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by楚山咕
楚山咕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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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对峙:
反正人总是要死的,身为剑客,他怎么可能一生都不拔剑?!
“……二公子!”一道女声由远及近,还带着些微的喘意,急促道,“二公子,且给引烟一分薄面,勿在天香楼中造下杀孽!”
商吹玉凤眸微眯,他的视野中只剩下大堂内傲立的那道身影:“杀孽?”
对方身着青衣,色暗而沉,却更衬得那抹身姿高挑轻盈。
乍一看去,形似一剪弱柳,握剑的姿势也不像江湖流行的任何一派剑客。
即使面对危机,他的杀意也很微淡,微淡得不像个江湖人。
商吹玉一时间无从辨明,到底是对方修行太深,他还不能看穿;还是对方真的就是一个毫无根底的弱者懦夫?
——不该是后者,刚才他还听说这人一招撂倒了天越门的门生。
可是还未等他做出决断,一晃神的功夫,凤曲的身形陡然逼至眼前。
商吹玉旋身急让,却感到磅礴的剑意倾泻而下,来人眼若寒星,双唇启合:“谁杀谁,还不一定。”
桐木琴第一时间横在商吹玉的身前,堪堪代他扛住来自凤曲的一击。
刚才瑟缩逞强的剑客好像一瞬间没了影,商吹玉心下微惊,抬头撞进来者的一双眼眸。
像是封冻万里的寒冰,其间窜动着一簇渺小而急切的火种。
然而,即将劈到他身上的长剑在空中一滞,以一种近乎荒谬的姿态偏了准头。
擎剑的少年只来得及匆匆挽一道剑花,收剑在后。
对视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阿珉,你没事吧?”
阿珉短暂出现的一瞬间,将他几乎冻在原地的身体生生拔高,剑也送到了商吹玉的跟前。
但凤曲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针扎似的,在他们共同的头颅里炸开。
一刹那,眼前阵阵发黑,凤曲本能地顶替了阿珉,也及时收回了那把险些伤到商吹玉的剑。
「……我需要时间。」阿珉的语气比平时更加严肃,「先避战。」
“这、这不太好避啊——”凤曲苦恼极了,看向闹剧元凶,对方也正定定地看着他。
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
即使刚才还险些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凤曲依旧难以对这张脸发火。
乌丝如瀑、肤白若瓷。
唇朱而满、眉长且细。
尤其一双眼眸清冽凛寒、犹如山巅冷雪,右眼下的一点红痣却是勾人心魄。
此刻,这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凤曲。
其中满是震撼、错愕,和不加掩饰的惊喜。
不知为何,商吹玉的嘴唇颤抖起来,眼波动荡:“你——”
凤曲在观察商吹玉的桐木琴。
这把琴刚才被剑震了一下,虽说有白布裹着剑锋,但阿珉的力道他很清楚,就算是块普通木头也能被他挥出重逾千钧的威力。
“琴没影响吧?会走音吗?”
凤曲看着看着,弓身探近,伸手去摸琴身隐约可见的痕迹。
还好,看上去都是经年累月的伤痕,不可能是他刚才劈的。
商吹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被那冰冷的触感一激,凤曲惊了一瞬:“二公子?”
“……老师!”
商吹玉哑着声音,那张脸浮上难以置信的喜色。
他们本该是初次见面,可商吹玉的表情竟然又惊又喜,好似和思念已久的故人重逢,连身为贵公子的体面也顾不得一点。
没等凤曲答话,商吹玉压着呼吸,惴惴不安问:“真的是您,是我又在做梦,还是您真的回来了……?”
………啊?
凤曲被他抓得发疼。
明明已经感受不到杀意,但现在这个古里古怪的商吹玉反而更加可怕。
凤曲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如实发问:“什么老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想从商吹玉的桎梏里挣脱,可那只手跟钳子似的,抓住了他,就丝毫不肯松开。
商吹玉的眉宇眼眸都随呼吸颤抖起来,死死握着凤曲,不敢松了一丝气力,好像那样就会失去凤曲,亦或者惊扰了这场“梦境”。
引烟已经命人下楼清理,二楼只有他们二人对峙。
凤曲放弃了挣扎,诚恳解释:“二公子,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没当过什么老师,你……能先松手吗?”
商吹玉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视着他,从头到脚,从人到剑。
直到凤曲试探性地再喊了一声“二公子”,才听见商吹玉说:“……不要走。”
声音极轻极微,低如蚊讷。
那张漂亮的脸上,表情是一触即碎的悲伤。
可是凤曲搜肠刮肚也没想起自己和商吹玉有什么渊源。
什么“老师”,什么“您”,怎么听都不是商吹玉对他该有的称呼,可商吹玉眉眼里的郑重也不似作假。
他说话时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真切得让凤曲不敢拒绝。
“那个,我忘记过一些事,难道我们是小时候见过吗?”
商吹玉的神色遽然一凛。
他惊慌起来,伸手在凤曲的身上摸索:“为什么会忘,是受伤了?伤在哪里?是谁伤了您?”
身为剑客的本能让凤曲猛地攥住了剑柄,而商吹玉的动作也随之一僵。
片刻,商吹玉低头,颤抖着收手:“我……冒犯您了吗?”
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哪里还有刚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样子。
凤曲看得一阵心软,口吻也不禁软了下来:“二公子多虑了,但你也先别叫我老师,我实在不记得过去的事。这次来天香楼,我是想求见引歌姑娘,如果可以,二公子能不能便宜行事,帮我引荐?”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来历,引烟也在楼下帮腔:“公子,这位少侠递的是瑶城侯府的名帖,应是为盟主大比而来的贵客。”
“瑶城侯府”出口的刹那,商吹玉的身形晃了一晃。
他紧抱着琴,琉璃似的眸中好像掠过千万情绪。
凤曲不明所以,正想开口叫他,商吹玉道:“一定是秦家骗了您。”
“嗯……?”
商吹玉特别坚定:“老师绝不可能和秦家同流合污。”
凤曲回忆片刻琴行老板娘阔绰的身家。
……嗯,难说。
但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一睹引歌,总不能因为商吹玉一打岔就忘了本心。
凤曲清清嗓子,试探着道:“可是,我确实是想见引歌姑娘——”
商吹玉看向他,目光深深,直看得凤曲打了个寒颤。
不管怎么看,商吹玉都对秦家充满排斥,而他顶着“秦家贵客”的头衔,没被商吹玉扫地出门都算难得,好像不该再得寸进尺了。
凤曲正想收回前言,却听商吹玉道:“老师想要,就跟我来吧。”
凤曲一头雾水跟上商吹玉的脚步:“真的可以吗?不用付钱吗?我可以打工还债的!”
“我不会让老师失望,”商吹玉引着他一路前行,轻声说,“所以老师……这次能不走了吗?”

凤曲在进门前想起一曲千金的高价,蓦然却步。
但商吹玉兀自推开门,留出足够一人通行的空余:“老师,这边。”
这是什么意思?
凤曲有些奇怪,这“老师”来“老师”去的,如果他俩真有什么师生关系,上辈子阿珉为什么会和商吹玉斗得你死我活?
而且,阿珉从来就没说过商吹玉和他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商吹玉认错了人,还是真有什么内幕,连阿珉也不知情?
但只是心中嘀咕,凤曲连犹豫都没有超过一次呼吸,即刻举步走进了引歌的房间。
房门上挂着一道匾——
上书,“别有洞天”。
“穆姑娘,真是麻烦你了,都怪医师今儿个不巧休假。幸好有您亲自过来出诊,否则这丑事传进更多人的耳里,下旬的花魁大比怕都要减色许多。”
天香楼的小婢衣着都比别家华丽,刚刚来到慈心坊求助,穆青娥一眼认出身份,当即毛遂自荐。
毕竟她有太平山的背书,无论是慈心坊还是天香楼都对她屈尊出诊大为感谢。
太平山是举世闻名的医者圣心,据传太平山人面对杀父仇人也能全力医治,从来不会藏私。
没有人会怀疑太平山的医者,更何况她还是常神医亲传的徒弟。
“客气了。”穆青娥笑答,状似不经意地发问,“不过还不知我一人是否足够,伤患约有多少呢?”
“够的够的,这点小伤劳您动手才是抬举他了。”小婢低声解释,“伤的是天越门来的一位客人,和咱们关系不大,就是他非要为难我们一个姐妹,被路见不平的江湖少侠制止了。”
穆青娥微挑眉梢:“少侠?”
“嗯,是位好俊秀的少侠,一眼过去鹤立鸡群呢。”
“听起来,他应该不是本地人?”
“不是吧。口音有些奇怪,像是域外来的。”
穆青娥心尖微动,莫名想起凤曲嬉皮笑脸的模样。
按理说凤曲不可能这么快就混进天香楼的,但这些信息听上去又很难不让人怀疑。
“对了,那位少侠似乎不会喝酒也不会博戏,是专等引歌来的呢。”
穆青娥:“……”
她原本妩媚俏丽的笑脸顿时冷了大半,话到这里,就算不是凤曲,也会是一员劲敌。
如果是凤曲,那还有几分转圜之地;
但如果不是凤曲,她就必须趁早除去这个威胁到他们进程的存在。
“……穆姑娘?”小婢唯恐自己说错了话,“您怎么了?”
穆青娥挂起微笑:“无事,只是想起下午还有别的病人,我们再走快些吧。”
“别有洞天”是真的别有洞天。
凤曲以为自己见识过奢靡高调的群玉台,已经不会再被凡人庸俗的审美所惊讶。
未料,庸俗与否不是他能评判,但有钱与否确实是肉眼可见的震撼。
珠光如雪、金银堆山。
凤曲低头打量,发现脚下踩的地毯都是金丝编织,空气中焚烧的熏香亦是透着一股子钱香。
好多钱。
他单知道瑶城商贸发达,却不知道能发达到如此地步。
这是真正的寸土寸金,每一寸地都是金银雕镂,踩一脚,不仅仅是亵渎,根本是对钱的不敬。
商吹玉轻车熟路走进其中,穿过珠帘,他的身影很快隐匿在珠影金盏之后。
他似乎和人说了什么,随后又走了出来。
接着,商吹玉亲手拿来一只金丝织缕的软垫,在主位的太师椅上仔细垫好:“老师,请坐这里。”
凤曲更不敢动了。
这里很宽敞,但仍然被各类宝器珍品堆满空余,单是这间屋子里的收藏,恐怕就已富可敌国。
“这还是二公子首次亲自带人过来,少侠,请入座。”
隔着重重珠帘,女子娇媚的嗓音从中传来。
凤曲周身一软,险些吓趴在地,又怕自己不小心刮花地面,硬生生撑住身体:“是、是引歌姑娘吗?”
“少侠来意,妾身都已听说了。”引歌笑答,“先要恭喜少侠,少侠是第一位走到妾身面前的侠客。”
“嗯——?”凤曲微愣,下意识看向商吹玉,“不是他吗?”
引歌答:“二公子还不是考生。”
凤曲更觉震惊,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都这时候了还不报名,最后还能冲进朝都决赛,难道天权考官为爱缺考的原因就是商吹玉这位漂亮公子?
可是……
他是第一位。
之前知道考题的考生当中难道都没有一个能掏出千金的有钱人吗?
咱们混江湖的都这么穷哒?
“一曲千金只是夸张形容,”引歌猜出他的想法,轻声笑语,“妾身的时间一向是价高者得。有二公子在,区区千金怎么足够?”
………我擦。
好恶劣的家伙,人为提高考试难度。
凤曲看向商吹玉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愤懑。
然后在对方委屈兮兮的注视下收回目光,并自骂一句混蛋。
“那我已经见到了引歌姑娘,这场考试是否……”
“少侠错了。”引歌道,“见到妾身并非必要条件,只是嘉奖您获得了‘天香楼’的认可。”
凤曲有些犯糊涂了:“‘天香楼’的认可和盟主大比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引歌笑盈盈暗示,“只不过,您将在这次考试的范围内得到天香楼和凤仪山庄的扶持,相信这样的优待不会让您失望。”
听上去不错。
凤曲问:“那能给钱吗?”
引歌:“?”
凤曲重复一遍:“借钱也行。手里没钱我心虚。”
引歌的表情看不明晰,但话语中的笑意已经有些勉强:“少侠只想要钱吗?”
“嗯嗯。”
“那妾身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给足了银两,少侠愿意为凤仪山庄做任何事?”
凤曲止住话音,哪怕是他也能品出这句话的诡异。
商吹玉更是蓦地冷了脸,出声喝止:“引歌,休要曲解老师的心意。”
半晌,凤曲问:“你是在招揽我吗?”
“不瞒少侠,凤仪山庄的确和‘天权’早有合作,‘天权’允诺,会将有识之士引至‘天香楼’,其中翘楚则由妾身亲自接待。少侠在大堂的表现,妾身与引烟都看得清楚,武功超群、不阿强权,妾身愿引荐少侠,凤仪山庄将有公子的一席之地。”
凤曲挠了挠头:“让我打工?”
这个有点难度啊。
虽然他完全不计较当老大还是老二老三,但是他毕竟拖家带口呢。
而且不说穆青娥,这会儿连阿珉都没声息,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凤仪山庄这么厉害,难道凑不出五个人?”
凤曲心里嘀咕,还真能穷得只剩钱了吗。
“莽夫易得,千里马却是万金难求。”
“……噢。”凤曲礼貌地应了一声,“所以不打工就不能借钱?”
头一次见人对“借钱”这么热诚的,引歌的笑容更勉强了。
僵持之际,商吹玉道:“老师不是你能轻易糊弄的人,你们究竟是何居心,就仔细向老师说明。但若是对老师不利……你们猜得到后果如何。”
或许是被凤曲的态度难住,也或许是被商吹玉的恐吓震慑,引歌思考一阵,终于说出实情:
“要凑五个人,自然是不难的。但少侠想必也很清楚,这次盟主大比英杰云集,若只成了一支队伍,难免会有疏忽意外。我们也是出于万全考虑,才想集结八方豪侠……”
商吹玉说:“他们是想利用如老师这样的侠客,引开外界注意,再来为山庄唯一的主力队让路。”
凤曲恍然大悟:“给你让路吗?”
商吹玉微怔,却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笑得和先前都不一样,比起先前面对凤曲时生涩的笑容,这次的笑更显冷漠戏谑,绝不是笑给凤曲看的。
是笑给引歌,或者说,是笑给引歌背后的人的。
引歌也留意到商吹玉的情绪,连忙圆场:“主力队并非唯一。二公子和您都武功高强,自然也会是主力之一。”
凤曲听明白了。
在商吹玉嘴里的“唯一”的主力队,没有包括商吹玉。
这点认知让他毛骨悚然。
商吹玉的武功他已亲眼见过,阿珉也说过,上辈子的商吹玉足够和他匹敌。
这么厉害的人都不能在凤仪山庄跻身“主力队”,难道堂堂二公子都在凤仪山庄排不上名号?
“那——”凤曲看向商吹玉,“二公子不如来我队里?”
引歌:“?”
商吹玉一顿,眼中迸出喜色:“老师要邀请我?”
“我们没有主力队的区分,就一个队,算上我的话,现在队里是两个人。”凤曲的神情格外真诚,“莽夫易得,千里马却是万金难求。二公子要不要收容我们两匹千里马?”
商吹玉耳尖微红,下意识又向凤曲伸手:“如果老师不嫌弃……”
引歌:“……”
这是在干什么?
挖人者人恒挖之??
本来因为商吹玉故意为难,她已经很难见到值得招揽的江湖人了,现在连商吹玉都要被人挖走算怎么回事???
引歌艰难开口:“二公子——”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商吹玉趁凤曲不察,瞥来的一记冰冷眼刀。
凤曲这边越想越兴奋。
商吹玉此人:
长相好——赏心悦目;
武功好——不拖后腿;
家世好——无息借贷。
“二公子!”凤曲顾不得脚下贵重的金丝地毯,一把握住商吹玉的双手一诉衷肠,“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去找‘天权’想要的第一美人!”
商吹玉眉尖微颤,一双凤眸天生含情,这会儿更是水汪汪的,眼睛在凤曲和他交握的手上注视了好一会儿。
半晌,凤曲自觉不够礼貌,急忙松手:“抱歉,但是我真的很需要你。”
“我愿意!”商吹玉满是不舍地摩挲指腹,“老师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只有我们二人,我一定竭尽所能完成老师的心愿。”
凤曲:“啊,不止我们两个人,队里还有一个姑娘。”
商吹玉:“……”
商吹玉抬起眼眸,微愣:“姑娘……?”
“嗯嗯,她也很出色。”凤曲乖巧道,“是太平山常神医的徒弟。”
商吹玉:“………”
像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商吹玉顿时别开目光,不再和凤曲对视。
凤曲正有些茫然,听他开口道:“老师,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何必带上那些累赘?”
“你是怕生吗?青娥她很好相处,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定很投缘呢。”
商吹玉微扭过头:“……老师是觉得我一个人不够保护您吗?”
凤曲:“?!”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恳求,敲门声适时传来:“二公子、引歌姐姐,有位自称是太平山常神医亲传的女侠求见。”
“她说她叫穆青娥。”

穆青娥的心情很不好。
尤其是面对一个欺负小姑娘的男人,她还得假意温柔,维护太平山“圣者仁心”的美名。
真是令人作呕。
这种烂人明明全死光了才好。
在三言两语试探之后,伤者对“太平山”的名头毫不设防,一五一十把伤情经过都交代彻底。
穆神医姿容曼妙,一帮大老爷们被她温柔小意地哄着,一个个都飘飘然起来:“武器?不知道啊,他的武器裹着白布,看尺寸不是刀就是剑吧。”
“白布?”穆青娥看过伤口,确实都只是些摔伤的淤青,能看出动手的人虽然力道不小,但没有生出杀心。
说到白布,她便想到了凤曲不肯轻易示人的佩剑。
“这瓶伤药两天一换,至多一旬就能恢复如初。”穆青娥收拾好药箱,天越门人对她作礼,却都被穆青娥微笑躲过,“救死扶伤是我谢师出山的使命,诸位不必多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直缩在自己身边的奉茶小婢。
刚才听天香楼人说过,这小婢引起喧闹,管事人要罚她向天越门的客人们道歉。
天香楼的姑娘们当然不忿,但先前帮小婢出头的恩人都不在场,她们一群奴籍也不敢做声。
或许正因为此,小婢这会儿才会紧跟穆青娥,又把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
“……”穆青娥撤回眼神,同样察觉到天越门人正越过她,直勾勾地打量小婢。
世上的人都是一样的慕强凌弱,愿意施恩于一粒尘埃的强者屈指可数。
如果总是寄希望于他人垂怜,那与家畜又有何异?
就好像,刚才的剑客逞一时意气让她免于受人喝骂;此时剑客不在,她要面对的磋磨就不会再限于“受人喝骂”。
天越门人注意到小婢对穆青娥殷切的目光,壮汉刚才不甘不愿地对小婢道了歉,心里正是窝火,就等一个迁怒的机会。
但如果穆青娥出手阻拦,很显然,他们又会下不来场。
“穆大夫——”壮汉开口,他可不希望穆青娥来横插一脚,让他连个出气的机会都得不到。
“我还有事求见引歌姑娘,就不叨扰各位了。”
天越门人齐齐松一口气。
果然,太平山还是和传闻中一样,安于自保,从不过问外人。
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却见穆青娥微一顿步,目光轻飘飘地斜向小婢。
后者正是委屈万分,听到穆青娥开口:“烦请姑娘引路,多谢。”
“青娥!”凤曲直接连先前的尊称都省略,殷勤地从门口迎进穆青娥,“你也来了?正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吹玉,他要是能当我们队友的话……”
穆青娥准备了一路的脏话,可面对凤曲朝气蓬勃的笑脸,愣是半个字也插不进去。
她只能一脸阴沉地瞪着凤曲,压低声线警告:“谁许你一个人行动的,惹祸了谁给你收拾?”
“知错了知错了,你先过来!”凤曲的余光扫到小婢身上,又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答应了要帮这个女孩赎身。”
穆青娥:“?”
接着凤曲便眼巴巴看向她:“青娥,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穆青娥的脏话不再延迟:“滚。”
凤曲脑袋一缩,乖乖不出声了,先冲小婢丢了个“你且安心”的眼神,接着拉上穆青娥先进房间。
房间里奢靡依旧,凤曲不时侧看,期待穆青娥和他一样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惊色。
但很失望,穆青娥根本没有反应。
他们一齐走回引歌帘前,为示待客礼道,引歌主动起身,隔着珠帘向二人行礼。
穆青娥礼数周全地回以一礼,同时对坐在一旁的商吹玉也是一礼。
凤曲反而吃了一惊。
她好讲礼貌!
她居然是会讲礼貌的!
「她好歹是常神医的亲传。」
终于等来阿珉的声音,凤曲喜出望外:“阿珉!你怎么样?刚才怎么了?”
「无碍。」阿珉的声音与往常无异,但迟滞片刻,他问,「你刚才和他们说了什么?」
凤曲微愣:“刚才的事你不知道?”
在以前,即使阿珉陷入沉睡,他经历的事情也会被阿珉尽数得知。
他们的记忆和视角本该是相通的。
“刚才引歌姑娘邀请我加入凤仪山庄的队伍,商吹玉说那是帮‘主力队’排除异己,然后我就邀请商吹玉加入我们,接着青娥就进来了。”
「你叫她青娥?」
“嗯嗯,”凤曲爽朗笑答,“我想借钱。”
阿珉:「……」
某种意义上,他好像低估了十七岁的自己的脸皮。
明明刚才还在忏悔,说不该让穆青娥承担这么多。
“妾身方才还想,该是何等风采能与凤曲少侠同队,原是青娥姑娘。”引歌的口吻比之前更软几分,媚声道,“难怪少侠对妾身的提议毫无兴致。”
穆青娥笑道:“那是凤曲的私事,与我有何干系?”
“咦?”引歌反问,“那青娥姑娘来此是为何事呢?”
“当然是为了面见‘第一美人’。”
引歌果然现出难色:“妾身怎敢当此美誉,不过都是坊间戏称,不足取信。”
她说得言真意切,又叹息着解释:“即便‘天权’大人真的曾在妾身这里留下线索,也不可能告知妾身。朝廷明文规定不得将考试线索泄露给任何外人,‘天权’大人又怎会将内情告知天香楼呢?”
嚯。凤曲心道,装得还挺公平。
明明报名前就已经在恶意区分名门和寒门了。
不过引歌所言有理有据,凤曲听完已经信了七分,决定将剩余的心思都拿去征服商吹玉。
穆青娥却微微一笑,转而将目光投向商吹玉:“不曾告知天香楼,难道也不曾告知凤仪山庄?”
商吹玉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反问:“你就是老师选中的队友?也不过如此。”
穆青娥看向凤曲:“老师?”
凤曲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公子,你真的别再叫我老师了。”
商吹玉委屈地耷拉了眉眼,但对他言听计从:“凤曲大人。”
“……”
凤曲彻底放弃了:“那还是‘老师’吧。”
穆青娥看够了两人的对话,哼笑一声,自顾自在房间里悠悠漫步起来。
她的目光越过一众名贵的珍藏,口中絮絮道:“嵌松石白象牙杯、透雕祥云纹组玉佩、鎏金嵌珠莲鹤纹镜……”
凤曲不明觉厉,愣愣追随她的介绍打量诸器。
但穆青娥没有点评太多,只是简单点名,接着便微笑抬眸:“贵府将它们照顾得不错。”
引歌怔忡失语,下意识看向商吹玉。
后者就不像她这么茫然,而是面色微沉:“原来是你。但你该去商别意那里示威。”
“不是示威,”穆青娥道,“我只想帮助凤曲通过最基础的考试。”
商吹玉看向迷茫的凤曲,冷笑:“帮助?老师有我便够了。”
穆青娥嗤之以鼻,拖长尾音问:“——倾凤曲,你当真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突遭点名,凤曲在原地呆愣片刻,急忙回答:“当然需要!”
商吹玉愣了半晌:“老师……!”
他紧了紧拳,压低声线,隐有几分委屈:“老师,只是一场盟主大比,有我一个,就足够完成您的心愿。”
凤曲可以感觉到商吹玉和穆青娥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很微妙。
不是简单的气场不合,而是这两人都回避着某个秘密——尽管他们应该素未谋面。
“可是二公子,报名是必须五人结队的。”
“……但以老师的能力,完全值得更好的队友。”
“青娥就是很好的队友呀——”
穆青娥抱臂一旁,冷笑不止。
商吹玉则将唇抿了又抿,面朝穆青娥时倨傲而冷淡,看向凤曲的目光又格外的恳切真诚,好似期待着他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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