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披着一件校服。那些校服上都染大团大团的血污,映衬得每个穿着校服的人脸色都像是尸体般灰败惨淡。
看到进入教室的李老师,他们的眼神惊恐,身体颤抖……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李老师的头颅转动着,空洞的视线环视了教室一周,像是相当满意现在这“完美”的课堂纪律一般,她咧开了嘴,满意地笑起来。
“很好,看样子你们还是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她抬起了手,袖口处延伸出的手臂倏然被拉得无比修长。
而李老师就那样站在讲台上,轻松地关上了两米之外的教室大门。
“那么,让我们来复习一下之前讲过的部分……李力,嗯,是你,你来说一下,老师上一次讲到哪里了?”
被点名的那名“李力”在李老师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听到李老师的提问,他嘴唇翕动了两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张口结舌地看向讲台上的女人。李老师的脸色果不其然地阴沉了下来。
“看又是一个不听讲的。”
她叹道。
“不,不是,李,李老师,我,我——”
“李力”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一股腥臊之气从他的位置上腾起,他竟然就这样被吓得尿了裤子。
而就在下一秒,谢希书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那样恐惧。
李老师骤然伸长的手臂直接缠上了“李力”的脖颈。
“咔嚓。”
下一刻,骨骼包裹在皮肉之内被硬生生碾碎的闷响响起。李老师就像是碾碎了一颗烂熟的西红柿般,当着所有人的面碾碎了男生的头颅。男生的脸部彻底皱在了一起,被捏碎的眼球和白花花的脑浆伴随着猩红的鲜血一同从变了型的孔窍中喷出。
而做完这一切后,李老师收回了手,又将脸对上了教室里另外一个“学生”。
“李力没答出来,那么,吴可同学,你来答……”
也许真实姓名根本就不是“吴可”的男人喘着粗气踉跄着站起,身后是已经被吓得干呕,全身颤抖的人群。
男人满脸扭曲地看着台上的李老师,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猛地发出了一声嘶吼:“去你妈的——该死的是你!你这个怪物!”
随即他猛地抄起了课桌朝着李老师砸了过去。
“噗呲——”
下一秒,李老师那包裹在灰黄色皮肤之中的,畸形的指骨,直接从他的眼窝中刺穿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
“怪物!”
“怪物杀人了啊啊啊啊啊!”
连续两个人的惨烈死亡彻底击碎了教室里其他人的心理防线。恐惧一旦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彻底爆发无序的疯狂。
几分钟之前勉强还能维持理智的人群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混乱。
有人在哭泣的尖叫,有人在疯狂的砸门,也有人在极度的惊惧中扑向了李老师,然后被撕成了碎肉……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李老师神经质的呢喃却格外清晰可辨。
“坏学生。”
“没救了——你们都没救了——”
“你们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差的学生。”
含糊怪异的低语传出,却并非来自于李老师的声带,而是她的身体深处。
谢希书僵直地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看着那个站在讲台上的瘦小女人眉心出现了一条深红的缝隙。而那缝隙很快便从她的额头蔓延到了下巴,然后是脖颈,胸口……
“咔滋……”
皮肉与经络被拉扯时的濡湿撕扯声响起,几秒钟之后,站在讲台上瘦小的女人就在谢希书无比惊恐的注视下彻彻底底朝着两边“绽放”开来。
那具原本属于人类的躯壳,就像是被无形的利刃从正中间劈成了两半,湿哒哒垂在了腰部的两侧。
但李老师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
一团肥硕庞大,每一节虫节都鼓胀得近乎半透明的肉质虫体正滑溜溜从她鲜血淋漓的腹腔中挤出来。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灰白色蛆虫,只不过在这条“蛆虫”的头部,依然镶嵌着李老师狰狞扭曲的脸。
“李老师”看着人群,发出了野兽般的狂笑。
“这么差的学生,就应该早点去死——。”
“吵死了吵死,吵死了,都给我去死”。
“都是一群坏学生,无可救药。”
【都·给·我·去·死】
李老师伏下了身体。
现在的它,可以轻而易举地站在讲台上,将脸探伸到教室的最后一排。
它张开了口,一口咬住了正躲在课桌下方瑟瑟发抖的教导主任。
“小,小李——是我啊——你看清楚我是谁——”
被拖出来的那一瞬间,教导主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可惜的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老师”便猛然闭上了嘴。
教导主任的身体在半空中抽搐了一下,随即砰然掉落,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从失去了头颅的脖颈横截面处喷射出来。
而还原本还蜷缩着身体,窝在教导主任旁边的几个人则是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一幕。仿佛依旧在梦中一般,丝毫没有动弹。
“李老师“晃了晃脖子,然后挨个儿咬碎了他们的脑袋。
教室的墙面被喷溅的血迹染成了滴答往下流淌的赤红。
人群的刺耳和哀嚎填满了密闭教室里的每一寸空间,每个人都想要逃。,但在这个忽如其来的血腥地狱中,“李老师”的身体却是那样的灵活凶狠。
“坏学生。”
它轻声低喃着,咽下了某个人依旧在抽搐的下半截身体。
“坏学生。”
它的牙齿滑过某人的腹部,内脏倾泻而下,被它伸出舌头一卷而空。
“都是一群坏学生。”
雪白的脊椎被抽出躯体,怪物的虫节两侧渐渐长出数十对女性的手臂,在半空中灵巧地晃动,捕捉,撕碎普通人类柔软鲜红的肉块。
谢希书听到了其他人发出的惨叫。
腥臭温热的鲜血形成了一小片室内的红雨。
“雨点”纷纷落下,将地面也染成了粘稠的血洼。
谢希书蜷缩着身体,死死藏在了课桌之下,用手捂住了耳朵。
也许是因为之前就已经目睹了齐骛发生的异变,李老师开始变形的时候,谢希书并没有像其他人那一般僵直。
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趁着混乱冲到了教室门口企图打开门逃出去,但是手碰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他就发现门锁已经完全变形——是之前被李老师硬生生捏坏的。
而那时候,教室的后门已经被无数撕裂的尸块堆成的小山堵得严严实实。
最后,谢希书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就近找了一张课桌,钻进了桌下,然后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在海啸般涌来的恐惧与绝望中,等待着这一切过去。
谢希书也不知道这场屠杀到底持续了多久。
耳畔的尖叫,哀嚎,狂笑都渐渐停歇,然后忽然在某个瞬间,整间教室陷入一片死寂。
这是梦……
这是噩梦……
这不过是我在做噩梦而已。
谢希书的手指颤抖,在泪水盈眶中,他不断地企图说服自己,
可很显然,谢希书的噩梦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滋滋……”
伴随着粘液与肉块相互摩擦时发出的濡湿之声,谢希书的身侧,旁边突然落下了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
“李老师”的头颅到垂着,贴着课桌边缘直直探下来,已经彻底挤出了眼眶的猩红眼球在缀在淡粉色的眼柄顶端,直勾勾对准了谢希书。
“谢希书,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你还是不打算好好听课吗?”
“李老师”一字一句,毫无起伏地问道。
然后,它直接拽住了谢希书,将他从课桌下面拖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没有小齐的一天。
恐惧让谢希书的冷汗浸透了背脊。
如果说课桌下面是他凭借着仅剩的一点意志力给自己搭建出来的幻想避险地,那么现在他已经无可避免地被“李老师”潮湿细长的手指拽进了鲜红的地狱。
南明中学,高三1班。
这里本应是他熟悉的教室,但现在更像是魔鬼的胃袋。
“李老师”的进食习惯显然不是很好,谢希书踉跄着,从被血浸染得一片湿滑的地板上站起身来的时候,还有好几根肠子挂在吊扇的叶片上。
而“李老师”的本体依旧站在讲台后,那颗可怖的头颅却悬挂在谢希书的面前,微微晃动。
怪物通红的眼珠怨毒地对上了谢希书,开口时声音已经尖锐得接近蜂鸣。
“……其他人都没有答对,那么你来吧,谢希书。上次的课我们讲到哪儿了?”
说话间“李老师”的嘴慢慢咧开,露出了如同钢钉般锋利细密的牙齿,大量的唾液不断从它的唇缝间流出。它的喉咙里还残留着许多尚未完全消化的人类残骸,以至于挂在下巴上那一团晃荡不休的粘液,呈现出浑浊恶臭的深红色。
谢希书抽了一口冷气。
只差那么一秒钟,“李老师”便要像是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啃下面前少年的脑袋,可就在这时,血淋淋的教室里却响起了谢希书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
“Unit4, Astronomy-the science of the stars,”谢希书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你刚讲到Section B,单词语法的部分。”
“李老师”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谢希书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它对视着,就连呼吸都牢牢的摒在了鼻腔深处。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某位残酷的神明拉长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终,“李老师”的头往后缩了一下。
“很好。”
它不太甘心似的发出了一声嘟囔。
“看样子你还是有在听课的。”
一直到这时候,谢希书才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只是随着呼吸涌入鼻腔的血腥味,让他差点直接干呕出来。
可紧接着,谢希书又听见了怪物嘶嘶作响的怪笑。
“……可是你为什么老是要逃课呢?”
“李老师”那畸变的身体簌簌作响,一点点朝着谢希书的位置蜿蜒爬来。
“刚才你已经觉得很得意吧,说对了我的讲课进程,可是,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我上课的时候,你都在干别的事吧,到了后面甚至还开始逃课,你竟然敢逃我的课……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对吗?谢希书同学。我是一个新老师,是你们心目中好拿捏的软柿子,所以你特意逃了我的课。”
怪物话语中的恶意几乎快要化为毒液,跟着它的唾液一同从唇缝中滴下来。
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谢希书的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几乎快要因为过度紧绷而颤抖起来。
但他依然抬起头,强迫自己对着“李老师”露出了一丝笑容——就仿佛刚才的那场杀戮从未发生过,面前站着的不是只有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怪物,而是那个曾经爱岗敬业热情稚嫩的新人老师。
而他也依旧是那个乖巧勤奋的好学生一般。
“李老师,你误会我了。如果不是生病,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缺课的。这次我也只是去拿药,不是逃课,我已经跟班主任请过假了。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之前本来就因为发烧而耽误了上学,现在也不敢硬撑,这才赶紧去拿药的。”
谢希书一字一句地说道。
“呵,是这样吗?”
“李老师”的身体扭动了一下,它歪过了头,眼柄上的眼球朝着不同的方向不规律的晃动不休,可视线却始终牢牢地定在谢希书的身上。
谢希书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绷到了极致。
“真的,我没骗你。”
然而他的语气在这一刻甚至连最初的那丝颤抖都褪去了,他听上去是那么的诚恳,温和,还透着那么点委屈。
“看,这是班主任批给我的假条。”
然后谢希书将手朝着“李老师”的方向举了起来——
只不过出现在李老师事业中的,压根就不是那子虚乌有的假条。
而是一把小刀。
曾经轻而易举地切断过另外一只怪物的舌头,这把小刀的锋利毋庸置疑。
而它的刀刃在这一刻,闪烁出一抹寒光。
“噗”。
没等“李老师”做出反应,谢希书已经异常准确且凶狠地,将那把刀连刀带柄狠狠扎进了怪物的眼窝。
因为原本眼球的位置生长出了灵活柔软的眼柄,那个位置的皮肤异常松弛软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李老师……对不起……呜……”
浸湿了脸颊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眼泪还是鲜血。
谢希书的大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只觉得手中的刀尖似乎刺入了一团柔软黏腻的浓浆之中,在带着哭腔的低语中他晃动着手腕,刀尖用力的在怪物的颅骨内侧狠狠刮了一大圈。当他再次抽出手来时,小刀连带着扯出了一大串葡萄般紧凑在一起的深红色软烂瘤苞。
“李老师”当即发出了一声暴怒的嚎叫。。
因为吃痛,这一瞬间怪物的身体就像是受到了刺激的蠕虫般蜷缩成了一大团。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频率仿佛能震碎玻璃。
谢希书的眼前一阵发黑,下一刻,鼻孔和耳朵里都渗出了殷红微凉的血线。
但他却顾不上擦拭,事实上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多看那只怪物一眼,他直接跳到了教室的窗边,举起课椅用力地砸在了紧闭的教室窗上面。
也许是他的运气足够好,又有可能是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他的力气确实变得比之前更大。教室的玻璃窗瞬间就碎了。
而也就是在玻璃破碎的刹那,谢希书根本不顾上其他,不管不顾地跳了出去。
带着满身血迹,谢希书开始朝着校门的方向狂奔。
“坏学生渣滓毒瘤你学坏了学坏了学坏了——”
“李老师”的尖叫连绵不休,一声比一声更加尖锐,更加刺耳。
被谢希书捣碎的眼窝中汩汩往外挤出了不少混杂着黄白色不明物的血浆,但很快,好几颗眼球鼓鼓囊囊地挤出了受伤的那只深红眼窝,代替了原本破碎的器官。
——怪物的恢复能力远远超过谢希书的预计。
更多玻璃破碎和金属窗框被挤压的嘎吱声响起,谢希书在逃跑的同时,借着眼角余光往后一撇,刚好看到“李老师”整个人……或者说整个“虫”挥舞着身侧无数双手臂挤出破碎的窗框,然后如同巨型蜈蚣一般飞快地朝着他的方向追了过来。
谢希书已经豁出命在狂奔,但来自于“李老师”的腥气,似乎在转瞬间便贴到了他的脖子后面。
谢希书头皮都要炸了。
很少进行体力运动的他在这一刻仿佛连内脏都在燃烧,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渗着血腥味。
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然而面对那只怪物,他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只有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逃跑……然后更快地逃跑。
而就在他被困教室里的短短一段时间,教学楼外的雾霾变得更加浓重了。
现在笼罩在校园里的雾气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视物。所以,惊慌失措的谢希书一直冲到了很近的距离,才愕然发现,通往校门的路上,徘徊着许多身形踉跄的影子。
看到“他们”的时,原本就已经濒临虚脱的谢希书彻底停下了脚步。
那些影子……
可能曾经是某个在校园里终日浑浑噩噩嬉笑混日的学生。
也可能是哪位漫不经心打扫着学校的校工。
又或许,是日复一日麻木坐在讲台上宣讲的老师。
但在这一刻,他们都有了一个统一的身份。
【怪物】
彻头彻尾的怪物。
跟“李老师”一样发生了变异的……怪物。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在雾气中不断弥散开来。
几乎是在谢希书停下脚步的同时,那些原本正在漫无目的徘徊的影子也齐齐顿住了动作。
比起嗜血的兽性,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抗拒的饥渴感席卷了它们混沌的脑海。
几乎每一只“怪物”都倏然放弃了正在进行中的追捕,又或者是口中正在咀嚼着的猎物。
它们遵循着血脉中那汹涌澎湃的召唤,齐齐朝着雾霭中那道纤弱而绝望的影子蹒跚而去……很快它们那看似缓慢踉跄的身形就变得越来越迅捷灵敏,发红的眼睛中更是布满了荧荧凶光。
“坏学生——”
此时的谢希书已经听到“李老师”声音。
他不过是刚刚停下脚步,肩头便肃然多出了好几只枯黄干瘦的手臂。
“李老师”发出了嘶哑的咆哮,下颚骤然拉开朝着谢希书的脖颈便要咬下去——
“嗤。”
可就在下一秒钟,它便被雾中窜出来的一道影子狠狠扑在了地上。
扑倒“李老师”的那只怪物身体佝偻得就像是乡野传说中描述的河童,骨架纤细瘦小宛若孩童,每一块肌肉都萎缩得宛若木乃伊一般,暗绿色的皮肤也因此而变得格外干瘪褶皱。
可它的头颅却肿成了完全不合比例的巨物。
谢希书转过头时候,刚好看到它的头颅唰唰从正中心整个儿翻开。
干瘪的皮肉之下是白色的颅骨,再然后,时紧贴在颅骨内侧的红色龈肉,以及,密密麻麻的牙齿。
那颗巨大的头颅就像是已经被剥开的橘子皮一样完全地散开了,曾经是脑子的部分,如今只是一团抽搐着的软肉。可软肉上却清晰地浮现出了眼珠,鼻子,嘴唇,还有些许泛着红的皮肤,以及一大团凌乱粘湿的毛发。
怪物就那样低下了头,原本绽放的头骨猛然拼合,将“李老师”的大半个身体吞入其中。
“李老师”这一次的惨叫相当短促。
而且听上去也格外含糊沉闷。
几秒钟后,汩汩鲜血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拒绝声,从新怪物的脑瓣缝隙中不断流淌而出。
【啊,它吃掉了“李老师”。】
谢希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听到自己耳边有个声音轻声说道。
【是啊,之前把小刀送进李老师眼眶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应该也裂开来了。】
那个声音就那样轻声细语地,对着谢希书分析道。
【所以,“李老师”的身上也沾了我的血,而我的血对于这些怪物来说……应该是巨大的诱惑。】
这一刻,甚至连恐惧都从谢希书的身体中退去了,他看着“李老师”已经失去了上半身的尸体——尸体依然是怪物的模样,可看着它,谢希书竟莫名的有些想哭。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明白,事情为什么忽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不久之前他的人生还是那么乏味的日常,可现在他曾经的同学已经变成了教室和校园里随处堆砌的尸块,曾经教导过他的老师变成了完全不成人形的怪物……最后又变成了尸体。
而很快,或许就连他自己,也即将成为一具毫无声息,支离破碎的尸体。
是的,“李老师”的退场并没有改善谢希书的处境,事实上,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他已经濒临绝境。
谢希书手上本来就有伤,而之前从教室里逃出来的时候,破碎的窗玻璃更是在他身上割出了不少的深深浅浅伤口。
在极度的精神紧绷下,谢希书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可是,大量的活动与紧张加速了血液循环,现在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淌着新鲜的血液。
而谢希书在这一刻却只能喘着粗气,绝望地看着周围那些怪异扭曲的影子一点点从雾气中显现出身形。
有湿漉漉的肉团。
有完全破碎只靠着奇怪粘液黏一起却能自如行动的残肢断臂。
有跟之前一样的“橘瓣”脑袋。
有躯体完全自内而外反转,挂着满身内脏蠕蠕而行的“红人”。
“好香……”
“好好闻。”
“嘶……好香啊……”
“嘶嘶……嘶……”
含糊不清的人声中还混杂着更多不成调子的嘶鸣。
而这些声音也随着人影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这就是结束了吧。】
谢希书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会死得很痛苦吧。】
也许是眼睛睁得太久,眼眶变得异常酸涩,一滴眼泪在谢希书发红的眼眶中晃动了一下,最后沿着少年没有丝毫血色的面颊缓缓滚落,最后凝在他的下巴上,将落未落。
“滋滋——”
然后谢希书忽然听到了一种古怪的,湿漉漉的摩擦声。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但压根没有等他回想起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声音,许多细长的,鲜红的肉须便从灰色的雾霭中伸了出来。它们蠕动着,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瘤子般的凸起,隔着半透明的表皮,隐隐约约能看到下方青色和蓝色的血管。它们看上去那么柔软,那么湿润,却那样轻而易举地贴上了其他怪物的体表,然后“噗嗤”一身,钻进了它们的身体内部。
此刻围在谢希书身侧的怪物每一只看上去都那样的狰狞恐怖,然而当那些红色的“肉须”刺入它们之后,它们除了哀嚎之外,似乎毫无抵抗之力。
恶臭的血腥味倏然腾起对,就算是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怪物,被撕裂的皮肤下方是依旧是淡黄色的脂肪,以及些许红色的肉团。
而苍白的骨骼破碎之后,露出了内里新鲜的骨髓。
紧接着,肉块与血液的雨点般噼里啪啦落下,散落了一地。
好像过了几秒钟,就像是过了数万年……
雾气蒙蒙的校园在短暂的喧嚣后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些“肉须”相互纠缠时,粘液相互摩擦发出来的滋滋响声。
然后谢希书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生硬,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了让他听到而发出来的。与此同时,所有的“肉须”都从怪物的尸体中缩了回去,它们淌着血,在稀薄的霭气中一点点纠缠成一团鲜红人形。
而当那团人形最终来到谢希书面前时,他的身体……或者说,他身体的绝大部分,都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整。
谢希书终于得以看清楚来人的脸。
那是齐骛。
“……”
齐骛仔细地观察着面前明显有些神智涣散的少年,在看到对方身上无数道深深浅浅的割痕与鲜血后,他的眉头皱了皱。
原本他几乎已经恢复成了人类的形态,但此时,齐骛靠近谢希书的那一部分身体表面,却再次浮现出了清晰可见的红色痕迹。
那些鲜红柔软的软肉正在空气中难以忽视的芬芳中,不可自抑地蠢蠢欲动。
齐骛的神色也因此而变得有些阴沉。
他迈过了一团正在地面蠕蠕而动的碎肉,然后来到了谢希书面前,伸出了手。
“跟我来。”
谢希书在齐骛抬手的那一刻肩头轻颤了一下。
齐骛见状,眼皮又往下压了压,敛住了漆黑瞳仁中一闪而过的荧荧微光。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不然,等那些‘东西’反应过来,它们又会凑过来。”
他继续道。
“你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然后被那些玩意儿从头到脚的……吃干抹净吧?谢同学。”
谢希书盯着齐骛的那只手,呼吸变得格外急促。
齐骛的胳膊和掌心依旧遍布深深的红痕。
在察觉到了谢希书的气息后,红痕深处那湿漉漉的舌尖就像是某种独立存在的活物般一直在缝隙中若隐若现,蠢蠢欲动。
谢希书记得很清楚,就在不久前,这些东西曾经一点点绞紧他的四肢,在他皮肤上留下一层层粘腻腥臭的唾液……
至今为止,他的身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触感。
然而在极为短暂的一顿之后,谢希书却死死咬着牙关,回握住了齐骛的那只手。
“好,我跟你走。”
他哑着嗓子,喃喃对着面前唯一尚具有人形的“怪物”说道。
作者有话说:
想把人从头到脚吃干抹净的人到底是谁啊啧啧啧。
但谢希书无法确定这一点。
因为自从他意识到事情不对之后,天空就始终是灰蒙蒙的,似亮非亮,仿佛无论过多久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只有在城市中不断蔓延开来的雾霾变得越来越浓重。放眼望去,谢希书触目所及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某种褪色滤镜之中一般。
颜色,时间,空间……
人类赖以生存的,对世界的正常感知,正在层层叠叠的雾霭中,逐渐变得模糊混沌。
谢希书在三中上了很长一段时间学,然而当他被齐骛拽着离开校园之后,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熟悉又陌生起来。压根没有走出几步路,谢希书就完全失去了方位感。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被齐骛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可他也不敢离开齐骛。在经历了之前那些事情之后,面前男生宽阔的背影,已经成了这个怪异虚无的世界里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就跟之前一样,雾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腥味。但随着两人的前行,那股腥味很快就被血液的味道所代替,紧接着,是蛋白质被焚烧时特有的恶臭。
谢希书忍不住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在雾气的深处,有橙红色的光芒闪了闪,似乎是火光。
而距离火光不远处则是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谢希书本以为那是其他人——火光也许是发生了爆炸,也可能是城市里其他幸存者为了求救而特意燃起的标志物——可细看之后,他立刻会发现,围绕着朦胧火光的那些影子,似乎格外……格外细长柔软。
太过细长,太过柔软。而它们此时就像是深海中的水藻一般,正在缓慢轻柔的晃动着。
然后,谢希书听到了些许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