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by西瓜炒肉
西瓜炒肉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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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雪点头:“稳妥起见还是不要杀进去,我们可以直接入曲家吗?”
曲忌之没有推开裴千的手。
可他直接就着裴千的姿势,亲了裴千的掌心一下。
裴千登时瞪大双眼收手后退,气到结巴:“你——你你你你!!!”
曲忌之这才轻笑一声,说:“曲家通行全靠家纹,不需显露身份,我可以用我的家纹带你们入内。但是……”
曲小仙师难得正了神色,“我知曲氏同第一城的观叶阵必有关联,已经无法洗脱嫌疑,但我生在曲家,知晓本家之中并不是人人都会做出此等祸事。
“既然我助仙尊破阵,仙尊可否应我一诺——若是曲氏高手只是在曲问心的指示下走错了路,仙尊莫要问罪诛灭整个曲家,曲氏罪人我会解决,祸事终了,我会重整曲氏。”
谢折风闻言,却只是看向安无雪:“宿雪觉得呢?”
曲忌之一惊。
出寒仙尊居然还要听他人意见?
而那人却只是摇头:“仙尊才是两界之主。”
谢折风面露黯然,这才说:“倘若曲氏不是举族入局,仅是曲问心一人之罪,我可以允你。”
曲忌之不露声色地在他们两人之中打量了一下,似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
有了曲忌之的帮助,他们一路顺畅地来到了曲氏迎客的门前。
曲忌之问了一嘴上官了了的行踪,迎客的修士说:“城主发了传音符说即刻便到,但还未见身影,想来就在这几刻了。”
安无雪和谢折风对视了一眼。
无需多言,他们就清楚彼此打算。
上官了了既然还未现身,与其在此等着,不如趁这几刻时间,探探五百年前的曲问心。
安无雪未发一言,谢折风便已经稍稍点头,上前,对那迎客修士显露出寒剑气。
此间幻境是五百年前,也是仙祸结束后的五百年,众多大成期以上的修士都见过当年出寒剑气涤荡四海妖魔。
那修士一惊:“您——”
“不用惊动他人,”谢折风说,“我有事要见曲家主。”
那修士赶忙低声道:“仙尊请随我来。”
谢折风随着那修士入曲氏寻曲问心,安无雪刚打算给已经在宴中的姜轻发传音符,后方骤然送来一阵清风,半步登仙的渡劫威压蔓延而至。
四方来往仙修尽皆停驻脚步。
曲氏门庭把守修士纷纷抱剑行礼:“城主。”
安无雪转过身去。
蒙着双眼的黑袍女子凌空落下,仅仅一人,未带任何随侍,却满是凌冽之质。
裴千在他身后担惊受怕地低声说:“仙尊才刚进去,我们要把仙尊喊回来吗?”
上官了了仙祸之时便是渡劫期,仙祸终了后更是抵半步登仙之境,他们可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啊!
安无雪神色如常。
宿雪这具傀儡的身体只有渡劫初期,但他不是不能和此时的上官了了交手,只是会大费周章罢了。
他先是点头,又立刻摇头,在上官了了缓步走来之时,问裴千:“你之前说,身死才会让真实的本体感受到记忆,若是谢折风几刻之后出手,真正的上官了了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吗?”
裴千一愣:“……不会,只会记得身死前后。不是,你……你不会是——喂!”
安无雪已经走了出去。
上官了了是北冥第一人,刚一到此,周围修士便已尽皆低头行礼,唯有他一人反倒迎着她而来。
她神识感应到来人,稍一侧头,沉声道:“渡劫期……?我不识得你。”
安无雪停步在她面前。
他上一次见到上官了了,还是刚在落月峰醒来之时,他被谢折风留在霜海上,遇到了来借养魂树精的上官了了。
不论是现在,还是五百年前,还是一千年前,黑袍黑发,都和安无雪印象中那个大义灭亲少年登位整肃北冥之人毫无区别。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
当年除去他和谢折风,上官了了是最有可能登仙之人。
谢折风登仙。
他死了。
上官了了呢?上官了了为何千年无寸进?
他死之前,两界只有谢折风一个长生仙,他时隔千年死而复生,两界依然只有谢折风一个长生仙。
这个疑惑关乎天底下至高境界的追求,安无雪醒来之后便隐隐有此疑问,如今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上官城主,”时间紧迫,他直言问道,“千……不,这时是五百年前。五百年未见,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修行之事?”
上官了了一怔。
“什么五百年未见?五百年前不是……”
困困:“呜呜……”
它飞到安无雪身前,用爪子稍稍拔出了春华。
春华荡出剑气。
上官了了神色微变。
“你——!?”

四周修士仍旧低着头,曲氏迎客众人还在抱剑行礼。
上官了了刚刚收回灵力,威压散去不过几息。
可她惊诧之余又忘了收敛,渡劫巅峰威压蓦地散开,周遭仙修尽皆面色一白。
她无言无举,其他人更是不敢挪动。
上官了了站在众人簇拥之中,轻风摇曳她黑袍衣摆,蒙眼灵布系于后方,飘带一荡一荡。
合籍宴铺开的灵宝装点随处可见,灵灯在白日都闪着明光。
宴席已开。
分明是人头攒动的曲氏门庭前,此刻却寂静无声,无人动弹。
上官了了终是无了惊诧之色,五味杂陈道:“你居然……还活着。”
她不似是喜悦,却也不似愤怒。
像是在对安无雪说,却更像是喃喃自语。
安无雪迎着她半步登仙的威压上前,困困想要跟上,却最终被那无形的威压屏障挡住,往后翻了翻。
身后,除他之外唯独不属于此间的曲忌之和裴千趁着上官了了此时无心留意四方,不着痕迹地抬起头来。
曲忌之侧过头,瞧见裴千面露担忧地盯着安无雪那边看,他眉头一皱,不满地把裴千的头往他这边掰,硬生生让人转过来看他。
幻境之中,裴千根本没他这么不顾后果,不敢同他动手,就这么被他拉过去,没好气地低声说:“你是不是有病!?”
曲忌之面色沉沉:“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裴千敷衍道。
“你逃了几百年,倒是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曲忌之笑道,“嗯……挺好的。”
他顿了顿,偏要凑到裴千耳边,这才说:“这样我就有理由欺负你了。”
裴千:“???”
前方,安无雪在上官了了面前停下脚步时,听见她说:“那日我在北冥,后来……再去落月峰之时,秦微和我说,你金身玉骨尽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他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她口中的“那日”,指的是他上辈子陨落那天。
“……是谢出寒?他当真——做到了死而复生?”
她说得越来越慢。
安无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五百年了。我陨落前,你已经离登仙只差一步,为何如今……?”
他嗓音温润平和,哪怕隔着时光洪流,过去未来,也只是如平常那般,以一个萍水相逢陌路人的身份同曾经决裂的同道说话。
可方才还平静至极的上官了了却突然扬了语调:“为何?”
她倏而笑了一声。
“你死过一遭,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活着站在我的面前,问我为何?”
“安无雪。”
安无雪一怔。
南鹤仙尊出自北冥,同北冥仙修算是同源,因此当年上官了了年少失母,又要面临千疮百孔的北冥,南鹤将她带回落月峰,虽没有收做弟子,却也将她带到安无雪和谢折风面前,一同当作弟子教导,直至上官了了破入渡劫,独当一面。
因着这份因果在,他也一直把上官了了当作自己的师妹。
寻常时候,她喊他“阿雪”,若是庄肃的场合,她会称他为“兄长”。
如今,她却只是又重复道:“安无雪……安,无,雪。”
安无雪睫毛轻颤:“上官城主……”
“我曾经最敬重的兄长杀了我失而复得的亲弟弟,我赶到之时,春华剑锋还在他的胸膛之上,夺走了他最后的生机。”
“我看不见。可我打开灵囊,却只能摸到阿然碎裂的命牌。”
“——然后你也死了。你们都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
“你问我为何?”
“五百年了,”安无雪嗓音微哑,“我也死过一回,再大的怨债,也该一笔勾销了吧?”
上官了了既然知道他死无全尸,不应该畅快地放下吗?
怎么他活着也不行,死了也不行?
“锵——!”
上官了了手中,本命剑出鞘,她挥剑而出,剑身映着天光。
剑光一闪而过,眨眼间,那锋利剑刃已在安无雪喉侧,冰冷的长剑架在他的脖颈旁!
困困焦急喊道:“呜呜!”
幻境中的仙修虽没听清他们二人谈了什么,可城主出剑,其余人自然不疑有他,纷纷拔剑!
一时之间,剑光交错,剑鸣声交叠。
唯有曲忌之皱眉观望,裴千惊道:“宿雪!”
安无雪被万剑所指,却神色淡然,黑瞳盛满苍凉。
春华没有出鞘,安静地待在他的手中。
他没有感受到上官了了的杀意。
安无雪任由上官了了这么拿剑指着他,缄默许久,才说:“当年的事,我同你说过对不起,如今一样——但我之抱歉,是因我无法做到最好。就算你还不愿信我,还是怨我杀了上官然,可我是真的死过一回,你大可当做大仇得报,痛快一场。”
“你——!”
她似是梗了一下。
“你还是这样……”上官了了语气更是复杂,“你是怎么活——”
曲氏门庭中,冰寒剑光刺破长天,顷刻之间,如冰锥临下,荡出狂风,结出寒霜。
上官了了架在安无雪脖颈上的本命剑被出寒剑光以不容抵抗的姿态打退,她握剑的手登时一麻,浑身一震,人未动,剑已拉着她后撤。
这一切不过一息的时间,出寒剑尊便挡在了安无雪身前。
上官了了总算起了怒意:“谢出寒!”
出寒锋芒显露,曲氏修士刹那间全都收剑跪下。
“仙尊!”
遥遥远天,云层似有崩溃之象。
谢折风出手的这一刻,五百年前的曲氏合籍宴便不可能顺利举办,虽没有触及死门禁忌,却也影响了将要发生之事。
杀机将现,幻境将崩。
裴千喊道:“姜先生还在曲家!”
安无雪眼见谢折风已经要对五百年前的上官了了出手,这人若是下死手,一击致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赶忙伸手拽住对方。
出寒剑尊方才还脸若覆霜,见到剑架在安无雪脖颈上的那一刻,他双眸之中的凌冽杀意便不曾消退。
可安无雪刚触上这人的衣袖,他便登时眼神一柔:“……师兄?”
“拖一会,”他避开谢折风那让人心底莫名发麻的目光,“你杀了她,真正的她会获得身死前后的记忆。我不想真正的她记得刚才之事。而且姜轻还在曲家里面,死门杀机显现,曲氏仙门望族,渡劫众多,若是都没有理智地开始杀人,姜轻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先去找他。”
谢折风眸光微暗,似是不喜欢安无雪去找姜轻。
可他也知道,如今要拖一会上官了了再杀了这个假的,也唯有他能做到。
他便只能说:“好。师兄……”
他想说师兄快去快回。
可他又怕安无雪觉着他又在妨碍对方,话到嘴边,立时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安无雪却没心思察觉这些,已经凌空而起,御剑入了曲家。
谢折风神色一肃,转回身,覆了出寒剑气的普通灵剑瞬时从他手中飞出,直冲五百年前的上官了了而去!
渡劫期巅峰交手的灵力波动荡出,四方飞沙走石,狂风卷云。
安无雪刚才便已经送出天涯海角符寻找姜轻,此时传音符刚好被对方拆开,他就着自己的气息和灵力波动寻去,没过一会便寻到了姜轻。
姜轻正站在曲家深处的一个池塘旁。
此地处于曲氏门庭重重包裹之中,还在合籍宴设宴席之地往里,池塘的装饰都是仙祸时常见的风格,显然是很早就存在的地方,应当是曲家本宗居住之地。
没想到姜轻为了探听消息,居然深入此地。
不过也正是在此地,曲氏本宗都出去迎客,此地反倒因为没人而安全得很。
“姜道友。”
姜轻正在看着远方天穹缓缓崩塌,闻言转过头来。
他见着安无雪便笑了一下:“宿雪,你们那边如何了?我刚才本来想去找你们,却见这幻境开始不稳定,担心轻举妄动影响了什么,因此在此地等着,你果然来了。”
安无雪说:“幻境差不多要结束了。”
“你们和上官城主交手了?”
他点头,扫过姜轻面前的那五百年前的池塘,此刻终于有点闲心道:“姜道友为何藏在此处?”
姜轻笑道:“自然主要是因为此地安全,这里好像是仙祸之前就有的地方,时间久远,没什么人会在此走动了。而且,宿雪忘了我的来历?”
安无雪失笑。
他怎么可能会忘?
但他只说:“道友是胎灵族出身。”
姜轻点头:“我虽然只有几百年的记忆,但其实生在千年以前。看到这种古地,总会想,我若当时睁眼,是不是该看到的是这样的风景。”
安无雪说:“但往事不可追,去者未必是好物。”
“确是如此。”
他们几句话间,幻境终于开始彻底崩塌。
远处荡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谢折风怕是已经击杀了这虚假的上官了了,并顺带把死门幻境以暴力手法破之。
安无雪领着姜轻回去,正好幻境之中的一切都化作虚无,两道生死门出现在谢折风的身前,曲忌之和裴千在一旁等着。
姜轻微讶:“曲小仙师怎么还在?”
裴千咳了咳:“这家伙是真的。”
姜轻不算太意外:“难怪有些眼熟的感觉,原来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一个。既然如此,有一事……”
“姜先生想问的,是你被追杀一事吧?”曲忌之说。
安无雪和谢折风对视了一眼。
只听曲忌之说:“裴千昨日便问我此事。观叶阵之中,唯有布阵者能提前留好引信,随意穿梭在阵法中,追杀你之人既然能不通过生死门离开幻境,那肯定是布阵者的手下。
“北冥出事以后,我也一直被困在此阵中,还是裴千和我说其余诸城剑阵的情况。裴千提到,有人用一块石头转移过北冥剑阵中的阵纹。
“这世间能承载符文的天地灵物有很多,但北冥剑阵是背负大因果替代天柱的磅礴大阵,能承受剑阵阵纹的灵物,必然也是大因果之物。
“而这其中,就有……”
曲忌之话语一顿,安无雪却自言自语地接道:“胎石。”
胎石脱胎于业火,天生背负天道大因果,又坚不可摧,又可造万物。
姜轻也正了神色:“胎灵族虽然只剩我一人,但还有很多并未生出灵智或是已经死了灵智的胎石在冥海深处沉睡。
“傀儡之祸刚起的时候,确实有人来打那些胎石的主意,但是用胎石炼制傀儡,需要的修为太高,那些人这才放弃。那时候城主府已经焦头烂额,此事无疾而终,我就没有去追寻那些失落的胎石,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忘了,我族也可以承载阵纹因果。”
安无雪明了。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
原来他们在第二十七城时,在赵端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用来转移阵心的石头,就是胎石。
“所以他们追杀姜道友,是因为姜道友是最特殊的胎石,自然能有更大的效用……”
曲忌之点头。
“但提到这个呢,就得说,我创观叶阵本就不是为了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阵,只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
裴千终于忍不住了:“你也知道啊!”
曲忌之嘴角噙笑:“我一直都知道啊。”
裴千:“……”
曲忌之接着道:“因此入阵者只会困在自己的因果中,哪怕是北冥第一城的生灵都被网入阵中,入阵者也只会遇到和自己因果深重的人。”
他一本正经地说:“比如我和裴千天作之合,所以我会遇到入阵的你们。”
“有病!谁和你天作之合!”
曲忌之兀自说着:“但是裴千说,姜先生也是在阵中和大家相遇的?我和裴千只是识得姜先生,没什么因果,难不成仙尊和这位……”
他看了一眼安无雪。
方才安无雪和五百年前的上官了了之间发生的事情,曲忌之也看在眼里,不知是不是猜出来了什么,只是笑吟吟地说:“仙尊和这位宿道友,有哪位,是和姜先生有大因果?”
安无雪:“……”
他先前没提,自然是因为双修一事对他来说算是一场谢折风都不愿承认的荒唐,如今知晓无情咒一事,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但安无雪只是犹豫了一下,姜轻却已经说:“可我和谢道友还有宿雪只有一面之缘。或许是我和宿雪投缘,天命之中便有大因果。是吧,宿雪?”
安无雪:“这——”
谢折风蓦地冷着一张脸打断道:“此地快维持不住了,三位都是阵道因果大家,可算出哪道阵门可走了?”
与此同时。
另一处幻境之中。
黑袍女子手中持剑,神色凛然,身周已尽是虚无,眼前浮现出两道阵门。
她正打算踏入其中一扇,却突然浑身一震,骤然感受到一剑穿心的身死之痛!
她愣了片刻。
“……谢出寒来了?”
出寒仙尊收到求援信必会入北冥,这本没什么。
可她还是有些惊讶。
她感受到的记忆之中,那个虚假的她身死之时,似乎察觉到附近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说是熟悉,其实五百年前的她不曾见过。
记忆传入现在的她的神魂之中,她才识得这气息。
是那个在落月峰上、霜海门前赠她养魂树叶的炉鼎。
“北冥如此危急,居然带炉鼎深入凶阵。谢出寒——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谢折风发话了,裴千不敢耽搁,开始卜算起来。
安无雪趁着这个时间,同姜轻交换了一番昨晚他们分头行动之后得到的消息,包括曲忌之和曲家的那些事情。
裴千指着右边那道阵门:“这个,这次好算,应该是生门。”
在幻境虚无崩毁之前,众人纷纷走入这一道生死门。
安无雪走在最前头,刚踏出阵门,一个傀儡便猛地朝他扑过来!
他侧身躲开,同时催动灵力,将那傀儡禁锢在众人面前。
谢折风等人紧随而至。
姜轻打量了一番四周,说:“这一次生门确实选对了,时间好像是……”
曲忌之肯定道:“就是北冥出事的几天前。”
安无雪正举目望去。
他们此刻站在北冥第一城的剑阵外,放眼望去,自剑阵往外,肉眼可以瞧见的长街之上,游荡着几个无主的傀儡。
第一城有众多高手坐镇,上官了了也在城主府,傀儡之祸不至于泛滥。
饶是如此,居然还有零星傀儡,可见傀儡之法对北冥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他皱眉看着自己身前张牙舞爪没有神魂意识的躯壳,问姜轻:“这些傀儡你们当时没有处理吗?”
姜轻叹气:“事发突然。傀儡一术最开始又没有任何危害,每个人都有执念,上官城主能管得了祸乱危机,又哪里能管得了人心偏执?”
他看了一眼曲忌之,“这就好像曲小仙师先前将自己困于观叶阵中几百年,曲氏和城主府也无人置喙。因为这是曲小仙师自己的事情,只要不祸及两界,谁又能说什么?”
裴千抬手:“祸及我了!”
安无雪:“……”
姜轻笑道:“那也是私人恩怨嘛,小裴和曲小仙师之间如何我不知晓,但说到底也只有你们二人能与彼此清算。所以傀儡泛滥,城主府一开始也没法子管,等真的到了这些傀儡需要的灵力不足那天,城内陷入纷乱,要管也难了。”
曲忌之指向城主府方向:“我没记错的话,前几日众多渡劫修士都在城主府,我也在。本来我们在商讨应对傀儡之事,分身乏术,因此被布阵之人寻到可乘之机,观叶阵突然笼罩第一城,城主只来得及发出求援信,我们便入了阵。”
“背后之人散播傀儡之术,本就是为了造成混乱。傀儡之祸只是明面上的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毁掉北冥剑阵,放出那些被镇压的浊气。”
安无雪说着,观察身前的傀儡好一会,这才伸手,将指尖点在那傀儡眉心。
灵力覆盖而下,抽走了这傀儡身上所有的灵气血肉。
刹那间,那傀儡身体一软,竟化作几根已经死气沉沉的千年灵木。
那便是制作这傀儡的灵宝了。
他心间沉甸甸的。
傀儡之身都是灵宝制成,宿雪也是个傀儡,那宿雪又会是什么灵物做的?
他其实和这些游荡的傀儡没什么区别,傀儡没有办法拥有真正完整的灵魂,不论是复活失败的云尧,还是第二十七城见到的那些,都已经印证了世间没有死而复生一说。
——为什么唯独他这个“傀儡”,他这个早该死在千年之前的人,却真真正正地活着?
傀儡之祸,北冥之乱……
他是不是也是祸乱之一?
他低头望着地上的失了灵气的灵木,沉思不语。
谢折风似是看出了他心中忧虑,在一旁低声说:“祸在于其行,乱始于其心,而不在于无辜牵扯其中的人。”
“你莫忧虑,”师弟的嗓音本就寒凉,说这番话时却抬了暖意,“左右,有我在。”
安无雪缓缓眨着眼睛,没有应答。
谢折风等了片刻,终于明白安无雪不打算回应他什么,面露落寞之色。
他神色一晃,复又恢复了冷肃神情,这才看向曲忌之,问道:“既然此间幻境是北冥出事的几天前,我们能否在此地找到曲问心?”
曲问心十有八九是那个布阵之人。
姜轻:“说起来,我们在城主府商讨之时,曲家确实只有曲小仙师来了。”
“仙尊是想看看几天前,我娘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吧?”
曲忌之这一声“仙尊”出口,在场唯一不知谢折风身份的姜轻面上惊讶之色更甚。
裴千左看一眼,右看一下,见谢折风和安无雪若有所思,知他们有所打算,赶忙上前,将姜轻拉到一旁,说着:“来来来,先生,你和我说说入阵之后的事情,说不定有阵眼线索……”
这两人走到一旁,谢折风看着曲忌之,正想说什么,曲忌之却已经自己拿出了灵剑,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手腕上一划!
锋利剑刃割破他的手腕,鲜血汩汩而出!
这正是谢折风想让他做的事情。
安无雪立时出手,以灵力接住了那些滴落的鲜血。
曲忌之神情不变,任由鲜血染红自己的衣袖。
他闭上双眼,心脉之中灵力流窜,倏地逼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
他瞬间面色苍白如纸。
说时迟那时快,谢折风双手结印,将曲忌之的血和那滴精血笼罩在了法印之中。
曲忌之双唇发白,却还是潇洒地轻笑一声:“说起来,这血脉寻人之法,本就是我曲家秘法。据说城主失了双目,正是因为仙祸之时,北冥仙君藏于广袤冥海,南鹤仙尊用城主的双目,以此秘法,终是寻到了北冥仙君。
“数千年前,曲氏以此秘法起家,继而包揽阵道、卜算,逐渐成了北冥仙门中数一数二的望族。倒头来,这秘法最终,成了寻我曲家人的关键。”
当真是兴于此法,又终于此道。
安无雪默然。
谢折风撤回法印。
仙者神识虽能覆盖全城,但要寻一个特定的人,并不是神识一展便能细究的。
辅以此法,他展开神识,方才能确认地说:“没有。”
——寻不到和曲忌之血脉最近的那个人。
安无雪眉头一皱:“曲问心不在第一城?”
曲忌之却怅然道:“那才是真的确认了——果然是她。”
“何意?”
“观叶阵会追溯过去,可布阵之人在布阵成功的那一刻,布阵的过程就会成为过去。那么入阵者若是在时光徘徊中刚好走到这一段过去里,岂不是能看见布阵的过程,知晓阵法门道还有破阵所用的阵眼?”
曲忌之悠然道,“这是个困阵,若有此疏漏,那可就是个失败的困阵了。我创此阵之时,特意改了其中门道——那就是布阵那段时间,布阵者的过去虚影会被观叶阵抹去。”
找不到曲问心,反而说明了曲问心是那个真正的布阵之人。
曲忌之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对谢折风说:“仙尊允过我,若此事只是我娘亲一人为之,不问罪曲氏全族。”
谢折风不语,算是默认。
曲忌之转而看向安无雪:“那首座呢?”
安无雪挑眉:“你倒是真的聪明,可你若是再聪明一点,就该当做没猜出来我的身份。安无雪还是修真界的罪人,不该对这种事情有所置喙,宿雪也只是一个寻常散修,更不可能影响仙尊的决定。”
曲忌之喃喃道:“……不能影响吗?”
他似是笑了一下。
安无雪皱眉,见他开始处理伤口,裴千和姜轻也要走回来了,他想了想,还是说:“曲小仙师,你既然如此聪慧,有些事情应当看得更明白一些。所想之事,越是强求越求不来,强人所难非是正途,情爱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曲忌之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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