢,养马村那些人怎么样了?”
顾庭风怕吓着夫郎,没说大半都被杀了,只低声道:“被官府抓走了,他们干了那么多谋财害命的事,怎样处理都不为过。”
宴清霜点点头,见相公满脸疲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赶忙说道:“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嗯。”顾庭风哪怕意识早已经迷迷糊糊,但还是把夫郎紧紧圈在臂弯里。

次日清晨。
宴清霜猛地睁开眼睛,他记得相公昨晚回来了,忙朝身边看过去,顾庭风真切地躺在自己身边,他心里这才逐渐踏实下来。
顾庭风在外奔波了整整一个月,此时还在睡熟,宴清霜不敢动作,微仰起头,看见相公下巴上,长了浅浅一层青色胡茬。
他伸出手,小心触碰了一下,硬硬的,顾庭风似有所感,眼皮轻颤,抓住夫郎手塞到他里衣里面捂着,“外面冷,别冻着。”
他明显还没睡醒,声音低沉沙哑,好似夜里情难自持的时刻,宴清霜听得耳根子发烫。
被从窗户缝隙中渗进来的寒风吹了一下,才降了些,知道相公困顿,他不敢动了,小心的把头靠在他胸膛上,又跟着睡过去。
等两人再次醒来后,外面早已天光大亮,看样子都快晌午了。
顾庭风星眸笑意明显,把夫郎往上带了一下,凑过去先对着他唇瓣浅啄一口,之后才是真正的、带着无尽思念眷恋的亲吻。
——――似九月采摘的青梅,经过岁月的沉淀,酝酿出一坛清香甘甜的酒,令人回味无穷,又如林间沾了露珠的浆果,鲜红欲滴,恨不得吞吃进肚里才好。
顾庭风伸手抹掉夫郎眼角的泪花,眼角眉梢都透露着餍。足,温声问他:“要再躺会,还是想起了?”
“不睡了,”宴清霜气息还有些乱,双手无。力攀在他肩膀上,“躺多了待会腰背酸疼。”
顾庭风垂眸看他一眼,“那就不睡了,你裹好被子,我先去给你拿衣服。”
宴清霜本想说不用了,床头这件他才穿了两日,还是干净的。
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只要不是特别脏污,穿十天半个月的都有。
尤其现在天气阴冷,身上衣物厚实,一换洗就是好几件,河水冰冷刺骨,手摸上去,扎得又疼又红,谁愿意天天洗啊!脏就脏了。
可顾庭风已经动作利落的开启箱笼盖子,埋头翻找,不一会手里除了两件厚实棉袄,连同雪白的狐皮子围脖都被他拿了出来。
宴清霜忍俊不禁,嗔道:“还没下雪呢,算不得冷,再说了我又不出去,把围脖放回去吧。”
两人拉扯一番后,宴清霜还是败下阵来,从头到尾被相公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自己倒是没换,还是穿来时的脏衣服,打算先好好洗漱一番,再换干净衣裳不迟,他现在这样,也就夫郎不嫌弃他了!
顾庭风回来后,这家里一下热闹起来,小黑小黄尾巴不停地摆动,大脑袋也跟着左摇右晃,看着欢快极了。
顾庭风瞧见它俩身上的毛发,好似被大火烧过一般,问夫郎是怎么回事。
宴清霜想起这事一下就乐了,和相公仔仔细细说起它俩的糗事。
小黑小黄立起耳朵,不满的汪汪两声,旋即也不听了,跑到后院守着又不老实的大猪去。
顾庭风面露无奈,好好的皮毛,这下被烧得乱七八糟的,估计要等春季换毛,才能重新长出来了。
若不是为了煮草料,这一整个月,大灶他都不想烧,不过如今相公平安归来,就连琛哥也好好的。
宴清霜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脸上笑容一直没下去过,精神满满的把大灶点上,往大锅里加满水,准备让相公先把自己收拾好,洗个澡再好好烧顿饭菜。
顾庭风没跟着他进去,去后院转了一趟,见圈舍兔棚子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铺了一层厚厚的秸秆,牲畜都闲适的躺在上面。
一想到这些都是夫郎……做的,他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自责良久,才翻上草楼给兔子还有耕牛扔了几捆干草。
他家今年的年猪膘肥体壮,不亚于去年吴大壮家那头,两只大耳朵走起路来一扇一扇的,想到过几日就要宰杀了,不能亏待它,玉米面多给放了一些。
顾庭风拾掇好后院,本想回屋去帮着烧火,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转,到柴房里看了一眼。
发现他走时劈好的柴火还剩了一点,心里顿时松口气,取下墙壁上挂着的斧头准备再劈一些备着。
宴清霜水舀得多,一时半会烧不开,又在旁边起了小炉子,将燃着的柴火夹了一些到里面,晌午准备吃个腊肉锅子。
锅子是他们村里的叫法,也有人家叫暖锅,听说还是都城里文人墨客传出来的。
不过他们叫法更为文雅些,名为拨霞供,严冬酷寒时候,把猪羊肉切成薄片,调上一碗酱料蘸着吃。
后来大家发现这样吃不仅省事,而且冬天吃着暖呼呼的,一点也不会觉着冷,就开始在各处时兴起来。
寒冬腊月,找不到什么菜吃,荤腥的话顶多就是些自家养的鸡肉、鸭肉、兔肉,还有过年宰的新鲜猪肉,腊肉的话估计早就吃完了。
他家的话自从顾庭风没在家,宴清霜没心情处理腊肉,所以整条后腿他都没动过。
今日处理好后吃锅子最合适不过了,再煨上一罐花金豆跟着。
想来自家也快杀猪了,宴清霜下手颇为舍得,一条大猪脚全割了下来。
这个部位筋肉最多,要炖足了才好吃。正好跟着豆子一块煨,待会炖出来的肉汤就拿来吃锅子。
再割一些油润,颜色漂亮的腊肉下来,吃锅子的时候翻炒一下备用。
这天气确实冷,凉水下去猪脚上的油花瞬间凝冻起来,洗不干净,宴清霜从锅里舀了两瓢热水出来,又重新把大锅参满水。
等豆子猪蹄端上锅煨的时候,灶上大锅热水也翻滚了,宴清霜以为相公还在后院,便提高声音喊他。
顾庭风笑着在门外答应他,他劈柴出了一身汗,外衣早就脱了,此刻穿了一件灰色褂子,打着赤膊进屋。
看得宴清霜直皱眉头,眼一瞪,责怪道:“这大冷天的,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还不赶紧把外衣穿上。”
顾庭风见夫郎真的生气了,赶忙把衣裳披在身上,讨好的笑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木瓢,把热水舀到桶里准备洗澡。
宴清霜又把大锅重新舀满水,这天气洗澡,水冷得快,热水得一直供着,不然容易受冻生病,进到小耳房内,见相公头发都已经洗好了,说道:“我帮你搓背。”
“好。”顾庭风笑笑,把丝瓜瓤递给他。
………宴清霜脸色臊红,伸手拍打他后背。
村里人家洗澡多是用的粗麻,或者丝瓜瓤,前者厚实粗糙,但也容易搓洗掉身上的脏污,多是汉子在用。
后者不仅能拿来洗碗,还可以代替粗麻搓洗身体,深受妇人夫郎们喜欢,而且做这个也不费事。
吃不完的丝瓜就留在藤上,等到熟透后,摘下来暴晒,等外面老皮剥落,再把里面丝瓜籽取出来就可以了。
因着用处大,大家都会特意留些丝瓜在树上,多做几个放着。
顾庭风洗好澡,擦干头发,换了身干净衣裳,站在院子里甩胳膊踢腿,好久没这么松快过了!

第186章 腊肉锅子
宴清霜拿了刮胡子的剃刀出来,见相公在院子里踢踢打打的,小黑小黄也围着他转个不停,笑着喊他:“快过来,都备好了。”
说着重新打了热水,放了巾帕、皂荚,顾庭风还以为夫郎这次要亲自给他打理,忙不迭走过去,岂料对方放下东西就准备走。
顾庭风疑惑道:“不是要给我刮吗?”
宴清霜嘴角缓缓勾起,带着浓浓笑意说:“自己打整,我先去做饭,待会就能吃饭了。”
相公在外面一个月,肯定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他现在恨不得立即张罗出一桌饭菜才是。
顾庭风摸了一下自己下巴,知道没指望了,老老实实站在镜子前面处理。
他这一月来确实没怎么打整面容,看着跟个野人一样,刚和夫郎温存了一下,给他扎疼了,若非对方实在想他,指不定要把他推开才是,顾庭风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宴清霜揭开盖子,见豆子和猪脚煨得差不多了,便着手准备小料、和吃锅子的青菜。
要想味道好,腊肉锅子必不可缺少的就是青蒜苗、姜片、花椒,宴清霜把小料备好,才开始洗菜。
今年的菜种得早,刚入冬就打了青白菜薹,胖嘟嘟的,但是极其鲜嫩,还可以生吃,宴清霜洗了一大把沥在簸箕里,又滚刀切了些白萝卜。
想着若是有豆腐就好了,顾庭风拾掇好进来,见夫郎盯着竹板愣神,问他:“这是怎么了?”
宴清霜抬起头笑笑说:“我在想邵大叔家磨坊今天开门没有。”
他家每年这个时候都忙得不可开交,家家户户上赶着买豆腐。
只是昨日听溪哥儿说,这两天杀猪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邵大婶家是哪天。
顾庭风说道:“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正好我出去有点事办。”
宴清霜没问他什么事,只叮嘱他早点回来,吃锅子本就不费事,等豆腐回来下锅就可以吃了。
顾庭风点点头。
趁相公买豆腐的功夫,宴清霜又抓了些晒干的菌子出来泡发,跟着吃腊肉锅子最鲜不过了。
“庭风,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吴大壮站在自家院子里磨刀,准备过几天杀猪用,见到顾庭风很是兴奋地喊道。
顾庭风笑着答应他,“嗯,昨儿夜里回来的,你家什么时候杀猪?”
“早上刚请村长看过吉日,就大后天了,正好你回来了,记得来帮忙。”
“行。”顾庭风爽快答应,和他寒暄几句就赶着买豆腐去了。
“你刚和谁说话呢?”溪哥儿在灶房,隐约听到大壮在和别人说话,拿着锅铲出来问。
吴大壮咧嘴,笑呵呵地说道:“是庭风,他回来了。”
“是、是么。”溪哥儿高兴的揪了一下身上的围裙。
这下小霜总算是能放下心了。
邵大婶家年年都是村里最早杀猪的人家,今年却不知怎么赶后了些,所以今日豆腐磨坊还是开着的。
排队的人不算多,很快就到顾庭风了,邵大婶见到他,面上一喜,高兴道:“可算是回来了,婶子家后天杀猪,可得来帮忙啊!”
每年一进入腊月,杀猪算是村里头等重要的大事,除非是关系不好,两家有仇的,否则哪怕是在路上遇见,都是逮到谁喊谁,尤其是青壮汉子最容易被盯上。
顾庭风自然是点头答应,幸好大壮家是大后天,否则这时间上还真不好错开。
随后邵大婶瞥了一眼后边排队的人群,对着顾庭风说了什么。
顾庭风听后脸色迅速阴沉下去,这种表情,他还是在收拾陈家兄弟的时候露出来过。
一时间周围的人看了心里都发怵,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些。
邵大婶叹口气,幸好顾小子回来了,这家里没个汉子在,最招人欺负了。
就拿自家来说,别看他们现在风光,磨坊豆腐生意红火,铜板一个接一个,砸下去听着哗哗响。
可当初儿子儿媳妇双双去世,他们家里没个顶事的,就剩下他们老的老,幼的幼,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见他们体弱好欺,晚上偷摸翻进来翻箱倒柜,哪怕是放在枕头下压着,都能给你抢了去。
第二天除了站在村口骂一顿,还能怎么办,就算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敢找上门上去要啊!
这口窝囊气,纵是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了。
现在虽看着捱过来了,可柿子专挑软的捏,村里也一样,人丁凋零的人家,看着就是比旁边好欺负、好拿捏些。
不过顾小子不一样,哪怕他身后无人帮衬,可他却是实打实的能顶事,就算家里只有他一个汉子,这村里又有谁敢找他麻烦?
她家小石头得了小霜那孩子喜欢,她和老伴心里别提多欣慰了,他们现在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去了。
看在这层面上,也好厚着脸皮,烦请顾庭风对着自家孙儿,帮忙照看一二,这样他们就是入了土,也能安心了。
宴清霜把锅子准备好,架在小炉灶上面,锅里的腊肉都是下干红辣子煸过油脂的,满屋子的香辣味。
猪脚煨得软烂,不过味道被豆子卷走,淡了些,待会下在锅子里多煮会才好吃。
刚弄完,就见相公端着豆腐回来了,宴清霜笑着接过去,用刀划成片。
顾庭风怔怔瞧他眉眼,想到邵大婶说的话,拳头攥得死紧,他一想到他没在家的时日里,夫郎这样温软的人,还……
竟被逼的学着村里婶子老嬷嬷那架势,堵到那毒妇门口叫骂,他这心里就疼得不行,怎么缓都缓不过来。
“相公,你怎么了?”宴清霜刚把豆腐装好,直起身就见相公脸色异常难看,心里顿时吓了一跳,焦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还是刚才洗澡冻着了?”
“说话啊!”宴清霜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没事,我没事,”顾庭风缓缓吐出一口闷气,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将宴清霜紧紧搂在怀里,哑声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宴清霜不知道他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闷声道:“你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顾庭风垂眸,昨夜夫郎说的也是这句话。
“好了,快吃饭吧,”宴清霜从他怀里退出来,逗他开心,“再抱下去,汤都要烧干了,我先把豆腐下进去煮着,马上就能吃饭了。”
“嗯。”顾庭风去拿碗筷,两人就围在小火炉旁边,整个屋子暖乎乎的。
腊肉锅子的味道厚实浓郁,连才下进去不久的青白菜薹都裹了浓厚的咸香,萝卜和豆腐要多炖一会,入味了才好吃。
顾庭风夹了半边猪脚,又用勺子捞了些菌子放到夫郎碗里,“多吃点,你最近是没吃饭吗?瘦了好多。”
“能瘦得到哪去。”宴清霜好笑道,虽然这段时日,他确实没什么心情做饭,但是为了……他还是每顿饭都有按时吃的。
顾庭风无声叹气,这哪像有好好吃饭的样子,他走时夫郎脸庞圆润,摸着软乎乎的,现在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都没了。
下颌看着愈发精致瘦尖,估计还没他手掌大,只有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倒是一如既往,还未言语,眨巴两下,便叫人软了心肠。

第187章 请人
宴清霜望着碗里的大猪脚面上犯难,因煨的时间长,骨头早已脱落,只能用筷子夹住埋头吃。
顾庭风轻笑出声,夫郎吃饭虽不像女子细嚼慢咽,但也学不来汉子那套粗口暴食。
就夹到自己碗里,用筷子分小了些才给他,吃锅子不用担心饭食冷了,两人都是慢慢吃,越到最后越香。
一个时辰后,饭才终于吃好,宴清霜正准备去喂小黑小黄吃饭,就见村长带着顾守礼进来了。
村长乐呵呵地说道:“小霜,听说庭风昨夜回来了是吧。”
“回来了。”宴清霜忙把他俩迎进屋里,又去后院把相公叫了回来。
这段时日村长有空就过来看看顾庭风回来没有,叫宴清霜无比感激,都记在心里呢。
等顾庭风过来,顾守礼大力拍着顾庭风肩膀,“好小子,你这一去这么久,可算是回来了。”
顾庭风面庞也软了几分,几人坐在堂屋里说话,宴清霜往炉子里加了些柴火,又泡了一壶藤茶过去。
都是他们村里老人炒制的粗茶,比茶沫子好些,也称长寿茶,因着名字讨喜,家里来了客人都喜欢用它招待。
汉子谈事情,他不好在旁边,添了茶水,放了瓜果就去灶房里把刚刚吃的碗筷收拾洗干净。
村长喝了碗热茶,身上的寒气祛了些,说:“坝子上今年捞了鱼,需要重新整顿,里面还有半数鱼仔,若是不好好保护的话,估计下次就没这么多鱼了。”
顾庭风自然明白,虽然鱼是生活在水里的,但是冬季水温骤降,也会被冻死。
去年他们一得空就去换水,割大量草扔在里面,让鱼群躲在草丛下面取暖。
今年下了那么多鱼籽,全都是些小鱼,可能丢草也不管用了,还得扯油布盖一下才行。
顾守礼一段时间没见,好像又恢复了那副人来疯的模样,对着村长嬉皮笑脸。
“放心吧阿爹,这些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做,你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头都快白了。”
他这话不假,顾庭风也发现村长头发比去年白了些,估计真是操心多了。
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村长,但是这村里大事小事哪样不是他处理的?
尤其是腊月里,家家户户就是杀个猪,也得请村长帮着看个好日子。
顾村长见儿子这般没大没小,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顾庭风说道:“对了,明早上我家杀猪,现在就和你说一声,你带着小霜早点过去,你叔么说什么请他帮着看帕子,我也不懂妇人夫郎家那套,等他自己过去问吧。”
顾庭风心道这还真是巧了,一早上答应了三家帮着杀猪,看来自家也得早日准备了,“那行,我明早带他过去。”
现在天冷不说,外面路也不好走,若是之前,他肯定就不让夫郎出去了,可这次明显是顾叔么找夫郎有事,不好拒绝。
该说的都说完了,村长还要去请其他人,就打算走了。
顾守礼摆手让阿爹先回去,他在这里多待会,和庭风说说话。
岂料村长一个瞪眼,怒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说话,你老丈人那里你不去请,难道还要我亲自去?”
此话一出,顾守礼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毛发炸开,脸色涨红,犟嘴道:“谁……谁说我不去了,我就是打算歇会再去。”
顾村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想当初他为了娶夫郎,恨不得一天三趟往人家跑。
春季帮着耕种,秋天抢着割稻,河里捞条鱼都要急吼吼的给送过去,逢年过节就更别提了,早早带着东西去请人,处处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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