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落魄时,上门婿带着江家东山再起,成为丰州府首富。
丰州百姓都很疑惑:“他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自立门户?”
江知与也很疑惑:“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以前不赚钱养家?”
谢星珩笑得真诚,送上一箱契据账本:“我入赘了,家业自然都是江家的,交给你打理是应当的。”
晚上,江知与翻开了谢星珩的生意经,第一页写着:奋斗哪有软饭香。
次日一早,谢星珩被无情踹下床,“干活去。”
攻视角:
谢星珩过劳死后只有一个愿望:来生要当一条有钱又闲的咸鱼。
一朝穿越,愿望超额实现。
他有了一个腰细腿长,模样俊朗的多金夫郎。
谢星珩:还有这好事.JPG
他端起这碗软饭,吃得喷香。
突然有一天,他的软饭碗被人砸了。
谢星珩:不能忍!
是一个咸鱼翻身赚钱养家的甜饼。
土著哥儿受x穿越咸鱼攻
*是模板封面,已获得授权
*2022年2月9号发的文案,8月31号截图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市井生活 逆袭 日常
主角:江知与,谢星珩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软饭碗被人砸了!不能忍!
立意: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vip强推奖章
谢星珩猝死后穿越古代,成了个逃难的难民。机缘巧合之下,他入赘到江家,成了江家的赘婿。原以为从此能过上富贵悠闲、夫郎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结果江家落魄了,他的软饭碗被人砸了,他只好支楞起来,为美好生活而奋斗。江知与等着好亲事,结果被人算计,只好匆忙招婿。家里祸事临头,他们一家共患难,他也突破自我找到了人生方向。
本文情节流畅,人物生动,故事兼顾情感与事业,细节充沛,言语明快。既有事业爽感,也有情感上的双向奔赴,让文章极有趣味性。
谢星珩就是其中之一。
他随哥嫂一起,带着刚满三岁,还像豆芽似的小侄子,足足走了半个月,才抵达丰州境内。
还没喘口气,适应新生活,就连番看了几场“相亲”。
本地人用低廉的价格、少量的粮食,娶走枫江的哥儿姐儿。
有的人家大方,愿意多给点钱粮。有的人家刻薄,占便宜的事儿,落他们嘴里,反倒成了“帮忙”。
帮人省了口粮。
趁火打劫,令人不齿。
这天,他们一家没能领到救济粮。
小侄儿饿得恹恹抽泣,杀不尽的蚊子把他不多的血吸得七七八八,脸色一霎透了黄。
谢星珩伸手摸他额头,孩子发起了高热。
他大哥谢根在路上护着一家子,跟人发生冲突,腿折了一条,现在将就着用木棍绑起,没银钱治。
大嫂陈冬肚子里怀着个崽,将将四月,胎气不稳,连日奔逃,身心俱疲,眼看着也要倒下。
他抹泪,“要是没怀上就好了,我能换点钱粮。”
刚遭灾的头几月最难熬,官府救济要时间,有的官员不顶事,一封折子送到京都,等着回信慢慢来。
一来一回的功夫,能熬死数百人。
过后能不能及时得到帮助,还得另说。
正经把日子过起来,少说一两年。
谢星珩摆手:“你说什么呢?真要换银子也是我去啊。”
这两人的对话,把靠背篓上眯眼的谢根都惊醒了。
“你们俩胡说什么?”
谢星珩笑道:“你们看我,我长得好,年纪小,没有婚配也没子嗣拖累,功名在身,脾性也好,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男人吗?”
陈冬拿着谢星珩捡来的破蒲扇,给儿子扇风驱蚊,听着这话没忍住笑。
“二弟,现在好女不愁嫁,小哥儿也紧俏,若非实在难办,谁家愿意找外地男人嫁?”
谢根嘀咕了一句:“就是找,也得是男的倒插门,当赘婿。”
这话题聊完,他们家的气氛活泛了些。
谢星珩笑笑,背起书箱,“我趁着天色没黑,去城内书斋看看,小豆子就跟着我,换了银子我带他去医馆抓药。”
谢根跟陈冬都阻止。
夫夫俩一个心疼书又担心孩子,一个纯粹怕谢星珩使坏,把小豆子带去卖了、扔了。
——他从前的所作所为,绝非善类。
谢星珩想了想,他身体没什么力气,背书箱再抱孩子,体力撑不住,便说:“也对,一次太多,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急出,我拿几本问问,换点吃的再说。”
留下一部分书,哥嫂不怕他跑路。
正值五月,暑气初升。
团团热意滚入人潮,烹沸了丰州县的大街小巷。
难民没进城,县里百姓受到的最大影响是各家办喜事的锣鼓奏乐声。
城里城外,两种气象。一面人间,一面地狱。
谢星珩有秀才的儒巾襕衫,弄点水擦擦脸,不凑近闻他身上闷出的汗臭味,就是个体面人。城门守卫没拦,还冲他笑呢。
他问了路,一路紧赶慢赶跑进了离东门最近的闻鹤书斋。
刚进屋,谢星珩眼前一亮。
正堂屋里站着三个人,他一眼就瞧见了在柜前站着的小哥儿。
他容貌端丽,年岁不大,一身锦衣,腰间环佩,眉心一点朱砂极为标志。
陡然见了生人,他展开掌中檀香扇,遮了下半张脸,桃花眼里慌而不急,虚虚点头,一旋身往后走,掀开竹帘,进了后院。
留下满室幽香。
当得起“年少色美”四字。
谢星珩有紧要事,被惊艳到也就一刹那。
只是这阵幽香十分克他,把他身上的臭气十倍百倍的激发。
他刚往前一步,店伙计就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柜前另一书生倒是和善,目光落到谢星珩的书上,温声问道:“兄台是枫江人?”
谢星珩跟他们保持距离,人是落魄的,脸蛋是俊美的,气质是大方得体的,不为现有处境窘迫难当,也不为要卖书而难以启齿,还想“宰”这个看起来有钱心善的读书人。
“对,家里断粮了,我来问问这里收不收旧书。”
他拿了常见的启蒙书籍和诗集游记。
另有原身下了苦功,东拼西凑,在同窗那里薅羊毛,一篇篇抄录下来的大家文章。其中不乏当朝翰林的佳作,于科举大有益处。
嗯,是原身一笔笔抄录的。
谢星珩是穿越来的现代人。
店伙计见这书没书名,扔到一边。其他书折旧算。
“这些都是书斋常备的书,我们收手抄本是八钱银子一本,你这些都旧了,有破损,边缘都有泡水的痕迹,还有笔迹……”
店伙计看一眼谢星珩,秀才的衣服好认,他话锋一转,“秀才公的笔记是好东西,我也不压狠了,几本保存好的,算七钱银子一本,其他六钱一本。”
谢星珩了解过,一分银子算七个铜板,一钱就是七十个。
在大启朝,一两是七百文。
总体银子比铜板保值,偶有一两换八百文钱的时候。
他带来了五本书,一本不收,两本七钱,两本六钱,能换一千八百二十文,折合二两六钱。
银子的消费力很足。
谢星珩点头,“行。”
他俩生意做完,旁观的书生放下无名书籍,问谢星珩:“这本书你打算怎么卖?”
谢星珩心里有了数,比了个巴掌。
店伙计问:“五钱?”
他望向那书生,“大少爷,这书走账上,我一起结算吗?”
谢星珩提高了嗓门:“五两!”
店伙计:“……”
江致微低笑,“很合理的价格,书虽旧,心思不易。招顺,给钱。”
谢星珩自来熟,今天没空客套,说了些书生间的商业夸夸,问他哪里有医馆,道谢后把点数完的银子装竹筒里,挂脖子上抱着出门去。
江致微跟招顺说:“这本书找人抄录一遍给我。”
后院里,江知与一杯茶喝完,见堂兄没过来,绕出门去,在天井踱步。
等江致微进来,他忙迎过去。
“堂哥,我们走吧,父亲还等着。”
京都来信,府上派人到铺子里叫江知与回府。
他听说还要叫江致微回去商量事,便顺路过来,跟人一起。
近日城内人员混杂,街道拥堵,轿子都走不开,他们出街都是步行。
江知与再次用折扇遮脸,眼睛四处观望。
他过了十三岁后,开始学掌家管铺面,为嫁人做准备。
在京里当官的三叔说会给他相看一门好亲事,要家里好好培养他。
现在虽说能时不时去铺子里看帐玩会儿,到外面闲逛却是少。
往前再过一条街,他看见谢星珩在医馆门口,跟个郎中拉拉扯扯。
他没有读书人的架子,有人看热闹也不怯场,还拉着郎中下了台阶。
“您不是说好了,我加钱,你就出诊吗?怎么刚出门就反悔了?”
那郎中拧不过清瘦文弱的谢星珩,大声道:“你也没说是去城外出诊啊?”
谢星珩恶狠狠:“我说了!”
郎中:“你出了门才说!”
谢星珩跟他讲道理:“那我是不是说了?”
郎中死活不接,“我不去,我退钱!”
难民里狠人多,饿急眼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一路逃难,伤病者众多。没有官府组织,他们过去出诊,被人求到头上,救是不救?
一言不合出了事又算谁的?
谢星珩惦记着城外的三个病号,听着城内鼓声。
这是关门鼓,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
“我不要你退钱,你给我借个车,帮我找两个壮汉,我把病人带过来。”
江知与侧目看江致微,“堂哥?”
他心善,出来遇见事,总要伸手帮一把,被人摸出了规律。
前年,有一伙人连着演戏骗他银子,被他爹带人揍了一顿。
这之后,他半路遇事,总要跟人商量下再做决定。
江致微点点头。
路上人多,他这堂弟模样好,穿得富贵,他不放心留人站边上等,带着一起过去。
谢星珩提出的方案,郎中不听。
因为他没有住处,紧赶慢赶的把人带到城内,要赖在医馆里。
也不知道谢星珩有没有隐瞒病情,怕被讹上。
谢星珩独自进城的,忙不开两头,说给银子,让药店伙计帮忙找个客栈都不行。
目光一转,又看见了书斋遇上的书生和小哥儿。
他遥遥作揖,想着一回生二回熟。这就是二回见面,迎过来直接问:“兄台好,不知怎么称呼?我是枫江县来的,我大哥和小侄儿都发高热,嫂子胎像不稳,实在没辙,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个客栈?我这就出去接他们进城。”
江致微回礼,“我叫江致微,这是我堂弟。你尽管去接人,待会儿我叫个小厮在医馆接应你。”
“我叫谢星珩,还没取表字,你们可以叫我小谢。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定会登门拜谢!”
谢星珩办事实在,用人不疑,也不让帮忙的人承担风险,从竹筒里掏了一两碎银塞给江致微,再说一句“劳烦”,就扯着嗓子大喊。
“三钱银子请两个壮士帮我卸个货!仅限两位!有牛车驴车的优先!先来者得!!”
江知与都看呆了。
他还没见过这般豪爽不羁的书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路过的人都匆匆回头,争相喊着“我家有牛车”“我家有驴车”,谢星珩挑了家近的汉子,又一次跟他们挥手。
两边都有紧要事,这头别过,各走一方。
回到江府,江致微吩咐管家,叫个小厮定客栈,去仁心医馆等一个叫谢星珩的书生。
江知与到家,收起折扇,伸了个懒腰,转瞬间,姿态从端方有致,变得散漫随性。
“我们快走吧,父亲该等急了。”
他父亲在书房,脸色黑如锅底,喘气声粗。
里外候着的小厮大气不敢出,地上还有未清理的碎瓷片,杯盏花瓶砸了一地。
江知与收敛笑意,足尖挑着空地落脚,猜着问:“是爹爹的来信吗?他在京都受委屈了?”
他爹爹此次跟二婶一块儿上京,是为了给爷爷祝寿的。
三叔在当京官,他家这一脉出身商户,一向不受待见。
他爹爹又是夫郎,相比二婶,更受磋磨。
江知与绕到桌边,拿起被茶水洇湿的信纸。
上面只有简短两句话:老三要把小鱼许给个老太监做侍妾!速想办法!!
小鱼是他的小名。
江知与指节用力,捏皱了纸。
父亲江承海拍拍江知与的肩膀:“放心,爹会护着你的。”
他把信纸拿走,递给规矩站边上的江致微,“你也看看,你那黑心肝儿的三叔,丧了良心的狗东西!这就是他给小鱼找的好亲事!”
江致微接过一看,眉头顿时拧紧。
“消息可靠吗?三叔家几个孩子不喜欢小鱼,有没有可能故意放假消息,想吓唬我们匆忙给小鱼定亲?”
被权贵盯上,多数人会抢着结亲,以此化解。
就是皇帝选妃,也有人抢在选秀之前定下亲事,是个大众都认可的避难法子。
江承海摇头:“你阿晖叔动了我其他人脉,花了大价钱打听的,画像都送过去了,错不了。”
阿晖是江知与的爹爹。
江承海看向江知与:“你年岁也到了,刚好择亲。阿晖在京都会想法子拖延,你还有时间挑挑。”
江承海走镖出身,这份家底是他赤手空拳拼出来的。
大佬粗偏爱文化人,自己娶了个读书识字的夫郎,还想给江知与也找个认得字的夫婿。
心里有主意,想到这件事还是膈应,说着说着又骂了几句,问江知与意见。
江知与没有意见。
他涉世不深,看人不准,到时在父亲选定的人里做最后挑选就行。
而且他父亲正在气头上,他不触霉头。
“都听你的。”
江承海知道他乖,因这事感到亏欠,非让江知与提个要求,“要你喜欢的。”
江知与颜控,“长得好的。”
人品能力父亲自会把关。
江承海看向江致微:“致微,你同窗里有长得好,还未婚配的人吗?”
江致微在府学读书,认识两县多届学子。
他自幼听多了“人脉论”,信奉“四海之内皆兄弟”,交友广阔。
稍一思索,脑子里已经有名单列出。他拿纸笔写下,有八个尚未婚配的,其中五个都是鳏夫。
江知与吓着了:“他们克妻啊?”
江致微笑着摇头,跟他解释:“他们是农家子出身,一家子供他一个,什么时候读出来不确定,总不能耽误了婚姻大事,所以到了年龄,家里会说亲。”
条件好的,讨个媳妇。
条件差的,讨个夫郎。
家里多个人干活,又能传宗接代。
或是生孩子没挺过来,或是别的病痛想熬一熬,人就这么没了。
江知与拿过毛笔,把他们的名字都划掉。
“我才不嫁这种人。”
没有责任心又不体贴。
说难听点,嫁过去当驴又当猪,自讨苦吃。
他家镖局还开着,他常去查账,那些镖师都是糙汉子,见了他会规矩一些,平日里也有藏不住的荤段子荤话传他耳朵里。
江知与心里粗俗腹诽,还要陪睡,不如驴猪。
剩下三个,有一个年岁大了,江知与今年才十八岁,他已经到了二十六。
二十六还没婚配……
江知与投去疑惑视线。
江致微道:“他是老来子,考上秀才后,父母先后去世,连着守孝。守完以后几个哥哥要分家,他现在写字抄书,给小孩启蒙,顾得上自己,攒聘礼难,多养人口也难。年岁大了些,模样周正,与我认识两年多,人品也过得去。”
江知与听他说这么多,心里有了猜测:“适合入赘?”
入赘这个词戳中了老江的心窝,另两个先不看了,催着江致微给人写信:“你找个由头,约他来丰州玩,我带小鱼远远瞧瞧。”
江承海做生意多年,根基扎在了丰州,怕拖久了误事,好些叫得上名字的青年才俊来不及邀请,他连道可惜,只给丰州周边的老友写信,让他们带家里孩子来玩。
这算明牌邀请了,老狐狸们一定知道这是相看的意思。
大启朝不限制商人科举,商户家的孩子读书习字是常事。
考不考得上……嗯,至今只出了两个童生,都没他家致微出息。
江知与乖乖站边上看着他忙活,神情有几分恍惚。
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晚上回来就择婿了。
父兄有心仪的人选,别的都是陪衬,书房里再待会儿,就到了晚饭时间。
江致微的父亲早逝,母亲去京都祝寿未归,现在吃住都在江府。
开饭前,小厮来喜回信。
“谢公子已经住到客栈了,家里三人都看了郎中,他说近日要找地方安置,家人也得照看,过些日子再来拜谢。”
江知与对谢星珩印象深,闻言问道:“他怎么进城的?”
难民要是好进城,丰州早就人满为患了。
来喜看了眼江致微,如实道:“他说是大少爷的至交,这回来丰州是为了投奔大少爷,已经碰面了,还有人接应,进城踩着点,有两个卫兵跟着他到医馆,问我是不是接应他的人,是谁家的人,我如实说了,他给两卫兵一人二钱赏银……给我了三钱赏银。”
真大方。
钱财开道,万事大吉。
他们能顺利进城看郎中,得以安置,脱离难民堆,这钱花得值。
江知与想到谢星珩也是秀才,样貌出挑,行事大方利落,没普通书生的酸腐扭捏。
见了他,是纯粹欣赏美人的端正眼神,不见猥琐。便又问:“他们一家还有谁?”
来喜说:“统共四口人,他哥嫂一家三个。父母早亡,是哥哥拉扯他长大,供他读书的。”
这也说?
江知与皱眉。
来喜连说带比划:“天色晚了,郎中还是不想接他的生意。他拉着人一顿哭求,把人说心软了,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江知与也愣了。
“真哭了?”
来喜重重点头:“眼睛都肿了,他大哥大嫂跟着一起抱头痛哭,小娃娃发高热,不然也得哭。”
江知与:“……还真是性情中人啊。”
说话间,饭菜上桌。
江承海听着心痒痒,“这谁啊?枫江逃难来的书生?行事作风挺合我胃口,年岁几何?有无婚配?长得好吗?学问怎样?能不能接受入赘?”
江知与连声喊停:“爹!”
江承海笑呵呵的:“我就问问。”
转头看江致微:“你什么时候交的这个朋友?品性好吗?”
江致微:“……认识不到两个时辰。”
江承海:“……”
“吃饭,吃饭。”
江知与没忍住笑。
晚饭过后,各回各屋,他洗漱收拾完,放下帐子,躺到床上,面上表情淡了下来。
堂哥说的那几个男人,他都没感觉。
父亲选的几个商户子,他则是讨厌。
有钱人家多纨绔。
而同样商户出身,若有得选,都想挑个书香门第攀亲,洗洗铜臭味。
就像他爹,心心念念想让他嫁书生。三叔暗示过,最差也要给他找个举人老爷,把他爹的心气儿养高了,一般的秀才瞧不上眼。
这一期盼被大棒子敲碎,他爹心里定是难受。
江知与吸了口气。
若他择婿不顺,他爹能心疼死。
既然都不喜欢,那就找个愿意入赘的好了。
名分上能避开京都的祸事,不愿意同房也有他爹罩着,不怕受人欺负。
既是赘婿,没出息也成。
便挑个老实养眼的。
想明白这点,江知与依然难以入眠,心口堵得慌。
他扯过被子,蒙着头,躲里面骂他平时说不出口的脏话。
“王八蛋!”
“贼老狗!”
“折脊梁的畜牲!”
脏话解压,骂完他瞌睡也来了,连着做了整晚噩梦,没脸的老太监追着他跑,他好像回到了书房里,地上都是碎瓷片,他脚底板都被扎穿了,湿漉漉的水迹都是他的血。
血迹歪歪扭扭拧成字,是“没根的杂种”。
江知与惊醒,一头的冷汗。
回忆着梦境,不知道该怕还是该笑。
他起早,跟他父亲说了他的决定。
江承海没有不听的,满口应下。
“你放心,爹一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丰州县有几个合适的,江承海一早吃过饭,带着两小厮出门去相看。
小厮里有来喜,他领着江承海去了云来客栈。
江承海人粗心细,事关他家小鱼的婚姻大事,条件合适,他就要看看。
谢星珩撒的那个谎,在他看来是小事。
他出门在外做生意,当朝首辅的虎皮也扯过。
他一年送数次孝敬,对外美化,说他一年能进府问候几次,唬得人以为他在首辅面前能说上话。
他连首辅长啥样都不知道。
云来客栈里,谢星珩借用了厨房,盯着炉火,熬了软糯的肉沫青菜粥。
包括他在内,一家人都很久没吃过好的,又缺营养,现在条件有限,稍微沾点肉味儿就行,这个粥就很好。
他待会儿要去租小院安顿,一次性煮了一大锅粥,能吃一天。
盛出来用大瓦罐装着,套上麻绳网袋,另一手拿着碗勺,从后厨出来,过厅堂上楼。
脚尖刚挨着楼梯,就听见有人喊他。
“谢公子!”
来喜喊的。
来喜得了吩咐,说:“好巧,你起真早,我家老爷在附近办事,没想到能碰上你。”
是恩人家。
谢星珩昨晚上找店里伙计打听清楚了。
江家是丰州三巨头之一,镖局发家,开了几间铺面,最大的是杂货铺。他家走南闯北,稀奇玩意儿多,时不时还有京都时新的俏货。
他家也是背景最硬的,三老爷在京都是五品官。
这是地头蛇,交好他家,有利于在丰州扎根。
谢星珩心念急转,不管怎样,真诚实在是第一要义。
——经商多人精,装是装不了一点的。
第3章 相看
江承海身材魁梧高大,肤色古铜,脸上有几道陈旧刀疤。脸型方阔,浓眉大眼,很有武侠剧里的英豪气势。
谢星珩放下瓦罐碗筷,躬身作揖,行了大礼。
“昨天冒认贵府公子的亲友,实是形势……”
江承海没等他把话说完,长手一伸就把他胳膊捏住了,让他坐。
“客套什么?出门在外,谁还没点难处?”
不是来找麻烦的。
谢星珩松口气,主动挑起了话题。
“江伯父,您吃过早饭了吗?我熬了粥,要不要尝尝?”
江承海略有诧异。
“你熬的?”
谢星珩笑呵呵给他盛了一碗。
粥熬得浓稠,米粒煮得软烂,肉沫没彻底搅散,像一颗颗黄豆大的肉丸子,青菜切碎,与肉沫一般大。
粥上浮着一层淡黄油质,是肉里熬煮出来的荤腥,勺子搅拌间,有长条的姜丝。不爱吃可以夹出来。
江承海胃口大,吃了早饭出来,再下一份小碗粥不成问题。
肉丸弹牙,青菜绵脆,粥米软糯,滋味鲜甜,浓香不腻,热呵呵一碗下肚,额头都冒出热汗。
“不错。”
江承海夸赞一句,心里已经有了三分好感,愿意进厨房的书生少见。
他目光灼灼,欣赏之意不加掩饰。
一家落难,谢星珩能撑起门户,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亲力亲为,哪样也没落下。
对外豁得出脸面,对内体贴细致。与人相处姿态端正,以晚辈自居,不见谄媚卑微,也没半分傲气。
不卑不亢,一切都刚刚好。
江承海跟他寒暄完,问他大致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难处。
谢星珩打算把书都卖了,租小院安置下来以后,看着找个活干,或者琢磨个营生,先把日子过起来。
说到这个,他嘴角略微下压,露了苦相——想想就累。
江承海大手一挥,跟来喜吩咐:“谢公子刚来丰州,没个熟人,也不认识路,你今天跟着他,听他吩咐。”
谢星珩受宠若惊,没拒绝。
反正已经欠人情了,债多不愁,他把恩情记下就是。
江承海先礼后兵,这就绕到了此行目的上。
他看谢星珩年少俊美,又是秀才,拖到现在还未婚配,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小子心高气傲,等着功名加身一步登天。
闲聊一阵,又感觉不像。
江承海有话直说:“你跟我想的少年气盛不一样。”
谢星珩直接点头,“我以前是挺气盛的。”
要稳住江家这条人脉,他得拿出诚意。
比如他从前是个混球——原身是个混球,这种随便打听就能知道的信息,没必要藏着。
“读了几本书,不知天高地厚。天灾面前,方知人力渺小,也知真情可贵。”
原身是趴在家人身上吸血,还要嫌这血不够多不够甜的白眼狼。
在家里什么忙都不帮,一味索取,奴役哥嫂做仆。
甚至稚龄侄儿摔倒在他面前,他都想踩着孩子脊背走过去。
问就是小孩子不长眼,活该。
枫江决堤,大水淹过来时,他正巧点灯夜读,听见动静,竟连大声喊醒哥嫂都嫌太粗鲁不体面,愣是自己跑了。
跑半路被淹,不会游泳,扑腾几下就没了。
谢星珩穿来就是地狱模式,会游泳也只能拖延死亡的时间。幸好大哥谢根是个疼弟弟的人,那般紧急的情况,都在房顶守着激流,把他捞回来了。
这么好的哥哥,原身竟不知珍惜。
谢星珩感叹:“我现在只想跟家人一起,把眼下的日子过好。以后攒起了银子,再娶亲生子,夫郎孩子热炕头。旁的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