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画符的by七野与八
七野与八  发于:2024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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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霜白微微叹气,沉重道,“姑母,若要战,我们面对的是十万魔军啊。”
他千方百计找去除煞气的法子,不止是为了玉青女帝,也是为了天界的士兵。若寻到方法帮无恙魔尊恢复清明,天界士兵也不需要再上战场。
“上一场战役死伤无数,如今还能上战场的士兵仅四万。”
玉青女帝欲开口,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都知如今天界形势并不好,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若这场战败了……
天界的百姓该如何?
玉青女帝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身上担子重,我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一切……皆由你定夺。”
她掏出一柄通体碧绿的长剑,“这是你托我改进炼制的本命法器,试试顺不顺手,若不顺手便让靳默再送来。”
她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她欲言又止,想想还是一吐为快,“你莫过谦,整个天界,也只有你能与他一敌,切莫手下留情,煞气吞噬了他的意识,他已不是我的丈夫。”
说着,她神色黯然,嗓音颤抖,“他的尸首……可否交予我?”
玉青女帝的双眼中盛着千言万语,她是矛盾的挣扎的,却也是坚定的。
陆霜白一愣,缓缓说道:“自然,您……保重。”
明白侄子误会了,玉青女帝失笑道:“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傻,殉情一说,大约只有话本里才有吧。”
她说,“我答应过他,若他出事,定替他护着魔界子民。”
玉青女帝说完便离开,没有碰石桌上的茶盏。
和来时乘坐飞剑不同,她慢悠悠地散步离开,侄子这儿,许是养着阿崽的缘故,添置了不少崽子用的物品。
看到一柄小巧精致的短剑,玉青女帝蹲下身,喜爱地摸了半晌。她惯用剑,对好剑如数家珍,还有不少藏品,却没有一把短剑如此玲珑剔透,精致可爱的,和那只黄灿灿的崽子十分般配。
春瑶家幺儿降生她还没送过什么礼,改日便把她手腕上的麒麟菩提珠送那崽吧。
也不知那崽子什么时候能化形,真是丢他们家的脸,可能更像他那只爱追着老婆跑的妖爹吧。
她早和春瑶说过,就算找只法力强大的妖,这娃的基因也不一定好使,这不,幺儿都百来岁了还在喝奶。
真是和他们家的基因一点也不沾边,肯定像他爹。
就在这时,她周身气势突然一变,微侧着身,下一秒,只见一柄小臂长短的飞剑一半剑身都没入梁柱中,速度快得看不见她出手。
身后空无一人。
她刚才分明察觉有人躲在暗处偷看她,难道是她想多了?

等人离开, 宿淮迫不及待跳上石桌,爪子一挥,后腿一踢, 踹翻端上来的所有糕点。
不顺眼, 都不顺眼!
那盘绿豆糕是哥哥前几天夸过好吃的, 这盘玫瑰味的馅饼是姑母爱吃的,他们不许吃!
这个侍从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居心叵测!
都不许吃!
瓷盘摔了满地, 陆霜白回过神便看到舔着爪子, 假装和自己无关的崽子。
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在说,他已经很懂事了, 知道要背着别人表达对靳默的不喜。
陆霜白听到“自己”无奈又包容地叹了口气:“唉,你这崽子……”
他想, 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很溺爱宿淮。
天边风云变幻,魔界没有天明, 天界却有黑夜,日月变换, 时间仿佛按了加速键,眨眼间, 陆霜白便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起居室内, 他站在镜前,正在穿戴一套墨色战甲, 即将出征。
魔族在无恙魔尊的带领下半夜突袭, 上万魔军涌入防守线, 虽然早有防备, 可他们的攻势势如破竹,天界士兵死伤无数, 已撤退至边城。
这一场战不可避免,且九死一生。
面对着镜子,陆霜白看不清镜中自己的模样,但他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神色肯定是凝重的。
靳默手捧红袍,安静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下,还是忍不住道:“殿下,靳默也想同您去。我知我法力低微上不了战场,但我能照顾殿下三餐吃食,起码……起码让我为殿下做口热饭吧。”
陆霜白紧皱的眉间松散开,调侃道:“待在这儿就够你头疼的了。”
他不可能带宿淮一起去,所以靳默得留下来照顾宿淮,依宿淮对靳默的不喜,他又不在家,估计两人有得磨。
“我也要去!”
化身少年模样的宿淮从门外跑来,他的武练师傅紧随其后,头疼地看着这个祖宗,躬身向陆霜白告罪。
“没事,你先下去吧。”
此时的宿淮稚气未脱,两颊带着婴儿肥,他眉目如画,眼神清冷,已有成年后俊美无双的雏形,不过他气质清澈如朗月,和百年后居高临下的倨傲姿态截然不同。
“你去做什么?连套剑术都使不好。”陆霜白露出温和的笑意,他摸摸宿淮的头,柔声叮嘱,“乖乖在家等我吧。”
“靳默,看好他。”
陆霜白披上披风,大步向外走去,宽大的披风迎风而起,占据了宿淮的视线,等披风落下,只见陆霜左手一抬,在院子周围布下结界,免得刚化形的崽子不知天高地厚真的偷跑去战场。
宿淮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被看得透透的,陆霜白布下的结界犹如城墙铁壁,任凭他怎么在门内又打又踹也出不去。
“哥哥,哥哥!你别走,带我一起去啊!”
“我保证不捣乱!”
“哥哥——”
宿淮的喊叫声并没有停止陆霜白的步伐,他很快消失在门外。
此刻的宿淮不知道,这道深红色的背影在将来的无数个日夜反反复复出现在他梦里,而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对方的衣角。
他有多想他,就有多恨自己当年的弱小。
几个月过去,宿淮一直被拘在院子里,玉青女帝来过,在宿淮的怒视下“好心”的加强了结界。
临走前,她将手上的菩提珠扔给宿淮:“别太感谢姑母。”
说完,她潇洒离去。
在法术的加持下,宿淮无法自由出入,只能每日发狠地练着,只要他够强,哥哥去哪都能带着他。
练累了,他便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看向两界交战的方向,盼着心中惦记的人凯旋而归。
战役推进得很快,魔族也是殊死一战,攻势凌厉,不要命的打法令两方都死伤不少,天界士兵锐减四成,但魔族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魔兽多,士兵更多,因此差不多的伤亡情况下便显得不那么惨烈。
烽火连天,硝烟弥漫,大风呼啸,恍若尸骨在哀鸣。
众人脚下横尸遍野,魔兽灵兽混为一谈,每一处都躺着无辜的尸体,血浸湿了土壤,在表面留下干涸的痕迹。
以陆霜白为首,他的身后分别站着劳天,琼珠和乐新三人,再之后则是不到一万的天族士兵们。
多日连战让大家都疲惫不堪,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但他们双目坚定,全心信任着站在他们眼前的殿下。
只要有殿下在,他们天界便不会战败!
粗粝的沙瓤被风卷起,毫不留情地刮向脸颊,粗砂卷进眼帘,又挂在睫毛上,肩上沉重的担子让陆霜白不敢掉以轻心,他冷静判断着当前这战的局势。
魔族士兵浩浩荡荡聚集在面前,来自部落的魔族比一般魔族士兵的身形更加魁梧高大,他们赤膊上阵,浑身筋凸,肌肉充满蓬勃强壮的力量。
多日交战下,他们的攻打习惯陆霜白了然于心。
他们双手皆手持一柄锋利弯刀,擅长连环攻势,一气呵成。士兵一旦落单,往往得不到反抗的间隙,眨眼间尸首异处。
这些部落打法狡猾,血腥又残酷,练就的功法独树一帜,而且一落下风就撤退,时不时的偷袭令大家烦不胜烦,再加上无恙魔尊排兵布阵周全细密,这场苦战实在找不到突破口。
为首的部落首领张嘴发出一连串高亢嘹亮的呐喊,像是苏尔奈的奏曲,这是独属于部落激励士气的方式,作为回应,魔族士兵们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他们跃跃欲试,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仿若这场战他们心有成竹,不会输。
的确,这一仗,天族的胜算不足一成。
陆霜白一眼扫去,瞬间发现少了一人,他握剑的右手一紧,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全军出击的一战,最重要的人却不在。
陆霜白冷静下来,细细回想这段时间对方的所作所为,他其实早有所感不对劲,只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现下他隐约有个猜测。
没有想太久,陆霜白很快做出决定,他侧过身,注视三人的目光,干燥起皮的双唇微微一扯动便带出血珠,他们相信他,他也信任他们。
如往常一样,他嘴角缓缓上扬,带着笑意说:“这里交给你们,可以让我放心吗?”
“殿下……”琼珠脸色惨白,半月前的一战她被新上任的魔族将军重伤右边肩膀,至今举不起剑,连一盏茶杯都费力,“无恙魔尊法力高强,让我跟着您去吧。”
她虽不擅左手,但好歹……若遇到危急时刻,能替殿下一挡。
“琼珠,别犯傻。”陆霜白眼神温润,琼珠不忍心,逃避了他的目光,他继续说,“玉青姑母在带援军来的路上,尽力撑住。”
天魔两界之战,其余三界从未插手过,不知玉青女帝耗费多少心血才说动妖族。
劳天眼眶微红,恳切地望着他:“劳天愿为殿下做任何事,让我陪您去吧。”
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陆霜白含笑看着三人,半晌,一向不爱说话的乐新率先答应:“殿下,安心。”
“好。”没等其余二人说话,陆霜白彻底转过身,他望着负伤的士兵们,高喊:“所有人听令,跟从三位将军,誓死保护天界子民。”
“殿下!”
“殿下!”
“让我陪您去吧!”
他们眼眶微红,无一不动容。
他们都知道殿下要去做什么,他们从没怀疑过殿下要逃跑,若不是殿下,天界恐怕早已被魔族踏平。
擒贼先擒王。
殊死一战,殿下依旧在为他们博一线生机。
可一人对抗无恙魔尊,胜算……微弱。
陆霜白忍住心中涩意,头也不回,御剑离开。
魔族将领大喊:“别让太子殿下跑了!”
劳天嘶吼:“天族士兵,听我令——”
陆霜白以极快的速度御剑飞往煞气的封印地,果不其然,无恙魔尊正在此处,他正在试图解开煞气的封印。
陆霜白脚还没落地,数张黄符便如飞箭直直射向封印洞眼,好不容易有所松动的封印被重新加固。
侵占无恙魔尊的是煞气本源,它强大的力量来源也是来自煞气,也就是说煞气越多,无恙越强。
若封印解开,压制百年的煞气蔓延,将会感染所有魔军和魔族百姓,当他们被煞气吞噬,失去理智,忘记自己是谁,他们只会机械地拼了命杀光眼前的人,不死不休。
他们会成为最有利的武器。
到时天族必败,魔界也会大乱。
无恙连退数步稳住身形,他本是邪魅的长相,煞气入体后他的黑瞳被染成了紫色,看着更显魅惑妖冶。
紫瞳是煞气入侵的特征。
无恙直勾勾地看着陆霜白,并不意外那群废物没有拖住他。
“天界太子,擅用剑,更擅用符。”他侧头,不解道,“从前你与我打斗时从未用过符篆,为什么?”
无恙魔尊也擅用长剑,和玉青姑母一样,听说当年他便是因姑母的一曲剑舞对她一见钟情。
两人做了几百年夫妻,时不时相互切磋,剑法也变得相似。
不巧的是,他的剑术是姑母手把手教的。
对上他幽深探究的视线,陆霜白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大约……想对你手下留情吧。”

第79章
话音未落, 他手腕一转,掌心向上托住剑柄一抬,数道剑影便闪现在半空中, 剑身旋转向前, 与高挂的烈日隔空碰触, 尖端闪现耀眼的白光。
通体碧绿的剑身清晰地照映陆霜白的侧脸,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后, 只剩无畏的坚决。
下一秒, 刀刃刺空而破,接二连三的攻击毫不留情攻向无恙。
无恙右手一扬, 掌心赫然出现一把玄色长剑,他转动剑柄, 形成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圆盾,将所有攻击一一阻挡在外, 两相重击下,碎石飞溅, 尘土弥漫,很快将两人掩盖在其中。
一旁的树木受到波及, 同一时间被从中截断, 轰然倒塌,躲藏在林中的乌鸦叫嚣着振翅逃离。
一片嘈杂下, 剑雨停了。
四周的烟尘依旧还在, 模糊了无恙的视线, 他脚步没有动, 只一双眼珠子打量着四周,警惕着随时都会出现的动静。
可这里似乎只有飞鸟走兽的叫吼声。
“呵。”他死死握住剑柄, 冷声道,“你就这点能耐?”
话音未落,只见烟雾往四周猛然散去,这一瞬间,无恙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去,一柄硕大的碧绿色长剑从天而降,而陆霜白脚尖轻踮安然立于剑柄之上。
无恙连忙朝一旁避去,可极近的距离,他根本无法安然退身,他抬剑一挡,拼尽全力以力施力,虽扭转了方向,然而剑刃带起的风刃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袖,在他小臂上刻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碧绿长剑一半剑身直直刺入土壤,泥土飞掀,地面炸裂成一片蜘蛛网状。
可想而知这道力度有多大。
无恙稳住身形,胸腔剧烈喘息着,眼神闪着寒光,他阴沉到可以滴水的脸上满是恼火,冷笑道:“从前是我小看了你。”
陆霜白说不再手下留情,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若他刚才慢了一步,被埋在土中的就是他了。
好一招声东击西。
陆霜白轻然落于地面,这时长剑已回缩成原来的大小,他单手用力一拔,将武器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抬眼对上无恙的视线,颇为冷淡地看着他,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小臂上数道新旧不一的伤口,这一道道伤口整齐地横在小臂上,有些时间旧了已经结成了泛白的伤疤,有些似乎是刚添上去的,还渗着血,没结痂。
陆霜白眼睫一颤,冷淡的眉眼又冷了一度,森寒得可怕。
他的视线转移到无恙手中的玄铁长剑上。他记得这是玉青女帝为其专门打造的剑,还特地寻了一滴凤凰之血,至阳至刚。
因此这把剑还有一个神奇的妙用,被其砍伤者,如火焚烧。
正巧,他手中的剑由太阴真火淬火,与其相克。虽也是火焰,却冰冷异常,可冻结天地,也会对元神与魂魄等造成无法修复的伤害,包括煞气,最最适合对付“无恙魔尊”。
无恙同他一样,也注意到了陆霜白的剑,他深吸一口气,挑眉笑道:“玉青炼制的剑?”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陆霜白眉头微微一簇,语气嫌恶,仿佛对方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脏东西,“你算什么东西?”
“我即夺取了魔尊的意识,我觉得,我大抵是比魔尊还厉害的存在吧。”将剑一横,无恙伸出舌尖慢慢地□□着剑刃,他不在意舌头上划破的伤口,等倒满嘴都是熟悉的铁锈味,他一口吞下,瞳孔中心迸现紫气,不知为何兴奋异常。
很快,陆霜白明白了。
只见无恙又直勾勾地看着陆霜白,“殿下的壳子,也很不错呢。”
眨眼间,无恙瞬间消失在眼前,只留下在原地的一个凹坑,强烈的杀气令陆霜白身体紧绷,他下意识抬手横挡,撞上刺向他脖颈间的玄色剑刃。
微小的火花激烈迸发,两手持剑都难以抗衡的推力令陆霜白咬紧牙关,而对无恙来说,他显得游刃有余,蓦地一笑:“身怀神骨的太子殿下,不过如此。”
陆霜白转动剑柄,青筋暴凸,顺势接下这道攻击,同时,他凭空翻转,将力全部施于剑身上,等他落地,两人的地位即变,可就在掌握主权那一刻,陆霜白眼角余光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他双眼一阵刺痛,视线也暗了下来,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强烈的杀气袭来,他避之不及,被划破了脸颊,与脸颊上的伤口一起流淌下来的还有从眼中流出的血泪。
一击之后,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陆霜白侧耳聆听,他听到了猛兽狂奔的惨叫,听到了不远处的细细涓流,还听到了鸟虫的低鸣,唯独没有捕捉到一丝来自无恙的气息或杀气。
“噗呲——”
他右肩被贯穿,血肉横飞。
很快又一次攻击,他左腿新增一道血肉翻飞的伤口,如传闻中一样,他此刻宛若身在地狱烈火中,骨头、肉身乃至灵魂似乎在被上千度的高温烤制,而他只能苦苦煎熬。
他催动内力,刹那间,幽蓝真火瞬间遍布碧绿长剑,像是有意识一样,温和地包裹着他周身。
可即使这道太阴真火来自自己的本命法器,其性质依然凶猛,他身上冷热交替,两相完全相克的火在他体内谁也不服谁,也不顾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承受,激烈交战。
可这也好过被无恙杀死。
陆霜白强行压制不适,冷静下来感受四周的风吹草动。
强者可将杀气敛于剑中,难以察觉。
但并非察觉不到——
他感知到左侧飘来一缕清风。
陆霜白立即左手交替长剑,一个侧身,完美挡住刺向他心脏的剑尖。
仅一个指节宽的剑面,恰恰好对准着无恙的剑尖,与此同时,他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剑身上,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已经完全掌控的符咒,他直接省去念咒的过程,低声下命令:“破——”
足以亮瞎双眼的巨大紫电充斥剑身,从两者的交界处一路传到无恙手心,顿时麻痹了他全身。
陆霜白紧闭双眼,他听到了无恙后退的脚步声,没有停歇,他以更快的速度追赶上无恙。无恙再怎么厉害,依旧是血肉之躯,在这道麻痹神经的紫电下步伐缓慢,动作僵硬。
两人交身而过,陆霜白咬破指尖,在空中寥寥几笔,流畅地画出一道简单又带着力量感的符文,红色的血迹停顿在空中,听命于主人。
陆霜白再将太阴真火施加在其之上,命令道:“灭——”
血珠像是有意识般在瞬间形成无数道尖锐的血刺,毫不留情地穿过无恙的五脏六腑,不过短短三秒,原本鲜红的血珠变成了黑色稠血喷洒在地,灼伤了土壤,路边刚破土的幼苗和花骨朵顿时枯萎,失去了生机。
无恙的衣衫也被血浸透,布料承载不住吸满的血,滴落在地,形成一小滩积水。
无恙吐出一大口黑血,双膝跪地支撑,他眼中的紫气忽闪,突然举剑割向自己手臂加深伤口,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明。
清醒的无恙似乎并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也不明白为何他正在与陆霜白争锋相对:“殿、殿下……?”
此刻,陆霜白的剑离无恙的心脏只差半个指甲盖的距离,熟悉的语气让他不由停住攻击。
莫不是无恙魔尊从煞气中恢复了清醒?
若他真的脱离了煞气,于天界和魔界都是一件好事。
可他看不见,只能侧耳细细听着对方的动静,试探道:“姑父?”
他不知道在他迟疑的这几秒,无恙眼中的清明再次被紫气覆盖,且比之前相比更加浓郁。但重伤的身体让他举步维艰,他以剑支撑,嘲讽一笑,在嘲笑太子殿下的妇仁之心。
因眼睛看不见,陆霜白其余感知力更加敏感,他察觉到了无恙周身气息的变化,顷刻之间,他明白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煞气之所以能入侵魔族人,是因为魔族的体质与其更亲近,也就是说魔族人的身体是天然的存放煞气的好罐子。
没有魔族人愿意被煞气摄取心智,但也没有办法清除魔界周边的煞气,这个困扰魔族百年的问题至今没有解决方法。
无恙魔尊有能力封印煞气之源,谨慎又谨慎之下,还是被这阴险的煞气摄夺心智。
他本以为太阴真火能分割煞气……
如今,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了。
轰的一声,土地炸裂,或大或小的碎块竖立在两人周身,无数张黄色符文一一展开,它们围绕着两人,凭空燃起红焰火光,兀自散发着禁忌的神秘气息。
这些符文慢慢下降,与土壤衔接在一块,它们宛若明灯般的亮度,在两者相接时带来灼热的杀气。
这是陆霜白专门炼化对付煞气的符文,同时……上面融合了来自神族的杀意。
神族奉天道而行,杀意可斩杀一切。
玉青姑母说,无恙魔尊在被煞气夺取心魂前,已是修炼成为半神之躯。这是一个只有他与玉青姑母知道的秘密,世间能杀半神的人,只有他一人。
陆霜白借用大地之力,催动符文,四根金色的锁链出现,挟持住无恙四肢,来自大地的力量是温和的,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反抗,无恙眼中的紫气渐渐消散,他眼神温和地看着陆霜白,并未出声。
这是无恙魔尊原本的模样,长相邪魅,但气质如沐春风,他学识渊博,爱护子民,他是一个心怀广阔的人。
受伤的眼睛泄露不出陆霜白的情绪,他将头撇向一侧,开口念起这道符文,等到最后一个字时,他顿了顿,嘴唇颤抖,最后还是开口道:“杀——”
一道更粗的金色链条破土而出,瞬间贯穿无恙的心房。
符文骤燃,化为灰烬的碎片随风而散。
天边异动,一道极耀眼的白光从天而落,那是无恙魔尊陨落的征兆。
刀光剑影的战场在这一瞬间都不一而同停下,众人一齐望向天际。
有如三位将军一样欣喜若狂的,也有如魔族将领般不甘怨恨的,还有作为援军的妖族,他们松了口气,这场长达百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
“魔族投降了!”
“我们的殿下胜利了!”
霞光万道,横穿天际,为大地披上五彩霞光,像是在为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喝彩。
天色渐亮,日出升起。
在战场的一角,玉青女帝迎着日出,落下两行泪,似喜似悲。
无恙倒下的那刻,陆霜白飞身接住了他。
他手背覆盖一道热意,听到无恙魔尊喘息着,用尽余力发出的声音:“她……可好?”
陆霜白喉头微动,不忍心回答:“姑母很好,她每天都有按时吃饭,也按您说的那样每天都会出门散步,她……挂念着您。”
无恙魔尊嘴角轻勾,他眼前已经自动浮现她鲜活得到模样。
“魔族……”
“您放心。”
听到心安的答复,无恙魔尊合上眼帘,嘴角挂着淡然的笑。
陆霜白手上的暖意很快冷却下来。

第80章
强忍着喉间即将喷薄而出的痒意, 陆霜白先是动作轻柔地将无恙魔尊放置在地,然后才向一侧吐出一大口血,血花飞洒。他双手撑地支撑, 眼睛, 鼻尖, 甚至耳朵里,鲜血止不住地流下来。
神族的法术让他消耗了过多的内力,他压制不住剑伤带来的炙热痛楚, 犹如重锤击打在他的胸腹部, 无法喘息。
他感觉到自己右半边身体在极高的热度中渐渐麻痹,还有五脏六腑似乎也在被生生撕裂着, 极剧的痛苦让向来擅长忍耐的他也抑制不住,难受地呻/吟起来, 他眼睫剧烈颤抖着,十指深深插入土中, 可这并没有缓解痛感,痛楚如潮水般一阵又一阵凶猛地袭击他。
他开始猛烈咳嗽, 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他并不知道自己甚至咳出了鲜红的碎肉。
还有他眼睛上的刺痛, 不知道无恙是用什么伤的他眼睛, 他只觉得双眼宛若被千万根细针刺入,这是锥心刺骨得痛。
还没等缓过劲来, 陆霜白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异动, 有人正慢慢走近他。
他动弹不得, 冷声询问:“谁?”
身后的人走到他的身后, 回答他的,是一道穿膛而过的冷意, 如眼睛上的伤口一般。
意识下沉,陆霜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很长,他听到耳边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低泣,紧接着,他又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话,他听不清,只知道这人的话又多又密,说得他心烦,难道是阿淮?
冰凉的指尖上有时会覆盖一层暖意,似乎带着毛茸茸的触感,极大程度缓解了他无法动弹的烦躁心情。
从重伤中苏醒,陆霜白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黑。
现在是晚上吗?
不对,他记得他伤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哥哥!你终于醒了!”
脖颈间很快感到痒意,应该是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不停蹭着他。
“嗯……”多日没有说话的嗓音带着沙哑,陆霜白想举起右手摸摸小崽的脑袋,可他右手毫无知觉,一瞬间的慌乱后,他立马冷静下来,“阿淮,今日是何日?”
在陆霜白看不到的视线内,宿淮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床榻上,只一颗脑袋依恋地贴着陆霜白,上半身有意识地隔开,小心地不碰到对方的身体。
宿淮身上的衣袍皱皱巴巴,眼下两团黑,不愿意放开,自哥哥受伤,他一直守在他身边,已经许久没有休息过了。
大战当晚,三位将军一直等不到哥哥回营,于是分头去找,一直到天微微亮,哥哥才被劳天将军找到,间隔太久,他气息微弱,身下的血迹干涸,若不是他们没看到他陨落的征兆,他们还以为……他牺牲了。
三人连忙将人送回天界诊治,聚集所有医者,乐新将军甚至不顾天魔两界依旧存在的争端,闯入魔界去请惠山医师。
说是“请”,实则“绑”。
众人齐心合力,三天三夜,终于将人救了回来,但他陷入昏迷,一直未醒。
胜利的喜悦因他的昏迷而冲散了大半,甚至还有人说太子殿下为天界奉献,提议为其立往生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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