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县有小江南的别称,耕地很珍贵。
谢星珩已经在控制牧场的发展范围,现有的规模,可以再扩大两轮,这样供给一个县城,辐射到周边区域,都没有问题。再大,就不适合在丰州县发展。那会占用太多耕地。
养殖的地方都少,哪还能有大片的空地植树造林?
以此为参考,白家其实也不适合在丰州县发展。
谢星珩认为他们更加适合在南地发展,那里有成片的林区。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
植树造林的事,他已经跟林庚商量过。
他们规划好了新城区的地界,在新城区之外,所有的荒地,都先开荒种树。
不要果树,种能做木料的树。到时砍了不心疼,大小树龄总有用处。
植树造林的计划,会在南地的荒野地区进行。那里地广人稀,想种粮食都没有人手。
话回正题,谢星珩特地提醒白喜文。
“你家受限于材料,不用太紧张,可以放松点。”
但白喜文想接下泼天富贵。
他皱眉想了想,“不知上水县现在的情况如何,我家林区没有卖掉,地契林产都有登记的,还是我家的东西。若能回上水县拉木料,我也能联系上老师傅们,他们能分担些生产压力。”
谢星珩也很心动。
他理智分析,昌和府是广平王的地界,上水县紧挨着丰州县,就是紧挨着昌和府。是最好的“眼睛”。
那里的情况,肯定已经稳定了下来。但那里的县官,一定是新皇的人。
金公公来家里宣旨时,有说过皇上很欣赏他。
是真心话,还是阴阳怪气呢?
他接待过举人和进士的观光团,在书生里很有声望。也是为民做事。
不至于为了点木料为难他吧?
木头也不是什么战略物资。
谢星珩沉思许久,保守起见,决定找人去上水县问问。
现成的好壮丁——孙知县。
白喜文听见后:???
“啊?!”
找个知县去拉木料?!
亏你想得出来!
谢星珩是忙里偷闲跟他们说个事,这便起身要回家。
“你们先设计着,图纸我要审核的,我过稿了,你们再打样,我说好,你们再量产。别急着起飞。”
白喜文依然不放心,追他追到了楼下。
谢星珩笑他没出息:“瞧把你吓的。我说让他去问问,打听打听情况,又没说要他把木料拉回来,你怕什么?”
白喜文:“……我是个小商人,我跟你这举人老爷不一样,我害怕官啊!”
谢星珩理理衣衫,跟他玩梗:“我知道你害怕官,但你以后不用怕了,因为我也会当官的。”
白喜文:“……”
有点恶心,但突然之间,真的不害怕了。
他在糖厂也做了一番巡视,糖厂暂未出问题。
糖厂有吴术吴先生“看家”,他在镖局很有威望。镖师跟镖师家属都要给他面子,再远一点的亲戚关系,不敢闹他面前来。
大表哥宋原也是有手腕的人,各处事务都井井有条,让它们在酝酿之前就熄灭。
江知与松口气的同时,也引以为戒,对人员之间的矛盾做了几个方面的改善措施。
能劝和最好,若不能,则分开。看他们选择去分厂,还是离开糖厂。又或者是担任外派的职务。
都说和气生财,原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安生日子过着,反而有了不满?
同时,他也跟贾叔深谈过。
糖厂跟逛小集、农庄不同,这是会全国开花的产业,需要的人手以千为数。
只要贾叔愿意培养人才,江知与能做主许诺,他们在上陵府的兄弟,都能过来谋个差事。
但来到了这里,就要守他的规矩。什么关系都不好使。
各项细节确认后,江知与也正式任命贾叔贾代全为丰州县的糖厂厂长,兼任人才培养的职务。
他是宋家的老人了,两头都有给他安家做准备。
前阵子江家人都不在丰州县,宋威已经给他买了一处宅院,一家子都住进去了。
江知与又问过田产,给他家添置了二十亩良田,配了一头牛。现在的人,没几个不喜欢良田的。
贾代全不想要,来丰州县一趟,还没开始干活,就又是宅子又是良田的。
他跟江知与说不通,又去找老东家宋威。
宋威让他收着。
“你一家人往后就在丰州县安家了。安家嘛,住的地方要有,田地也要有,我这外甥办事实在,你也别小气,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还怕挣不到二十亩良田的钱?”
贾代全心里不安。做他们这行的,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宋威想了想,留他在家吃饭。
“我们家晚上要商量一件事,你在也好,帮着拿个主意。”
宋家晚上集体议事,讨论跟江家合作的事。
这件事准确来说,是跟江知与和徐诚合作。
宋原在糖厂兼任了几个月的厂长,对糖厂经营模式、订单量、出单量、净利润都有数。
以一个厂子来说,分红也就那么回事。他还看不上。
但糖厂的发展速度,他们都看在眼里。
是谈合作,江知与也拿出了诚意,把他们的规划地图给宋原看了。糖厂开到完全体,会有三十二个厂子。
厂区多了,又会低走。他们目的不是为了垄断,数量多了,糖就不稀罕,到时会把价钱打下来,让糖成为寻常百姓家能吃得起的东西。
宋家原是做盐的生意,这方面无缝替换。百姓才是大头,积土成山,集腋成裘。看似亏本,实则薄利多销。两相转换,哪头挣得多还不一定。
这个道理,也在江家的逛小集上有所体现。让利多,甚至打出了“白给”的口号,可逛小集亏本了吗?真亏本,哪能吃下那么多的铺面。
宋家没手艺,有钱能买个手艺。依着两家的关系,他们甚至能换个地方开榨油厂,同样能有自家的营生。
但生意做小了,各处成本刨除,加上打点的花销,总体还不如糖厂的分红。
跟糖厂合作,最直观的利益是上面有人罩着,他们一年到头各处打点的钱财,时日久了,能再省出一个宋家的家底来。
最直接的坏处,则是人心的稳定性。
因钱财翻脸的人,还少吗?
江家都有个前车之鉴在。
宋威能信得过江承海的人品,半辈子过来了,人品不好,他早把弟弟接回家了。
后辈里,说实在的,他也信得过谢星珩的人品。抄家的刀子架脖子上,还能大老远的跑回来跟钦差硬刚的人,又是有本事但愿意舍财为百姓做事的人,哪会是什么背信弃义的小人?
江知与就更不用说了,自家孩子,懂事,贴心,宁愿自个儿吃亏受委屈,也不会为难家里人。
关键是这个合作方里的“靠山”。
世上有几个商人,能跟权贵谈公平?
跟他们合作,就是当了牛做了马,最后还有成为肥羊的风险。
宋原倾向于合作。
“我们家没出读书人,又没上边关挣军功,翻身太难了。不是被这个人宰,就是被那个人宰。只是外人出尔反尔,大刀子砍、细刀子割,对我们来说都是平常。自己人亮刀子,就会痛一些。”
宋威老骂大儿子,但心里对他是满意的。哪个老子不喜欢出息儿子?
他听着这意思,是赌一把,便又问老二的意见。
老二宋野没长心眼子,问他意见,他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只会说:“大哥说得对!”
孟秋都忍不住扶额。
宋威早知道老二扶不起来,这便略过了,让贾代全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说说看,这个合作能不能成。
贾代全也觉着合作好。
他还想到了另一处的事。
“江家跟徐家关系亲厚,两个小辈是一起长大的交情,现在还合作做这么大的生意。徐家的小哥儿嫁得好,跟咱们家没关系,攀旧情也求不来好的前程。但这回趁着江徐两家火热,我们掺和一脚,看大少爷能不能在里头挣一份功名回来,这不比挣钱实在?大少爷有了功名,就不算‘肥羊’,自有立足之地,成就一番事业。”
宋威也想到了这里,但他舍不得放孩子出去冒险。
他这一代才创业,家业已经足够三五代人富足,家里人就这么点,他也老了,就想家人齐齐整整的。
宋原还没想到这层,他问贾代全:“怎么个挣法?”
贾代全看一眼宋威,得宋威点头,才跟宋原说:“你知道徐家小哥儿的夫君是谁吗?”
宋原当然知道。
他不确定:“我去参军?”
贾代全摆手:“那又何必欠人情?我记得糖厂有个预留仓库,存货三千斤,新的来,旧的出。说是对军销售的。售卖简单,运货难。这里可以争取。”
宋原知道这里。
订单还没到,不知什么时候会来。
他脑子转得快,立刻就想到谢星珩搞皮料生意,还跑到津口县那么远。
他们在丰州县看场子的时候,江家的生意都过手了。江家还有个米铺,盈亏不定,把铺面的损耗放进去,总体是亏本的。但米铺同样有存粮。
宋家也是经历过动乱的人,这才团聚没多久。
这些事情串一串,宋原就明白贾代全说的机会在哪里了。
运气好,他能顺利等到。
运气差,合作也不亏。他在外面跑的时候,一样可以为自家寻个别的营生做根基。
后半段的议事就跟说天书一样,宋野半点没听懂。
到他听懂的时候,是宋威说要分家。
宋野:??
分家,是他们对“人心”做出的防备。
在生意之外,也把宋原这个人分出去。相当于断尾求生。
宋原好,宋家都好。
宋原没能成事,宋家还有家资兜底。
宋威分家很简单,叫贾代全做个见证,家财地契一分为三。他们夫夫俩一份,宋原一家四口一份。宋野光棍占一份。
但宋威跟宋野说:“你没几个才干,钱就少拿点,多些良田和铺面,家里老伙计帮你经营着,后半辈子也能富贵着过。”
宋威跟孟秋拿捏着皮料跟香料生意,留些活动资金。
余下的钱财、宝物、丝绸等,都给宋原。
江知与现在提出的合作,还用不上太多的钱。
只需要宋原点头,就能上任干活。
但他们做生意发家的人,最知道哪些地方要花销。
小鬼难缠。钱财开道是最快的方式。
决定要入伙,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地位稳住。
地位稳了,才有余力谋求前程。
生意跟着能生钱。
宋威提前跟宋野说好:“我跟你爹爹以后肯定是帮你大哥多,你到时别多心,家里要个顶梁柱。”
宋野知道的。
他还没搞懂事情怎么这样了,不敢吭声。
宋威说了,他就讲:“分给我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大哥家四个人,我就一个人,怎么分的一样?”
宋威跟孟秋都是笑。
缺心眼有缺心眼的好,家里少些勾心斗角。
孟秋说:“你还能一辈子打光棍啊?”
他跟宋威去看过那个岳夫郎了。
人挺白净的,有把子力气,也很有韧劲,卖点蒸糕,连着摊子带蒸糕,都是一个人挑着担出去。
娘家人不要他回家,嫌晦气。平时也没个人搭把手,这生意都是他自个儿撑着的。
也有骨气。一两年了,别人说他肯定过不好日子,他偏偏把日子过下去了。
孟秋跟宋威看了都满意,就看媒人怎么吹,让人家瞧上他们家这个傻老二了。
宋家分家结束,贾代全写了分家契,确认无误后,宋威跟孟秋都签字摁手印。明天拿到衙门里去,这事儿就成了。
因今晚把事情都说开了,说透了,贾代全知道利害关系,一颗心落地,也不纠结受了多少恩惠,好好干活便是。
天色已晚,贾代全留宿宋家。
糖厂有了新厂长,江知与就有了片刻闲适。
他拿着在嘉源省新买的衣料,带着两个宝宝,去黄家的裁缝铺子,做新衣服。
年前,谢星珩从王府中转来的衣料已经制成了成衣。
黄家用料厚实,这个季节穿着热。另有几件夹袄,现在穿着正好。
江知与今天来,是把新买来的衣料都制成成衣,给谢星珩的。
去年就谢星珩没有做新衣服。该做几身四季常服,穿着体面。
小宝宝的衣服在嘉源省就做好了,今天过来,顺道在裁缝铺里挑些衣料,看裁缝们怎么想个巧思,把珠串宝石给缝到衣服上,要结实,要好看。
宝宝们今天就穿得闪亮,尤其是鞋子,在日光上折射出许多炫目的光芒。
走在街上,别提多亮眼。他们备受关注,现在脚丫子还抬着,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的漂亮鞋子。
黄家的裁缝们跟江家打交道多,宝宝们的动物衣服都是他们制作的,熟能生巧,量尺寸的过程顺利。
至于缝珠串宝石的技艺,他们拿嫁衣做示范,嫁衣上的珠子怎么缝的,就给宝宝们怎么缝,保管掉不了!
而“闪亮”的效果,他们没做过这么直接的,先定个卷草纹的样式,然后沿着纹样来缝制点缀。
裁缝们还给江知与提了另一个意见:“两个小少爷都穿惯小披风了,这些珠串也能缝在小披风上,衣料多选几个颜色,他们方便换,也好搭配。”
江知与同意了。
裁缝们都给江知与推荐靓丽的颜色,宝宝们也喜欢这些颜色。
江知与突然起来星空的样子,又挑了一匹蓝黑的布料。
这颜色的布料,男人用得多,穿上显贵气。在小孩子身上,一片沉沉的颜色压下来,看着不太舒爽。
江知与跟他们说:“把这个布料做成小被子,我家里还有些夜明珠,你们到时缝在上面。”
夜明珠在夜里会发光,缝在深色的小被子上,就跟把星空穿在了身上一样。
他还有些琉璃珠子,间或搭配着,能弥补夜明珠的数量不足。
这也是个巧思。裁缝们说好,问了小被子的尺寸,都记录完以后,江知与又让他们再给做几双小鞋,尺码他带来了。
大哥家的“三个豆”。
表哥家的“游勇”兄弟。
这些孩子年岁都不大,有了羞耻心,亮闪闪的衣服不好意思穿,镶嵌宝石的小靴子可以穿穿。
穿个圆领袍,配个中靴,走路时裙侧浮动间,可以看见靴子上的宝石。
若是天气好,还能“闪瞎眼”。
用谢星珩的话说,这很符合小男孩的需求,不经意之间装一下。
谢星珩还根据现在的鞋底颜色,给江知与提供了新思路。
现在多是白底、粉底、黑底。可以给他们做其他颜色的鞋底。
像三个豆子,一听就很绿色,可以弄绿色的鞋底,做青色的鞋面。
游勇兄弟俩,喜欢英武些的东西,可以黑红配色,黑青配色,做红色、青色的鞋底。
江知与不知道好不好看,先做一双试试。
宝石也用他拿来的这些。
他拿来的宝石,有一部分是在嘉源省买的,大多数都是宋威年年给他寄礼物,一年年攒下来的嫁妆。
这些零散的东西不好用来送礼,给自家孩子们用,正好合适。
他这头结束,早上也过完了。回家时,刚好赶上午饭。
谢星珩今天上午看完了逛小集近几个月的账本,下午要上课。中午能歇息会儿。
一家人吃着饭,两个小宝宝还要翘着腿。
谢星珩看着好笑:“你俩不累啊?”
宝宝们晃晃脚丫子,他俩累了就会这样舒缓下。
这臭美劲儿。
谢星珩又看江知与。
江知与今天穿上了新夹袄,是去年新制的衣裳。颜色、花样都是谢星珩挑的。
谢星珩看着连连点头,跟他玩梗:“夫郎的美貌,男人的荣耀。”
江知与被他逗笑,又听他说:“衣服穿得好,幸福少不了。“
江知与说他嘴贫:“今天心情好?”
谢星珩点头:“账目很漂亮,白喜文保守了点,等我跟他们开完会,就再扩两间铺面。”
挣钱的事,是该开心。
江知与问他:“要再招商吗?”
谢星珩摇头:“暂时不招了,我们发展速度确实过快了,这几个月先把眼前的摊子稳住,也把各家的展区再做规划,都加点地盘,百姓们逛着也舒坦。”
夏季要承接果干、果酱,这一个季度忙完,谢星珩的二阶段目标就能看见胜利的曙光了。
再把精品糖盒交单,让小鱼给他结算货款,他的步行街计划就能圆满成功。
江知与听着“结算货款”,又是一阵笑。
“我都不知道我订货了。”
谢星珩靠过去跟他撒娇:“你就给你帅气又迷人的夫君一个方便嘛!”
江知与学他说话:“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星珩也听笑了:“好好好,江老板开个价吧?”
江知与说:“你都等我给你货款了,想来你也没钱贿赂我,那你以身抵债吧。”
谢星珩答应了。
“好,晚上见。”
晚上之前,先歇午觉。
宝宝们柔韧性好,睡觉都舍不得脱鞋,脱了鞋子,还想抱着。
江知与让谢星珩先哄着,他去库房里,把装夜明珠匣子拿出来。
夜明珠数量少,他这里的品相都不好。珠子不够圆,多是椭圆、有点扁的样子,颗粒也小。这些还是成品的夜明珠。匣子里还有很多琉璃珠子凑数。
琉璃价高,破了就一文不值。
宋威做海上生意时,会接触到琉璃。破了的他叫人做成了珠子,多数都在江知与这里。
家里那些平面的、透色的琉璃,也是宋威送来的。
谢星珩还用它们,做了扭蛋机。江知与现在还随身携带着,装在小包里。
他挑了两颗大珠子,给两个宝宝拿着。
帐子放下后,鞋子上的宝石在暗色的光线里暗淡无光。而夜明珠的光芒虽弱,却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天玑宝宝爱不释手,在江知与脸上啵唧啵唧的亲。
锦鲤宝宝抢不过哥哥,就亲亲谢星珩。
哄睡两个小祖宗,夫夫俩也歇会儿。
江知与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据谢星珩观察,他接触到的古代人,很少有人睡午觉。
他们天黑了就能睡觉,白天要干活,睡觉就压缩了干活的时间。
谢星珩跟江知与说:“歇两刻钟,跟我一起做百岁老人养成计划。”
这是江知与无法拒绝的理由,睡不着也躺在夫君旁边闭目养神。
下午,谢星珩上课,江知与带着两个孩子去主院里找爹爹聊天。
宋家来人回话了,表哥会来帮忙。
糖厂这头算安置妥当了,剩下一个逛小集和农庄。
孩子们玩着,江知与理着彩线,缠绕在细竹篾上,编个方方的小竹筐,里面放着夜明珠。
珠子太小,他怕孩子们误食。这样放在镂空的小竹筐里,不影响抱着观赏,也安全些。
他手里忙着活,嘴上说着话。
“小谢还惦记着步行街,我看他兴头很浓,这又是他第一次出来做生意,还做得有声有色,他离开这么久,铺子里也好好的,我就想着,要么过阵子看看,免得我提出接手,他心里不好受。”
上课学习是重担子,他们怕谢星珩精力兼顾不过来。糖厂那头安排妥当,江知与就轻松些,可以接手逛小集。
他还以为谢星珩会因学习的问题,主动提出来。这几天忙着,今天都说到了步行街计划,谢星珩也没说。江知与就知道他还想再试试看。
他们才回丰州县不久,这阵子的忙碌是正常的。
江知与又想着逛小集已经能自运转,需要谢星珩亲自忙碌的事少,就想等他开完会,再看看能不能兼顾。
真太累,他就找谢星珩谈谈。
宋明晖不插手他们夫夫之间的事,听着只是点头。
“我跟你爹老早就说了,我俩可以帮忙。你们总不信,要我们好好养老,你看看你舅舅舅爹,他俩都还能做生意,我跟你爹怎么就老得不能动了?”
江知与听着尴尬。
他跟谢星珩的想法很简单,宋明晖之前中毒了,身体要休养,不宜操劳。
江承海又是急躁性格,之前被姜楚英气吐血了。早前的旧伤陈痛都来找他,也得好好休养。
身体养好了,当然能做事。
可他们夫夫俩把生意做成这样,一时半会儿不好交接。
现在必须得交接了。
以后家里的事,还得是两个爹看着。
江知与想着,不免心里叹气。
他从前不觉得家里冷清,只觉得清净。
跟着爹爹出门去应酬,看着别家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小小的人,就会勾心斗角,他会感到厌烦。
现在撑着门户,当家做主了。各处人手捉襟见肘,他们一走,两个爹身边都没个知心人,想想都心酸。
宋明晖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乱想,家里人少,是我跟你爹不够努力,没多生几个。”
江知与忙说不是。
宋明晖原怀了二胎的,没保住。身子都伤了,哪还有什么责怪不责怪的。
江知与说:“还好舅舅他们都来了,我听说二表哥那头也有信儿了,他再成亲,就又有孩子出生了。”
说起成亲,江知与看天色还早,走了一趟徐家,找穆彩凤说事,看着把来喜的亲事也解决了。
今年就是安置家业的年份,得力的人手,他们都要考虑到位。让人没有后顾之忧。
穆彩凤还穿着马靴——马皮做的靴子,里头有皮毛。
这鞋子很暖和,这个季节穿着烧脚。
江知与知道她是想念徐诚,又跟她说了好多徐诚在津口县的事。
“他们夫夫俩都挺好的,年前堂哥成亲,诚哥儿说帮忙看着二婶,夜里都没走。他夫君晚上过去陪着。那般身份的人,都没嫌这事儿麻烦累人,还能哄着诚哥儿吃饭。两人恩爱着呢。”
穆彩凤知道,但信里写的,别人说的,千好万好,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她就说:“从前就知道他性子野,我老早就说,他也跟个汉子似的,得成亲了,有个人栓着他,他才会顾家。没想到他成亲了,反而不着家。”
嫁出去的孩子,本就少回娘家。回多了有闲话,也会惹得婆家不快,好像他们德行有亏一样。
但孩子待在家里,日常不过那些事。做娘的,心里有底。
在外头,她猜不着,一日日的惦记,难免担忧。
江知与想着徐诚的规划,未来几年,徐诚都会守在南地,不会回家。
他不好告诉穆彩凤,把人的念想断了。
他看着穆彩凤,也想到自己的两个爹。
等他跟谢星珩远走异乡,到时父亲跟爹爹,肯定也这样难过、惦念。
江知与宽慰她说:“诚哥儿是孝顺的,林庚也有分寸,万事总念着他,也记挂着你们。人在外头漂泊哪能成事?总要循着根,回家看看的。”
穆彩凤就盼着他俩有良心。
聊一阵,话题说到江知与此行的目的。
来喜的亲事,穆彩凤包了。
“我嫂子的娘家村里,有个‘锯嘴葫芦’,要他不嫌,找个时间相看相看。”
江知与原样带话给来喜,也给他假期,先忙婚姻大事。
时间晃眼进入三月。
三月初一,谢星珩去逛小集开会,上午跟合作商开会,下午跟供货商开会,间隙里,他约了两间商铺的老板谈买铺面的事。
他离开这段时间,逛小集相当稳定,三个合伙人和两个合作商相处融洽,有问题都及时解决了,相互扶持相互帮忙,没有由着小矛盾发酵,影响大家感情。
谢星珩给予了高度肯定,光是夸赞就持续了两刻钟,每一家都夸到位了。
其中白喜文这位经理自然是受到赞誉最多的人,听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我爹都没这么夸我。”
谢星珩就不夸了,开始“批评”。
这是会议必要的环节,夸赞过后,必然会接一个“但是”。
白家受限于原料问题,最擅长的家具、房屋建设,在丰州县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胜在脑子灵活,在谢星珩的多个玩具创意的刺激下,他们在新赛道上一骑绝尘,去年年底的时候,府城都有木商来谈合作。
他们的学徒也在持续性学习中,这年头的孩子,能学到个手艺都很了不起,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白家把生意做得大,也不是什么村口的老木匠,做点修修补补的活。学徒们都很有干劲,有些天分高的,都已经能跟单派活了。
谢星珩对他们家没什么好说的,老爷子拎得清,白家兄弟二人各司其职,兄友弟恭,来年再接再厉。
对白喜文个人,谢星珩则做了一番鼓励。
“你还是胆小了点,只在丰州县多几个铺面怕什么?这方面还得练练,今天我约了人见面,谈买铺面的事,你跟我一起。”
白喜文不做反驳,点头应下。
谢星珩再看黄家。
黄家跟许家结亲以后,有了个举人姑爷做靠山,腰板硬了,能大胆迈步子了。
他们家对外说的“染料配方遗失”,现在不攻自破,家里染坊全线启动,大有要重回“丰州县首富”地位的架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黄家老爷猝然过世,当家主母带着还没经事的儿女守家业,还有其他亲族虎视眈眈,只能顺势说染料配方遗失,藏拙一时,才能换来现在的风光。
谢星珩对此不做评价,但希望黄家再稳当点。
“许行之还只是举人而已,你们暂时先稳住步子。不是我故意压你,世事易变,丰州县是个例外。”
黄家是压抑久了,论小心谨慎,在座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他家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