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乐文郑重应下,“我记住了。”
对他们家,谢星珩还有一个事情说:“要稳,就会少些贵价的料子,对你们家生意有影响。你安抚安抚家人,年中的时候,津口县果干送来时,我带你去谈一笔生意。利润不会很厚,但你家走出丰州县,在此一单。”
黄乐文听得出来意思:“是去津口县做生意?”
谢星珩摇头:“是整个南地。”
嘉源省紧挨着南地,是大启朝的腹地。
那里盛产丝绸锦缎,染料、纺织、绣工都是大启朝之最。可再南边的地区,百姓买普通的布料,都是成倍的价格。
那里有着广袤的待开发区域,但现在不能去。
南地的百姓还没富裕起来,一年的果干,只会让他们手里有点小钱,他们舍不得花。
到年中,再次摘果子,他们才会真的喜悦。
这个时候谈生意,才好引进一批百姓能舍得买的粗布。
生活生活,无非衣食住行。
衣在首位,但百姓们不会把它真正的放在首位。先要吃饱。
黄乐文心口砰砰砰的跳,他迫不及待,盼着现在就到年中。
他紧跟着问:“那我家现在需要备货吗?”
谢星珩摇头:“不用,生意谈成了,你们再开始筹备。你现在需要从家族里培养合适的人手,必要时,首次去南地,你亲自上阵。”
年中谈成,年底交单。
过年穿新衣,这才是生活改变的开始,是希望。
谢星珩还问:“一般绣工都是外边请人对吧?”
黄乐文点头:“自家培养不出来这么多。反正一个两个绣工,干一辈子的活,也就绣那么些东西,抢不了生意,这活又费眼睛伤神,所以都愿意教。教一个有天分的,就回本了。”
谢星珩点头:“务必找几个机灵口才好的人随行,到时候去嘉源省挖人。”
黄乐文:???
谢星珩不管他的震惊,又看向王延。
王家的丝线工艺在手鞠球过后,没有大的突破,但纸钱玩出了花样。
谢星珩稍作犹豫,跟他说了嘉源省的特殊民俗。
“想想法子,去挣有钱人的钱。”
这缺德玩意儿就不祸害百姓了。
在座有钱且真的买了花样纸钱的商人们:“……”
谢星珩问王延:“你去培训班上课没有?知道营销吗?先孝带动后孝这个事,你学会没有?”
王延各处表现稚嫩,虽是同龄人,大家伙还是习惯拿他当后生看。
王延点头:“我知道,我们家现在就是这么卖货的。”
谢星珩说:“我记得你们家还会南下进货?后面都带上些能说会吹的人,不拘从哪里找,也别要求太高,只需要能说会吹就够了。带上他们,出去吹花样纸钱。还要搞正版概念,说防伪标志。拿我们现在的银票举例,能随便拿张纸,印个钱样就到处花吗?地府也一样,地府也有钱庄的。他们不想烧□□给祖宗,就得买你家的纸钱,否则就是硬通货,金银元宝之类的。”
留一线生路给别的纸钱商人,也给百姓们留个路子买正常的纸钱。
王延明白谢星珩的意思了,但他很惶恐。
世人很少拜阎王爷,但哪个不敬畏?
他红口白牙的说他家的纸钱是真的,是地府都认证过的,阎王派小鬼来捉他怎么办?
谢星珩双手合十,朝前拜了拜,也不知他拜的谁。
他说:“你从现在就开始编故事,故事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王家子梦游地府’,南柯一梦知道吗?你梦了,你醒了,你把你在地府的见闻写下来。你发现很多鬼都没有钱花,你很气愤,也很疑惑,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不孝子女吗?你跟鬼们聊天才知道,哇,原来很多纸钱都白烧的,都是假货!于是你去找阎王爷请愿,愿意为鬼们做点事,也是积阴德,家里也因此做起了花样纸钱的生意。”
谢星珩顿了顿,说:“你记得去阎王殿拜拜,我会出资资助你一部分,请神要有诚意,听明白了吗?”
王延哪还能听明白?
他都听傻眼了!
在场商人们也心里发怵。
王延试探着问:“我这生意,一定要做到外地吗?”
谢星珩摇头:“不一定,这是我给你的发展方向,你可以停在原地。”
但没人会等他。
王延沉思片刻,咬牙点头。
“我回家跟我爹商量商量。”
谢星珩“嗯”一声,说:“生意做到外面去,就对外边的纸钱作坊进行吞并、授权。你家都跟阎王爷打交道了,这钱挣得不亏心。”
王延:“……”
他家还没说要做这生意,怎么就跟阎王爷打交道了。
谢星珩好可怕。
谢星珩继续谈。
合伙人之外,是合作商。
脂粉铺、首饰铺。
脂粉铺,谢星珩没有办法。
他对美妆护肤毫无了解,但根据他对他妈妈护肤的观察,抗衰老、美白、补水、祛斑之类的,是硬性刚需。
别的化妆品他没注意,口红非常多。
他还帮他妈妈做过面膜。
青瓜面膜、牛奶面膜、蜂蜜面膜等。
虽然他妈妈嫌麻烦,一两回就选择网购或者美容院,但确实有这些面膜的存在。
现在的人护肤品也很简单,基本都是油脂制品。江知与就有些。
脂粉铺的郑老板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生怕谢星珩也让他去某个神仙打交道。
他去年推出过神仙妆造,但那是模仿仙童、仙女,差别可大了!
谢星珩跟他说护肤品,主推蜂蜜面膜,跟津口县滞销的蜂蜜联动。
简要概念说完后,看郑老板感兴趣,他直接灵魂提问:“你打算怎么卖这个?”
郑老板年过四十,被个小辈提问,还紧张兮兮的,他斟酌着说:“我搞个活动,做新品宣传,打包到其他的礼盒里赠送,也给店里贵客都送一份先?”
这里面有部分是他原先会做的,有部分是他来逛小集后学会的。
谢星珩点点头:“还不够。”
他想了想,白家的玩具、黄家的童装、王家的花样纸钱,他都给过直接的方案,对其他合作商也该一视同仁,便说:“做销售,要会编故事。”
他一提“编故事”,在座所有人的后背发紧。
谢星珩看笑了:“紧张什么?我难道是什么命很硬的人,不怕鬼神也不怕雷劈?”
谢星珩给他们说:“最简单的故事类型是制造焦虑与紧迫感,在聊天中进行,怀有目的的去攀谈。你要发现顾客的问题,引导顾客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并在谈天过程中,放大这个问题,让他意识到,再不开始保养,他会面临着什么结果。到这里,开始编故事。”
他举例道:“以刚才说的东西为模版,我带你走一遍。顾客进门,正常打招呼,但要附加一两个夸赞点,不论是衣服首饰还是精神面貌,可劲儿夸,必要时可以顺着他们的话往下面聊一聊,及时把话头转向,说个‘你某某地方看起来怎么怎么’,比如你脸上有些小纹路、毛孔比较大。
“这时候,顾客必然不开心,你要关心他,告诉他这是怎样形成的,关心他有没有做好皮肤管理。他都来买脂粉了,他能不要脸吗?你诚心诚意关心他,他就会放下芥蒂,继续跟你说。你就告诉他护肤的必要性,护肤的正常流程。
“这里有几个可能性走向,他很好说话,也不差钱,他愿意尝试面膜,直接带货,这种不必多说。另一种是态度强硬的,这种我们不要强求,该说的说到位,尝试的顾客多了,他自然会软化态度。重点是犹犹豫豫,想尝试,但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的。这会占很大一部分。”
说没钱,好解决。
不论是在单次消费的满赠、亦或者是加购,一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表现得不在意,但碎碎念的,这种可以往下,开始编故事。
“我们店之前有个客人,因为不注意保养,脸变得怎样怎样,他那时出门都不好意思,夫君也不愿意看他,他那时才注意保养,用了我们家的产品以后,脸部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对他们个人的自信造成了什么影响,他们的夫君又怎样转变态度,然后你们随便编个幸福美满大结局。”
编故事要对顾客有一定了解度,这种故事,只限于颜值焦虑,对自身样貌不够自信,在家也没底气,丈夫还爱沾花惹草、后院里有妾室的人。
别的可以从职业领域、人际交往方向发展,人又不是只在乎臭男人。
郑老板听着一愣一愣的:“丰州县很小啊,大家伙儿都认识,我这么编故事……?”
一下就被戳穿了。
“生意嘛,一分货,九分吹。京城都有商人来你家进货,你就不能编个京城夫人?问就是不敢说是谁,大家都懂的。”谢星珩说。
郑老板:“……”
什么心眼子成精。
但京城的夫人、夫郎们,就很好编了。
人不在自己跟前,要什么情况的,张口就来。
还能编些小哥儿小姐儿的,说什么长得不够水灵、皮肤偏黑不够自信,用了他们家的护肤品以后,有了很大的改变,相看都顺利了!
他这个思路很好,谢星珩给他鼓掌,并让王延跟老前辈学习。
王延:“……”
一时不知道编排贵人和跟攀阎王爷的交情,哪个更可怕。
最后是首饰铺的杨老板。
说实在的,金银玉器,确实难搞。
他就是想把生意做到外头去,也得有金山银矿和足够多的玉石。
现在的可替代材料也少,搞平价那一套不现实。
金子银子都是货币,突然降价销售,就是去杨家抢钱。
玉石的水深,不过现在商人,没几个敢搞鬼的。这玩意儿小老百姓又不会买,买的人非富即贵,没必要给自己招惹祸事。
谢星珩把他家的事想了很多遍,想要再借鉴一下高奢的品牌的路子都不行。
毕竟一个县城的首饰铺,能有什么顶级工艺?更别提这是事事都靠人力来完成的古代,好工匠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他又想到树脂材料,更深奥的加工,他没深入了解过。想到树脂,只能做简单的基础加工。
也因此,他记起来有些树脂是可以做香料和药材的。
这又跟首饰没关系。
谢星珩又从两个孩子的“星空”被子上得了灵感,记起来家里还有些琉璃,也就是玻璃。
他跟林庚有合作,林庚在到处找铁矿,顺带着会对其他矿产有记录。
金山银矿就不想了,就是玉石,他也不想。
玻璃嘛,可以惦记惦记。
这是在穿越小说里常见到的东西,沙子、石灰石、碳酸钠为原料。碳酸钠就是纯碱。
他早没想到,现在是写信去问林庚情况。
玻璃工艺需要成长,在发展期间,必然会有很多很多的次品。
会有不同的颜色、厚度、形状的成品,看杨老板有没有巧思。其他首饰铺的老板,都不会有这么多琉璃,也算另辟蹊径。
另外,他跟杨老板说:“你可以人工养殖淡水珍珠,成品出来后,价格不要太高,最少让县城里的百姓们能买得起。”
杨老板听见琉璃就瞪大眼了,听见养殖珍珠,也跟前面几个人一样,“啊??”
他其实没指望谢星珩能给他好的建议,自家生意的性质,决定路的长远。
他就是想有个靠山,反正在哪里卖东西都是卖。江家人也厚道,没有让他跌了底价,因有黄家的嫁衣租赁活动在,他也咬咬牙,拿出了几套头面配合。这一年下来,买卖比以前没多大提升,毕竟买得起的还是那些人,但租赁的银子也是银子啊,营业额比从前高了些,入伙不亏。
再有其他的联动,比如说金银铸造的三国群英会,买不起全套,喜欢哪个角色,买一个也是真金白银的掏钱。
真没想到,谢星珩还把他记在了心里,还教他养珍珠。
谢星珩说:“这也是需要时间的,初期会有一定投资,你可以考虑后再做决定。养殖的事,你可以跟郑老板合伙,珍珠形状、品质不定,劣质的可以做珍珠粉。”
珍珠粉,在场的人都不陌生。
他们知道,有些贵人,是把珍珠磨成粉来使用的。
室内的人都安静下来,呼吸都屏住了。
这场会议结束的时候,他们都意犹未尽,还想跟谢星珩再聊一聊。
这哪里是不会做生意的蠢蛋?人家会得很!
可惜谢星珩不奉陪。
中午不回家吃饭,他带着白喜文去赶场子,谈买铺面的事。
在马车上,谢星珩跟他说:“你别看我对他们提点那么多,心里就有落差。我给你们家留了好东西。等孙知县那边有回信了,你们先紧着糖盒来办。静等时机。”
津口县的新城区一定会建设,这会成为南地的“标杆城市”,宗族势力打散,再引进新的人口,做城市规划,让整座城市焕然一新。
现在盖房子,以土木为主。
百姓家不会太花哨,但谢星珩要给津口县做一个地标建筑。
白喜文说:“我真佩服你,怎么这么有干劲?还偏偏能让我们也跟着有干劲。”
这些事儿说起来,他们这些手里有钱、家里有业的人都心头热乎乎的。
谢星珩不听这些虚的。
“有干劲是吧?待会儿你来谈商铺买卖。”
沿街商铺,按照标准大小来排列,一排有十二间。
有些铺面大,挤压了空间。逛小集这一条街,两排商铺,合计十九间。刨除逛小集,还有十八间铺面。
谢星珩初期拿下两间,后来林庚来采购聘礼,拿这个货款,又扩了两间。白喜文在这期间,买了三间。
把逛小集这一排的铺面都给吃下来了。
这也是白喜文暂停收购的原因。
买得太快太急,商户会坐地起价。
他买下街尾的铺面时,就比别的商铺贵了五十两。
今天再来买,谢星珩是约了逛小集正对门的两家商户老板。
白喜文一听,脑壳都大了。
这不得喊天价啊!
第133章 “名声”的代价
逛小集门前两间铺面,一个是卖油布、雨伞、蓑衣的。县内仅此一家。余下的都是零散的卖卖蓑衣、油布的小摊子。
逛小集发展起来后,开始扶持手艺人,蓑衣数量跟上,对他们家的生意有影响。
另一家是蜡烛铺子,搭着卖些香烛纸钱。
逛小集搞红白事套餐,王家又转型做花样纸钱的生意,对他们家冲击很大。
谢星珩不想把人逼破产,最初就打出了“有钱一起挣”的口号。生意受到排挤的商人,都能转型做供货商。
出货价比零售低,数量跟上,营业额也很漂亮。
只是门前冷清,睁眼一看,客人们都在对门的逛小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天约见的地点,在丰州县最大的酒楼一品庄。
谢星珩定好了座,提前点了一桌酒菜,到地方,两个铺面的老板都在这里等着了。看样子也提前做过交流,表情看起来很有趣。
紧张之余,又有藏不住的有恃无恐。
似乎也做好了被威胁后,要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谢星珩见多了这种人,笑眯眯打完招呼,跟他们重新介绍一下白喜文。
“白掌柜的,我们逛小集的大掌柜,总经理,铺子里一应事务都由他做主。”
两个老板又跟白喜文点头赔笑,“久仰久仰。”
四人落座,随行的小厮都在外头等候。
谢星珩下午还有一场会议,赶时间,也不跟他们客套。
“今天约你们来,是想聊一聊铺面买卖的事,帖子里我说过,你们今天能来,应该也仔细考虑过,行不行的,给个准话,也报个准价。”
谢星珩开口,两个年长的老板都是笑呵呵,让他喝酒。
“这事不着急,也到饭点了,我们先吃着喝着。”
他们还跟谢星珩转移话题:“这时的春笋很嫩,来尝尝。”
谢星珩看得好笑,给白喜文使了眼色。
“行,我吃饭,你们三个聊。我吃完之前,不论定不定下,咱们都结束。”
白喜文会做生意,也很机灵,各处一点就透。谢星珩说他胆子小了点,并非是说他魄力不够,而是在这个职位上,他拿捏不好尺度。
江家的行事作风都太过善良守序,这一年多的发展,让江家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也提升到了“善人”行列。
善人怎么会做“恶事”呢?这是助力,也是束缚。
谢星珩去津口县后,逛小集的事务都由白喜文做主。他更是谨慎着来,生怕行差踏错。
于买卖铺面一事上,谢星珩没什么好教的,他的砍价技术比白喜文还差点。
他今天带白喜文过来,是做个示范。
可以善良,但要有锋芒。
做生意,可以为了好风评,做业内标杆,也能搞慈善,做好事,唯独不能当一个人傻钱多的软柿子。
商人逐利,在谢星珩之前,江承海就累积了善名,这些商人们心里盘算着江家的好性子,想要在铺面买卖上敲竹杠。
这是“名声”的代价。
白喜文接过话头,前边都正常切入。
铺面的大小、地段、人流量,都会对铺面的成交额造成影响。
逛小集的存在,让他们这条街,成了县内最热闹的地段。
可热闹,不代表能转化成营业额。人流量不等于客流量。
白喜文在谈价的时候,也放宽了限额,会比市场价浮动一成左右,三百两的商铺,他能三百三到三百五十两之间买下来。
但人心不足,他们想要更多。
白喜文再三强调市场价、铺面实际价值以及江家给他们的其他方面的补偿,他们充耳未闻,慢悠悠摆谱,表示不着急。
他们不急,白喜文被他们搞急了。
当着谢星珩的面,两间铺面谈不下来,显得他能力有问题。
但高价谈下来的,要么是能力有问题,有么是人品有问题。
才干不够或者拿回扣,他总要选一个吧?
白喜文气得面红耳赤,想把这桌酒菜掀了。
吃什么吃,现在这个情况,还吃得下去吗?!
白喜文看谢星珩吃得很香,心里都委屈上了。
他好歹智商在线,记起来谢星珩今天的话。
带他来谈,也没说一定要他谈成。
吃完饭,这事儿成不成的,都那样了。
白喜文沉下脸,也懒得笑了。
他拿热茶烫木筷,说:“我是来跟你们谈生意的,你们能谈就好好谈,爱吃饭,咱就不说了。”
他也吃饭。
谢星珩依然没表态。
白喜文来丰州县这么久,说出来不怕人笑话,他忙得团团转,只有商务合作时,才来一品庄吃一顿。
这家的手艺很合他胃口,平时难得品尝。他吃饭,不想看见两个倒胃口的人,是头也不抬。
这态度,让两个拿乔的老板心里没底,倏地紧张起来。
两人匆匆对视,又想继续拉白喜文洽谈。
“白掌柜的,你说你,我们也没说不谈啊,这不是价格谈不拢吗?你也不能要我们做亏本生意吧?”
白喜文被他们的厚脸皮恶心到,不过做生意嘛,难听话也要当好话听。恶心人也要笑眯眯的恶心。
他点头应是:“行,我年轻,性子急躁了些,既然价格谈不拢,那下次再说。”
说到下次再谈时,两个老板都去看谢星珩。
谢星珩吃饭再慢,这会儿也要结束了。
他放下筷子前,两个老板还殷切抢话,跟谢星珩说:“谢老爷,你看看这,我们也没说不卖啊,家里就这么一间铺子,我们也要养家糊口的不是?”
谢星珩可不跟他们笑了。
“我进门就说过了,能不能卖的,给个准话,也给个准价。我家掌柜的跟你们谈生意,是他不够格还是怎么?我陪旁边坐着,你俩都忽忽悠悠的,问你们卖不卖,你们要吃饭,问你们什么价位,你们还要吃饭。他让你们吃饭,你们说他要你们做亏本生意。我就奇怪了,这么爱吃饭,也没见你们动筷子啊。
“他报价不合理,你们可以提出来。你们有心理价位,也可以提出来。等着我们一点点的抬价,你们是卖铺面还是等冤大头?”
这年头做生意,话都说得绕,主打一个“阴阳怪气的体面”。
谢星珩的路子跟他们都不一样,以前接触,就知道他爱开门见山,不爱玩虚的,都当他是外行人,不懂内行的道道。
这不,快一年没见着他人,对他的行事风格陌生了些。
今天见面,劈头盖脸被他怼一顿,里子面子都不留,让两个年过中年的老板都赤红一张脸。
谢星珩叫上白喜文:“走,下午还要开会。”
下午的会议,是供货商会议。
有铺面的大供货商、负责在乡镇收货的中小供货商,都要来。
面前这两个人,却没有接到邀约。
谢星珩的帖子提前发出去,商人们各有小圈子,会私下交流。
他们原以为是谈完铺面买卖,顺势跟着谢星珩一起去逛小集开会。
现在谈崩了,还把人惹急了,谢星珩直接走人,都没有说要他们一起去开会。两人愣愣坐原地一会儿,脑子懵懵的,反应过来以后,他们急忙忙追出去,大路上不敢拦江家的马车,就在旁边跟着。
马车里,谢星珩跟白喜文说:“我记得你们家在上水县的风评也不错,从不做故意欺压人的事。做人留一线,做生意,也讲究诚信、厚道。到了丰州县,也照这个来。咱们可以带着他们发财,但不能做一个谁都能伸手捞一把的敞口钱袋。”
白喜文神清气爽,又得了准话,整个人都焕然新生了一样。
“好嘞!”
逛小集后门,已有很多小轿停在巷里。
这时代,县城里转转,是坐轿子多。车辆多是远程、拉货用。
谢星珩坐不惯轿子,家里马车都给他用了。
前面堵着,他们提前一条街下车,两个老板也前后脚追上来,跑得直喘气。
白喜文心情好,问他们:“你们来做什么?”
他们听了就心里咯噔,硬着头皮说:“来、来开会……”
白喜文现在可有底气了。
他说:“我记得我没有给你们发请柬。”
两个老板立时急了:“这不是供货商会议吗?你不能因我们不卖铺面,就故意打压我们啊,做生意没有这样的!”
白喜文点头:“确实,做生意没有这样的。我拿出诚意,你们不把它当回事。那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有什么意思?”
不是不能对价格有意见,是要拿出自己认为合适的价格,把问题摊开来说,只等着江家喊价,这还谈什么谈?
他们进了铺面,就有伙计来拦闲杂人等。
有的供货商来得晚,见这两个老板在外头愁眉苦脸的也不进去,便问了一句。
一顿饭的工夫,他们就把人给得罪了。
明知道得罪了,心里也着急害怕了,但嘴巴快,偏说:“这不是江家要买我们的铺面吗?中午没谈成,现在连会议都不让去。”
听见的供货商们,都面色各异。
江家是厚道人,这是他们的固有印象,也都是因此获利的人。
江家真想最低成本扩充逛小集的规模,都不用带着他们一起挣钱,就这么开着铺子,什么都不用做,他们都能因为客人少,卖不出去货,自个儿经营不下去,把铺子转卖了。
江家这般红火,没点硬本事,谁敢在他们门前开铺面抢客人?
铺面难出手,那就只能降价处理,价格定不会好。
而且这条街都是逛小集的了,卖掉铺面的老板,都乐呵呵的,没听说谁不好,只说不习惯。但不用忧愁销路,人也少了烦闷,看着精神头都很好。
心里思绪一转,这些供货商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面前这两个老板不老实,欺负江家仁善。又或者是江家装不下去了,今年要大刀阔斧的干了。
事情如何,他们不会明晃晃在逛小集门前议论,都等会后再打听。
这头冷清下来,那两个老板才拍脑袋,捶胸顿足好不后悔。
“多嘴多舌!”
他们是想着江家不会把他们逼急,但人都是有气性的,门前败坏名声,影响可大了!
名声影响的事另说,供货商会议,在后院里展开。
人多,都在长条板凳上挤着坐。
谢星珩跟他们说:“开会条件差了点,大家坚持坚持,我长话短说。”
跟供货商的会议,重点就三个。
收货标准、再次整合,以及“联动活动”。
收货标准这里,他需要再次严厉声明,一定不能因跟某某人关系好,就放松验货标准。
逛小集这里都会有记录,货品连续不及格,会做降级处理。多次降级,就解除合作。
整合则是针对乡镇收货的中小供货商,他们会有地盘之争。还有人看着别人干得好,自个儿仗着亲族人手和财力,把这个生意盘下来。
谢星珩不管是谁来做这个生意,逛小集有认准的供货商本人,不是打着名号来就会收下的。
冒名顶替,一并除名。
合伙经营的,最好双方一起来做个登记。货品级别不同,收货价位不同。不能去挣这个差价。
收货和整合,说起来都是“质量”。
谢星珩直言道:“你们好好供货,我就大方给钱。你们要从中耍心眼儿,坏我家铺面的名声,我就不跟你合作。逛小集发展很快,人手很多,可能会有兼顾不到位的地方,需要大家伙自觉一点。我们干得好,生意长久,百姓认可了,才会有长长久久的钱挣。破坏这一点的人,我就认为他不适合跟我们共事,那只好把他踢出局。”
往事不究,从今算起。
这个话让供货商们紧张又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