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by楚山咕
楚山咕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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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但是,穆姑娘——”
穆青娥的神色已然浮上不耐,她循声瞪过去:“你能不能听我的劝?”
凤曲眨了眨眼,笑容无奈:“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穆青娥:“……”她抓抓头发,尴尬的氛围还未散却,“知道了。”
凤曲继续问:“我们现在已经是队友了吗?”
穆青娥警惕地皱起眉头:“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不会过问你的秘密。”凤曲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微微笑着,“但是方便的话,私下里就不要这样紧张了。”
阿珉在颅内啧了一声。
穆青娥的身体僵硬得不行,她转回头,没有多说,选择摔上凤曲房间的门独自离开。
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刺猬。
哪怕竭力扮演从容,但对穆青娥而言,和一个陌生的、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剑客同行,又何尝不是一次豪赌。
凤曲太理解这种不安,也更加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秘密让穆青娥宁可忍受恐惧,也要和他一起参加盟主大比。
阿珉终于发问:「你准备就这样得过且过?」
凤曲便从包袱里抽出干净衣物,眺向窗外楼下往来如云的人群。
“不要再试探了。”凤曲说,“穆姑娘已经很难受了。”
「嗯?」
“她很害怕。藏着那样的秘密她很害怕,和我们同行她也很害怕。”
阿珉没有做声。
“阿珉,”凤曲险些要哭,“再惹她的话,她会毒死咱的。”
「……」阿珉沉默,「知道了。」
知道十七岁的我有多怕死了。

虽然穆青娥说了不用他管,但凤曲也不敢真的就这样坐享其成。
思前想后,凤曲决定还是去天香楼探探风头,也算不辜负他身为“头目”的名分。
虽然这个队里目前只有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不能见人的死人。
阿珉没有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凤曲带着剑果断外出。
经过掌柜的指路,加以地图的辅助,凤曲便自信满满闯进人潮熙攘的街道。
一盏茶后,负剑的少年伫立街头,其面容昳丽如谪仙,吸引了无数目光。
——无他,这熟悉的迷路感真是令人着迷。
「……」阿珉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或许你可以再问问路?」
言之有理,凤曲微笑迎上一位含羞带怯的少女:“姑娘,请问——”
少女应声抬头,她正在观察凤曲的仪容身段,听他口音也非本地,顿时更为热情:“郎君要往哪里去?群玉台?还是驿馆?”
自从武林大比宣布召开,七座主城的流动人口就远远超出从前。
不过瑶城本就临港而设,早早习惯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行客,对凤曲这样的江湖人也向来热情。
阿珉提醒:「说你去慈心……」
然而凤曲嘴比他快:“我想去天香楼。”
阿珉:「。」
少女:“?”
少女果然迟疑片刻,目光在他漂亮的脸蛋和朴素的衣衫上频频打转。
凤曲回以无辜的注视,就这么站着,礼貌且乖巧地等待她的解惑。
“郎君……是去赚钱吗?”
少女却已看穿他的倔强,面带怜爱,诚恳道:“以郎君的风采,一定不会明珠蒙尘。”
凤曲听不明白,但感觉她似乎是在夸奖自己:“谢谢你?”
阿珉:「……」
天香楼并不是白天营业的地方,但有漂亮郎君出现在天香楼,依旧足够引起周围商户看戏似的旁观。
少女直将凤曲引到了天香楼前,临近离开还依依不舍。
凤曲开口道谢,却见少女一步三回头,隐忍地攥紧拳头:“郎君,你出阁时,我一定会来捧场的。”
凤曲:“?”
二师弟说,在海内遇到听不懂的话就尽管赔笑,反正以他的长相不会有人和他为难。
再就是要有礼貌,请、谢谢、对不起之类的用语挂在嘴边基本都能平安无事。
凤曲遂露出牙齿爽朗一笑:“谢谢你!”
阿珉:「……闭嘴。」
他只是被迫寄宿,还没打算寄鸡随鸡地跟这个蠢货一起出卖□□。
瑶城近来江湖人众多,商户们也都见多了这样负剑独行的少年侠客。
发现凤曲一个人停在天香楼前,正值空闲的琴行老板娘摇摇团扇,好意打趣:“少侠,你也是拿了群玉台的考卷,奔着引歌来的?”
凤曲立即走进琴行:“是的。她在这里吗?”
“你没找错,这里的确是天香楼。不过嘛——”老板娘以扇掩面,笑道,“想见引歌,你就这样两手空空?”
凤曲无措地低下头:“我没钱。”
“真谦虚,群玉台放过来的侠客哪个不是名门子弟?但你要是真的囊中羞涩,姐姐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样啊。”凤曲乖乖点头,背好自己的剑,“谢谢姐姐,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叫“姐姐”叫得干脆利落,嗓音干净清越,临走还不忘向老板娘行了一礼,又眨眨眼:“对了,姐姐手上的玉镯……”
老板娘低头看了看,信口道:“前些日子不小心磕伤了,想着裂痕不大,一直不舍得摘。”
“姐姐何不试试描金?”
老板娘闻言微愣,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噗嗤一笑:“——你小子。”
随后她脱下玉镯,信手递了过去:“你要是帮姐姐补好,见不见得到引歌,姐姐是不能保证。但至少这天香楼的入场费,姐姐就替你付了,如何?”
她说这话时,原本涂脂抹粉略显得几分庸俗的妆容竟现出一丝妩媚。
耳垂上硕大的玉珠耳坠映衬日光,耀眼无比。
眼波更是流转多情,似笑似嗔地抬手拂过凤曲指尖:“少侠叫什么名字?”
凤曲将手一缩,恭恭敬敬接过玉镯,笑容谦逊:“在下会尽全力一试。”
接着他便主动拿起柜台上记账的毛笔,在老板娘递来的纸张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板娘眯眼品读:“凤、曲。没有姓氏吗?”
凤曲一笑:“我是一介孤儿,江湖人能有什么姓氏。”
“有理。”老板娘点点下颔,目光又落到他的佩剑上。
可惜凤曲向来把他的佩剑藏得严密,在城中行走时连剑鞘也会用布包裹,根本不能看出来历。
凤曲也不耽搁,就近坐下。
不多时,琴行伙计送来一盒本金。
本金较之亮金难度更高,且更贵重,但凤曲只是瞄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接过细笔,蘸取本金,就着玉镯上的细微伤痕开始勾画。
半盏茶后,素净的玉镯上浮现出三两株遒劲瘦挑的竹。
老板娘坐在他的对面:“寻常描金,不都是画牡丹么?”
“姐姐也说那是寻常描金了。”凤曲描罢,笑答,“我哪能和正经的匠人相比?”
老板娘笑而未语,接过玉镯观察。
凤曲描绘的竹纹挺拔疏落,着墨均匀,寥寥几笔形神兼具,怎么看都不像生手。
“姐姐言出必行,今晚在天香楼的花费,姐姐都给你包了。”
但她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引歌可不是有钱就能见到的,而且,今夜她早就有约。凤曲少侠还是不要浪费姐姐的心意,何必总惦念着引歌和所谓考试呢,你说对吧?”
“那可不行。”凤曲笑笑,起身收拾佩剑,重新背回背上。
老板娘惋惜地一叹:“好吧,你且去罢。只消告诉天香楼的人,你是秦家的贵客。”
凤曲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姓氏,阿珉提醒:「‘天权’本名秦鹿,瑶城侯就是秦家。」
凤曲膝盖一软,本就毕恭毕敬的态度顿时更有礼貌,只差没行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而老板娘只是笑眼打量他,接着寒暄几句,便大方地放过了他。
“她说着‘不舍得摘玉镯’,手腕的肤色却完全没有色差。”
「以这家琴行的规模,不像能轻松拿出一整盒本金给生人挥霍的家底。」
“她一开口就是‘牡丹’花纹。她都不屑于装的!”
「她说了,秦家。」
好不容易闯进天香楼的凤曲依旧忿忿不平,回忆着刚才老板娘的行为举止,怎么想怎么怪异。
虽然对方确实帮他进入了天香楼,直接省去许多麻烦,但那样强的威压也把他震慑得好半天都挪不动腿,直到这会儿还是心有戚戚。
“她甚至不愿意直接给我一点钱。”凤曲抽抽鼻子,“比起实实在在的银钱,其实天香楼也没那么重要。”
阿珉冷笑:「真有出息。」
凤曲才不在意他明里暗里的讽刺,现在混进了天香楼,虽然还未到正式营业的时候,但堂中也有不少酒客正在赌酒。
大堂之东更是博戏的地盘,哪怕白天也照样热闹非凡。
对凤曲而言,最艰难的问题是——
距离夜晚降临还剩四个时辰,他要在这里枯坐四个时辰之久吗?
阿珉:「不然你要去支个地摊给人描金?」
凤曲:“……”
凤曲微恼:“人都死了嘴还这么贱,不愧是我。”
可惜他不能和阿珉割席,两人生死荣辱都绑在一起,再怎么看不顺眼也得凑合过下去。
「不过,我没料到你会主动提出描金。」
凤曲正捧着酒杯小啜,这酒尝着清淡,不比倾五岳的烈酒。
“谁让我只记得这个。”凤曲一乐,自嘲道,“不务正业的东西。”
酒水里荡着阿珉的蹙眉的脸:「别骂我。」
凤曲一口把他喝个精光:“你吵死了。”
他俩既然是同一个人,对于过去的记忆自然也是相同的。
所以连带他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这件事,阿珉也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过往,描金是唯一残留的记忆,但倾五岳见到这门技艺时很不高兴,曾经明令凤曲不许再画这些。
失忆、愚钝、懒惰,这样的自我认知让人尴尬。
但豁出去后就都无所谓了,反正作为第一剑客的阿珉一定比他这无名小卒的秘密多。
「少喝点。」阿珉这才留意到他已经喝了六七杯酒,「别耽误事。」
“哪能啊,我偷喝过师父这么多的酒,一次都没醉过。”
「你的酒量……」
未等阿珉说完,博戏场的方向传出一阵怒骂。
一个壮汉猛地拍桌,正怒喝着推搡另一个奉茶的小婢。
凤曲也跟着拍桌,站了起来,声音又高又亮:“你干嘛呢?!”
男人应声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他:“你谁啊?”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对他呼来喝去的少年只是个剑客。
衣着朴素、举止粗鲁,虽然脸蛋漂亮,但是身材纤瘦,也没有其他名门特征。
这样的人能在白天混进天香楼,怎么看都像是哪位权贵富商临时的新宠而已。
而且凤曲的桌上仅仅一只酒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人来的,没什么帮手。
思及此,男人脸色陡变,粗声骂道:“关你屁事!这娘们倒茶弄脏了老子衣服……”
又没等他说完,凤曲已然夺步上前。
凤曲一手拽过刚才被他骂咧的奉茶小婢,另一手抄起剑鞘,啪地甩人脸上。
对方被他抽得一懵,场中哗然,男人勃然起身。
他的身量比凤曲还高,而且更加魁梧,来到这里也是为了等待晚间才会露面的引歌。
而凤曲留意到他腰间威风凛凛的挎刀,重量不轻,估计也是江湖人。
男人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即一挺腰身,显摆似的晃晃自己的刀:“敢打老子!本来只要这丫头乖乖跟老子赔礼就算了,你他妈要多管闲事是吧?”
凤曲抬腿,膝盖猛地撞上男人腿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又见他神色愠怒,双手攥住吃痛弓身的男人的衣领:“不许骂人!”
与此同时,凤曲心中狂呼:“阿珉阿珉阿珉!哥——!!”
阿珉:「……」
他就知道这家伙的酒量。
要知道,前世他在进入海内不久了解到海内酒饮的恐怖,早就自觉戒酒了。
「退。」
男人忍无可忍,一手拔出刀来,猛地向凤曲的头颅挥去:“你他娘的……”
却见那张艳丽面孔神色骤冷。
紧接着,裹着白布的剑鞘向上一格,刀面映照出阿珉凌厉的眉眼。
方才还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顷刻变得沉着而从容。
他曲肘击中对方的腹部,再度抬腿,这次却不再只是简单的撞击,而是一脚踹中男人的要害,甚至将人都踹出数尺之远。
堂中桌椅酒碗滚得满地都是,惊叫连连,一片混乱。
“说过了,”阿珉道,“不许骂人。”

第007章 祸所伏
男人的同伴本来还想上前帮扶,但见阿珉这一脚推浪排空似的,不仅掀翻了魁梧的壮汉,连带着他们的桌椅摆架都狼藉一片。
“你——”
男人自觉丢脸,又发现周围一干人等都偷偷瞄他,嗤笑声更是不绝于耳。
同伴们都害怕阿珉二度发作,只敢面面相觑,看向一旁衣着相对华贵的青年:“少主?”
被称作“少主”的青年咬了咬牙,语气很不客气:“这位少侠,这本是我们天越门和天香楼的事,你不知道情况,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阿珉睬也不睬,对他视若无睹。
天越门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最初滋事的男人怒吼一声:“你这混账,敢对少主不敬!”
他一边骂着,一边手脚并用,想从地上爬起来。
却见阿珉脚尖一挑被男人砸在地上的长刀,刀柄刚落手中,便绕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刀花。
接着刀光未老,咻地斜穿而去。
刀刃直直插/进壮汉脖子旁边的桌面,而掷刀的人,只是浅浅挲了几下指腹:“嗯,我敢。”
四下寂静,众人屏息,唯独之前被凤曲护在身后的小婢吓得大口呼吸,紧张不已地揪着阿珉衣摆:“少、少侠……”
她很感激这位少侠仗义出手,但听口音就知道他并非瑶城本地人,很可能对“天越门”毫不了解。
虽然外边大都看不起天越门这等地方门派,但天越门也有坐镇的强者,除了凤仪山庄,在瑶城当地一向是无敢招惹。
“好、好小子!你这有眼无珠的混球,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男人面容扭曲,冷汗如雨,但还是颤抖着声线怒骂,“我们少主好言相劝,你还——”
阿珉的神色依旧淡淡:“哦。”
凤曲不耻下问:「所以天越门到底是啥?」
阿珉在心中回答:“不知。”
「……」
好吧!意料之中!
阿珉的“哦”答得傲慢随意,旁观者的心里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诚然,被凤仪山庄常年压制,天越门难免式微。但再怎么没落,天越门也是瑶城说一不二的地头蛇,就连观天楼都对他们的恶行屡屡纵容,即使是外地的一流名侠来到瑶城,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天越门。
这少年侠客到底是何许人也?
受害者——天越门人替众人发出心声:“混账,你可敢报上师门名姓?!”
“……”阿珉眼波微动,一时没有做声。
男人便当他是怕了:“看你连剑都不敢拔,恐怕也就是一身蛮力的无名小卒!”
旁观众人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被无名小卒一脚踹得再无翻身之力,也不知道是无名小卒更丢脸还是天越门更丢脸。
而且盟主大比正在进行,现在的瑶城正是卧虎藏龙,外地江湖人哪个不是深藏不露,也就天越门还敢班门弄斧,说起来活该挨揍。
天越门少主当然也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绪,但他不便开口,只能冲身边同门使了个眼色。
同门心领神会,立刻矮身钻出人群,趁无人注意,往天香楼的二楼跑去。
「穆姑娘交代过,不能轻易抬出且去岛。」
阿珉心答:“知道。”
他也没打算和这等无名小辈交换名姓。
「事情闹大就麻烦了,让他给这小姑娘道个歉,这页就翻过去了吧。对了对了,叫他把这些桌椅也赔了,能者多劳、富者多赔,相信天越门一定乐于奉献,嘿嘿!」
阿珉轻啧一声。
男人看他不语,神情又有几分思索之意,立刻当他是心虚:“怎么不敢开腔了?!说话啊!等会儿天香楼管事的来了,有你好受的!”
凤曲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好乖哦,还是个少主,他真的……」
“……不敢骂我们了耶!”
“………”
凤曲低头看手:“???”
阿珉的嗓音轻飘飘响起:「我懒得说话。」
“你他妈说谁呢!”
虽然只听到了后半句,但凤曲口吻中的嘲笑未加掩饰。
男人眼见着刚才不苟言笑的“无名小辈”瞬间换成一张满是嘲讽的笑脸,打量他的神情还很是怜悯。
这样的反应简直就是把他的自尊心踩在地上摩擦!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凤曲吓得腿软,急忙把身后的小婢护得更加周全,急声辩解,“我可以解释的,我本来是在夸你乖呢!”
男人豁地爬起来,双手拔刀,眼睛充血:“你他妈——”
骤然间,铮然一声琴响,自二楼贵客专属的房间传出,震彻整栋天香楼。
“——谁人在天香楼滋事?”
冷喝声彻底截断了混乱的现状,众人应声仰望,但见二楼栏边斜靠着一道婀娜纤影。
红纱掩面,但未掩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眸。
美人柳眉颦蹙,不满道:“扰了二公子抚琴的兴致,你们担待得起?”
她的五官看不明晰,但姿态身段都是上上等的佳丽,就连凤曲看上一眼也觉惊艳。
可见这天香楼,确实是担得起“天香”之名的。
而在她身边,方才被“少主”使唤去的男人正被两个门房架着往楼下走。
“引烟姑娘!”挨打的壮汉和少主对视一眼,少主的眼里浮上得色,上前道,“二公子明察,我们天越门只是来此小饮,被天香楼的婢女泼了茶水不说,还无端端被这不知名的少侠找上门来挑衅。引烟姑娘是否才该问问门房,如何将这等无名小辈也放进了天香楼来?”
凤曲:“……”
面对引烟立刻投来的不悦视线,凤曲只得苦笑抬手:“在下是想求见引歌姑娘。”
有人嘲道:“笑话!引歌仙子岂是你这种人也能肖想……”
“你说你想见引歌姐姐?”引烟截断他的嘲笑,回忆半晌,“门房说的‘贵客’就是你?”
“贵客不敢当,只是……恰有缘分?”
引烟却沉默片刻,深深向凤曲一礼,语气变得温和不少:“少侠当然是天香楼的贵客,只是少侠来得不巧,引歌姐姐正在与二公子论琴,不便见客。”
凤曲立刻就坡下驴:“不妨事,在下平日清闲,此番过来天香楼也算开了眼界。”
是真的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三四十的臭老爷们去欺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要是在且去岛、甚至在整个十三叠,都得被倾五岳亲自折了手骨丢到海里喂鱼。
其他人也都跟着开了眼界。
——这可是引歌身边最疼爱的妹妹,连引烟都愿意对这江湖人行礼,可见他背后的势力有多惊人。
但还不等天越门的几人提出质疑,引烟的目光落在奉茶小婢身上,微笑道:“贵客体谅就好。”
凤曲眼眉微挑。
果然听见引烟继续说:“此等气魄,难怪瑶城侯府都愿意为您背书。”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是色变。
提到“贵客”时,天越门的几人就已面如土色;
现在说到“瑶城侯”,连同旁观的人们都跟着如坐针毡。
凤曲只能微笑。
果然,此秦家非彼秦家,此秦家真的就是瑶城侯、天权星的秦家。
就在刚刚,他很可能和考官的亲属擦肩而过。
不知道老板娘是否愿意为他美言几句,开个后门让他直接拿到天权的凭证。
「不可无德。」
凤曲腹诽:“啊对对对,你有道德你在那关头把我丢出来。”
引烟挑起了众人对凤曲的敬畏和好奇,自己却娉娉袅袅地一礼,含笑退走,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天越门的几个人窃窃私语,为首的少主脸色阴沉。
他看了一圈,周围却无人再站出来给天越门说话,反而都用敬佩的眼神打量凤曲。
得罪一个江湖人,可以。
得罪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值得考虑。
得罪一个武功高强,且有瑶城侯作为靠山的江湖人,那不就纯纯有病?
凤曲看向受害者的目光更加怜悯:“为了二公子听琴的兴致,我们还要吵吗?”
男人:“……”
他磨了好一阵牙,看向自家少主。
而少主的表情比他更加不甘,袖子下的手紧攥成拳,还是代他道歉:“只是误会一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少侠若是有意,过两天来天越门做客,就当我们给你赔不是了。”
挨打的男人也跟着附和:“少侠、大侠,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就放过我……和天越门吧。”
“那不是皆大欢喜嘛!”凤曲拊掌微笑,大度地把奉茶小婢往前边带了带,声音稍低些许,“最后辛苦你,向她道歉。”
奉茶小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别害怕。”凤曲说,“你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
小婢微愣,却见面前九尺高的男人立刻折腰,恭恭敬敬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是、是,都是小的冒犯了大侠和这妹子,小的罪该万死,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愿意原谅他吗?”凤曲问。
小婢浑身僵硬,好半天才点点头:“原、原谅。”
“她原谅你了,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做这种事。”凤曲倾身扶起壮汉,“还要制止其他想做这种事的坏人,可以吗?”
对方当然不敢拒绝。
至于被自己无视了半天的天越门少主,凤曲对他笑笑:“做客就不用了,你们是要向这姑娘赔罪嘛。”
阿珉看罢闹剧,语气更疲惫了些:「你还没明白天香楼是什么地方吗?」
“不,我明白了。”凤曲轻轻护着小婢,二人一道走出人群,他在心中作答,“但现在还是早晨。”
「天香楼的业务应该和早晚没有关系。」
“……我的意思是,她都不到及笄,她的人生还在早晨呢。”
小婢的局促不安几乎不用刻意观察,凤曲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她也注意到了引烟的眼神。
她怕这一次得罪了天越门,以后他可以逃之夭夭,可天越门随时能找她的麻烦。
“反正我们队伍还差三个人嘛。”凤曲带了几分讨好意味,尝试着和阿珉商量,“她顶多就十二岁,现在开始习武的话也不算晚?”
「你有钱给她赎身吗?」
“……”
「即使我接受了,穆青娥会接受吗?」
“………”
「做事之前,要考虑后果。」
阿珉的训诫停了片刻,继续说:「但这次就算了。」
凤曲皱巴巴的眼眉立刻笑开了:“我们果然是一体的!”
他也考虑过赎身的问题,但想出的唯一对策就是利用瑶城侯府的名义耍无赖,之后他再想办法偿还这笔钱。
虽然知道这样的弱者怎么救都救不完,甚至他还自身难保,但是侠者在于道义,能帮一个、救一个,总比一点都不做的好。
凤曲看向小婢:“接下来,我要去哪拿你的卖身契?”
又是一声琴响。
曲目不详,乐声如怒。
凤曲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寒意,应声抬头。
余光只望见一点冷光,他下意识卷走小婢,侧身闪躲,果然一支冷箭即从二楼射出,正中他刚才所站的位置。
箭羽震颤,杀机毕露。
“阿珉?”凤曲一阵后怕,不理解阿珉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替代他。
「……是商吹玉。」
似乎是为了证实阿珉的猜测,二楼走廊深处徐徐走出一道身影。
凤曲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来得及见他抱琴搭弦,冷箭如雨。
顷刻间,数不清的箭矢袭杀而来,浓烈的杀意毫不掩饰。
伴随着少年清越却满是嘲弄的笑声:“秦家的贵客,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凤曲一头雾水,只能狼狈不堪地闪躲在箭雨之间。
没有阿珉的帮助,凤曲那三脚猫的功夫顿时有些左支右绌,好在周围人都自顾不暇,注意不到他的难堪和尴尬。
凤曲踉踉跄跄绕到人迹较少的大堂,先把随在身侧的小婢囫囵塞进一张桌子底下,自己则一边闪躲,一边抬头看向所谓的“二公子”。
阿珉刚才说了,这人名叫商吹玉。
凤曲心下一横,来不及计较阿珉为何没有反应,先清喝一声:“商吹玉,江湖人休伤无辜!”
“哼——”商吹玉手中长弦拉满,其柔韧程度几乎不似琴弦,箭尖冷光直直指向凤曲,“死到临头还敢逞强,好啊,就由我来送你一程。”
凤曲瞳孔骤缩,来自二楼的杀气凌冽而稠密,这样强烈的压迫感,他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感受到了。
只能说,商吹玉不愧是能在两年后和阿珉同归于尽的劲敌。
至少此时此刻,他面对商吹玉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箭尖的锋芒就如毒蛇之瞳,一旦被它盯住,一般人完全无法动弹。
凤曲心下微凛,尽管小腿还在抖个不停,但他料见结局,须臾之间也已无暇挣扎,索性——
“阿珉。”凤曲在心中迅速地呼唤一声,未得回复。
他便立刻碾足弓身,右手握住白布裹缠的剑柄。
接不住的。
肯定接不住的。
但是无论如何都是死的话,死在这里、和死在朝都,又有什么差别呢?
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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