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有额娘后by鸦瞳
鸦瞳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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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冷笑一声,指向胤禔:“凭他是朕的长子。其中好处,难道还不?够吗?”
若中宫再无?所出,长子立储,便是名正言顺。
惠嫔额角冒了汗,亦不?敢擦拭分毫。涉及立储,皇上一念之间便可要了他们母子性命。
她颤巍巍俯下身去,决意拉人下水:“万岁明鉴,延禧宫绝不?敢生出此等心思?啊。”
“嫔妾想?起来?了!二阿哥生辰宴那?日?,嫔妾去的早了些,远远就瞧见有个嬷嬷打扮的人,将乌雅常在桌上铺的幔子与二阿哥的对调了。嫔妾当时没多想?,如今却觉着十分可疑。听闻二阿哥出痘时,先是小臂生出一片红疹,可不?就正好对上了。”
康熙冷笑一声,看着她:“嬷嬷?可认得是哪个宫的。”
惠嫔将腰弓得更?低一些:“瞧着像是……二阿哥的奶嬷嬷。”
景仁宫内,兆嬷嬷刚一进门,便被仁喜和另一个小太监拿住,押进了正殿内。
赫舍里?侧坐在榻边,摘了护甲,漫不?经心地用?枝剪处理着花房刚送来?的百合。那?花儿开得粉嫩,口径又大?,还自?带香气,只是几剪子下去,却被赫舍里?绞成了花泥。
兆嬷嬷跪在地上,听着这“咔嚓咔嚓”的声响,只觉得心发慌。
须臾,榻上的主子终于开了口:“本宫自?问待你也不?薄,你又占着阿哥身边一等妈妈里?(保母)的位子,日?后少不?了好处。怎么如此想?不?开,为了凌普在内务府那?点?油水,竟敢害起阿哥了?”
兆嬷嬷本也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眼?见事情败露,还当赫舍里?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连忙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娘娘饶命,奴婢没想?害二阿哥啊!奴婢知道,太医院已经研制出种痘的技艺,这才敢……”
她将一切都交代?了。
这件事是因翊坤宫而起的。宜嫔才刚复宠,听闻承乾宫扶持的新人有了身孕,自?个儿却没点?动静,便寻了郭络罗家在宫中可用?的人,试图除掉这一胎。
恰逢辛者库有人染上天花,才送出宫去避痘,她便要那?宫女趁着家宴,将痘浆沾在了乌雅常在高脚桌的幔子上。
兆嬷嬷属于黄雀在后。起了贼心,便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掉了,好嫁祸给宜嫔。到时候郭络罗家彻底倒台,她夫婿岂不?就能在内务府混出个人样。
至于胤礽,这无?知妇人只觉得人痘是万能的,阿哥绝不?会因此送了命。
像她家的孩子就是粗养着长大?,皮糙肉厚得很?。
赫舍里?越听越恼火,听到最后,举着那?柄枝剪冲到她面前,咔嚓一声绞了她的头发。
“你不?配为人母。”
她不?愿再与兆氏多言。见季明德慌慌张张进来?,便问:“怎么了?这个时辰,阿哥怎么还没回来??”
季明德将隔壁延禧宫两?个阿哥的争执讲了,至于万岁爷疑心惠嫔的事儿,倒是没传到外头。
赫舍里?听到儿子又受了委屈,满心心疼,却还是忍住没过去。
今日?是死了只小猫没能护住,来?日?就可能是身边的人被害。她不?能时时刻刻做好守护神,必须要胤礽自?个儿立起来?,才能免除来?日?同样的痛苦。
她要让这孩子吃个教训。
人虽不?过去,赫舍里?却抬眼?示意季明德,将兆嬷嬷压过去,交由康熙亲自?审问。
兆嬷嬷一路哭喊着求饶,被仁喜狠狠唾了一口:“我呸!娘娘和阿哥爷待你那?般好,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走得远了,隐约还能听到兆氏吃痛的惊呼。
屋里?头的人彼此心照不?宣,都觉得仁喜骂得好,打得更?是好极了!
“兆氏满心满眼?惦记着自?家夫婿前程,竟想?借着阿哥出痘,来?扳倒郭络罗家,趁势扶凌普上去。也不?知凌普是否承她这份‘情’。”赫舍里?冷笑一声,“为免凌普装傻自?保,逢春亲自?去一趟,将凌普为主谋的事儿先告诉皇上。内务府本宫不?好出手?,得叫皇上革了凌普的职,最好给个痛快,才算除去隐患。”
逢春应一声,便要往延禧宫去。
赫舍里?又叮咛:“记着,连同宜嫔谋害乌雅常在腹中孩子的事儿,都要原原本本一并告知。”
一夜之间,宫中生了大?变故。
皇上雷霆之怒,先是以戕害皇太子未遂的罪名,火速处置了奶嬷嬷兆氏、内务府笔贴式凌普一家;随即又以不?敬贵妃的罪名,浅罚了宜嫔和郭络罗贵人禁足;连延禧宫的惠嫔也因教子无?方罚去抄经了。
大?阿哥倒是全须全尾的,照常去尚书房。
眼?瞅着乌雅常在险些遇害的事儿,就要这般轻描淡写揭过去。
赫舍里?到底看不?过去,帮着说了句话:“皇上也真是,既然有罪的都轻轻落下了,受罪的何不?抬举一些,免得佟妹妹心里?头也不?舒坦。”
拉出佟佳氏,康熙果真有些意动。
赫舍里?便笑道:“臣妾瞧着乌雅常在是个有福气的,不?若就因祸得福,给她个贵人的位份吧?若能再得皇上亲赐封号,才更?安两?位妹妹的心呢。”
康熙思?量半晌,觉得贵人也不?是什么高位,给便给了,连同封号的事也一齐应下来?。
次日?一早,梁九功便带着各式钗环服缎的赏赐,共计十八样,亲自?走了一趟承乾宫宣旨。
乌雅氏安安宁宁呆在配殿,日?日?绣花养胎,就摇身一变成了“德贵人”。直到梁九功说着吉祥话贺喜,她才回过神来?。
梁九功有意点?她:“万岁爷原是打算等小主诞下皇嗣之后,再晋一晋您的位份,也好来?个喜上加喜。是咱们皇后娘娘心慈,提了一嘴,这才能提早给小主道喜了。”
德贵人心中一个激灵。
竟然是皇后娘娘出面说和的。她还以为,宜嫔要害她腹中孩子的事儿,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她谢过梁九功,悄悄递上个白玉镯子,又遣贴身宫女玉烟给随行太监们散了茶水钱,瞧着做事倒是有些章法。
梁九功心中掂量着,觉得皇后娘娘看中的人当不?会差。便也卖个面子,笑道:“小主客气了,日?后还有的往来?,奴才就先预祝您前程似锦了。”
好生送走御前的人,德贵人换了身正式些的常服,便想?去给赫舍里?磕头谢恩。
谁知还没走出承乾宫,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便带人来?了。
“奴才给德贵人请安。今儿个是小主的好日?子,皇后娘娘知道您身边缺几个伺候的人,便吩咐奴才带些好的送过来?,叫您自?个儿挑选。”
乌雅氏从前就是做宫女的,只瞧一眼?,便知送来?的人确实都是精挑过的。
她笑道:“我哪有什么好眼?光,还请教公公,皇后娘娘可有什么看得入眼?的人选?”
管事太监眼?皮子一抬,笑得亲切起来?:“娘娘倒是没嘱咐什么,只是里?头有个叫画扇的,体贴懂事,想?来?小主用?着能顺手?一些。”
德贵人坦然点?头:“那?便她了。”
宫里?多了几个伺候的人,德贵人便不?得不?重新回屋去。等她将人都安置妥帖,景仁宫也递了消息过来?,要她好好养胎,不?必去谢恩了。
略作思?索,她还是打算带着玉烟和画扇,去正殿给佟佳贵妃请安。
佟佳氏一大?早就听说了她的喜事,从贵妃榻上起身,叫人垫了软垫请她坐下:“这回是本宫大?意,叫宜嫔钻了空子。好在皇后娘娘怜惜你,才免得哑巴吃黄连了。”
德贵人笑着应一声。
佟佳贵妃又惯例问了几句,无?非就是吃穿冷热,养胎安胎的事宜。
德贵人虽然面上温和笑着一一回话,心里?头却觉着自?个儿仿佛成了佟家借腹生子的工具。只消皇子一出生,她就该被当成抹布甩开了。
这种想?法挥之不?去,直到从正殿出来?,她的情绪都不?是很?好。
画扇瞧着不?爱言语,却很?细心。
察觉到主子心烦意乱,便跟玉烟知会一声,出门去了趟花房。等她再回来?,怀里?抱着许多认不?得的花枝木叶,有些添水插在花瓶内,有些捣碎焚在香炉里?,没一会儿,德贵人便觉得情致舒畅许多。
她惊喜地看着画扇,又似乎透过画扇,在感激皇后娘娘的恩德。
有娘娘在,她总还有一线生机。
盛夏的艳阳天里?,热气蒸腾上涌,叫人生出压不?住的火气。
七月末,康熙因为一件三?伏天供冰的小事,忽然发落了内务府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宜嫔阿玛三?官保、惠嫔阿玛索尔和、以及端嫔阿玛董德启。
七嫔之中,安嫔、敬嫔、僖嫔因为出身满洲(汉军)八旗,躲过了这次针对包衣世家的“大?清扫”。
唯有荣嫔不?同,她阿玛盖山反倒被抬举着升官了。
马佳氏上下听了赫舍里?的嘱咐,小心谨慎地夹着尾巴一年有余,终于扬眉吐气,都高兴极了。
荣嫔更?是牵着伊哈娜跑来?景仁宫道谢。
“嫔妾就知道,娘娘说话做事定有深意,心中亦是念着我们母女的。今个儿一早得了好消息,连忙就巴巴儿跑来?,少不?得要跟娘娘讨杯好酒吃。”
赫舍里?被逗乐了,刮了刮伊哈娜的鼻子,调侃道:“哪有人来?道谢,不?光空着手?,还拖家带口要主家赔酒又赔菜的。本宫瞧你倒是越发会打秋风了。”
荣嫔用?团扇掩唇笑着,还未开口,伊哈娜便替她额娘解释:“皇额娘,是你宫里?的饭实在太香了!我能连吃三?碗。额娘想?叫我强壮一些,才总来?蹭吃蹭喝的。”
这话叫两?个当额娘的都弯唇笑起来?。
赫舍里?好容易止住笑:“好好的公主,怎么跟着保成学的也成了小馋嘴。不?过伊哈娜是个活泼性子,成日?在校场跑马,吃多些也无?妨,还能叫身子骨更?结实些。”
荣嫔对这事儿亦是同样的看法。
走到今日?,她早已不?求权利富贵,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好好长大?,长寿安康地度过一生。
赫舍里?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愿意与荣嫔多亲近的。
两?个人带着伊哈娜坐在东暖阁,将南窗的竹帘放下来?,摆着冰鉴吃着瓜果,说说笑笑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三?伏天里?头,尚书房也会将功课减半。
因而才过午初,胤礽就满头大?汗跑回来?了。
赫舍里?瞧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连忙递了杯温的蜜水过去:“又是跑回来?的吧?这么热的天,仔细中暑晕倒了。”
胤礽“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抹了嘴巴笑道:“没事的,额娘。我跟二姐姐还打算约咸福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骑马,乌尔衮也会去!”
去了一个月的尚书房,小家伙倒是被张英掰过来?,改了“额凉”的发音。
赫舍里?心中竟有些失落。
她藏起那?份情绪,无?奈笑道:“大?热的天,你们不?嫌热贵人还嫌呢。先不?许去,吃完午膳再说。”
这孩子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和去年入宫的蒙古格格玩到一块儿去了。好在伊哈娜总在边上看着,赫舍里?也算放心些。
不?能骑马了,伊哈娜比胤礽还不?开心;
但一听午膳准备了烤牛羊肉、冰镇的捞汁儿海鲜、酸梅鸭和荔枝冰碗,两?个孩子很?快又手?舞足蹈起来?。
今日?只他们四人关起门来?用?膳,倒也不?必拘礼,围着膳桌边吃边聊起来?。
荣嫔笑道:“听闻万岁爷看中了奉先殿边上的地,要给阿哥盖一座宽敞的太子寝宫。只是工部前脚才修好香山行宫,掏不?出银子,便只能先盖个小一些的将就住。等日?后阿哥娶亲,再加盖跨院补上。”
听荣嫔说完,赫舍里?便明白了。
这是来?替万岁爷说话的。
赫舍里?对册封太子的事多少有些抵触,荣嫔都能察觉一二,继续称胤礽为“二阿哥”;康熙那?头自?然也发现了爱妻的不?满。
这事儿他没先知会一声,确实理亏。
今日?便派了荣嫔来?做说客,好好美言几句。
赫舍里?摇摇头,道:“毓庆宫大?小如何,是否气派本宫都不?在意,只要保成喜欢,便是最好的。不?过话说回来?,当额娘的,哪个希望孩子这么小就离开自?个儿。所以无?论如何,本宫心底都会挑剔。”
荣嫔一怔,倒是没想?到能听到这么直白的……闹别扭。
她“扑哧”笑出来?:“娘娘这份性情,嫔妾实在喜欢得紧,怕是皇上也因此又爱又苦恼呢!”
赫舍里?佯嗔她一眼?:“快些吃吧。这两?个小猢狲抢光了,你可要饿肚子回去。”
这话便是吓唬她了。
小厨房备菜只多不?少,每日?富余的总会分给奴才们吃一些,哪里?会短了主子的份儿。
荣嫔心中门儿清,便笑道:“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不?好意思?了呢。”
正埋头苦吃的胤礽听到这话,忽然抬起头来?:“荣娘娘,阿玛最爱额娘这幅样子了。只是保成学过一回,挨了阿玛好一顿打,你可千万别学呀。”
这话一出,膳桌前登时笑倒一片。
荣嫔笑得东倒西歪,嘴里?还嚷着“东施效颦”。
赫舍里?被儿子揭了老?底,面颊微红,只好咬牙切齿使出杀手?锏:“入秋之后,皇上便要带人去香山行宫小住。本宫和荣嫔、二公主都会随驾,保成这般调皮,还是待在宫里?好好读书吧。”
胤礽一听可以出宫玩儿,连忙摆出一副可怜乖宝宝的样子,扯着他额娘的胳膊撒娇。
赫舍里?这会子可不?吃他这套。
小团子使出浑身解数,正想?就地打滚试试,夏槐从外头进来?。禀道:“娘娘,德贵人在宫门外求见。”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
赫舍里?似乎并不?意外,温柔笑道:“请进来?吧。”

德贵人如今显怀得厉害。
她穿着大一号的碧色旗装,肚子依旧尖尖隆起,由画扇在边搀着,一手扶着后腰从外头缓步挪进来。
膳桌边,奴才们麻利拾掇干净,悄声退出去。
夏槐给?两位主?子娘娘都泡了花果茶,阿哥公主则捧着膳后的荔枝冰碗吃得不亦乐乎,唯独德贵人那儿,思来想去只备了一小碗酸梅汤。
荣嫔和伊哈娜在场,德贵人进了屋,便赶忙说?着问安的吉祥话?,还要蹲身行礼。
赫舍里将人拦住:“这是做什么。妹妹重视宫规是好,可也不能委屈了腹中的孩子。若因小失大,莫说?是妹妹,本宫与荣嫔也难辞其?咎啊。”
这话?倒叫德贵人再不好屈膝行礼了,只好赔着笑:“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皇后娘娘垂怜。”
赫舍里这才有了笑脸,伸手示意她过来身边坐下。
荣嫔将人瞧了半晌,忽而笑着打?趣:“嫔妾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起,‘尖肚生男,圆肚生女’。德贵人这肚子,可不就是要一举诞下个小阿哥嘛。”
赫舍里早知这一胎便是四?阿哥胤禛,也掩唇附和道:“妹妹这一胎,确实是本宫见过最尖的肚子呢。”
这话?就像是个开关指示,叫三人之间?一下子亲近起来。
德贵人随着两个主?位笑得开怀,仔细去瞧时,眉间?却隐隐有几分?郁色。
赫舍里心中明镜似的——
若真是个皇子,她只怕更不甘心给?佟贵妃养。
胤礽和伊哈娜在边上,呼噜呼噜干完了满满一盏的荔枝冰碗。这时候腾出嘴巴来,也忍不住要插话?:“德贵人肚子里头确实是个小弟弟,就像荣娘娘当初一样。对吧?二?姐姐。”
伊哈娜鼓着脸颊,看都不带看的,点头应和:“对。是弟弟!”
荣嫔满脸惊诧,与赫舍里对视一眼?。
当初二?阿哥说?她怀的是男孩儿,之后便生下了胤祉。难不成,小孩子天真无邪,真能看见些什么?
荣嫔不再多想,打?个哈哈将这事儿圆过去,而后笑侃了几句闲话?,便以钟粹宫内有事为由,带着伊哈娜先回?去了。
德贵人显然有话?要对娘娘说?。
敌友未明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呆在那儿,免得干扰了娘娘的判断。
伊哈娜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她额娘走远了,胤礽撅着小嘴,也觉得正殿没趣儿,光着脚丫子一溜烟儿跑去后殿找小甜瓜玩。
赫舍里背后念叨了两句,这才摇头失笑:“养这么个小猢狲,真是叫本宫有操不完的心。”
德贵人在旁瞧着,目中流露出艳羡:“娘娘与二?阿哥母子关系这般融洽,倒叫嫔妾好生羡慕。也不知,嫔妾日后还有没有机会抱一抱这孩子。”
她摸着隆起的肚子,语调尽显悲婉。
赫舍里便知正题来了。
她不紧不慢呷了茶,这才温和劝慰:“王荆公?(王安石)暮年辞官,闲居江宁府,曾作了一首《江上》,本宫甚是喜欢。‘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本宫今日便将此?句赠与妹妹,一解烦忧。”
德贵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面上浮现掩饰不住的喜色。
她撑着肚子想要起身跪拜,口中激动道:“有娘娘这句话?,嫔妾、嫔妾定当竭尽所?能,侍奉娘娘左右。”
这回?不用赫舍里说?,逢春便上前将德贵人扶住,笑道:“小主?这话?便生分?了。侍奉主?子自有奴婢们,还请坐着陪娘娘多聊一会儿吧。”
德贵人这才察觉失言,有些羞赧地瞧了赫舍里一眼?,生怕自个儿做过宫女的小家?子气,惹得娘娘嫌弃。
赫舍里很快就看穿了德贵人的卑怯,却又包容宽和的装作没察觉,覆上她的手背拍了拍:“下个月,皇上便要带人去香山行宫小住,以期避避暑气残热。本宫瞧着妹妹苦夏许久,人都消瘦了些,这回?,不妨也跟着去行宫吧。”
说?着,又笑吟吟添了句:“香山寺积福之地,妹妹去了,或有一番机缘呢?”
德贵人心动了,红着脸应下来。
她今日特意只带了画扇过来请安,也有向皇后娘娘示好的意图在。可自打?进了屋,娘娘别说?提起画扇,就是连个眼?神也没给?过。
这反倒叫德贵人松了口气。
给?她送了人,却又不事事联络,这样最好不过。
等景仁宫送走了德贵人,两个丫头都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赫舍里不禁笑道:“荣嫔隔三差五的过来,也没见你们这般劳神费心。”
夏槐摇摇头:“娘娘,那怎么能一样。荣嫔跟您一条心,相处起来也多是喜乐事。德贵人就……奴婢也说?不好,只是她动不动就跪啊哭的,着实难应付。”
逢春虽没吭声,看那神色,约莫也是赞同的。
赫舍里便只听着,随手翻开先前未读完的书,等夏槐那张利嘴说?累了,她唇角才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她非良友,却可结盟。至于到底能与我们同行多久,单看她对未出世的孩子有多少爱意了。”
她也很好奇。
若重新给?过机会,乌雅氏是否还会再弃了四?阿哥?
养心殿内,康熙才接过梁九功递来的军报,就忍不住怒火上涌。
不过一个夏季,闽省几近翻了天去。
郑经命台/湾水军围困海澄,得三藩叛军相助之后,活活饿死、战死清军万余人。副都统穆赫林、陆路提督段应举先后自缢殉城,海澄即刻攻陷。
之后,长泰、南安、漳平等相继也都失守,而今独剩下一个泉州被围攻了。
康熙实在压不住邪火,先摔了折子,再掷了茶碗,如此?气还没消,索性下旨直接摘了福建总督朗庭相的顶戴,由康亲王杰书带领援军火速夹击郑军。
台/湾弹丸之地,本不足为惧。
有杰书亲自出马,康熙暂且将心放回?肚子里,这才有心思叫内务府着手去香山行宫的事儿。
八月中,噶禄安顿好行宫的各项事宜,圣驾便要启程出宫。
这次伴驾出行的人选,康熙特意与赫舍里提前商议过:
首先便是郭络罗姐妹,晾着许久也该放出来了;其?次是惠嫔,她到底是大阿哥生母,不能不给?脸面;除此?之外,僖嫔乖巧,荣嫔本分?,带着给?皇后做个伴也是好的。
最后,赫舍里不经意提起“德贵人苦夏难食”的事儿,康熙略作沉吟,也给?加上了。
帝后出行,宫中一应事务便交由佟佳贵妃代?为处置。
临行前,赫舍里低声嘱咐佟贵妃:“旁的都不打?紧,纳喇贵人刚诊出有孕,一定要小心谨慎照看着。另外,布常在所?出的三公?主?病着,妹妹也多照看着些。”
佟佳贵妃应一声,承了这番好意。
从紫禁城走午门?出,约莫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香山行宫。
康熙这回?做了万全准备。
一进园子,他便特意点了纳兰容若,要他之后只管贴身护卫皇太子的安全,旁的事一概不必理会。
纳兰容若正要接旨,瞥见御驾帐幔撩起,胤礽从里头一跃蹦跶出来。
来不及多想,纳兰容若连忙将人接在怀中。
胤礽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容若身上,笑道:“太好啦,纳兰成德,汗阿玛说?这里有最美?的‘燕京八景’,我们和二?姐姐一道,挨个儿去瞧瞧!”
纳兰听着这孩子气的话?,眉眼?越发柔和,应一声又解释:“二?阿哥,阿玛已经给?臣改了名字,唤作纳兰性德。”
太子册封大典将近。
明珠深知此?事已不可逆,这才避讳着皇太子的乳名“保成”,为儿子改了名字。
胤礽眨眨眼?,虽有些疑惑,却并不冒然过问人家?的私事。
容若显然不愿提起,干嘛多问。
接下来,康熙听着儿子煞有介事地鹦鹉学舌,将方才他讲的那点东西,又原封不动全都告诉了纳兰容若,语气里满是“看我学富五车”的骄傲自豪。
康熙扶额,深感丢脸。
他再也坐不住,下了御驾,抬手便敲胤礽的脑壳:“不过一个‘燕京八景’,瞧你这没出息劲儿。这行宫所?在的香山亦有八景,香山余脉山水还出了‘碧云十景’。祭星台、妙高堂、乳峰山……这一个个加起来,且够你玩上一阵子了。”
胤礽听得双目放光,偷偷都记下来,还想再给?他额娘学舌一遍。
却听康熙轻飘飘道:“你若想出去玩,就先给?朕将嘴闭上。”
胤礽连忙捏住嘴巴,重重点头:“……”
阿玛就放心吧!
康熙远眺碧波晴空,长出一口气——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入了园子,康熙只管带着赫舍里选了最清凉的地方躲懒,任由几个小的撒欢去。
胤礽和伊哈娜比普通小孩要皮实得多。
纳兰容若跟着他们登山踩水,无处不往,见过瑶池金莲朵朵,饮过白石寒井清泉。妙高堂松花戏僧人,祭台上手可摘星辰,佛阁边云梯登天顶……
无一不成了他心中的风景。
玩到后来,容若甚至比两个孩子还欢快。
连伊哈娜都悄悄说?,纳兰侍卫的眉宇间?舒朗了许多。
七八日之后,香山上下起一场暴雨。
胤礽被禁止出行,便只能闷在屋里长草。好在朱纯暇时不时带着牛痘的新进展来园子里禀报,离开之前,总会来给?他请个平安脉。
自牛痘之后,朱纯暇就将胤礽当成了医道“鬼才”。
胤礽也喜欢听他讲那些民间?罕见症的医治案例,一来二?去的,俩人反倒投缘的像是忘年之交。
得知阿哥容易生病,皇后娘娘身子也不好,朱纯暇还费心从底下推荐了几个医士。
“这几位医士里,一个擅长小方脉,一个精通妇产千金科,阿哥与娘娘可以信任启用。”朱纯暇从袖中掏出誊抄来的名册,上头已经记载了两位医士的籍贯家?世、医术传承流派等。
“另外还有一名西洋传教士,叫做穆里。”
提起这个人,朱纯暇眼?中有了神采:“他掌握了一种神奇的药物,名叫‘如勒伯伯尔拉都’①。这种药对心悸、昏厥、气虚烦躁、脾胃虚弱、以及女子经血过量和经络疏通等多种病症都有奇效。微臣已在民间?试用多次,也曾推荐给?皇上,只是都被忽略了。阿哥若有兴趣,不如叫穆里来行宫一叙。”
胤礽连忙点了点头。
旁的没听明白,但对女子什么什么的有好处,他可一下子就记住了。
小家?伙惦记着他额娘的身子,才送走朱纯暇,便套上雨服雨帽,也不叫纳兰容若撑伞跟着,独个儿跑去寻赫舍里。
赫舍里正在廊下观雨喝茶。
乍一见着大雨中的儿子,她也没兴致赏什么雨了,忙站起身,叫逢春她们去取干帕子和衣物来给?阿哥换上。
胤礽像个被暴风雨淋透了的小奶猫,打?着喷嚏换了衣裳,又被额娘按着喝了碗热姜汤,身上才轻快许多。
他没忘记跑这一趟的目的,连忙将那味西洋药物告诉了赫舍里。
赫舍里原本正给?儿子绞着湿头发,听到这个药名,手上一顿:“你确定,那药叫做如勒伯伯尔拉都?”
胤礽点头:“保成记性很好,额娘知道的。”
赫舍里拉过儿子,严肃问道:“那西洋传教士现在何处?”
“朱太医说?安顿在城郊。”胤礽乖乖答了话?,又满含希望问,“额娘,这个药真的能治你的病吗?要不待会儿就告诉阿玛,叫他派人将穆里带来行宫,给?额娘仔细诊治。”
赫舍里默了片刻,轻柔摸摸儿子的发辫,叮咛道:“不,他治不了额娘的病。但这个人有些本事,额娘觉着……你得给?自个儿留着。”
她依旧记得清楚。
前世的康熙三十五年,皇上亲征噶尔丹突然心悸病倒,就是此?药救了他一命。
那时候,从京城快马奔波送药去蒙古的便是胤礽。谁能想到,皇上服药清醒之后,却只将孩子狠狠责骂一通,怪他送药太晚,怪他思虑不周,怪他没有提早为皇父备好救命药,等同大逆不道!
赫舍里想起这些便觉得气恼。
因而这一世,她压根不打?算叫孩子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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