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培德想下车走走,这一路马车坐着,他骨头都酸软了。
谢星珩就让其余人先回家,他陪着逛逛。
谢星珩出去快一年了,期间过了年,对百姓们来说,就是一年。
他长相很有辨识度,成年人了,轻易不会长变样。
刚下马车,就有百姓认出他来。再才往前面的马车看。
好多人都喊着说:“江家的人回来了!我看见他们的车马了!”
无一不喜悦。
说着话,就有人招呼谢星珩去喝茶吃饭,说他赶路辛苦了。
谢星珩都笑眯眯回应了,跟乡亲们问好,挑了个茶摊,带孟培德喝口热茶,脚踏实地的,在市井里吃碗面条。
孟培德不想宣扬身份,谢星珩就说他是嘉源省来的孟老爷:“过来看看我们这里的情况。”
百姓们在江家的熏陶下,已经懂得“投资”“合伙”的意思,他们还知道“考察”。
这也不多说,就给孟老爷看看丰州百姓的热情!
孟培德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哪个地方的百姓,对某个商户如此热情。
他们是把江家当自己人了,也当谢星珩是自家孩子。一年不见,又是忙着给丰州县传美名,又是关心谢星珩在外头的情况。看得孟培德连连称奇。
他奇,他就说。
百姓们还有话等着呢。
“哎,没法子,谁让我们是‘衣食父母’呢!”
孟培德收到过学生们寄的信件,知道“衣食父母”的意思。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吃过饭,他们沿街逛着。
谢星珩给他介绍。
江家现在的生意种类,带动的行业有哪些,春季时主要的活动是什么。
除了家禽家畜的领养,谢星珩还有一个“扶农”计划。
“家里得了百匹牛羊的赏赐,牧场那边在配种。我之前就设立过‘最佳农民奖’,当时的奖励是实打实的银子。让会种地的农民不要藏着,出来教人,名利双收。
“后来牛崽增多,公牛就可以落实到各个地方。买卖的话,数量不够,所以另想了巧思,把最佳农民奖的奖励替换,这是可以直接免费拿到牛崽的。不想要,兑换成钱也可以。百姓家有头牛,是倍有面儿的事,牛还能耕地,他们都会选择牛。为此,也会更加努力的种田。因为我在最佳农民奖之外,还设立了‘劳模’奖。”
地是一定要有人种的。
肥料之法已经教给百姓了,再有其他农民教了些耕种之法,亩产在稳定增加。
亩产增加,种子质量就好。一年年的更替下来,迟早培育出优质良种。
这需要时间沉淀,急不来。
沉淀期间,也要有激励。整体的氛围好了,做事才有干劲。
扶农计划,是从春季开始“刷新”,到秋季丰收截止,只等最终统计。
孟培德听他说“免费送牛”就侧目。
“你家不亏钱?”
谢星珩摇头:“纯算牛的价钱,那肯定是亏的。但利益转换,不这样算法。名声能给江家带来更加稳定稳固的收入,会刺激百姓消费。嗯……可以当这是‘广告费’,就是我让更多人来消费的必要投资。”
也没多少。
最佳农民奖,一年出一个。
劳模算多的,区域性质,一年出两个。
这才三只牛。
依着现代常说的话,少吃一顿,少买件衣裳,就能省出来了。
母牛不卖,年年可以下崽的。
公牛嘛,配种的牛,留下结实能干的“万牛迷”就够了。余下都下田种地去。
除了奖励的三只,其他都优先江家现有的农田以及糖厂的原材料合作农场。
这些事情听着就很有劲,很有奔头,看得见生活的希望,知道明天会更好,就知道该往哪里使力。百姓们的精神面貌哪能不好?又怎会不对江家热情体贴?
孟培德听着连连点头,看谢星珩的眼神也越发和善欣赏。
谢星珩的毛病没藏着,容易飘,也有点刚烈,还记仇,但欲望很直接明显,也很有分寸。
该是他的,他要争取。
他到手的东西,哪怕是钱财,也舍得花,舍得给。
这种人,不做官可惜了。
今天初来乍到,他们只从北门往家里走,路上走走歇歇,总有个落脚的地儿。
到了天边擦了黑,江家来马车接,他们就不在外头逛了。
孟培德跟谢星珩约着过两天再逛。
“我歇歇。”
谢星珩知道,这是让他处理家务事。
离乡这么久,家人要见见,公事要交接,这都需要时间。
谢星珩领了好意。
回家又是两桌酒席,接风洗尘,安排孟家人在客院休息。
下午时,江知与紧急收拾过。里面添置些雅致好物,低调朴实又好看,价格还不高,符合孟培德的喜好。
书房也收拾过,去书斋拿书填充。
孟培德常看的书带了两箱子,一并收拾好。
桌上文房四宝,除了孟培德的旧物,也照着他喜好的笔墨,配了些新的备用。
二月底还有倒春寒,热炕烧着,怕他们睡不惯炕,又另外收拾了厢房,用汤婆子暖被,看他们哪头睡得舒服。
孟培德当了三十年京官,睡得惯炕,不用麻烦。
等江家人离了客院,他叫孟笃行过来,问他:“你到丰州县,感觉怎样?”
孟笃行还恍若梦中。
“没见过这样子的县城……”
他真是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欣欣向荣”。
这个气氛之下,他都有了干劲,迫切的想要跟着节奏做些什么。
孟培德点点头。
“这两天歇歇,之后跟着我一起到处看看走走。”
一个家族的繁荣与兴衰,看的不是某一代人的成就。
现在没出息,读不好书,当不了官,没关系。做好分内事,守好家业,也是出路。
孟笃行眼圈发红。
“爹,我们几兄弟都没有怪你……”
孟培德革职,对家族的影响很大。
家人不说,但一日日沉寂下去的气氛,他哪能感受不到?
他说:“没所谓怪不怪的,你好好看看,学学。”
商户尚能做到这种地步,孟家又怎能靠着他一个老头子撑着?
孩子们长大了,也该自己立起门户了。
他家人少,谢家也少,瞧着好生可怜。
张罗席面时,江知与抽空跟谢星珩说:“要不我们还是再生个孩子?”
谢星珩让他别乱想。
“我们这是优生优育,要是实在想要家里热闹点,我们也学着别人,到处认干儿子干女儿。”
“可是……”江知与还想再说,谢星珩打断他的话:“家里再多一两个孩子,只是吵闹。到他们大了,才是热闹。这是长线投资,万一生出个败家玩意儿,我们晚年不保。先就这样吧。”
江知与算着数量,靠生孩子来解决问题,确实效率低下。
但他说:“怎么就败家玩意儿了?我们能教啊。”
谢星珩摇摇头。
教不了。
当爹以前,他也常常疑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熊孩子,父母都不管吗。
当爹以后,他都变熊了。虽然在亲子关系里尽量保持上风,做引导,给孩子培养好的习惯,但孩子们一哭,他真是心肝儿都要碎了。
心疼嘛,那不得宠着?
两个宝宝还小,总有借口,说现在就该宠着。
再大一点呢?谢星珩觉着他也舍不得打。
他跟江知与说:“到时看情况,我们这一家都是败儿的慈爹,回头我要给他俩找个严师。也好成才。”
江知与挺想反驳的,想想家里人的态度,讪讪闭嘴。
中午的席面,亲戚们上午就来了。
先在主院堂屋里聚着,一家人,不讲乱七八糟的破规矩,不分桌,都凑一处吃着花生瓜子聊着天,热茶泡着,炭盆烧着。
谢星珩这回离家久,他先跟大哥大嫂问好,也跟谢家“三个豆”说话。
大的豆子谢川年岁长,记得人,可想念他了。还对谢星珩出远门,没有把他送的大母鸡带上耿耿于怀。
谢星珩跟他打招呼前,他绷着张小脸,问好以后,他才展颜。笑一下,又把小脸板起来。
陈冬训谢川:“怎么这么不懂事?”
谢星珩莫名,再一问,才知道事情缘由。
这事是他不对。他没把跟小孩子的承诺当真,老早收到的生辰礼,这两年母鸡还养着呢。
他忙跟谢川说:“不是我不带着,这不是养久了吗?养久了它就不是下蛋吃肉的母鸡了,是宠物,宠物知道吗?虽然是只鸡,但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是家人……嗯,家鸡。”
江知与听着,就想到了狗儿子汪汪。
汪汪已经彻底成了宋明晖的狗了,现在还趴在宋明晖脚边,窝着趴在鞋面上,生怕它主人跑了。
谢川撇嘴:“人养的鸡,当然是家鸡……”
谢星珩一拍大腿,“诶,你这孩子,怎么还顶嘴呢?”
谢川就笑起来:“本来就是家鸡!”
这一斗嘴,先前的委屈劲儿反而没了。
他说:“那我再送你一只野鸡?”
野鸡多是山鸡,他们为了丰富品种,找猎户买了些活的山鸡。
养一段时间,下蛋了照样孵化。但学名就叫“野鸡”,并非是现在去山里给谢星珩捉一只来。
谢星珩应下。
“这回我记住了,我下回出门,一定带上你送的鸡!”
谢川长大了些,懂事了,知道鸡在路上下蛋不方便,就说:“我这回送公鸡,你随什么时候吃了。”
谢星珩也笑着答应了。
小豆芽和小豆苗快三岁了,他俩跟天玑、锦鲤亲近,四个孩子相差一岁,平时玩得可好。
他们见面了,一顿呜呜哇哇,手舞足蹈的。豆芽豆苗词汇量高,也亏得他们还能跟小宝宝无障碍沟通。
舅舅家的两个小孙孙也在,谢星珩跟他们接触少,听江知与说过,知道他俩的名字合起来是“游勇”,这两兄弟跟谢川玩得好。
谢星珩问他们:“想不想养马?我给你们弄小马来养。”
宋家买得起马,但小孩子没有马,两兄弟一听,立马对谢星珩好感爆棚,围着他喊“要要要”。
谢星珩也跟谢川说:“我也给你弄一匹小马。”
谢川高兴得要蹦起来:“谢谢二叔!”
先把小祖宗们照顾周到了,谢星珩才跟大哥大嫂还有舅舅舅爹他们说起津口县的事。
闲话少提,依然是概括性的说。
果干、果酱、蜂蜜这些,是他们早早就知道的事。谢星珩简要带过。
重点是有宋家做中转的皮料生意,这回出去这么久,也是因为皮料需要时间浸泡。
说了结果,宋威就放心了。
“年前跟草原商人说定了,只要他们能供货,有多少我要多少。”
宋家家底厚,躲过剿盐帮一事,一家流落在外吃了些苦头,钱财无损。
这里他能先给货款帮忙收货,再出货给谢星珩这头,看在两家情面上,可以容许他缓缓。能解决谢星珩的初期压力。
谢星珩现在有了销售渠道,未来几年的皮料都会出货给林庚,两头货款对接,不会让宋家吃亏。
说完了津口县的事,也说说丰州县的事。
宋威不跟谢家两个老实人抢风头,一家子先跟江知与说糖厂的事,让谢星珩能好好跟哥嫂叙旧说话。
鸡场已经是“完全体”,当初规划的地盘都用上了。现在孵化不过来,每天还有成车的鸡蛋往外拉,拿出去卖。
因孵化基地还会孵鸭子,他们又做了平衡调整,鸡多了孵鸭、鸭多了孵鸡。
这样弄,也不顶事。
夫夫俩从前不敢想,现在一日日感觉场地小,太挤了,想扩大。
还有一件事,谢根有些不好说,讲起来支支吾吾,陈冬扯他袖子,不让他说。
谢星珩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搞事情,让大哥大嫂心里不痛快了。
“怎么个事?给我说说看?”
谢根含糊着说:“我想换几个人……”
几个人?
谢星珩挑眉。
事情挺大啊。
孵化基地里,最初是江家之前的管家带着获得自由身的家仆们出去帮忙。
都是老熟人,知根知底。当时念着一起经过抄家之祸,各项福利都好好的,也给他们把能安排的事务都安排了。
王管家帮着管理,原有来巧做副手。
后来这边成规模了,有体系了。江知与有意稀释管理层,另外招聘,还从枫江百姓里选了好些人,又把来巧调走,让谢根和陈冬夫夫俩更有话语权。
人多了,厂区发展更快。但摩擦也多。
他们俩都是老实人,埋头苦干还行,处理人际关系实在是苦手。
原来王管家还有威严,能从中调和,可他离开江家久了,已经不是江府管家了,他家的小哥儿来巧还跟现任江府管家来喜把亲事谈崩了,加上这回谢星珩离开丰州县的时间太长,这些人就隐有压不住的架势。
再到后面,江家一家子都去了津口县,更是没法管理。
各处事务有舅爷一家照看,大方面的事务都好好的,但日常的小矛盾,严重到无法忽视。
就在昨天,那些人竟然故意往炕里添柴火,把一屋子的鸡蛋都给闷熟了!
谢根气得脑壳发昏。若不是行为太过分,他也不至于赶着弟弟回家的喜气来说这糟心事。
陈冬说:“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时我俩也劝着,没想到他们昨天竟然那样……”
谢星珩听得有些迷糊。
谁那样?单单是江府旧仆,还是枫江百姓也有?
矛盾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是为了争取王管家的职位,还是他们有别的利益之争?
他一样样问,谢根一样样说,谢星珩这才听明白,原来在多次招工里,他们还把枫江县的书生招进来了。
书生气傲,瞧不起人。再有江府旧仆自认是江家的“自家人”,是亲信,也是厂里“元老”,跟他们对着傲。
管理层经过稀释,王管家就没有绝对的话语权。书生们不服管。
这些“元老”们一看别人后来者居上,也气不过,左右不敢胡乱议论主子们,就成日里拿话来挤兑王管家。
王管家夹在中间受气,又被来巧发现了。来巧气不过,跟他们理论,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遍。
这倒好了,他们又把来巧跟来喜的亲事拉出来嚼舌根。
平时吵吵闹闹,事情都做好了,谢根跟陈冬就抽空两头哄,两头调和。
不知怎么的,越哄还越来劲儿。
昨天,那些“元老”挑衅枫江县的书生,说:“我们以前烧坏一窝鸡蛋都没有事,你们现在敢吗?你们损耗多了,厂长都要皱眉头!”
书生们哪里懂孵鸡蛋!他们又不是技术工,当着小管事,偏要跟鸡蛋孵化的老手较这个劲。
他们说:“一窝算什么,我们烧坏一屋子都没事!”
谢星珩骂出声。
什么傻逼。
现在孵化小鸡,能有百分之六十的出壳率。
一屋子的鸡蛋,有固定数量,一千二百枚,即使算一千枚整,把出壳率减半,也是三百只鸡。
三百只鸡。
谢星珩感觉胸口好闷,憋起火了。
他扯扯领口,在脑子里搜索记忆。
枫江县的书生们,他有印象。
当时农庄刚接管枫江县百姓时,因人手不够,江知与做了人员筛选与区分。给书生们安排了文职。
后来,农庄里传出有关于他的不好的传言,说什么他以前乱勾搭,说不定难民里还有他的老相好,差点给他整出婚姻危机。
他带着小鱼过去找书生们质问,那几个人都默契给许行之甩锅。他还教小鱼,这种情况下,就不能单独离开群体。
没想到这群小人还能给他回旋镖。
谢星珩问:“那些元老都是谁啊?”
陈冬跟谢根对视一眼,说:“来顺,来财、来宝。”
他又问:“农庄的陈管事怎么说?”
谢根摊手:“没法管,他们几个骂陈管事是‘外边的奴才’,说他们是府上出来的,跟陈管事这种外派的不一样。”
陈管事的儿子们都在农庄里干活,也是气不过,话赶话的激出火来,跟人打了起来。
这之后,他们几个就一直拿“告状”说事,让陈管事忧心忡忡的。
那些元老们的待遇太好了。都知道他们跟主家共患难过,气焰嚣张成这样,定是心里有底,现在陈管事一家还慌着呢。
昨天听说东家回来了,他们一家就来找过谢根,今早又巴巴的来送。
陈管事也是当爷爷的人了,头发半白,瞧着实在可怜。
这头说着说着,让江知与那边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宋威跟孟秋对视一眼,皱眉道:“我们都没听说啊。”
他们帮着看场子,但没有深入到各处细节,做生意得有分寸。
也想着江家各处安排周到,到处都有人手,职责落实到个人,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就不会出岔子。
没想到在他们眼皮底下,让谢星珩的大哥大嫂受这种气。
谢根跟陈冬没有找宋威他们说,主要是怕他们也被几个元老胡乱怼一顿,伤了两家和气。
而且这些人确实是元老,不好处理。他们想着拖一拖,等江家人都回来再说。
巧事一件,偏偏回来的这天,烧坏了一屋子的鸡蛋。
谢根想起来还是心疼得要命。
江知与跟他们说:“这件事我去一趟,看看这些欺主的东西都嚣张成什么样了。”
谢星珩说:“我也去。”
三百只鸡。
可真有能耐。
谢根跟陈冬都很惭愧。
场子都给他们盘好了,他们连管理都不会。
旁边玩着的谢川会看眼色,眼见他的两个爹都难受起来,忙说:“他们是坏人!他们仗着是秀才就欺负人!等我考上秀才了,我来帮你们养鸡!”
小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让在场大人都是笑。
就着这事,江知与详细了解了农庄的其他矛盾。
可能是鸡场这里闹的,别处也有人心浮动,搞什么“本地人比外地人高一等”。
各个厂区,招工时有做平衡。本地人有,枫江百姓也有。要不是这样,哪有那么多枫江百姓落户?
少了这批人手,江府的农庄规模得倒退三年。纯人力生产的年代,当是游戏数据呢?
搞分裂,万万要不得。
别的事还好。
谢根也说一嘴粪池那边的情况。
“也有皮料制出来,我跟着去看过,摸着挺好的。”
这些杂事聊完,谢星珩跟他们聊家常。
谢根跟陈冬都是实心眼,事业已经融入到日常里,陈冬还好,他拜师学艺了,会摸肚子正胎位,也会给人接生,平时的交际圈子广一些,认识了很多夫郎,交了朋友,人看着开朗外向,有点越活越年轻的意思。
谢根成天闷在厂里,要不是孩子们还要人照看,他也需要巡厂,跟陈管事那边做交接,他能赖在孵化屋子里不出来。
说起家常,三五句话都不离鸡场。
谢星珩无奈,只好跟他们聊孩子。
说孩子,也要说小孩孵小鸡的事。
他跟江知与都听笑了,看大哥大嫂很享受这种生活,家里几个娃也不反感,便由着他们去。
各人有各人喜好的生活,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子过。
说完谢家跟农庄事,他们又跟宋家聊了聊。
宋威跟孟秋主要是做业务交接,还带来了账本。
逛小集的规模又扩大了些,他俩都是初次接触这种模式,没贸然插手,与其说是帮着管理,不如说是监督。
黄、白、王三家最初合伙人,已经有了自运行体系。白喜文也是会做生意的人,照着谢星珩留的计划,目前扩了三间铺面,新的招商计划暂时搁置,只对现有的展示区做了扩充、调整。
白喜文当着经理,没一味偏向白家。因为谢星珩不在,他对白家的待遇反而苛刻起来,怕他被一时的利益蒙蔽双眼,忽略了长远发展和团队和睦性。
黄、王两家就做调和,万事劝着他,从旁提意见。三家在营业额上有竞争,于合作上,却公私分明,配合极好。
江知与没忘记宋家的“人才们”,跟着问:“贾叔来了吗?他带人来了吗?”
大表哥宋原点头:“已经到了,我暂时让他带着些弟兄在糖厂这块儿熟悉,等你回来,你再另做安置。”
江知与回来,他也就不用继续待在糖厂。该处理自家生意了。
宋原秉承着让他的两个爹过养老生活的态度,皮料生意他要接手,香料生意同样。
都过完年了,宋家人还没商量出来再找个什么生意做。
不论是皮料还是香料,他们都只是中间商而已,不是源头生产商,没有自家手艺。
这种贩卖,挣点小钱可以。攒家业就不行了。
人在丰州县,各处气氛好,他们也不想躺平,最近也发愁。
宋原想着,离开糖厂,他要出去进货,一路走走看看,开开眼界,也扩扩思路。
江知与跟谢星珩对视一眼,又凑一处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小话,趁着今天,一并把话说开,问宋原,也是问舅舅跟舅爹,要不要合伙做生意。
他们两家都做过刀口舔血的生意,生意理念相近,两家的两代人都是大气性情,不拘小节。也是极为亲密的亲戚关系,互相都信得过。
正因这点,他们可以合伙。也更加清楚,这次合伙,对双方来说,意味着什么。
宋家没有出书生,靠山都是打点的外人。离了上陵府,某些关系还能动用,但终究不如谢星珩自己有功名。
他们两家合伙,最直接的走向,就是官商结合。
当官的罩着家里,经商的供给钱财。
这像一个循环。
从前江家大房的,供着江老三一家。
以后宋家供着江家大房。
做人不能赌良心,所以要开诚布公的说。
钱财必须要分清,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免得日后起纠纷。
这时代有“占股”的说法,聊起来好懂。
逛小集就不用了,谢星珩要控制规模,只在丰州县,最多发展到昌和府。这个“股”是糖厂的股。
糖厂要再扩大,会在江知与跟徐诚之下,再设立区域经理。一个经理,负责某几个厂区与当地的加盟商糖铺的经营策略。
现在交通不发达,国区经理就算了,只能以区域来。
丰州县是核心区域,南下连接嘉源省的分厂,再从嘉源省连接到津口县。以津口县为入口,连接南地的果树林区。
北上到京城,能将糖厂的最终王炸们,送到大启朝最繁华的地方,打入权贵圈子,实现真正的扬名。
宋家叫来的“贾叔”可以做厂长,兼顾着培养人才一职,而丰州这一线的地域,就需要“自家人”来盯。
这是一条长线,会用到很多人手。
他们通过徐诚找林庚要了些人,这些人可以负责南地到丰州县的地段。那宋原可以考虑一下从丰州县到京城的地段。
是合伙,也是自家生意。
饼子盘大了,股份自然稀释,徐诚跟江知与为了更好的管控各区域,加强人心凝聚力,愿意放出干股来。
这事说得突然,宋原不能立刻做决定。
宋威嘿嘿笑着:“还不是要找你老子商量。”
宋原看他一眼说,跟江知与和谢星珩说:“我回家跟我夫郎商量商量。”
宋威:“……”
咋生出这么欠揍的种。
江承海在旁边吃着花生米,跟宋明晖笑话他。
宋威似有所感,越过人群,朝他们看来。
宋明晖抢先问他:“二郎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宋家老二宋野,去年年底被江知与安排了一个寻访调查的任务,去跟媒人们打交道。
他正经当差事办,不知道他实际是去相看的。误打误撞,还给他相中了一个。
让宋威很愁的是:“他看中了一个寡夫郎,正经相看的人家站他边上,他一个劲儿的打听那个寡夫……”
宋明晖都听愣了。
江承海问:“那成了吗?”
孟秋叹气:“我们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不在乎什么二嫁三嫁的,从良的都有人娶,这算什么?关键是这孩子先死了男人,后落了胎,伤了身子,瞧着病恹恹的,这怎么同意?”
江知与跟谢星珩听着,拿眼睛看宋野。
宋野没想到,一家人讨论事业说得热火朝天,好不容易把话题递给他了,却说的是适龄青年与病寡夫的二三事。
他要脸的人,当即炸毛了。
“什么!都说了他是长得白,不是病恹恹,他力气很大,一拳头把我打趴下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孟秋翻白眼。
力气大跟病恹恹有什么冲突吗?
老宋生病的时候,也能打趴两个熊崽子。
江知与问:“找媒人问过吗?别的情况呢?”
宋野立刻拿他当知己。
“是了,是了。我就说再问问,我爹爹不问,说我不要脸……”
找媒人问,那是要说亲的流程。
孟秋跟宋威都没松口,问什么问。
江知与瞧着他这二表哥是有点傻气,怎么半个心眼子不长?
他这样坐这里,跟大家伙儿格格不入啊。
大表哥宋原说:“我的意思是,就去找媒人说说,那夫郎还不一定同意嫁。”
旁听的陈冬听他们说着,怯怯举手问:“你们说的西街十字口住着的岳夫郎吗?”
宋野惊讶:“嫂嫂认识他?”
孟秋知道陈冬认识很多夫郎,也有了兴趣,“他怎样?”
一家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陈冬身上,陈冬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犹豫许久,不好拿岳夫郎的隐私说事,便跟孟秋说:“若不放心,可以去看看,他平时会摆摊卖蒸糕,生意可好了。”
孟秋听出言外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