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by西瓜炒肉
西瓜炒肉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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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
谢折风紧紧抓着他,
安无雪无奈,稍一挥手,便甩开了此时毫无灵力的谢折风。
那人被他这么一推,撞到后方床栏之上,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安无雪召出的锁链捆在床上。
他赶忙挣动起来。
灵力化作的锁链簌簌作响,却并无退去之意。
他自己封了自己的灵力,此刻在安无雪面前,仿若稚子凡俗,毫无抵抗之力。
安无雪绑住他后,便立即双手交错,开始结起落咒所需的法印。
谢折风登时挣扎得更厉害了。
他失了灵力,此刻便是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动弹分毫。
那是他给自己下的禁锢。
没了灵力,谢折风化身上的幻术也退去,渐渐显现出了他本来的面容。
安无雪看着那张脸,不禁感叹,师弟当真生得格外好看。
平日里出寒仙尊总是冷着一张脸,又太过高不可攀,两界连敢直视谢折风的人都不多,自然没有几人敢议论仙尊的容貌。这样的容貌,若没有师弟这般的天赋和修为,无人庇佑,怕是早被哪个歹毒的修士夺去做了炉鼎。
谢追这么一个为了苟活甚至不惜夺舍亲子的鼠辈,怎么能生出这样一朵举世无双的雪莲?
而这张好看的面容此刻却充斥着恐惧绝望之色。
“师兄!我不要,不要……你对我做什么都好,你杀了我,折磨我。还有,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些刑罚伎俩,都可以!你一一在我身上试过可好?”
“唯独这个,我不要忘了你。”
他挣扎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锁链越箍越紧,他毫无知觉一般,磨破的手腕和肩颈沁出鲜血,晕染无垢的白衣。
“……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和你说你不想听的话,我不会打扰你,我不想忘,我不能忘……”
“我只是记着你而已,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师兄……”
他从未如此绝望无助过。
怎么样都可以,他什么也不敢奢求。
安无雪法印彻底结好的那一刻,瞧见出寒仙尊落下泪来,泪水顺着眼角滑入床榻,那人白衣浸血,狼狈而又卑微地恳求他:“师兄,求你,我求你,不……”

师弟是冷淡却亲近的,仙尊是无情而疏离的。
可不论什么时刻,谢折风不曾如此恐惧过,心魔发作之时都没有现在狼狈。
他坐在床边,低头俯视着被困在床榻之上锁链之中的谢折风。
我又没有要杀了他。
我只是哄他封了自己灵力,落印之后自然会替他解开,他为何这么害怕
又为何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安无雪困惑着。
兴许是此时的出寒仙尊太过低声下气,他怔然之中,比平时少了许多警惕与戒备。
他神色平淡,语气放缓:“师弟,你如今之情起于偏执,我只是想解决你的心魔之事,咒术落下,我会立刻解开你的灵力和神识禁锢。若是咒术有异,我也会替你解咒的——”
“师兄!!”谢折风面上恐惧之色更甚,嗓音越来越哑,“我不会再妨碍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双眸之中燃起一丝希望,急切道:“对了,你可以在我的神魂之中落下奴印,让我做你的奴仆!让我只能随你的心念而活!只要我让你不开心,你可以随时掐碎奴印了结我的性命,这样可好?”
他宁可如此,也不愿碰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情咒一星半点。
“你这又是何必?”安无雪摇头道,“我若是当真有报复你之心,放任你被心魔掌控或是杀了你便好。”
他成为宿雪之后,其实遇到过几次有机会杀了谢折风的时刻,他都没有做。
他苦笑一声,“仙尊,忘情之咒罢了,若是有用,无情咒能放过我,也能助你大道再成,更上一层楼。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不是……”谢折风慌忙道,“我不怕死,可你别让我忘了。师兄,求你了……”
他拼命地摇头,全然没了寻常之时的冷静。
分明只是无损于身的无情咒,这人却仿若面对比一切酷刑要可怕的刑罚。
谢折风哀求地看着他,话语之中已满是哭腔,恳求之时,眉心之上的雪莲剑纹显化而出,本该是洁白一片,此时却缓缓浮现出乌黑之色。
那黑色若隐若现,是心魔在谢折风神魂中再度冒出。
“……这就是你听话的下场。”
是谢折风自己的声音。
但这声音在谢折风脑海中响彻,只有他一人听见。
“看到了吗?师兄根本不听你的哀求,他不为所动!他明知这对你来说比死还可怕,他还是要你忘了他!”
“不如让我来……”
谢折风忽而双瞳一暗。
他挣动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接纳我吧。”
“接纳我,以我的心魔之力足以冲破你自己的封印。”
“循规蹈矩?乖乖听话?有用吗?师兄听你任何一句哀求了吗?”
“随心所欲吧,天下都任你予取予求!安无雪在两界无尽凡俗万千修士的眼中,还是无故戕害同道屠灭离火宗的罪人,你即便把他囚在身边,谁又会说什么?”
转瞬之间,雪莲剑纹愈发乌黑。
入观叶阵许久,心魔终是寻到时机滋生。
识海震颤。
谢折风心念恍恍,唯有一丝理智尚存。
不行……
可是,师兄——他不能忘了师兄!
他不再动弹,神色却逐渐显出挣扎。
安无雪神色一顿。
——他瞧见了谢折风剑纹之上那一闪而过的黑色!
电光石火之间,谢折风刚刚双瞳涣散,他便当机立断,暂时散了手中法印,双指并拢,点在谢折风眉心之上!
瞬时,谢折风神魂被他下了安眠之术,剑纹之上的乌黑之气立刻退去!
这人在昏迷之前,似是最后看了他一眼。
眼神依然满是哀求之意。
“师兄……”谢折风双唇微动,嗓音因无力而格外的轻,“我不……”
话没说完,谢折风终是不可自控地合上双眸,失去了意识。
四方眨眼寂静如死。
安无雪松了口气。
他方才没有让谢折风睡去,本是怕无情咒落在长生仙的神魂之上,会有别的影响,所以想着看谢折风会有何反应,若是不妙,他也好及时解咒。
没想到谢折风竟……
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把这人打晕。
他扫了一眼这人挣扎之中被灵力锁链磨破的几处伤口。
即便只是化身,那也是渡劫期修为的化身,水火难侵,凡铁难伤。
可谢折风身上,有的伤口直接被锁链磨出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连床榻都晕开了点点红梅,足以看出被捆缚之人挣动的力道有多大。
安无雪当年尚是落月首座之时,有些被他下手残忍吓到的大魔在锁链之下挣扎,他都不曾见到这般夸张的伤口。
师弟的心魔都险些再度发作。
这么害怕吗?
害怕得……不合时宜。
如今种种,哪怕随便一刻放到千年以前,他都受宠若惊。
可偏偏是现在。
现在,他看到那被他暂时掐灭发作的心魔,只希望无情咒能有用。
他双手持印,发呆了一会。
他神情微敛,闭上眼,不看那人的泪痕与伤口。
静谧之中,安无雪将结出无情咒的法印推至谢折风眉心之上,灵力轻荡。
刹那间。
无情咒被送入谢折风化身眉心,眼看就要落在谢折风神魂之上!
异变突生。
安无雪刚撤回落咒的双手,谢折风神魂却猛地一颤。
在无情咒触上神魂的那一刻,这人的神魂竟然直接将咒法排斥而出!
怎么回事!?
咒术未成,灵力反噬,安无雪五脏六腑一震,赶忙睁开双眼。
只见谢折风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睡梦之中都格外忧虑恐惧。
而这人眉心之上,雪莲剑纹再度涌现,神魂之力波动,将他刚落下的无情咒冲出,还不等他反应,法印便径直消散了!
安无雪心底一沉。
谢折风已经失去意识,根本不可能抵抗无情咒。
可这四周被他立下结界,只有他和谢折风两人在内。
咒术失败,若不是人为,唯有两种可能——被下咒者身上已有相同咒术,或是有其他咒术与此咒相斥。
咒术相斥,被排斥而出的咒术必然是下咒者境界更低的那一个。
他虽然修为未恢复巅峰,可神识一直都是半步登仙之境,若要排斥他落下的咒术,另一个咒术的下咒者,必然要比他修为还要高……
可再高便是仙者境了。
这……这怎么可能?
谢折风可是举世无双的长生仙!
什么人,又是什么咒术,能落在谢折风身上,维持至今!?
谢折风没有解咒吗?
他连调息反噬带来的内伤都忘了,怔愣片刻,再度伸出双手,又结出了一道无情咒法印。
他知道落咒不会成功。
刚才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再来一次,不是为了成功落咒,而是为了查探根源。
这一回,他护持好自身经脉与五脏,这才将无情咒再度缓缓送入谢折风眉心之中。
他的神识跟着无情咒一同探入。
第二道无情咒再度触及谢折风神魂的那一瞬间,安无雪神识立时察觉到了另一道咒术的气息。
那咒术根本不给他落下的无情咒任何时间,须臾之中便冲散了他落下的无情咒!
他抓住机会,神识展开,环绕在谢折风神魂之外,终于清晰地探到了另一个已经落在谢折风神识之上的咒术。
他动作一顿。
这是……?
这居然是——!?
这居然也是一个无情咒!
安无雪猛地瞪大双眼,眸中满是震惊。
他刚刚明明已经在护持自身经脉与五脏,此刻却已经惊诧得全都忘了。
咒术斥出的反噬再度冲击得他浑身一颤。
两次落咒失败,他喉间一甜,嘴角沁出鲜血。
鲜血滴落而下,落在谢折风已经满是血迹的白衣之上,同谢折风的血混在一起。
他仍怔怔地坐在那,双手甚至还维持着落印之势,忘了动弹。
下咒者的修为确实比他高。
因为那是仙者境。
那是他格外熟悉的仙者境的气息。
这气息的主人曾将他从满是大雪的尸山中抱出,牵着他的手走过落月万千山峦。教他练剑、引他为人。
还带着他去过琅风城,带回了差点被亲父夺舍的谢折风。
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他喃喃道:“……师尊。”
居然是师尊。
师尊给谢折风下过无情咒。
他蓦地想起师尊陨落之前留给他的话。
——“你天赋虽高,却勘不破劫难,能不能登仙,尚未可说。可你师弟弑父而生,天赠剑纹,本就是无情道磨砺出的最锋锐的剑。若是道成,必可登仙救世,挽大厦之将倾。”
师尊说这番话之时,已经给师弟下了无情咒吗?
可是谢折风未入落月之前,便有杀伐之心,能隐忍至谢追即将夺舍修为最低的那一刻杀了谢追,又能在他都不忍之时替他挥剑斩灭他心魔之根源,如此天赋,为何……?
他实在不明白。
为何师尊还要给谢折风落下无情咒?
他想起方才谢折风的恐惧与哀求。
师弟如此反应,必然是不知此咒的存在。
一千多年。
难道谢折风一直都背负着无情咒??
种种疑问,压在安无雪的心口,重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又想到裴千提醒他的话。
——“此咒法,也许反而不能对无情道根骨起作用,唯有浮生道根骨才能用,因此这无法作为无情道修行的法门,反而是个毒咒。”
无情咒可能是个只对浮生道有用的毒咒……
谢折风自入道便是无情道,此后更是修为一日千里,剑法卓越,小数百年即至登仙。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出寒仙尊前无古人的天赋。
他更不可能怀疑谢折风的根骨。
可如今,他将指尖搭在谢折风的手腕经脉之处,第一次探着师弟的根骨。
观叶阵内的时光似是在走,又好似永远停滞,他们在这客栈之中,仿若脱离了时间。
明窗下的闹市是真实的过往,虚假的现在。
结界隔绝了一切声响,他听不见闹市的喧嚣,四方安静得他只能听见自己和谢折风之间交错的呼吸声。
几刻之后。
安无雪蓦地笑了。
他笑得没有一丝笑意,满是繁芜纷杂的疲倦。
他探明白了谢折风的根骨。
这分明是……修浮生道的绝佳根骨。

第80章
有仙骨的人可入道修仙,修士入道之时,若是根骨明显,探得出来,门中或家中长辈会根据其根骨为其选道。若是根骨不显,便根据那人性情或是门派传承决定。
比如安无雪曾和秦微说过的那个故事,北冥有个破浮生道转无情道的断剑之人,便是从小不知根骨,反而走错了道。
反观曲氏的阵道天才曲忌之,从小出生便是明显的浮生道根骨,因此曲氏才不舍得让曲忌之入无情道,反而导致裴千与曲忌之的孽缘。
谢折风之性情,本就适合无情道,安无雪从未怀疑过南鹤仙尊为谢折风选的道有何问题——这人都无情道登仙了,谁又会想到,出寒仙尊是以浮生道的根骨,修无情而登仙?
安无雪也没想到。
他的手还搭在谢折风的腕脉之上,久久无法回神。
他想不明白,南鹤已死千余年,他也不可能自行得到答案了。
这么明显的浮生道根骨,不论放在什么门派,都是天赋绝伦,便是让师弟修了浮生道又会如何?
师尊为何要给师弟落下无情咒,瞒下浮生道根骨一事,让谢折风无情入道?
还有这无情咒……
曲氏上一任家主同南鹤仙尊算是同辈,南鹤又是出自北冥,双方以同辈论交。
此咒既然被曲家上一任家主封存,封存之前,用过此咒的人,难不成就是他的师尊?
他不禁在想,曲氏从未传出此咒,那这无情咒是曲氏本就有,只是给南鹤仙尊用过,还是专门因南鹤要用而创出此咒?
曲家上一任家主不愿无情咒流传,却不敢毁去,只是封存于曲氏门庭之中,难不成也是因为知晓出寒仙尊身上还有无情咒,怕无情咒造成什么后果,因此还留了一线之机?
安无雪眸光微转,看了一眼仍在昏睡之中对此一无所知的人。
锁链还捆缚在谢折风身上,这人因挣扎得太过用力,衣裳凌乱、浑身是伤,双眸紧闭,睫毛却不住地颤着,好似还沉在什么噩梦之中,想醒却醒不过来。
“……呜呜!”
他回头看去,只见困困身上的安眠咒到了时间,消散而去。
困困缓缓爬起,飞出结界,撞入他的怀中。
他下意识抬手接着它。
“呜呜?”困困探出头看向床榻之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担忧。
“他没事,”安无雪说,“皮肉伤罢了。”
他说着,指尖轻动,谢折风身上的锁链便消失殆尽,身上的皮肉伤也尽皆愈合,只剩下床褥和白衣之上还有斑斑血迹。
师弟静静地躺在那,还对无情咒一事一无所知。
“……他居然到现在也不知道,”安无雪满腔疑问最终都化作了茫然,只好埋在困困毛茸茸的白毛之中,低声说,“无情咒若是在他少年之时就已经深入神魂,那……从前他是否因无情咒的影响忘了什么?”
困困舔了舔他的手腕。
他复又转头看向谢折风。
明窗外云卷云舒,天光忽明又忽暗。
过往幻境里,五百年前的北冥第一城繁盛平和,这时安无雪身死,谢折风闭关,世间万物却依然从容地行过数百年光阴。
他停于此间,茫然无措地坐在床边,抱着困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另一间客房内。
裴千被曲忌之牵着入屋,身前之人掌心裹着他的手腕,分明不烫,却让他觉得分外灼热,恨不得赶紧甩开。
他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曲忌之被他甩开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也不恼,反而笑道:“脾气倒是没变。”
裴千心中“切”了一声。
幻境是在五百年前,那时候曲忌之不就是几天没见他,脾气没变不是很正常?
但他没忘他的任务是拖住五百年前的曲忌之,说:“我不会和你合籍的,你若要把我带回去,我……”
曲忌之依然噙笑看着他:“你怎么?洗耳恭听。”
裴千:“……”
烦死了!
这家伙真是不管几岁都一个德性,明明脾气比他差多了,表面上却永远笑盈盈的!
他实在想不到什么能威胁到这个疯子的,只能说:“我就在合籍之后收几十个炉鼎,让他们和你共处一室,喊你哥哥!”
曲忌之眼角一跳,终于敛下笑意,冷冷道:“你敢收,我就敢杀。”
这人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对他招了招手,又恢复了那桃花般温润的笑意:“过来。”
裴千当然不想过去。
“你现在灵力都没了,又不听话,是想和我一起玩别的花样?”
裴千:“……”
他还是走到了曲忌之面前。
这人得寸进尺,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说:“坐这。”
“你有病。”
“嗯。”
裴千:“…………”
北冥事重,我忍!
他不情不愿地在曲忌之双腿之上坐下。
曲忌之立时抱住了他,气息环绕而来,这人的手分明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肩上,却又好像分外用力,裴千根本动弹不得。
这家伙还嫌不够,就这样抱着他,双唇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吐息在他耳边时隐时现。
“你想勾我情念?”裴千没好气道,“道在心,不在身,你便是现在与我双修,也改变不了什么!”
后来曲忌之把他关进观叶阵,他也不是没和曲忌之双修过。
曲忌之又把玩起了他的发尾——这家伙总是喜欢这样玩,好似这样,裴千就是他的人一般。
这人说:“我自然清楚,你当初哄我双修,只是为了下咒。”
……什么?
裴千一愣——五百年前的曲忌之不是还没把他囚困在观叶阵中吗!?
他怔愣中,曲忌之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次这么乖,是因为那几个入观叶阵的渡劫修士?几百年不见,你从哪儿交了这么几个朋友呢?”
裴千瞪大双眼:“你——你你!!”
这根本不是五百年前的曲忌之,而是真正的曲忌之!!!!
这家伙居然和他们在同一个幻境里,还假扮五百年前的曲忌之来找他!
他就疑惑五百年前的曲忌之为什么能这么快找来,他还以为是他疏忽了,没想到是这家伙偷梁换柱!
他赶忙一挣,想要脱离这家伙的怀抱。
可曲忌之牢牢地按着他,根本不让他离开,继续在他耳边说:“胆子真大,居然敢骗我双修,在我身上落下忘情咒术。我花了三百多年才挣脱出来,你这几百年来,逍遥够了吗?”
裴千咬牙:“幻境里的那个你在哪?”
“放心,我没有影响幻境里五百年前的你我的行迹,五百年前的我现在还在别处寻五百年前的你呢。可你若是不听话,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去做什么引动死门杀机的事情。”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本来是想直接把你带走的,但你身边那三个人实在是修为太高,我没有把握,只好装作五百年前的我自己,来把你骗到我怀里咯。”
这家伙说着,趁着裴千失神,突然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
裴千:“!!!”
他立时红了耳朵。
“你真的有病!”他控诉着。
“我早就知道了。”
裴千挣脱不开,只能尝试冲破封印。
可封印他灵力的人不是五百年前的曲忌之,而是眼前这个真实的修为似乎还比他高上一点的曲忌之。
他根本冲不开灵力封印。
他问:“笼罩北冥第一城的观叶阵是否和你有关?”
曲忌之眉梢轻动,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说呢?”
裴千默了片刻,肃然道:“此阵不知已经卷入多少生灵,影响了多少修士的生死,你不是这样的人。”
“哎,”曲忌之有些失望,“你这般信我,我都找不着理由欺负你。”
“你是真的有病!!!有病!!!!”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敲门之人没有破坏结界,而只是以灵力洞穿结界送入声响。
“裴道友?你和曲小仙师现下方便吗?我有一事想问你。”
是安无雪。
裴千要开口,却被曲忌之捂住嘴。
这家伙不悦道:“几百年没见,我还未和你清算下咒一事。”
裴千却猛地打开曲忌之的手,低声说:“你要疯别在这时候疯,安……宿雪修为高超,境界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不是他的对手,别找死。”
曲忌之眼神一暗,没有松手。
安无雪在屋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裴千?”
裴千赶忙对曲忌之说:“你都把我灵力封了,我就同他说几句话,这都不行?我在保你性命你知不知道?”
曲忌之幽幽看了他一眼,双指一动,一条灵力凝成的丝线捆上了裴千的手腕。
这丝线另一端,正好系在曲忌之的手腕之上。
裴千:“……”
算了,不是计较的时候。
他只好就这么绑着这丝线,从曲忌之腿上坐起,三步并两步赶去开门。
安无雪站在门外,双手抱着春华,神情茫然,双眸黯黯。
他见着裴千,双眸这才凝了神。
他见裴千身边没有人,曲忌之留在屋内,略微惊讶:“里头那位……你搞定了?”
裴千不敢说里头那根本就不是五百年前的曲忌之,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灵绳。
安无雪:“……”
“首座有何事?可是上官城主现身了?”
安无雪摇头:“我让姜轻盯着曲氏门庭,姜轻此时还没动静,上官了了多半还没出现。但我有其他的事情想问你,你随我来。”
他带着裴千,回到了谢折风所在的客房。
房门还未合上,裴千远远瞧见床榻上的血色,神情一震,赶忙后退:“我还想活下去!”
安无雪一挥手,房门合上,堵住裴千退路,无奈道:“我不论上一辈子还是这辈子,合起来都只行过一次杀人灭口之事,你怕什么?而且此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
裴千惨不忍睹道:“你对仙尊下咒了?”
“下了,但也没下。”
“啊?”
安无雪行至床榻前。
他方才不知这般探查了几回,再度结印已经十分熟练,眨眼间就结成了无情咒落咒之印,毫不犹豫地送入谢折风眉心。
“首座——!”
下一瞬,裴千却瞧见那无情咒被排斥而出。
“你看到了吧?”安无雪说,“他身上已经有一道无情咒,将我落的咒排斥出来了。我想问你的便是此事——具体如何得知的你别管,但我能肯定,他背负此咒足有一千余年,直至此刻,无情咒都没有解除。可他……”
安无雪没说,裴千却已经知道安无雪要问什么了。
出寒仙尊这些时日来种种行迹,哪里有半点中咒的模样了?
裴千是见过此咒在曲忌之身上生效的,谢折风的举动根本没有忘情之迹。
安无雪眉头紧皱,问他:“我对咒术研习不深,不明白其中门道。你可曾知道,会有人身中咒术,却毫无中咒之效吗?”
裴千微愣:“有……但是……”
“你说。”
“咒术和阵道有异曲同工之处,说白了就是个作用在人身上的阵法。这就好像……”
裴千细细思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例子,“就好像超度的咒术,如果有一个地方怨气极重,哪怕落下超度咒术,怨气也无法消散,久而久之怨气依然越来越重,超度的咒术虽然还在那个地方,却毫无效果。
“若是有人中了无情咒,可其情意坚不可摧,那自然也能在咒术未解之时,生生凭借自身意志之坚定,抵抗无情咒的作用。”

他不知在想什么,低着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昏迷中的出寒仙尊。
那白团子灵宠此刻躺在谢折风身侧,正不明所以地看着安无雪和裴千,似是没懂他们此时在干什么。
客房内再度安静下来。
裴千不敢作声,站在一旁等了一会,手腕便被什么东西扯着,一动一动的。
他低头一看,那绑着他手腕的灵绳正隔着一间屋子,被隔壁曲忌之那混蛋东西牵动着。
“……”
安无雪倏地回过神来,瞥了裴千手腕一眼。
裴千悄悄拉下衣袖。
安无雪说:“这绳子勾连的另一边,不是五百年前的曲忌之,而是真正的曲忌之吧?”
裴千:“!!!”
“我探查了你的灵力,发现还是封印状态。若是五百年前的曲忌之,你完全可以自己解了封印,再糊弄他。没解开,只有可能是因为你解不开——只有真正的曲忌之修为比你高,落下的封印你才解不开。”
“首座……”
“你被我揭穿之前,并无捅出曲忌之在此之意,他应当不是第一城观叶阵的元凶。你与他的私事,我不干预,但他既然现身此间幻境,又是观叶阵的创造之人,你回去之后该如何做,需要我点明吗?”
安无雪被谢折风神魂之上的无情咒一事所惊,至今仍恍恍又茫茫,但北冥之事他却依然谨慎至没有漏过任何一丝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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