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螺小夫郎by山月小七
山月小七  发于:2024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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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就人家姑娘看上了这傻小子,若是别人,指不定怎么嫌弃,还不想着跑勤快点,到时候人家不把女儿嫁给他了,看他怎么办。
顾守礼陡然被阿爹揭了底,又瞧见顾庭风脸上戏谑的表情,更加羞臊不堪,脖子上的青筋都憋不住了,也不再说什么留下的话,低着头匆忙逃走。
宴清霜在灶房都听见村长的吼声了,忍不住和相公相视一笑,想要娶人家姑娘,的确不勤快点可不成。
顾庭风回来就连着帮按了三天年猪,第一天是村长家,还是和往年一样,人多得不行。
还没进门就里里外外围着,加上今年顾守礼岳家也来了,更是热闹。
众人瞧见顾守礼难得稳重,真有那么几分成亲后汉子的担当了,暗道这亲事果真成了。
可惜还没正经多久,待老丈人进门后,那挺了一早上的胸膛腰背,瞬间佝偻成一团。
婶子阿嬷们看了直撇嘴,说他小孩心性,不过都没什么恶意。
大家从小看着他在村子里上蹿下跳,知晓他只是玩心重了些,没什么坏心眼。
汉子都一样,成家后就好了,听说那陆家姑娘也是顶漂亮的,关键还勤劳能干。
前几年陆父到镇上做工,出了岔子,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家里里里外外都是那孩子一把抓的。
村长夫郎听着也很是感叹,自家儿子一时犯浑,直言不去相看陆家,这谁听了不多心啊!
不拿扫帚打出来都是人家明事理,好说话了。
好在自家儿子傻人有傻福,入了陆家姑娘的眼,人家才能不计较,把亲事这么顺利的定下来。
杀完猪就是吃吃喝喝,尤其是汉子们聚在一起,这酒自然少不得,喝的都是村里自酿的土酒——烧刀子。
这酒味别提多熏人了,可冬天就是要喝这个才痛快,一口下去,全身热呼呼的,那大海碗就没见干过。
女眷夫郎们在屋里瞧着也不敢管,怕自家汉子觉着妇道人家管太多,多嘴,丢面子,这样回家少不得要闹一顿,更甚者摔东西打骂的都有。
顾庭风大半年没喝了,就炙羊肉那回跟着喝了一些,这会儿闻到浓烈酒香,肚里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端着干了半碗后,见夫郎拧着秀气的眉,频频看过来,他抹了一把嘴角,顿时收敛许多,只顾埋头吃菜,只有在推脱不过才拿一下酒碗。
旁边妇人夫郎们看了,纷纷打趣说还是宴清霜有本事,把家里汉子管得服服帖帖的。
宴清霜听着讪讪一笑,喝酒乃汉子本性,他自然不会拘着顾庭风,只是酒喝多、喝急了容易伤身。
不过也是相公脾气好,无论他说什么都听进心里,从不会让他担心。
等帮完吴大壮和邵大婶家杀猪,顾庭风也趁机请好帮忙的人,期间还去了一趟陈秋菊家,等回来见他衣襟上全是血。
这几天走在路上都全是猪毛血水,宴清霜还以为他是在哪里蹭到的猪血,叫他脱下来自己拿去洗了。
顾庭风摇摇头,自己拿着盆子蹲在井水边搓洗干净。

第188章 年猪
今儿自家杀猪,来了不少人,宴清霜比不得去年时候,就没怎么跟着忙活,灶房里有婶子们帮衬,他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
外面有顾庭风招呼着,盆子、磨好的杀猪刀一早拿出来,免得到用的时候着急忙慌找不着。
因此等帮忙的人都送走后,宴清霜精神头依然很足,不见半点疲惫,望着堂屋油布上堆得小山似的猪肉,脸上别提多高兴了。
今年的年猪比去年那头大很多,刚卸下来就有汉子拎着估计了一下,净重差不多在三百斤左右。
又是自家养的,能不高兴吗。
顾庭风脸上也带着笑意,动作利落的给规整好,该腌的腌、该切的切。
怕年夜饭又把大猪头给忘了,他还特意先把上边的毛刮掉,放在显眼的位置,这样一进门就能看见。
而且这天气冷,也不怕放坏,腊肠腊肉自是不能少,今年还特意分了些肠衣出来做腊排骨。
本想着自己一手包揽了,不麻烦夫郎沾手,可他做力气活还行,一碰到这轻巧活计,就显得有些粗脚笨手。
菜叶子还没包裹严实,中间就戳了个大洞,就连柔韧的肠衣也难逃他大掌,硬生生被撕了个口子。
顾庭风讪讪一笑,忙又拿起一块菜叶补救,可还没等他盖上去,没拍紧实的豆腐就散落回盆子里。
宴清霜坐在火边掩嘴轻笑,相公从早上忙到现在,外面天都黑了,不料最后被这血豆腐和腊排骨难住了。
他把拢在膝盖上盖腿的小被拿下来,放到凳子上,走过去帮着相公一块做。
外面天愈发冷,寒风呼啸着从门缝里灌进来,小黑小黄不长记性,头埋到灶膛里,屁股撅着呼呼大睡。
有了宴清霜的帮忙,腊排骨和血豆腐很快就装好了。
顾庭风起身把地上东西收拾好,腊排骨扎孔,挂到炕上,等把里面的血水滴出来,过两天跟着腊肠熏。
看向夫郎:“困不困?灶上水滚了,我打水给你洗脚,剩下的咱们明天做。”
宴清霜咬了一下唇瓣,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还早,不想睡,我……我有些饿了。”
今天他没干什么,早上院子里忙乱,他被相公和婶子们劝着在房里休息,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下午又都是相公一个人在忙,他就在火边取暖,半步没挪开过,晚饭他们吃得还算晚,可他就是觉着饿了。
话音刚落,肚子就跟应景似的,咕噜咕噜叫起来,宴清霜难得红了脸,结巴着想为自己辩解一下都不知该如何言语。
顾庭风凑过去碰了一下他唇瓣,那上面被他咬了两个牙印,显得愈发红艳。
笑着道:“饿了怎么不早说,饭菜都是现成的,喊一声,我给你热热就能吃了,何必饿着自己。”
宴清霜:“………”
他倒不至于连个饭菜都热不了,只是相公一整天忙得团团转,他哪好意思张口说自己饿了。
顾庭风也未再多言语,起身给夫郎热饭菜,他说现成的不假,这杀猪菜只会往多了做,少了不够吃要被人嫌弃小家子气的。
两口锅都装了杀猪大菜,猪血青菜旺子和白肉,下面压了一拢油润粉肠,这东西稀罕着呢。
倒不是舍不得给帮忙的人吃,只是粉肠,还有腰子、猪心这些,一头猪拢共就这么点,全拿出去也不够大伙分。
所以无论是在哪家帮忙,做饭的婶子阿嬷们都会默契的把这些留给主人家自己吃,不摆上桌。
顾庭风知道夫郎喜欢吃这个,全部舀到罐子里煨热,又热了些猪血旺子,下了两棵新鲜菜心跟着煮。
宴清霜拿了两副碗筷过来,还没等煨热一点,先夹了块粉肠送进嘴里。
顾庭风瞧他真是饿了,也不拦他,只问道:“要不要炙点猪肉吃,晌午我留了一块没搓盐的。”
“嗯,要吃。”宴清霜迫不及待点头,早上院子里起了火堆,汉子们杀完猪就顺手割些猪肉去炙,他在屋里都闻到味了。
顾庭风拿刀割了半条花板,放到火上烤到滋滋冒油,两人在上面撒点盐,或者拿在盐碗里蘸一下,味道很是不错。
小黑小黄闻到味,觉也不睡了,嗅着鼻子爬起来,蹭到旁边,讨好卖乖要吃的。
顾庭风丢了几块在地上给它们。
宴清霜咽下嘴里的肉,笑笑说:“明儿你去镇上把东西买回来吧,我估摸着要下雪了,省得到时候路上不好走。”
“好,”顾庭风答应着,“除了爆竹、对联、年画、门神、香烛纸钱、瓜果点心这些,其它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过年最重要的就是这几样,家家户户才杀了猪,不缺肉,所以荤腥都不用买。
腊八也刚过两天,各色豆子买过了,一时半会,要备的年货,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宴清霜双手不自觉的……垂眸思索,“过年添福气,还得扯块红布回来接喜。”
――过完这个年很快了。
“另外除了桃符春联,院门上再挂两个红灯笼,我打了好些络子,桃树上也挂。”
“还有没开过刃的剪刀也得买一把回来,日后放到床边给……辟邪。”
顾庭风一一应声,旋即想到什么,“师傅那儿的礼我今天一并送了,初二走亲戚就不过去了,等琛哥再休养一段时间,正月十五他们一家过来,和我们一块包元宵。”
“真…真的?”宴清霜欣喜的看着相公,“是师傅亲口跟你说的?”
顾庭风捏了一下夫郎脸颊,又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才笑着说:“我何曾骗过你,前几日去镇上买豆子的时候就商量好了。”
“还有我给琛哥拿去卖的狐皮、兔皮子,琛哥说大赚了一笔,等来家里再同我们细算。”
这个宴清霜他也是知道的,那些货物银两,被养马村的搜刮走后,并没有来得及处理掉。
陆师傅他们都是一群老人精了,待确认陆琛没事后,怕那些东西被官府的人缴获,第一时间挪走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闹元宵也不错,宴清霜双眼异常明亮,温顺的蹭了一下相公手。
“这样的话,镇上懒得跑,年货你一次多买些,师傅喜欢喝酒,酒水少不得。”
“好久没见过源源了,路上遇见什么小玩意,买件回来哄他,再给我买块甑子蒸糕回来,想吃了,其它的你自己看着买……”
“好。”顾庭风认真答应。
腊月二十,镇上一派热闹景象,货郎摊贩,备年货的人络绎不绝,摩肩擦踵。
青石板上香烛元宝高高堆起,火红爆竹包了纸皮存放,各色花灯制作精巧,形状各异。
四方、八角、双鱼、花、鸟等,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圆灯、提灯左侧下方还垂着五彩长流穗,看得人眼花缭乱。
双喜、鲤鱼、龙凤、梅花络,香囊福袋一个挨着一个,挂在身后木架上,犹如华丽妇人打扮,在寒风中环翠叮当,绰影摇曳。
今年宴清霜来不了,镇上哪怕再热闹,顾庭风一个人也不觉得有看头。
听见街道两旁吆喝叫卖,径直往地方走去,买好东西给了银钱就去下一处。

一进入腊月,时间就变得格外快,好似都在等不及,想要迎接新年了。
一连下了三日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腊月二十六送走灶神。
次日顾庭风和宴清霜紧接着洒扫迎新年,擦灰掸尘收拾院落屋子,里里外外拾掇得一尘不染。
顾庭风从墙上拿了大扫帚和铁掀,在外面扫雪铲雪,院子里雪下得深,尤其是夜晚,起来院里栽的两棵桃树都被覆盖了大半。
冬日闲下来,饶是不懂情趣的农人看见这皎洁白雪,也生出两分闲情逸致,站在外面欣赏一番。
可怕宴清霜出来踩雪滑倒,顾庭风院里每个角落都铲得干干净净,还烧了热水泼在上面,把雪水化开,顺着沟渠淌下去。
屋檐上挂满尖锐锋利,晶莹剔透的冰钩子,他也拿竹竿挨着打下来,砸在地上,听着清脆悦耳。
小黑小黄跃跃欲试着想上前接住,被顾庭风喝退回去。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砸在身上还了得!
只是这雪下个不停,才刚铲干净,天上再次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多久地面上又覆了一层新雪。
顾庭风杵着铁锨站在院子里,下就下吧,他管不了老天爷的事,只得把夫郎拘在屋子里,不给出来。
宴清霜自己也很小心,近来院门都不出了,只在屋里收拾衣物。
这两年日子好过了,新衣裳平日里都比其他人家做得勤些,更遑论这大过年的。
早在入秋前他就着手准备了,想到初一要穿,便从箱笼里翻到最上面放着。
还有络子香囊,用颜色艳丽的彩色丝线编织而成,看着鲜艳夺目,一条条整齐的收在妆盒子里。
平日里大家身上着粗麻布衣,就是腰间挂了络子香囊,看着也总感违和,可过年就不一样了。
会过日子的妇人夫郎,不仅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年节亲戚往来,衣裳就是汉子的脸面,过于寒酸了惹人笑话,瞧不起。
所以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布料,也都花了十二分的心思,缝制得精巧整齐。
腰间再挂上香囊络子,给家里汉子收拾体面了再出去,这样既好看又有面子。
日子忙碌不停,转眼已是腊月三十,夜里噼里啪啦的放了一晚上爆竹。
早上起来整个村子满地碎红,空气中弥漫着新年的味道。
顾庭风出去贴门神对联,今年还要费事些,得用细长刀背或者镰刀把旧的红纸揭下来,刷干净才能贴新的上去。
院门就是主人家的排面,所以过年贴对联也大有讲究。
两侧对联一定要是那种又宽又长,直直垂下来的。
这样别人从自家门口路过,看着气派喜庆,定然是户殷实人家。
中间两扇门板贴驱鬼辟邪的门神——神荼、郁垒。
神荼位于左侧,甲冑执戈、姿态神武。郁垒位于右侧,悬弧佩剑,面容威严,只一眼,便能震慑四方小鬼,叫其不敢冲撞作乱。
院门贴好挂上大红灯笼,宴清霜跟在相公旁边,只觉得今年愈发热闹了。
站了一会,他自觉帮不上忙,便说道:“我把络子给你放这,等会你记得拿去挂在桃树上,我先进去准备年夜饭。”
“不急,”顾庭风连忙拉住他,“今晚年夜饭由我来做,你在旁边打下手,若是觉着累了就歇息。”
宴清霜最近………,往往站不住多久就想找地方靠靠,可不敢叫他累着了。
他手下加快动作,络子挂好,院里各扇门窗贴好,洗干净手就准备磨刀霍霍,杀鸡宰鸭,刮鱼剁肉。
宴清霜脸上挂着笑,在旁边看相公大展身手,顾庭风做事不似哥儿女眷那般收敛,挥手间干净利落,叫人移不开眼。
想到夫郎说要吃凉冻,便把猪头和猪肉条打整好,下姜片、花椒、蒜苗进去,盖上盖子大火炖煮。
去年也做了猪冻,但是宴清霜没留意,放到外面冻了一夜,早上起床后,迷迷糊糊的又拿到火上加热,就这样刚成型的猪冻还没吃就被热化了。
大盆里还有七八条草鱼,鱼不用省,村里有开门红这一说法,所以无论是新年第一声爆竹,还是菜色都偏向红烧。
所以红烧鱼、红烧肉、双喜丸子,寓意年年有余,红运当头,是必不可少的。
再捞一条肉质肥硕鲜嫩的草鱼踢掉鱼骨头,和豆腐鸡蛋汆丸子。
宴清霜在旁边帮着炸鸡炸鸭炸豆腐和酥肉,凡是舍得用油炸出来的东西,都是金贵的,出锅无论是用来蒸或者炖,味道比直接下锅的更加好吃。
小黑小黄在门外馋得不行,刚顾庭风嫌弃它们绊手绊脚,就给赶到外面去了。
因此哪怕再馋,它俩也不敢进来,吐着舌头,一个劲的摆尾巴想要吃的。
宴清霜心软,等鸡块出锅后,给扔了两块过去,看着顾庭风说:“相公,大肠要不要炸一下?”
顾庭风点点头,笑着说:“炸吧,过道菜油上色,我拿去跟着卤。”
夫郎最喜欢镇上的红酱卤肉,他准备把猪肝猪心猪舌猪尾猪耳朵,还有大肠一块卤着吃。
傍晚十分,爆竹声噼里啪啦接连炸响,顾庭风动作很快,不仅年夜饭收拾出来了,就连土地公公都是第一个去祭拜的。
夜色渐黑,大雪覆盖整个院落,两人欢喜热闹围坐在火边吃年夜饭。
外面除了爆竹声,还有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他们毕竟年龄小,玩心重,才刚吃完年夜饭就吆喝着出来玩闹。
大人放过的爆竹里有没炸响的,几个顽皮的小汉子扒拉开满地碎屑,寻找完整的爆竹拿去炸。
不久便听到“砰砰”两声,爆竹炸起来,紧接着就是刘大娘的怒骂声:“是哪家娃娃把爆竹往我家菜园子里扔?好好的菜都被你们炸坏了,走!和我找你们家大人去。”
小孩子们一听见要找大人,面上皆有些惧怕,担心回去捱打,连忙撒腿跑了。
刘大娘在后面追了一阵,她腿脚没孩子们灵活,不久就被他们逃走了。
刘大娘只能骂骂咧咧的回来,把那几个孩子炸掉的青菜连根拔起,抖掉上面的冰雪。
顾庭风和宴清霜酒足饭饱,碗筷也不用急着洗,守岁饿了热一下接着吃。
若是以往,两人定要出去走走,跟着大家热闹一番,可今年还是算了。
现在歇息又还早,顾庭风把炉子提到堂屋里,又添了几块木炭进去,照得屋子温暖明亮。
顾庭风把躺椅搬过来,安置在火炉边,笑着对夫郎说:“你上去躺会儿,什么时候困了再回房睡。”
“嗯。”宴清霜答应着,他确实有些站不住,也不想坐着。
近来他愈发疲懒,就想躺下,这上面还放着他盖的狐皮小被。
宴清霜拍着身边位置,“你也上来。”
顾庭风点点头,把夫郎整个人圈在怀里,又往他身上盖好被子,外面风雪交加,呜呜作响。
小黑小黄也挨着火炉趴在地上,睡得香甜,宴清霜脸颊蹭了一下相公胸膛,困意渐起。
顾庭风抱紧夫郎,目光紧盯着他白皙姣好的面庞。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等这年过了,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焦躁难安。
搭在夫郎身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发颤。
可他半点不敢表露出来,宴清霜是他心头至宝,他不想他有半点事,受一丝苦楚。
他得稳下来,夫郎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他,若是自己都不能让他安心,还有谁能让他安心。

第190章 突患疾病
年节宴清霜每日除了吃,就是裹着小被坐在屋里烤火,坐不动就窝在躺椅上歇会,偶尔顾庭风带他到村口走动走动。
今儿初三,路上人很多,个个穿着崭新的花棉袄,精心捯饬了一番,发髻高挽,就连平日里压箱底的簪子也都戴上了。
尤其是妇人头上还簪了大朵大朵的红瓣花,看着隆重又喜庆。
未出嫁的姑娘哥儿打扮得就要素雅些,乌发间只簪了一根骨笄,插几朵小巧精致的绢花,三五成群,手挽着手,说笑着往对面村子走去。
秋收坝子上开鱼塘热闹了一番,所以过年村长就没请人到村子里唱大戏。
反倒是对面落霞村,大张旗鼓的热闹了三天三夜。
两个村子本就只隔了一个湾子,距离不算远,每到傍晚,欢腾热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他们村子来。
丰梨村的村民听到后,兴高采烈的叫上左邻右舍,准备到落霞村跟着热闹热闹。
顾村长双手背在身后,鼻子里轻哼一声,好在到底没说什么。
去年若非落霞村,以及附近小河村、三清屯的村长,带着人来帮忙。
他们村子恐怕早就被熊熊大火给吞没了,顾村长虽嘴上不说,但这份恩情他一直都在心里记着呢。
只是几十年了,无论是哪一任村长,几个村子皆处处攀比着,出风头的事自然不甘让其他村子抢了去。
所以几位村长瞧着倒真有那么一点水火不容,不对付的感觉了,尤其落霞村的条条框框,以及族里一堆顽固迂腐的老家伙。
顾村长历来看不惯,不过他也不会对着别人村子指手画脚,现在倒也发觉落霞村这样挺好的,迂腐归迂腐,大是大非面前谁也不含糊,就连帮着救火都是打的头阵。
顾村长这样一想,闲逛的脚步顿住,回家喊上夫郎一道,跟着众人到落霞村听大戏去了。
顾庭风揽着宴清霜腰身站在一旁避让,见他一直盯着人家头上看,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道:“夫郎最好看,不用簪花也好看。”
他这话说得发自肺腑,在他眼里宴清霜自然怎样都好看,就是一身粗布麻衣的站在人堆里,也是顶好看的那个。
宴清霜听到这话弯着眉眼轻笑,嗔道:“好看什么呀,相公又哄我。”
他现在整个人臃肿不堪,早上相公给他送了一对镯子,没想到他往日清瘦的腕子也浮肿了一圈,最后连镯子都戴不进去了。
顾庭风难得较了真,执拗的说道:“就是很好看,镯子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送你,或者过段时间再拿给你。”
一想到早上起来自己干的蠢事,顾庭风就忍不住懊恼,忘了夫郎现在戴不了,还选在这个时候送他。
宴清霜哪舍得相公自责,见人都出了村口,双手攥紧他后腰上的衣服,微微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镯子我很喜欢,等……我天天戴手上。”
“嗯。”顾庭风轻轻点头,见路上的雪被众人踩了一遭,都化成雪水了,怕夫郎沾湿鞋子,带他回去了。
正月一过,周而复始,又是新的一年,初春三月,院里桃花灼灼盛开,阵阵清香扑鼻。
宴清霜推开窗户,目光落在红艳艳的桃树上,瞧着愈发热烈。
正想出去细赏一番,突然脸色惨白,浑身抽疼,慌乱中双手打翻了旁边的针线篮子。
顾庭风正在堂屋里摆饭,听到房里传来剧烈响动,眼皮一跳,急忙扔下手里碗筷跑进去。
只见宴清霜双手正死死抓扶住床沿,身体摇摇欲坠往,眼看就要栽倒地上。
顾庭风瞳孔骤缩,慌忙把宴清霜抱回床上,颤声道:“小…小霜,你怎么了?”
才一会儿时间,宴清霜整个人就像深秋的草木娇花,迅速枯败下去,“相公,我身上疼得厉害。”
顾庭风听着心脏狠狠揪疼了一下,努力稳住自己,“别…别怕,我马上去给你请大夫。”
此时溪哥儿正好上来找宴清霜,顾庭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吼吼的说道:“我夫郎生病了,麻烦你先帮我照顾好他……”
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奔到后院套车去了。
溪哥儿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尤其是在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宴清霜时,忙朝床边扑过去……
自他阿爷走后,这十里八乡没一个看病救人的郎中,顾庭风心急如焚,手下力气不断加重,赶着牛车一路疾驰。
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将老大夫火急火燎地接了回来,溪哥儿看到顾庭风带着人回来了,忙把位置让开。
老大夫医术极好,在镇上富有口碑,当初宴清霜染了风寒也是在他那里看的。
只是这次老大夫神情明显凝重,与上次不同,他把带来的药箱褡裢放到一旁后,捉住宴清霜手腕诊脉。
顾庭风站在边上,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面色比床上的宴清霜还白,不安地盯着老大夫。
焦急道:“大夫,我夫郎到底得了什么病,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老大夫也面露难色,他自认医术了得,可这哥儿的病来势汹汹,且他平生从未见过,最奇怪的是脉象平稳,看着不像生病的样子。
一刻钟后老大夫无力摇头,看着顾庭风叹了口气,不忍道:“我已经给他扎了针,一个时辰后你再给他灌副汤药进去,今晚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话无疑是夫郎凶多吉少的意思,顾庭风身形晃了两下,整个人像垮了一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老大夫看得于心不忍,还记得八个月前,这高大汉子的夫郎因为患了一点小风寒,便一趟又一趟的往他那里跑……
问的东西比妇道人家还仔细,可见他对夫郎用情之深。
只是与上次不同,床上小哥儿这次怕是危险了,倘若真有个什么万一,这汉子怕是也难活下去,可这病他委实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端看这哥儿造化了。
溪哥儿送老大夫出门后,打了水过来,绞干帕子准备给宴清霜擦一下脸上的汗水。
顾庭风一言不发的接过去,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夫郎脸庞。
溪哥儿看得心里也难受,听见外面邵大婶的喊声,忙走出去。
邵大婶先前看见顾庭着急忙慌的往镇上去,又见他带了赵老大夫回来,料想是宴清霜出事了。
此时见到溪哥儿也在,忙问道:“是不是霜哥儿病了,怎么样了?”
溪哥儿无奈摇头,两人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心里愈发沉重。

第191章 顾宴
傍晚时分,天空成片艳丽的火烧云,院里的桃花本就开得热烈,再被漫天晚霞这么一照,跟染了鲜血似的通红。
顾庭风寸步不离的守在夫郎身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发出阵阵哀鸣,像是夜里痛失伴侣的孤狼。
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哥儿,一遍又一遍地哀求道:“小霜,你快醒过来好不好,你舍不得我,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宴清霜迷糊中听到有人一遍又一遍的唤自己,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带着无尽哀伤,听得他心里揪疼。
顾庭风见到夫郎眼皮似乎动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震,双手颤抖着,凑过去急切喊着:“小霜,你能听到我说话是不是?”
不多时,宴清霜缓慢睁开眼睛,撩起眼皮,费力看了一眼顾庭风,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只是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只这么轻飘飘的一眼,便叫顾庭风的心莫名定了下来。
整整一天的时间,他如同一张绷紧拉满到极致的弓箭,只差那么一点,就到崩溃的边缘了。
此时顾庭风再也忍不住,双手覆在脸上,隐忍多时的泪水,顺着指缝间蜿蜒流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一点也不假,前不久宴清霜无故患了急病,到如今已半月有余,身体依旧虚弱地躺在床上,好在脸色红润了许多。
顾庭风把他身上的被子遮裹严实,又垫了两个软枕才抱他坐起来。
宴清霜伸手摸了一下相公脸庞,才短短半月,顾庭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憔悴不堪,眼睛里布满鲜红血丝,心疼道:“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庭风喉咙里“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眼里终于有了笑意,捉住他双手亲了一口,又给放回被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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