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1的我拿了0的剧本by一海橙子
一海橙子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关灯
护眼

然后又碰地一下把它合上了。
很好,它不是他的那本单纯的高数,郑乐于面带微笑。
这是那本花花绿绿的狗血小说,一切罪恶的源头。
季柏在对面认真地看书,但是郑乐于这一点小小的反应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把视线转移向郑乐于现在手里拿着的那本书,浅绿色的封面让他很轻易地辨别出这本书是高等数学。
郑乐于注意到季柏的视线此时很是不妙地落在书上,他还没来得及心梗,结果对方若有所思地低头,信息就发了过来:
“诶,我高数书正好没带,你的借我看看可以吗?”
郑乐于轻轻地将这本书扣在了桌子上,然后才平和地拿起手机回消息。
其实他拿很多人做过这本书的测试,结果毫无意外,没人能看到书里的内容,但是如果对象是季柏,他心里就有些摸不着底了。
所以他没有答应季柏。
这本书内容的真实性有待商榷,起码郑乐于觉得自己被这本书背刺不止一次两次了。
虽然有的内容又奇怪地和现实相近。
他落在高数封面的手慢慢握了起来,神色里有些沉思。
暂时先不管书的真假,他更愿意相信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季柏,也相信季柏说的话。
图书馆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因为已经有了入冬的前兆,显出某种低沉,极深极低的乌云从远处跋涉而来,空气里是下雨前的燥热。
五点钟的时候,图书馆就亮灯了。
A市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季柏在桌子底下轻轻踢郑乐于的脚,偏偏面色上又毫无波澜,让人觉得他似乎只是没注意。
在临窗的座位上,他的脸被窗外的灰沉和图书馆内明亮的灯光交相掩映,一时之间只有些宁静的意味。
郑乐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脚踝被人轻轻地碰着,面前的人却像是无知无觉。
郑乐于也没挪开脚,只抬眼,把目光挪向了窗外。
他这时候神色有些冷淡,但是轻声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
“你喜欢下雨吗?”
此时正好已经快到饭点了,图书馆离开座位的人很多,一时间椅子被推开、小声讨论吃饭、收拾书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郑乐于这话问得极轻,混在这些声音里不是很能捕捉到,但是季柏却听见了。
郑乐于这句话像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季柏还是思索了一会才回答:“还好吧。”
然后他露出一个微笑:“我更喜欢飓风。”
这个回答使郑乐于侧眼看了他一下,黑色碎发的人朝他眨了眨眼,脸庞上划过一丝笑意。
“如果飓风不会带来危害,它一定比现在还美。”季柏还补充道。
“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单纯是因为我觉得追飓风的人很酷,”他说,“我小时候去过一些很远地方的海边,大概就是海岸和礁石一样多的地方,真的有人在等飓风。”
他的笔无意识地在指间上下滑动着,这时候他的眼睛闪闪的,似乎一想起来这些事都让他觉得有些向往。
图书馆窗外的暴雨还没有要降临的前兆,郑乐于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大雨应该在两个小时之后落下,因为他下午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
季柏看到飓风的那天,一定没有看天气预报。
郑乐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这个想法来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大概缺少一些喜欢过于强劲的东西的天赋,所以他最后只轻声说:“很适合冒险的天气。”
他很早之前看过百科全书,里面说强摧毁性的飓风都是以人名命名的,但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也许季柏知道。
面前的人露出弯弯的一双笑眼,在雨前燥热的空气里,流露出一丝清爽。
最后,郑乐于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
等到郑乐于回到寝室的时候,房间里暗着灯,几个月前被郑乐于修好的灯很是□□地活着,只是早已缺少生机。
此时房间很暗,和着外面的昏沉天气风雨欲来,一时间分不清是这个灯飘摇还是整个寝室都在飘摇。
郑乐于面无表情地出门打了个报修电话。
为整件事情分外增加了几分恐怖的场景出现在郑乐于又一次进寝室门之后。
谭青那张脸对着电脑的幽幽蓝光冒了出来,脸上蓝白相见,很是恐怖。
正回到座位打开电脑的郑乐于咔擦一声捏断了手里的笔帽盖。
他深吸了一口气。
又深吸了一口气。
谭青完全没发觉似的,挠了挠脑袋,从长时间的睡眠中醒来还有些懵,下意识按下了睡前还在玩的电脑的触摸屏,然后才带着困意地开口:
“几点啦?这外头怎么黑了?”
郑乐于按下电脑的开机键:“晚上七点,寝室里灯又坏了,报修应该明天才能好。”
“又双叒叕坏了?”高霁从对面的床铺砰地一下坐起来,声音里的困意比谭青的还要明显。
“对,又坏了,我今晚暗杀你们都不会被发现。”郑乐于毫无幽默感地接话。
谭青打了个哈欠,把话题挽救了回来:“对了,我们这周不是考完期中吗?正好去唱ktv呗。”
“什么时候?”高霁替郑乐于问出来。
“周末啊。”谭青关掉电脑,继续躺回床上说。
“那不行,”高霁这时候显得有些得意洋洋,“我要和何绍去看电影。”
周末可是电影情人节,他特意打探好了。
“见色忘友,”谭青哀嚎了一声,然后继续问:“那郑总呢?”
郑乐于进入游戏,在下午看了五小时书之后终于迎来了休息,他上线继续组队,目光没有从屏幕上移开:“我和季柏要出门。”
谭青深深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接着问:“我们文浦没回来?”
高霁被他这话恶心了一下,打了个寒战。
郑乐于的鼠标顿了顿,才想起来,刘文浦应该在准备期中考,或者是他和宁海言那个竞赛。
现在还没回来?他略微有些疑惑,放下手给刘文浦发了个信息。
面前的屏幕在昏暗的寝室里保持着光亮,很快他就被面前的战局吸引了过去。
有着灰色头像的队友和他默契地包抄了中路,胜利已经被稳稳拿下。
他平静地收回了手。
耳机里很快传来了队友相当开心的欢呼声。
“一会再排吗?”队友问他,这声音很年轻,似乎还有些熟悉。
郑乐于微微皱起了眉:“我明天再上线。”
“好吧,”这个叫一颗李子的队友声音里还有些遗憾,但是随后依旧洋溢出笑意,“你打得不赖嘛,咱们加个好友可以吗?我这边有战队,打积分赛好用。”
他这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好友申请就弹了出来。
郑乐于喝了口水,随手点了同意。
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他把电脑合上,把那本书放回了书架上,然后开始发呆。
A市在内陆,是没有飓风的,他莫名其妙想到。
飓风是危险的,并且危害性极强,大概不适合观赏,也不适合被追逐。
在某个海岸遇见一个追逐飓风的人。
他弯了弯眼睛。
听起来确实是季柏会遇上的事情。
和着窗外的雷声雨声,光秃秃的树叶也一下子被雨滴打落,在一片电闪雷鸣里,刘文浦终于推门回来了。
谭青一下子爬起来,有些兴奋地问背着包进门的刘文浦:“文浦文浦,周末有空吗?”
“没空。”刘文浦放下背包,衣角还沾了点潮湿,但是声音很温和。
这样的语气却让郑乐于有些侧目,因为刘文浦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这么说的话,大概是他心情不怎么好。
刘文浦越轻声细语,其实心情越差,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就是这样。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接着不怎么亮的光线,他看到了对方嘴角向下,表情确实有些冷淡。
他把疑惑按在了心里。

在虚无缥缈的飓风来临之前,大概还是冬天来得更快一点。
A大的期中考不会算在最后的总成绩里,但是某种程度上也很重要,七门课连轴转般考下来,谁都得疲倦几个日子。
等到郑乐于考完最后一门收拾收拾出考场时,教学楼里的冷空气一下子顺着他的衣服往脖子里窜,季柏倚着教室门边的柱子,一只手插着兜,笑眯眯地看着他走出来。
季柏出来的比他还要快些。
郑乐于拿上挂在门口栏杆上的单肩包,点了点头:“走吧。”
季柏来考试只带了一支笔和学生卡,轻轻松松揣兜里就能解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背着个包。
看着还挺沉。
已经是秋天末尾的季节了,又是北方,早晨如果起得很早,甚至能看见枫叶上凝结的冷霜,郑乐于最近冬困犯懒,就只有休息日的时候才会出去晨跑,所以有时候也能看见结了霜的枫叶。
他知道季柏喜欢这些东西做植物标本,所以有时候晨跑的时候看见了,还会折几叶带给季柏。
季柏后来还表示上面的霜会融化,融化了就会从带霜的枫叶变成普通的枫叶。
郑乐于说那下次我给你整个冰箱。
季柏在旁边笑得不行。
不过现在出门就是傍晚了,自然也没有带霜的枫叶,只有一大片光秃秃的枝丫,缀着些要落不落的黄树叶。
他们出来的算早,A大的期中考选的时间集中,考场也集中,路上没有几个人。
郑乐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季柏说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一会要看的电影是哪一部。
谁料季柏只开口:“这是个秘密。”
然后他保持了个神秘的微笑对着郑乐于眨了眨眼。
郑乐于被他一噎。
A大的绿化做得很好,校园环境放在全国的高校里都数一数二,从教学楼出去,再走到西门的校门口,中间有一长段路,两边都种满了榆树,在秋天里也很是郁郁葱葱。
在树木搭成的大道里,季柏的眼神漫无目地落在两边的树上,最后落到了小道边的滑板车上,眼神一亮。
“我们骑滑板车走吧。”他一锤掌心,就拿定了主意。
“好啊。”郑乐于当然选择答应,他眉目疏淡,但是尾音却是上扬的。
他们这么说话的时候,却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窜出来同样两个男生,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另一个穿着蓝色的,一边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一边一下扫走了两辆滑板车。
……这下滑板车就只剩下一辆了。
郑乐于和季柏同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感受到一噎。
季柏此时感觉到兜里放着的笔都开始硌人,他开口,声音在秋风里还带着萧瑟:“……要不咱俩不骑了?”
郑乐于目光在那辆滑板车上一顿,然后才开口:
“没事,要不你带我吧,我来上学的时候才学的滑板车,没有你熟。”
这理由也不知道季柏信不信。
但今天背着浅蓝色包的少年人只兴致勃勃地接道:“好。”
雨已经停了好几天,但是滑板车上仍旧有水痕,浅浅的,踩上去无知无觉。
这滑板车是标准的大学校园里会出现的超大型滑板,骑行原理和电动车差不多,只是在传统的滑行滑板上加了个前头,手动按就能骑,经常能看见两个人一块骑的。
于是这天傍晚的A大林荫路上,从这边走过的人都能看到,一个长相出众的帅哥骑着滑板带着另一个,前面的碎发,笑起来很不羁的长相,另一个信手搭着他的肩,比前面的人要高一些,是很冷淡系的眉眼,但是偏偏眼尾带笑,他们的头发都被秋天有些冷劲的风吹得有些散乱。
季柏不怎么带人,刚骑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稳,但是很快就适应良好。
郑乐于搭着他的肩,这时候长得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季柏被风吹得差点糊脸上的头发被他轻轻侧手拨弄了回去。
季柏则有些没习惯这样后面有人的姿态,就算郑乐于比他高,这么挨着的姿势也使得对方有些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脖间,是骑行时的冷空气都有些灼热。
他咳嗽了一声,前面的轴扣被他往下按了按,一时间滑板车的速度就加快了。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憋出来一句:“那个,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我是说,你可以搂我腰。”
靠,这句话话音刚落,他觉得意思有点不对,但是脑子顿了三秒,也没找出合适的找补的话。
他屏住了呼吸,如果不是理智还在,他差点要一下加速到最快。
郑乐于的手实际上顿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后知后觉。
他在后面看着季柏一下子有些泛红的耳垂,莫名觉得好笑。
这人怎么完全藏不住自己的心思,连耳朵都背叛他。
但是他也没有选择换一个姿势:“不用,我觉得这样也挺舒服的。”
他说话的时候凑得太近了,季柏甚至能闻到郑乐于身上的甜山楂味。
——对方今天中午喝山楂饮料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衣服上被撒了一小点,一下子就要盖住他身上平时常有的洗衣皂的干净味道。
被自己的耳朵小小背叛了一会的季柏又咳嗽了一声,以此来掩盖自己喉咙上下滚动的声音。
也好香。
靠,他只是爱吃山楂而已,对,就是这样。
是这人太犯规,他最开始那句话可什么意思都没有。
这渐渐变深的暮色都遮挡不住季柏渐渐变红的脸,他又咳了一声。
不能这样下去,他稳住了滑板车的把手,目视前方,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
这时候晚风和畅,学校人行道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多的是下课的学生,季柏的方向感不错,滑板车自然开得也很好。
他四拐五绕地穿过了人群,又穿过了学校大门,从学校门口一条接一条的夜市街里穿过,开得无比稳。
“我们把学校的车开出来好吗?”郑乐于的声音在风里若有所思。
季柏这时候已经恢复平常的神色了,目光寻找着最合适的停车点,一边回答道:“区域差不多嘛,回头就还回去。”
其实这边也是A大的划定区域,多年来在周围形成了一小片商业区,晚上灯火明亮,是很好看的。
这一天看上去很适合出门玩,商场里都满着人。
他们来看的电影是有些冷门的,一部很多年前的老片子,后来影院又重映了。
奇怪的是,郑乐于刚刚坐下,就发现一对接一对进来的都是小情侣,虽然人不多,但这片子也不是爱情电影,他有些疑惑。
“今天是什么很特别的日子吗?”他轻轻开口问旁边的季柏。
但是季柏也只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诶。”
电影还没开场,电影院的大灯还亮着,他们坐在第七排,头顶的灯光将季柏的黑色碎发打出了近乎锋利的影子。
他弯起眼笑着,看上去完全无辜。
“不过,”郑乐于收回了目光,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沉思,“情侣一起来看恐怖电影,也还蛮有意思的。”
季柏抬了抬眼,没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谁会选电影情人节来看恐怖电影?季柏会。
有时候这人脑袋里就堆着些奇思妙想,不论什么时候拿出来一个,都让人觉得他有趣。
这个电影是部很长的、也足够经典的黑白电影,电影开场的时候就关了灯,只有荧幕上的光起起伏伏,一时明一时暗,郑乐于看得认真。
其实他没有告诉季柏,这部电影他前几年就看过了,他甚至记得结局。
季柏看得也认真,仿佛面前不是一部恐怖电影,他目光注视着的不是黑白片里的精神病人一样。
电影院里的人不多,坐在他们旁边的是一对情侣,男生搂着女生,随着剧情一步步推向高潮,同步地一惊一乍。
电影却始终是安静的,恐怖电影总是这样。
在无边黑暗里,一种近乎静谧的氛围流淌进心底。
郑乐于记得,结局就是整个事件的最高潮,孤独的警探被确诊为精神分裂,前面发生的所有故事都是他的臆想和谎言。
这种确定感使他安心。
于是在接近结局时,他扣住了手里的手机。
季柏坐在他的左边,伸出手摸索着什么,在电影的结尾,所有故事落幕的时候,他们指尖相触。
是温热的触感。
黑暗里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郑乐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季柏以同样的速度收回了手。
季柏清了清嗓子。
与此同时,电影开始播放演职人员列表,灯开了。
电影院灯火通明。
不多的几对情侣陆陆续续离开了座位。
他们坐在第七排,有些靠后的边上,所以灯光没有那么亮,算是有些昏暗的角落。
季柏这时候终于拿起来他刚刚摸索出来的东西,是今天他放在背包里一路带过来的。
流光溢彩,在昏暗的边排金闪闪的,像是缀在夜空中的星星。
——直晃晃地出现在郑乐于的面前。
——是鲁伯特之泪。
“彩蛋。”季柏说,声音里有一种温和在。
与他的声音同步响起的,是电影的花絮,里面说那个疯掉的警探其实没有精神分裂,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也是一个彩蛋。

这个彩蛋大概像某个电影节结束时,从空中洒落的礼花和彩带。
季柏笑起来的时候比这些流光溢彩的玻璃还要好看,眉眼弯起来,浅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几乎温和的笑意。
郑乐于怔了怔,电影的花絮还在播放着,原来它也有一个他之前并不知道的结局。
在昏暗角落里,他就这样看着季柏,对方的脸和脖子都被这流光溢彩的礼物照亮了,像是冬天黑夜里点火柴被照亮脸庞的穿着红色牛角扣大衣帽子上还缀着个球的圣诞老人。
对方加深了笑意,似乎知道他会收下这个最后的彩蛋。
郑乐于在空气里闻到了爆米花的味道,这味道当然足够香甜,他眨了眨眼,然后才接过这个礼物。
被透明礼袋装着的是类似玻璃的制品,但是又不太像,它会发光,加起来有好些颗。
季柏声音里很是兴致勃勃:“我知道你会觉得它是什么,但是不是,鲁伯特之泪那种制品很少有这么大的,而且发光发得这么亮,不过它的原理和鲁伯特之泪特别像,按住尾部就可以嘭地爆炸。”
鲁伯特之泪是一种物理特性很神奇的晶体,通身坚硬得连子弹都打不破,但是一旦对纤细的尾巴施加一点压力,就会整个全部粉碎。
但是季柏这个不是。
“不过,”季柏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轻,“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你也舍不得弄爆吧。”
他从师哥那里借了实验室,失败过好多次才有了一袋子成品,用的还不是传统的制法。
郑乐于看着这一袋子流光溢彩的晶体,里面有一颗最大的,很漂亮,亮得就像是季柏的眼睛,他轻轻开口:“如果不叫鲁伯特之泪,叫它什么呢?”
季柏挎上背包站起来,逆着光对郑乐于说:“那总不能叫它季柏之泪吧。”
他故意撇了撇嘴,表达对这种说法的恶寒。
“叫它什么?玻璃?彩蛋?”他又想了几个词。
“既然没有名字,那就不要给它起名了,”最后季柏想了想,还是说,“我更喜欢没有名字的礼物。”
郑乐于弯了弯眼睛。
他的指尖在透明袋子上触了触,冰凉的感觉蔓延在指间,他仰起头来看站着的季柏。
他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季柏这样的人呢?
带着奇思妙想的年轻人有一种牢牢吸引别人目光却不会为人停留的错觉。
会让人想起那个书里多情的浪子,但是却又不同。
季柏是很不一样的,在他见过的很多人里,也在他看过的那本书里。
他是不同的。
郑乐于的心脏以一种物理上跳动的感觉告诉他。
这时候电影院已经没有人了,短短几分钟也尚且没有到下一场开场的时间,季柏似乎在等他站起来。
郑乐于没有,他忽然就着这个仰头的姿势问季柏:“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季柏一愣,但是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向郑乐于的眼睛,因为被他的影子投下,郑乐于的深棕色眼睛变得更深了,像是一片巧克力海,现在这片巧克力海大概盛下了很多巧克力。
季柏喜欢巧克力,他也喜欢郑乐于。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轻声开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说得太微妙了,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莫名其妙被染上其他意思。
他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在微微的颤动中,似乎还有些暧昧而朦胧的弧度。
他说这话时不知道从哪里鼓出来的勇气。
郑乐于还没有说话,季柏突然又打断他:
“因为我最近在帮一个师哥做实验,我觉得你会喜欢。”
完全把前后颠倒过来了。
季柏的尾音里带着点急促,但是最后又戛然而止。
他没有接着说,郑乐于也不会知道。
在最大的那颗上面,他自己刻了一棵小树,彩色的,流光溢彩的,生机盎然的。
但就算郑乐于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他轻轻扣住背包肩带,那是个黑色的金属扣,牢牢地将背包扣起,他一时之间的神色充满晦涩和认真。
工作人员即将要过来扫场,郑乐于才开口:“谢谢你,我确实很喜欢。”
郑乐于是一个连谢谢都说得很认真的人。
但是郑乐于和季柏说的谢谢,和别人并不一样。
发自内心的情感里还有其他。
他微微抬起了眼,深棕色的眼睛里有柔和的光亮,不知道是不是被流光溢彩映的,使他眉目都柔和了。
他在这部电影的结局,峰回路转般看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结局。
这是他从前不知道的结局。
季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没忍住想,就算不知道又怎样呢?
就像那棵被封在流光溢彩的玻璃里的小树一样。
没有什么是必须要知道的。
因为他总有一天会一一同郑乐于说起,他知道有那么一天,他会说,郑乐于会听,有关他几乎没有隐藏的爱情。
————————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的很快,不到一周就陆陆续续地公布了,从A大的教务系统就能查询。
成绩只能查到自己的,郑乐于查到了,除了大学英语外每一门都很优秀,算出来的绩点划拉得极高。
季柏得知他英语成绩的时候还有些吃惊,他颤颤巍巍地问:“你……咳咳。”
话没说完就咳咳两声主动断了。
郑乐于平静地说:“这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曾经的英语成绩。”
高考时他成绩就很好,属于班级里顶尖的一批,只有英语时常被当时的班主任开玩笑,只是后来高考发挥得不错。
“我的英语真的很差过,在我高一的时候,我考过这个数字。”他在季柏面前比划了个数字。
季柏呆呆地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郑乐于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补了句:“你想什么呢,后面再加个0。”
季柏一下知道自己脑补错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开始找补:“我数学高中的时候也考过这个数,还不加0。”
两个人莫名其妙对视,视线相接,两个人同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下过又一场大雨后,天已经渐渐放晴了,虽然带着冬初的冷意,从脚脖子渐渐攀了上来,但是依旧有无云的天空和像是泛着冷霜的太阳。
他们在阶梯教室的阳光里笑出了声,幸好声音小,又是自习,没有吵到旁边的人。
郑乐于最后还比了嘘声,眉眼弯弯地拿本书挡着脸,表示自己压根没有打扰别人的意思。
季柏这时候凑到他旁边,声音里的笑意还没褪去,然后说:“这是真的。”
郑乐于表示他说的当然也是真的。
午后的阶梯教室里从地板下都泛起一种晴朗的气息,一点点驱散了属于冬天的寒意,他们坐的位置不是很新的那种,桌板上都有细小的坑洞,还有不知道什么人刻下的字。
上面有人写课好无聊,也有人写出的单词已经被磨平了两个字母,季柏的胳膊擦过去,还有人刻上了两个人名字的缩写,说是要百年好合。
季柏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他看着这个缩写,突然就着趴着的姿势侧过头去问郑乐于:“你有小名吗?”
郑乐于刚和他笑完,这时候已经收敛了笑容,坐在一边轻轻地翻书,听到了季柏的话,也侧过头去:“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有啊,”季柏眨了眨眼,然后掰着指头数,“不同的长辈那里我有不同的小名,但只有一个最常用的。”
“告诉我你的,我们交换。”季柏弯起眼睛道。
郑乐于犹豫了下,然后才说:“你先说你的。”
季柏托着下巴:“小树。”
郑乐于想,这个小名乍一听还不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名字。
但是柏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意象。
他轻轻开口,透露着些犹豫:“你猜猜我的?”
季柏沉思:“乐乐?小乐?”
郑乐于摇了摇头,故作嫌弃地评价:“幼稚。”
他顿了一下才说:“小鱼。”
“小鱼?小于?”
季柏笑起来,然后看着郑乐于的眼睛:“好吧,这个不幼稚。小鱼。”
他又跟在后面多叫了几遍,然后笑弯了眼。
就在郑乐于作势要捂住耳朵时,季柏突然停下来问他:“那为什么不叫小乐?”
郑乐于的名字大概也属于很奇怪的那一挂,会让人想起某个英语词组,但是他觉得为郑乐于起名的人对他也有殷殷期望。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