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风也格外凛冽,郑乐于没穿过脚踝的袜子,被风一下子吹得有些冰。
“怎么了?”季柏正要继续走,发现郑乐于顿下了脚步,下意识问。
他的视线随之转移,福至心灵般顿悟:“诶,你揍人的时候把脚扭了?”
季柏这话一说,郑乐于居然从中品味到了一点诙谐。
这么一想,这事还挺好笑,揍人是成功了,倒是把自己扭了。
伤敌一千自损一百。
他没忍住一乐。
季柏说:“你别光顾着笑啊,怎么回事?要我背你去医院吗?”
“不用,我没伤到那程度。”郑乐于弯起眼睛。
他怕季柏背不动他。
……不过这当然是玩笑,因为刚刚他看季柏也挺能打的。
最后是季柏不同意,还是打出租把郑乐于送去了医院。
下午了,更早白天的白雾已经散去了,或者说,只有那一块区域有雾气,也实在是巧合,现在午后出了阳光,微微泛着冷,连热量也微弱。
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着阳光,让季柏微微皱起了眉。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消毒水味。
等到看到郑乐于挂完诊取完药出来,季柏才舒展了眉头。
他坐在诊室的旁边座位上,原本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垂在椅子上,无意识地按起座位上的洞洞,看到郑乐于出来了,才扬起手朝郑乐于挥了挥。
郑乐于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他拿着药,这时候医院的消毒水味一下传到了他的鼻腔里。
季柏笑得比午后泛冷的阳光要暖一些,他这样想。
郑乐于身上的气味比医院的消毒水味要好闻些,季柏也这样想。
郑乐于没有去拍片子,医生也大概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说问题不大,所以才能这么快就结束流程。
等到他们俩一块要走出外科问诊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前不久被救护车拉到医院的祝贺。
这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现在已经醒了,睁着双漆黑的眼睛,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正确的位置,旁边有个警察在问话,他时不时点点头。
该包扎的地方也已经包扎好了,看上去像个纯病号。
也巧,不过谁让这个医院确实离得近。
按理来说,他俩还算是祝贺的救命恩人来着,郑乐于若有所思。
嗯,救命恩人似乎也有点勉强。
季柏没有想那么多,他咂吧咂吧嘴,还感慨了一句真巧。
这时候,似乎对人的视线格外敏感的年轻人敏锐地抬起了头,无视身边人的问话,穿过了几个人叠起的人影,直直地看了过来。
午后泛冷的阳光里,他又最后垂下了眼。
莫名其妙,郑乐于和季柏同时想到。
第42章 哪怕他不是他
祝贺的眼神穿过人海投向他们时,他旁边的小警察顿了顿,注意到年轻人的注意力一直不在他身上,于是小警察抬头,也随之认出来了郑乐于和季柏。
是那两个见义勇为的小哥,也难怪他询问的这个人走神。
既然人家受害者不想多说,他也实在不好再问下去。
反正该询问的情况现在差不多已经明了了,只是个学生的无妄之灾罢了,一个人去吃饭的时候遇上了抢劫的混混,不给钱还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最后还跑了几个,也实在是太倒霉了。
他在心里寄予了一些对面前男生的同情,然后将询问笔录本合上,叹了口气。
幸好遇到两个路过的小哥,要不然不知道要被揍成什么样子呢。
“大概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后续我们会再跟进,一定会尽快给你满意的答复。”小警察点了点头说,这时候他的视线往下一瞥,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穿着双拖鞋。
混混能不能抓到是一码事,但是起码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他负责地留下了祝贺的联系方式,然后才离开候诊厅。
他的衣角还没从诊断室门口隐去,从旁边药室里的卷发的少年人就出来了,手里拿着药,一抬头看见郑乐于他们还有些吃惊。
郑乐于弯起眼睛朝他们笑了笑。
沈艺池很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头要询问好友更详细的信息,天知道他匆匆忙忙收到信息赶来医院的时候有多焦急,但是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顿的好友却对这件事的起因只字不提。
这背后必定有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包扎得仔仔细细的友人突然站了起来,朝郑乐于走去。
诶、诶?
沈艺池刚刚才赶过来,甚至没来得及知道是对面的两个人搭救了祝贺。
祝贺的腿也被绷带包扎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伤得多重,但他走起路来行云流水,完全不像前不久才在巷子里被人揍了一顿。
他停在了郑乐于面前。
季柏在旁边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药袋子被他往上提了提,缠在了指间。
现在是两个病号在对峙。
然而祝贺居然只是抬眼看了看他们两个,然后轻声开口:“多谢。”
这一声极轻,在医院有些嘈杂的背景音里,差点让人听不清。
但是里面所表达的意思却相当明确,哪怕是从这种脾性的人嘴里吐出来,也显得相当真挚。
郑乐于没有说话,于是季柏抢开话头:“不用谢。”
“扫黑除恶人人有责嘛。”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赶在友人后面来的沈艺池也被这个笑容闪了眼。
所以,居然是这两个人救了他的好友吗?他顿下了脚步,停在了祝贺身后,若有所思。
这也太巧了,前几天才刚刚见过的郑乐于,还有他们多少听说过一些的季柏。
郑乐于知道背后的事情不止这么简单,至少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抢劫故事,他接着季柏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但是,我是说,你可以解决好吗?”他最后还是没忍住问。
这句话一出,季柏侧眼看了看他。
这个面前被包扎得紧实所以显出了几分瘦弱的黑眼睛的年轻人开口:“没事,和前几天那个竞赛的事有一点点关系而已,但我会处理好的。”
这时候他就算称不上温文,也实在是冷静,仿佛两个小时前骂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不是他一样。
他的身上这时候呈现出一种惊人的突破了一些生理限制的生命力,眼睛亮得惊人:“因为我已经有新的办法了。”
这是抢劫带给他的灵感。
郑乐于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他能看出来,祝贺大概有同时做天才和疯子的潜质。
他不动声色地拉着季柏后退了小半步。
不知道想到什么办法解决竞赛策划案事件的祝贺很快就急匆匆拉着沈艺池走了。
反倒是只因为踢人时扭到了脚的郑乐于还没离开医院。
“你之前认识他们?”季柏有些疑惑地问。
“一面之缘,”郑乐于点了点头,“他们是我舍友的竞赛队友。”
他就没有接下来往下说的打算了,因为这解释起来还挺复杂。
从医院诊断室里传出来的消毒水味对于季柏来说并不好闻,但是郑乐于身上透露出来的淡淡的洗衣皂的清香足以掩盖它,使季柏舒展了眉头。
这天下午的天气真是不够好,但是他们说起来话来,比一段阳光还要明畅许多。
这样透明的日子使郑乐于一下子想起来季柏送给他的那件还没有命名的礼物。
和电影院的彩蛋一起出现的,因为和他所知道结局不一样,所以才使他格外印象深刻。
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只在于这个人是季柏。
季柏大概也是他生命中的变数,在他已知的生命里,或者是书里已知的命运里,未知的变数。
一切是因为这个人,他相信他有时候要胜过了命运。
他在等更深刻的改变。
没有被命名的礼物很安静地被它的主人珍藏在他的橱窗里。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命名的。
阳光从医院的窗子里进入,一点也不暖和,郑乐于犯起懒,并且现在回寝室也太早。
他弯起眼睛,突然开口:“我脚疼,可以不走了吗?”
季柏有些愣愣地抬头,似乎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郑乐于于是凑到他面前说:“我说我在这坐一会可以吗?”
他眉眼弯弯,像是季柏不答应就会被伤到心一样。
这个人太好看了,笑起来的样子更甚,冷淡的皮相也掩盖不住的好看。
更何况,这人外表和内在还挺反差的,这也被季柏算作了郑乐于格外有吸引力的原因之一。
他看郑乐于的眼睛里,大概多少带了点爱意,不管对方怎么做,在他这里都有可以爱的理由。
他也弯起了眼睛:“可以啊。”
于是在医院位置偏所以人不多的候诊厅里,郑乐于顺利地靠着椅背坐在那里,打游戏的水准照样一流,轻轻松松就干掉了敌方首领的首级。
季柏手里拿着手机,凑近一看,却只能发现这人正在发呆,游戏结束的图标安安静静地出现在屏幕上,但他没有点下,一点点看着屏幕渐渐熄灭。
因为这时候他又在想事情,季大少爷是个爱想爱玩的主儿,大概从小时候就能看出来。
然而在他不到二十年的人生里,大概这短短的三个月里所想的事情比他过往岁月里都要多。
在他思考自己喜欢郑乐于这件事情之后,他又开始思考自己喜欢的是怎样的郑乐于。
在书里——当然这本书因为一次次的不靠谱所以后来被他有些冷落——总是在刻画一个清冷破碎的郑乐于,写他清冷不好接近,写他总是在感情里红了眼眶,写他总是被一切抛弃。
但是现实中并不是这样的。
郑乐于也冷淡,但是这大概只能算作是他的表象,他有的时候话多,也爱开玩笑,有时候会搞得人很窘迫,但是又在人窘迫的时候及时解围,一多相处,就能发现这人很好接近。
最开始的他不也是这样才靠近郑乐于的吗?
郑乐于大概也不是那种会一次又一次原谅渣男的人,他不怎么出现脆弱这种情绪,甚至有时候还挺强势的。
这时他想起来今天郑乐于把小混混揍了的事,其他不说,其实还挺帅,和书里写的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最重要的。
季柏这时候已经初步有了关于一些火葬场虐文的概念,他看那本书的时候,常常觉得作者是在就着某一种模板刻画郑乐于,将他作为一种符号写出来,感情上相当淡漠。
哪怕作者文辞很优美,也往往会让季柏出戏,觉得对方没写出郑乐于在冷淡下真正的骨,甚至也没写出来郑乐于的皮相,他再一联系现实里的郑乐于,常常会让季柏忍不住莞尔一笑。
实在是太离谱了,如果让郑乐于来看这本书,大概也会这么说。
不过,就像是书里写的他自己一样,不也是并不相似的人吗?
人或许不像,但是书既然存在,当然允许它存在一点偏差,季柏觉得,像是相信的某种天意一样,这本书当然也揭示着某个对他来说很有意义的事。
那就是他和郑乐于注定会相爱。
不论时间早晚,不论是怎样的彼此。
此时医院的座椅都要被他俩坐热乎了,旁边的郑乐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手机被他轻轻地搁在一边,他头靠向季柏的一边,近乎安静地睡着。
阳光穿过了他的发丝,只有透明的淡淡的光晕,季柏侧头看向他,放下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熄屏的手机。
郑乐于头上有一缕头发不羁地竖起来,季柏轻轻地戳了戳,然后在午后泛冷的阳光里,他轻笑了一声。
就算郑乐于不是书里写的那样,他喜欢的,依旧是面前这个无比鲜活的郑乐于。
这关于郑乐于本身,而不关于其他。
第43章 游乐场
众所周知,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大学都有数不清的讲座、开会和志愿活动,凑在其中充数的时候就很水,哪怕是鼎鼎有名如A大也不可避免。
如果要把它们排个序,其中耗时最长、也最为广大学生所吐槽的就是志愿活动。
哪怕最后学校会给盖公益劳动章,成为期末算综测的一部分,但是参加的过程依旧槽点满满,尤其是事多的志愿活动,很多学生都不愿意选。
但这也是郑乐于和季柏在这个早晨出现在游乐场的原因。
当然是为了参加志愿活动。
参加的人不止他们两个,林林总总加起来有经济学院的十来个人,应该还有其他学院的人,但是现在还很早,聚在游乐场大门的志愿者很少,连游客都没有几个。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扮演游乐场的玩偶,领队说一会就要给他们把衣服拿下来。
其实这个志愿活动不算轻松,但是盖的章多,参加一次一个学期都不用愁志愿活动章了,所以季柏爽快地接下来了,顺便还把郑乐于一块拉上了。
由于来得早,还要等人来齐,所以郑乐于无聊地站在一边打游戏,季柏在旁边围着围巾吃烤红薯,在有些冷的冬天早晨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真的很香,冬天大概就适合烤红薯和奶茶。
郑乐于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但还是在紧张的战局里抬头看了季柏一眼,没忍住想。
季柏冷得跺了一下脚,然后发现郑乐于在看着他,他侧过眼:“怎么了?”
总不能说对方手里的烤红薯香到他了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季柏眼里的形象是什么,但是这么说还是有点挑战他。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你冷吗?”
季柏是有点冷的,郑乐于还没等他说话,就这样看出来了。
对方拿着烤红薯的指尖都被冻得泛红,应该是起来得太早,没有准备齐全。
郑乐于来的时候可是全副武装,针织帽的边角都严严整整,裹得像是个粽子。
打游戏的时候他的手套就被收在厚外套的口袋里,现在也有了用武之地。
季柏刚想开口说不冷,就看见郑乐于放下了手机,然后在口袋里掏了一下,掏出来一副手套来。
白色的很简洁,极其符合郑乐于的形象。
……随后季柏就看见了手套边缀着个橙色胡萝卜,蠢萌蠢萌的。
季柏一乐。
“手给我。”郑乐于看这人一点也没有要伸出手的意思,拿着烤红薯不知道在笑什么,抬眼看了他一眼才说。
季柏于是乖乖地伸出了一只手,等到郑乐于给他套完,才换了一只手。
烤红薯的香味一直蔓延在郑乐于的鼻尖,但是他面不改色,直到把两只手套都套上为之。
最后的结果他很满意,戴在季柏的手上看上去很抗冻,完全符合郑乐于这个有轻微强迫症的选手的审美。
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生得好看,黑色的一绺发丝从蓝白相间的针织帽间漏了出来,衬得微微低下头的他神色认真,季柏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就在郑乐于要最后把人的手套往上拉拉的时候,才刚擦过季柏的手,对方就像触电般收回了手。
相当快速。
“怎么了?有静电?”郑乐于抬头有些疑惑地问。
“没有。”季柏轻咳一声,自己动手把手套往上拉了点,一不小心摸到了那只蠢萌蠢萌的胡萝卜,他没忍住又掐了掐那个胡萝卜的脸。
其实在多少知道郑乐于并不像书里的人时,他才对这些举动变得有些敏感起来,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
郑乐于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才发现刚刚的战局已经结束了,他放下手机的动作太干脆利落,所以这一局毫无疑问地输了。
幸好是单机局,要是有队友,他这么挂机怕是要被骂。
既然已经输了,他干脆没开下一局,把手机一下揣兜里,然后开始等着志愿活动开始。
这个游乐场位于市中心,设施齐全,占地面积大,当然也挺漂亮的,在很早的时候甚至就被评为A市必打卡地标,除了有号称A市第一大的摩天轮之外,还有cos成园丁、披萨员或者是动漫小熊的工作人员,有的还会装模作样地在那里推着餐车走来走去,算是个主题乐园。
他们这次就是cos个角色,比如马里奥什么的受小孩欢迎的玩偶,参加今天的主题巡演。
人已经渐渐来齐了,季柏终于放下了他的烤红薯,郑乐于把脚边的一块石子踢到了门口苗圃边。
他上次揍人一不小心扭伤的脚差不多已经好了,因为他也没有那么脆皮。
倒是刘文浦,应该是从祝贺或者沈艺池那里听说了什么,对他还多加关心。
他就顺便问了一下刘文浦那个策划案的事情。
而关于这件事的后续,刘文浦也毫无保留地对他说了。
身为组长的祝贺不知道为什么同意了更改策划案,但是策划案的核心课题依旧是他们上次准备的那个,祝贺没改。
并且他还毫不留情地把那个泄露策划案的组员赶走了。
他们本来对这个策划案能否通过还有些疑虑,毕竟核心课题多少被泄露了,他们证据也不算充足,但是在初赛里,没人和他们撞课题和方案,仿佛泄露的事情一开始就没发生。
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也只有祝贺一个人知道了。
难为他上次还被人揍了一顿。
而关于被揍这件事,祝贺很明显不是那种乐意吃亏的人,没几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当初揍他的人全部扭送到了警察局。
——幸好当初那个黄毛没被他砸出事来。
想到这里,郑乐于眨了眨眼睛。
关于背后的事情,他多少也大概能猜到一点。
因为后来由于组员不够,沈艺池甚至还来找过他,专门为他们救了他好友这件事道谢,还有意抛出了橄榄枝,不过郑乐于婉拒了。
不过沈艺池最后也向他透露出了点背后的弯弯绕绕,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反正是恶有恶报的结果。
这多少才对得起刘文浦他们的心血,毕竟是准备了很久的东西。
郑乐于又走到苗圃边,把刚刚踢走的石子踢了回来,动作慢悠悠的,此时也没再想什么。
领队的志愿者队长终于来了,早晨七点的阳光把人照得都有些透明。
等到郑乐于抬起眼睛,才发现这个人是路一琳。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染回来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黑色的光泽,胳膊间挂着一些蓝色的工牌,它们正在安静地等待着分发。
而路一琳本人,看上去依旧是腼腆的样子,嘴里无声地对着名单念着串数字,似乎在数志愿者的人数。
等到看到了郑乐于和季柏的时候,有些吃惊地抬了抬眼,然后才露出个微笑。
“等一会我们就要进去了,请大家跟紧队伍。”旁边的副队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一下子就震下来由于来齐了所以说话有些嘈杂的队伍。
林林总总的,参加这个志愿活动的居然也有十几个人。
郑乐于微微抬眼,发现这里面的熟人并不多,虽然都是经济学院的,但是多是看上去要比他们高年级的人。
“我一会进去就要选去cos尼克。”季柏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说。
郑乐于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季柏就抢先说:“那你陪我cos朱迪吧。”
郑乐于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句话背后的逻辑性,只是弯了弯眼睛:“这样也许你只会看见两位尼克。”
他们在这里当然是胡侃,毕竟这里不是迪士尼乐园,当然也不会有这种cos,一不小心还要被迪士尼告上法庭。
一些迪士尼笑话又喜加一。
不过,等到他们来到换衣服的场地室时,面前也足够眼花缭乱,但是都是一些普通的主题服装,包括高帽子的餐厅服务员、做汉堡的后厨员工服、不知道有没有版权的小熊□□服,以及看上去很好玩的滑铲花匠。
“今天的主题好像是工作日。”季柏小声地对他说。
……所以才这么多的工作制服吗?
郑乐于本来还以为这次志愿服务就是自己要戴上头套在游乐场cos悲伤蛙蹦蹦跳跳喜迎小朋友。
那样应该比现在要恐怖得多,他面无表情地想。
路一琳和游乐场负责人沟通好之后,和他们说可以选择自己要cos的角色,注意扮演途中不要损坏衣服就行。
最后郑乐于在甜品师和花店店员之间犯起了难。
因为扮演甜品师大概可以推着餐车到处走,趁人不注意还可以多吃几块甜品什么的,大概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不过,如果趁人不注意一口气吃掉所有甜品,他还是有些良心作痛,所以他最后选择了cos花店店员。
面对诱惑,一开始就要远离它。
郑乐于从餐车上顺走了一块甜口糕饼,一边吃一边神色坚定地想。
等他吃完,就看见旁边换衣间的帘子被人拉开了。
——出来的是季柏。
他cos的是调酒师。
第44章 又一块甜饼
白色带花前襟的长袖衬衫的袖口被他挽了起来,搭了个深蓝色的西装马甲,他刚从换衣间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完全整理完毕,正在神色专注地把掖进去的衣领翻出来。
郑乐于的衣服还没换,在胳膊间搭着,他看着季柏,旁边休息室的窗子没关,属于三楼的冷空气从外面进来了。
其实季柏真的很有当花花公子的资本,郑乐于的手在衣服上收了收,没忍住想。
每当季柏低下头时,他长相中的不羁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连扣扣子时都有一种认真在,不难想如果和这样的人对视,大概也同样会看到对方投注过来的近乎专注的目光。
浪子驻足,确实能让人心动。
难怪书里的季柏有那么多爱。
这时窗子被风吹得更开了些,冬天清晨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然后郑乐于就看见刚刚一副正经样的季柏打了个喷嚏,然后搓了搓手,连鼻尖都泛红。
——好吧,书里和现实总是有点差距的。
季柏一旦做出什么表情,和书里写的人并不像,比起书里写的也更鲜活些。
他顿了顿,然后才上前去把窗子关上,周围人声鼎沸,热闹得要烘暖冬天的空气,作为领队的路一琳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在他关掉窗子的手上停留了一会才移开。
季柏最后一次收紧袖口,抱怨道:“就不能开冬日主题吗?大冬天的。”
他的黑色薄款棉服现在被随意地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郑乐于把它拿下来递给季柏:“你要嫌冷可以先套上,一会再脱下来。”
季柏接过来,虽然自己这件衣服和调酒师服装严重不搭,他还是套上了,缀着个胡萝卜的手套也没有被他拿下来。
郑乐于去换衣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全副武装的冬季穿搭只有那双手套现在还在季柏那里。
他要换的花店店员服是一件白色的棉衬衣,被紧紧扎进棕色的灯芯绒长裤里,头上还搭着个同色的鹿角帽,穿上去不像是卖花的,倒像是二十世纪柯南道尔笔下的侦探。
或者是冬天清晨在英国街头卖报的报童。
郑乐于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只有深棕色的一双眼睛近乎淡漠地瞥过了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应该选甜品师的,起码帽子很高,刚刚吃过的一块甜品味道也不错。
他从旁边的挂架上拿过花店店员的道具——一捧橙黄渐变色的山茶花。
只有凑过去闻,才能发现这并不是真花,做得倒还挺逼真。
郑乐于搂着这一捧花,掀开帘子走出了换衣间。
季柏穿着的那件西装马甲外面套着薄款面包服,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来往的人很多,但是郑乐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因为这样穿的大概只有季柏,衬得他像是烘焙箱里等待发酵的甜呼呼的面包胚,郑乐于弯起眼睛。
他把花往怀里搂了搂,然后朝季柏走了过去。
来做志愿活动的人差不多已经把衣服全换上了,有背着个绿色包的邮差,手里还拿着几张报纸在津津有味地看,他旁边还有个磨坊工,有些迟疑地把手里的面粉团成一团,来来往往的,都挂着志愿者工牌,在小小的休息室里居然也显得热闹,不注意的话还以为自己正走在十九世纪的英国街头。
但是郑乐于在其中色彩鲜明,手里的一捧花使一整个冬日寡淡的早晨都明亮起来了。
他把这一捧花捧在了季柏面前。
季柏从手机里抬起头,乍然有些惊喜,然后做了一个和郑乐于一样的动作。
他凑上前闻了闻这捧花。
当然没有味道。
但是他依旧摊开手,对上郑乐于的眼睛,开玩笑说:“帅气的卖花小哥,可以送我一支花吗?”
郑乐于也搭他的腔,把一支花从里面抽了出来,但是没有给季柏,他露出个笑,声音在冬天干燥的空气里显得温和:“可以,拿一杯酒和我换吧。”
季柏一愣,随后才弯起眼睛,装模作样地把旁边的餐车上的杯子递给他。
这是儿童游乐场,就算是调酒师,也拥有不了一杯真正的酒,所以杯子里的是雪碧。
郑乐于和他交换,雪碧的气泡杯里映出来橙色的明亮的花,像是一幅墨迹未干的油画。
季柏把酒杯子递出去的一瞬间,面前的画面似乎有些熟悉,他微微愣怔了下。
他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来着?
但交换回来的一支花又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支花被他别在了西装马甲上,看上去风流倜傥的调酒师现在又多了明亮的色彩点缀。
他抬眼笑了笑,明亮里有狡黠。
活动的领队人很快要领着他们出去,充当主题巡演的NPC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当路一琳看见别着支山茶花的调酒师和一只手拿着杯雪碧一只手搂着捧花的花店店员时,表情一噎。
但是没有关系,早晨的太阳已经彻底出来了,阳光笼罩着整个冬天的游乐场,这里还有戴反了头套的小熊,拿权杖cos宙斯的国王以及在后面拿剑打架的骑士,甚至还有些早已经混进了游客群里,和小朋友嘻嘻哈哈地互动,做鬼脸吓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