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by西瓜炒肉
西瓜炒肉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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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吟赶忙道:“第二十七城辽阔,我等神识根本不足以探查,我们与赵端斡旋许久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谢折风恍若未闻。
“呜呜……”
困困在一旁用春华戳了他一下。
瘴兽神魂以柔和之态覆上他的神魂,困困抓着春华飞至他的面前,咬松了他挂在腰间的灵囊。
灵囊之中泛出淡淡金光。
养魂树精之力同瘴兽之灵一道,瞬间拉回他些许理智。
不能如此。
越是情急,越该沉着。
他恍恍睁眼。
谢折风拉紧灵囊,看向裴千。
裴千被这润着杀意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谢、谢道友,我没有修魔吧?你莫要太担心,宿雪好歹是大成后期,若是和人交手,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许有自保之策,我们可以先托城主府修士探查全城,不能自乱阵脚!”
“他不在城内。”
“啊?”裴千一愣,“我们神识又不能覆盖如此之广,你为何确——”
“第二十七城仙修能支撑至今,不可能有两个大魔。”
谢折风打断了裴千的话。
他嗓音嘶哑,润着淡淡的血意。
“既是唯一的大魔将人带走,只有可能是那个动了二十七城剑阵的大魔,此人藏匿其中一处阵心,所处之地必然是失落的阵心所在。”
“你是说……”
“找阵心。”
“可我或许需要几日。”
“今日找到。”谢折风沉声道,“你莫不是当真以为,你藏拙隐了渡劫后期的修为和阵道法门,我会看不出来?”
裴千面色一顿,勉强道:“你是在开玩笑吧?”
“日内寻出阵心是你该有的实力,若是寻不出,我只能当你包藏祸心。”
“哦,那——”
“那我就杀了你。”
裴千:“???”
他赶忙抱剑作揖,格外认真道:“鄙人这就去!”
城外,赵端洞府处。
那些被赵端取乐抓来的凡人早就四散跑开,根本无人理会。
几个炉鼎好歹算是修士,一同缩在角落,看着不断震颤的结界,窃窃私语。
“这是哪个仙修高手?赵郎不会出事吧……”
“二十七城哪来的仙修能和赵郎比肩?一定是不自量力的杂碎!”
“……你们刚才没听到赵郎和那个杂碎说的话吗?是城主府那位乔公子吧……”
只有被赵端留下的魔修,战战兢兢一刻不敢眨眼地盯着安无雪,生怕安无雪出点什么差池。
这魔修本以为,眼前的小美人被赵端的灵力所缚,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小美人逃跑,只需要盯着就好。
可他盯着盯着,却瞧见这看似毫无危险的小美人双手交叠,掐出灵决,瞬间凝聚了附近为数不多的灵气。
顷刻间,赵端留在小美人身上的锁链居然被震散了!
“你、你——!!”
后方,那几个炉鼎全都愣在那里,连窃窃私语都停了。
安无雪闷哼一声,心想,大成后期果然还是有所掣肘,连震碎个渡劫后期的灵力锁链都险些反噬自身。
他刚一转眼,那魔修便立刻掏出法器朝他轰来。
他掌心灵力涌动,挡着对方攻势,神识之力凝成细针,穿透相撞的灵力,刺入魔修眉心!
“啊——!!!!”
魔修一声惨叫还未落下,安无雪驭动灵力夺来魔修手中灵剑。
那灵剑被沾了浊气,他干脆只把这把剑当冷刃用,剑锋一转,砍向对方!
又是一声惨叫,鲜血迸射,洒满安无雪的素衣。
魔修右臂被他砍断,完全失了抵抗之力,他掌心一掐,将人摄到眼前。
他淡淡问:“赵端平日宿在哪一间?”
他要找找看赵端会不会有云舟那本源于北冥的书册。
魔修瞪大眼睛,摇头道:“我我我我不知道……”
他说着,似是想趁安无雪不注意送出消息给赵端,仅剩的一只手负在身后结印。
安无雪轻笑一声。
“咔哒——”
他手一松,这刚刚被他拧断脖子的魔修彻底失了生机,跌落在地。
他立刻俯身,沾了血的手如血玉雕成的竹节,抵上魔修眉心。
魂魄摄出,安无雪略一搜魂,眉头一皱——这小魔还当真不知道。
他复又转头看向那几个缩在角落的炉鼎。
他方才动手之时,灵力震荡,横亘在那几人之前,那几人身后又退无可退,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缩在那里,呆若木鸡。
伺候床笫之人……总该知晓吧?
安无雪走近。
那几个炉鼎纷纷抖了起来。
这些人方才跟着赵端看那些被逼的凡人歌舞取乐,皆是修浊入魔之人,其中或许还有妖物化形,总归不无辜。
他不想同这些魔物多费口舌,直接用灵力拉出最外头的一个,问:“赵端平日宿在哪一间?”
对方犹豫了片刻,惊惧地看向那震颤不已的结界,看着结界外赵端和不知名的那个渡劫仙修交手之处,显然是在指望赵端即刻归来。
安无雪不愿浪费时间,指节一动。
“咔哒——”
那人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地倒下。
这一回,安无雪还没动手搜魂,另外两个炉鼎便赶忙跪下爬到他身前,慌张道:“我们知道!我们可以为公子带路……但、但公子可否替我等守言?我们身上有炉鼎印,赵公子握着我等性命……”
安无雪叹了口气。
他手中灵剑飞出,瞬间刺入那求饶之人的胸膛。
还剩下最后一人面色一震,终于不敢多言,喊道:“我带公子去!!我带公子去!!”
不必安无雪催促,这人便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跑在前头引路。
他掠步跟在后头,遇见魔修便杀了。
没过多久,只见抬头之处,浊气凝成的结界已经碎成蛛网状。
天穹之上,交手的动静似乎不见了。
……谁占上风了?
“公子,这里、这里便是……”
那炉鼎指着一处卧房。
安无雪此时不敢耽搁,行至门前,稍一探查,便找出了赵端卧房结界的薄弱之处,抬手破了卧房的结界,推门而入。
屋内奢华至极,他甚至在床上瞧见了一些不堪入目的奢靡之物。
他赶忙撇开眼,凝聚神识于这区区卧房之中,找到了柜中几个施了禁制的灵囊。
好在他如今虽然修为只有大成期,但神识仍是半步登仙之境,上一世自己所会的阵道、灵决、法术谨记于心,哪怕赵端是个渡劫后期,破赵端的禁制还是轻而易举。
修士的灵囊之中物件众多,安无雪此时没有这个功夫一一翻找,干脆把这几个灵囊全都塞入怀中。
这时——
他动作一顿。
屋外传来利刃入肉的声响。
他瞬时握紧长剑转身出门,瞧见笼罩着别院的巨大结界已破,一个身量挺拔的青年正手中执剑,刺穿了那刚才为他引路的魔修胸膛。
这是……刚才把赵端引出去的另一个渡劫期仙修?
他愣了愣,那青年拔剑回眸,看见他满身鲜血,也是一怔,随后面色一喜:“你就是赵端那个狗东西抓来的仙修……叫那个什么,宿雪,对吧?我是来救你的。”
安无雪:“……?”
他好像,也许,并不是很需要救。
“阁下……”
“在下乔听,先前在城内撞见城主府修士求救,细问之后他们与我说赵端抓了个样貌顶顶好的仙修走。我知道他什么德性,怕来迟一步什么都迟了……”
安无雪挑眉——一个和城主府修士有联系的渡劫期仙修,甚至可以同赵端交手,乔吟却没有和他们提过?
乔听正上下打量着他的情况,确认他看似满身鲜血,却没有任何沾染浊气,也没有成了赵端炉鼎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没有来迟……”
“这位……乔仙师?”安无雪困惑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在这的?”
“我前日刚和赵端交手过,知道他藏在这别院里。此处不是赵端的卧房吗?他这个人,自私自利好色成性,我猜他多半会把你带来卧房或是带去取乐之地,几个地方找下来不就行了?”
“赵端呢?”
青年一笑:“我用了个化身把他引走了。这位道友,我知道你可能一肚子疑惑,但我们得先走,这狗东西修浊入魔修为蹿升,我现在打不过他,只能暂时引走他。”
“化身就能引走他?这么简单?”
“对付别人确实不太行,但是赵端蠢,”乔听说,“我之前用这个方法骗走他三次了。”
他上前要拉安无雪,“快走,一切回城再说。”
安无雪却摇了摇头。
“那他这次好像学聪明点了。”
“什——”
乔听还没有问完,自己率先话语一顿,面色一凛。
渡劫灵力自远方而来,直冲安无雪和乔听所在之处。
乔听猛地回身,手中灵剑飞去,撞上来者攻击!
灵力波动散开,冲得四周一片狼藉,房舍倒塌。
赵端负手落地,神情阴沉:“你居然杀了我那么多仆从和炉鼎!”
乔听:“?”
他这回露出了无辜之色。
“我哪有那么大的功劳?”他就杀了一个啊?尸体不就躺在他脚边?
安无雪:“……”
赵端却是不信,面容一拧,显然气极:“不是你杀的,难道还是你背后那个只有大成期的小美人单枪匹马杀的不成!”
安无雪:“。”
乔听反手收剑直立,无畏道:“罢了,左右你和你的这些仆从们都不是什么好狗,死就死了。
“我不与你纠缠了,再会!”
赵端冷笑一声:“来了还想走?”
乔听摊手:“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但你要杀我是不是痴人说梦了点?”
赵端这回不应声了。
他身周,浊气仿若泉涌一般沸腾环绕,四方骤然卷起狂风,连带天穹昏暗,乌云汇集。
整个山峰都震颤了起来!
乔听嘀咕一声:“献祭阵?用你那些仆从的命来暂时提升修为?那我跑不就行了……那些魔修的命没了岂不是更好?”
安无雪却眸光一凝,急忙拉住要御剑带他离开的乔听。
“不止魔修!”
乔听微怔。
“还有凡人!他抓了许多凡人来取乐!”
乔听猛地睁大双眼。
——若是赵端成功完成阵法,那些凡人将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下一刻,乔听立刻回身,持剑而出,灵力破空,冲入茫茫浊气之中,打断赵端引动阵法的动作。
两人再度交手!
安无雪站在战圈之外,提着心,神识散开,打算趁着乔听干预,寻出那些无辜凡人所在,以灵力送走。
可赵端这别院盘踞着大半个山峰,被掳来的凡人不计其数,散布其中,根本来不及跑出。
乔听修为似乎只在初期,能阻止赵端的时间不多,而他如今能对战渡劫全凭上一世的经验和完好无损的神识修为,宿雪的身体只有大成期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全然保全这些凡人……
还得再有一个渡劫期。
谢折风和裴千?
这两人正在探查剑阵,不知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即便发现了,赵端的洞府离城中极远,要找到本就不易,等这两人主动找来怕是也来不及……
他伸手探向灵囊,想拿出谢折风留给他的天涯海角符,却又动作一顿。
他可以用此符千里传音给谢折风,可传音之上必然会附带神识气息。
师弟对他的神魂气息不可能不熟悉,传音送出,等同于承认他的身份。
但……若是不寻师弟来此,难道要眼看这些凡人丧命吗?
乔听正在以灵力截断四方,拼尽全力拦着赵端。
电光石火间。
安无雪心念一动,蓦地想到了另一个东西。
他在霜海门前偷来的魂铃!
魂铃敲响,能在谢折风的识海中传出动静,却不会附着敲响着的神魂气息!
而谢折风听到魂铃响动,自然能追寻自己的东西,找来这里。
至于他为什么有魂铃,到时候有的是方法解释搪塞。
他赶忙将那破旧的魂铃拿起,神识荡出,敲了那魂铃一下。
剑阵外。
裴千转身奔入剑阵之中寻其失落阵心之踪迹,却又回过头:“谢道友,你既然急着寻宿雪,便帮我打个下手吧。你对阵法有所了解,灵力高强,有你相助,还能更快一些。”
谢折风自不可能拒绝。
识海之中,心魔愈发猖狂地撼动他的理智,撕扯他的魂灵。
他与之相争八百年,早已习惯此等苦楚,仿若未闻。
他快步上前,正待入阵,却又猛地一停,浑身僵直。
“叮铃——”
一道清脆声响穿过识海中万千纷杂,仿若徜过迷雾的天光,刺破迷障而来。
格外熟悉,格外陌生。
是千年之前常常听得之音,也是千年之间日日沉寂之声。
他双眼蓦然红了。
时隔足足千年。
他终是再度听见这一声脆响。

剑阵之内,纷乱不止。
缺了一角的阵法在所有仙修高手的护持下,同那失去禁锢的浊气相冲,散开一阵又一阵灵力波动。
辽辽北冥,浊气漫天,风声鹤唳。
谢折风站在第二十七城的巨剑之下。
仙者神识荡开,览众生,闻天地,世间万千嘈杂入耳,填不满他空茫千年的心。
这一声轻响太过陌生,太过久违。
久违到,那一瞬间,他竟觉得那或许是二十七城的生灵不经意的声响,觉得可能是心魔又乱他心境,觉得他入了迷障。
可那一声又太清楚了。
他初入霜海,设下洞府,浮空岛终年飞絮冰寒,门内修士如有要事来此,等候在门外,若是修行还不到家,总要扛着三分冰凉。
唯独一人,他不愿对方久等,挂着魂铃,在那魂铃之上留下唯有那人能敲响的禁制,自此神魂听到轻响,便是那人已至。
一如现在。
师兄……
他的魂铃会在北冥响起,唯一可能便是手持之人特意唤他。
不论魂铃因何出现在北冥……
除了陷入魔修之地的“宿雪”,还有谁能拿到他挂在落月霜海之中的魂铃,又在此时以魂铃唤他?
魂铃非师兄无法敲响。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他没有猜错。
宿雪就是师兄!
心念刚起,心魔寻到良机,突然在识海中肆虐。
“……你听错了!!”
“那是你起了妄念!”
“是你臆想之声!”
“你希望宿雪是师兄,可你没有证据,所以你臆想了这个声音!你对此很熟悉不是吗?我与你共存千年,你常常如此……”
“都是假的!!!”
我不会听错。
红尘千万丈,只有那一缕,是他心中永不动摇之磐石。
深陷心魔八百年,他听了不计其数的虚妄之中的魂铃响动,从未落入陷阱。
他的师兄回来了。
师兄回来了这么久。
识海震动,引动化身之上灵力紊乱。
渡劫巅峰之威压散开,剑阵四方仙修尽皆面色一白。
灵力乱撞,剑阵轰鸣!!
“谢道友!谢道友你又怎么了?”
裴千顶着威压折返回来,用尽全力才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刚说完,便又被谢折风的威压灵力冲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瘴兽面对威压反倒游刃有余,困困抓着春华,努力安抚谢折风的神魂,焦急地围着谢折风盘旋:“呜呜……”
葬霜海,松林中。
戚循本以为谢折风已然平静。
他在一旁站了一会,也喊不回谢折风神魂,干脆折返出去,询问一番北冥之事究竟如何。
他如今心底又是开心又是发酸又是泛苦。
开心的是阿雪尚在人间,甚至神魂无缺地回来了。
数月前他日日于荆棘川徘徊,用了不知多少追踪寻觅的法阵,却连一点残魂气息都探不到。
他险些以为阿雪当真对这世间毫无留恋,干干净净地离去了。
如今人突然好生生地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
可戚循同样酸苦。
酸苦的是他分明在霜海上同阿雪打过照面。
“宿雪”当时甚至连看都不太愿意看他,低头垂眸,同陌路人无甚区别。
眼下北冥祸起,安无雪跟着谢折风入了北冥,也不知情势如何?可有危急?
戚循苦笑了一声。
刚同他说完北冥之事的落月弟子一愣:“戚宗主为何如此反应?可是北冥一事太过棘手?”
戚循摇头:“和北冥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的孽障。你去外面守着吧。”
“是。”
弟子退下后,他回到松林之中,打算加固几层结界——谢折风自己立下的结界早在刚刚就被仙力冲碎了。
可是他刚站定,灵力未起,四周飞雪骤然如利刃一般疾速斜冲,插在莲台旁的出寒剑倏地颤动了一下,竟是直接出锋!!!
戚循根本来不及反应,立时双手交叠撑出法印,以自身所有灵力为基网住这方寸之地!
可灵力激荡,失控的仙力瞬时冲碎他的结界,直接将他掀翻出几十丈之外。
他赶忙拿出腰间折扇化作灵剑插入地面。
出寒剑浮于风雪中,发出阵阵剑鸣!
剑气荡出,刺破天光,割碎细雪。
浮空岛震颤!
“谢出寒……”戚循抹去嘴边鲜血,磨着嗓子,“你又发什么疯?”
接连两次了。
北冥发生什么了!?
剑阵旁。
谢折风俨然不动,双瞳涣散,眼眶发红。
千言万语如暴雨倾盆。
“是,对,你没认错,宿雪就是师兄!”
“那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你敢回想吗?”
“你敢回想这半年来宿雪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敢回想你对宿雪做过的事吗?”
“他怕你!怕你怕到你每每靠近,他都忍不住躲开!”
“他说他不是你的师兄!”
“他说他没有故人!”
照水城星夜下,花灯飘香,丝竹舞乐声中,盛世光景里,那人眸中映着灯火,和他说——“我没有家,也没有故人。”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仿若当真从不曾与他同门相识。
“他甚至希望你忘了他!!!”
云剑幻境中,“宿雪”神情淡漠地同他说——“我若是仙尊的那位师兄,或许会更希望仙尊干脆当我是个误入歧途修浊入魔的罪人……”
“莫要回头,莫要后悔。”
师兄……
是哪在疼?
是神魂,还是心?
威压愈来愈重。
灵力已有横冲乱撞之兆。
“谢春华!!你这是神魂出窍了吗?”裴千高声喊着,抬手要摇醒他。
还未靠近,谢折风眸光茫茫然间瞥了裴千一眼,指尖一动。
裴千蓦地被打飞出去!
乔吟赶忙飞上前接住他:“裴道友,谢道友这是在干什么?”
裴千“呸”了一声:“什么脾气啊!”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
谢折风俨然未动。
他双手攥紧成拳,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仿若随时都会失去理智。
识海之中,心魔终于寻到软肋,笑声愈发猖狂。
“他不想认你,你不也认不出他吗?”
“你们根本无缘无分!”
“你这千年来到底在坚持什么?”
“看到了吧,你什么也得不到!!!”
谢折风双眸愈发红了。
“叮铃——”
又是一声脆响。
手持魂铃之人不知是不是怕他错失上一声脆响,又敲了一下。
仅仅这么一下。
震动不已的识海刹那间稳了下来。
谢折风眸光一定。
不能如此。
师兄还在等他。
他没有耽搁的资格。
心魔见状,嗓音慌乱了起来:“你不难过吗?师兄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根本没有认出他!”
“你不过是个自欺欺人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你根本不爱他!”
“不,”他在识海中同心魔说,“你错了。”
心魔声响忽停。
纷乱仿佛被见不着影子的巨兽吞噬,四方都骤然安静了下来。
识海之中,谢折风重重地说:“山门前摘下宿雪帷帽的那一刻,我就认出来了。”
两界四海哪里还有另一个人,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是他拎不清。
是他不知自己早已认出师兄。
裴千和乔吟似乎还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一句也不曾听清。
他双眸中目光重凝,眼眶似有湿意,浑身上下连同血肉都在发酸。
心尖更像是滚着钝刀,明明久违地鲜活跳动着,却像在刀海中徜行。
尽管如此。
他倏地笑了一下。
“谢道友,你……”
谢折风从来冷着脸,目光不论落在何处,都裹着无情的凉意,未曾在他人面前笑过。
此刻双瞳载着无可自抑的喜悦,笑中却满是苦意痛色。
裴千和乔吟看着尽皆一怔。
下一刻——
谢折风浑身一震,面色蓦地惨白,又吐出好几口鲜血!
这架势仿若重伤垂死之人,裴千一惊:“你这是……!?”
困困飞至谢折风眼前,轻动双翼:“呜呜?”
谢折风垂眸,目光稍和。
他一双黑瞳仿若囊尽星辰,复杂无底。
他低声问困困:“他是他,你早就知道。”
困困一愣,赶忙耷拉下头,心虚喊道:“呜呜……”
谢折风抬手,摸的不是困困,而是困困抓着的春华。
他指尖轻轻滑过剑鞘。
他带着宿雪和春华,自落月而出,去过照水,路过琅风,到了北冥。
春华从未附上剑主灵力。
师兄知道他在找那一缕残魂,也知晓他疯了一般渴求师兄回来。
可师兄从始至终不打算认他。
若是师兄知晓魂铃从千年前起便只有一人能敲响,也许,这一声“叮铃”他都不可能听到。
他抬手,拭去嘴角鲜血,双手掐动灵决,稍稍闭目。
神识一动,立时感应到魂铃所在方位。
他听到魂铃声响,至此刻寻到师兄所在,不过数十息的功夫。
裴千和乔吟等人一无所知,只能看着他短短几瞬中灵力紊乱又平复,威压散开又收起,似哭若笑,口吐鲜血,着实让人惊惧。
“谢道友?”乔吟小心翼翼问,“你没事吧?”
“无碍,”他红着眼,笑着说,“内伤未愈而已。”
裴千:“……”
他赶忙问:“不是你让我日内找出阵心吗?你这样还能进阵?”
“不必进阵。”
“不进去怎么找?”
“我已经找到了。”
“找到什么?失落的阵心还是宿雪?”
四方灵力大震。
谢折风望着魂铃所在的方向——能让师兄敲铃喊他,那魔修……
他御剑而起,眼中杀意涌现。
“都找到了。”他说。
乔听同赵端灵力相撞!
赵端已经汲取了些许生机化为己用,不过三个来回,乔听便被震开!
别院之中早已被赵端布下献祭阵法,此刻四周浊气震荡,仿若结界一般,网住了其中所有人。
阵法像是无底之洞,以赵端为圆心,开始自内而外蔓延,不分敌我。
乔听有渡劫之能,本命灵剑自发便形成防护结界笼罩他身周,可其余魔修实力不足,本是被赵端差遣过来抓人,眼下逃不掉,皮肉骨血像是枯萎的花一般迅速干涸。
安无雪附近的魔修尽皆盯上他这个“大成期”的仙修,想合力对付他,用他的血肉抵抗这吸噬之力。
他神色随意,收起魂铃,正想出手。
乔听见状,赶忙翻身回到安无雪身边:“宿公子,我来护你!”
安无雪:“……”
这时,他神识一警,察觉到一个魔修有攻来之起势。
乔听还未反应过来,正想将他拉在身后——
“呲——”的一声。
尖兵入肉,那魔修没来得及动手,神魂都被安无雪搅碎。
魔修倒下,乔听这才看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渡劫期修士于战中多依仗神识,常常眼未见便神已动,乔听已经许久不曾双眼看见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乔听:“???”
他不过怔愣一瞬,安无雪剑势未停,抽剑转身便又杀了两个魔修。
乔听:“。”
他突然明白安无雪身上那些血是哪来的了!
此时,赵端处于献祭之中,被吸干血肉生机的魔修供给的灵力与浊气尽入他身,本来被乔听打得四分五裂的结界再度凝成,比先前还要坚固。
赵端已觉胜券在握,大笑不已:“这下你们跑不掉了吧?”
安无雪推了一下乔听,咬牙道:“你能不能去好好拦住赵端?”
乔听自然知晓轻重缓急,再度持剑朝着赵端攻去!
周围魔修尽皆被吸噬干净,只余下满地白骨,连鲜血都立时干了。
眼看献祭阵法之力就要继续往外蔓延。
安无雪双手结印,登时织了个小范围的结界,拦住那蔓延的黑气。
这一拦,等同以大成期的修为硬生生对上赵端的渡劫灵力!
他体内灵力顿时被自己抽干,五脏六腑巨震,面色煞白。
他却只是稳着手中法印,不曾收手。
魂铃已被敲响,谢折风身在北冥第二十七城剑阵中,这般距离对师弟渡劫期巅峰的化身而言不过咫尺。
他和乔听只需在谢折风到来之前护住那些凡人……
乔听被赵端浊气往后一打,在空中一个翻身,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回身。
赵端大手一挥,灵力送出,撞上安无雪拉开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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