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连忙接过烛台,向伙计道了谢,拉着贺知年进屋。小黄豆好奇的拍打着翅膀朝着屏风后面飞了过去。不多时,屏风后面就传来了厮打声和可怜兮兮的嘤嘤嘤。
秦时连忙喊小黄豆,“事情还没问清楚呢,先别欺负人!”
小黄豆气得不行,“我没欺负它!”
话音未落,小灰狗夹着尾巴从屏风后面窜了出来,一路哼哼唧唧的叫唤着,窜到秦时的腿后面,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小黄豆从屏风后面扑腾出来,一脸恶霸样儿地窜上了胡床,奓着脖子上的毛毛对小灰狗怒吼,“离我爹远点儿!”
第121章 没文化
秦时简直头疼, 一转头却见小灰狗的后腿上还系着一条浅色的帕子,顿时诧异起来,“这是受伤了?”
据说小动物都有这样的聪明, 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 会主动寻求人类的帮助。
秦时在胡床上坐下,一低头把小灰狗捞了起来, 嘴里柔声细气的哄它,“别怕……给我看看哦……”
小灰狗看上去有些紧张。瘦巴巴的一只小狗, 捞在手里也没有三斤重,但毛皮还是很干净的,毛茸茸的,显出了几分可爱来。两只眼睛懵懂的盯着秦时,大约秦时身上气息柔和, 小灰狗也对他放下了戒心,秦时将它放在自己腿上的时候, 它还讨好的在秦时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小黄豆简直要气死了, 它拍着翅膀从客房里滑过, 一个猛子扎进了秦时的怀里, 把一人一狗都吓了一跳。
秦时一把抓住了小黄豆,摸摸它炸毛的脖子,让它看小灰狗的后腿, “你看这里, 我怀疑它是不是受伤了。”
小黄豆, “……”
小黄豆脖子上的毛毛平复下来一些,觉得自己这样气势汹汹的对付一只受伤的小狗好像有些欺负人。
秦时问它, “我们要不要帮它看看?”
小黄豆攀着他的手臂爬上了肩膀,不大自在的来回踱了两步, “好,好的吧。”
既然小狗子受伤了,可怜巴巴的,那就让它爹给它看看伤口好了。小黄豆也是有野外生存经验的鸟,知道很多野兽受了伤之后,因为抓不到食物,都很难活下去。
秦时歪过头跟小黄豆贴了贴脸,低下头摸摸小灰狗的耳朵,见它没有抗拒的意思,伸手解开了它后腿上的帕子。
帕子的质地竟然还不错,光滑柔软,很像穷讲究的魏舟用的那种绸缎。帕子打开,就见上面画了一个很饱满的如意纹,中间银钩铁画般写着一句诗:隐者自怡悦。
秦时,“……”
秦时将帕子递给贺知年,“这只小狗不会是在替什么人传情书吧?”
贺知年看了他一样,有些无语,“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相望试登高,心随雁飞灭……这并不是一首情诗。”
秦时无辜的与他对视。
他小时候也是背过古诗词的,但要学的科目那么多,他也不可能把《唐诗三百首》全都背下来,学校也没这么要求啊。再说《唐诗三百首》是后人整理的,大唐的诗人何止千万,诗词多如牛毛,他,他不知道也正常吧?!
贺知年无奈的收回视线,在心里又给“隐世家族秦家”贴上了一个文化教育不达标的标签。
驿馆的房屋隔音情况并不是那么好,贺知年听到门外传来魏舟的声音,便走过去将刚买完东西返回驿馆的师徒两人请了进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魏舟点了一张符纸试了试,见火苗接近帕子的时候变成了明亮的土黄色,点点头说:“大约是走兽一族。”
他扫一眼温顺地趴在秦时腿上的小灰狗,怀疑它会不会跟夜琮有什么关系。
尚明接过帕子看了看,提醒他师父说:“北城有一个白云坊,白云坊外头的那条街就叫白云街。这个如意纹……是不是说咱们要找的如意客栈就在那里?”
魏舟都愣了一下,“你怎知有白云街?”
尚明微微一笑,“徒儿出关的时候一路有人跟踪,这事我跟师父说过,师父还记得吧?”
魏舟点点头。
尚明脸上的笑容明亮又自信,带着他这个年龄的少年特有的朝气,“徒儿到了金州,见这些人阴魂不散,索性就在金州多住了几天,每日出门闲逛,做出一个出门游历的样子。白云街上有几家古玩铺子颇有名气,这如意客栈就在古玩铺子的斜对面。”
魏舟想了想,“这样说,约莫就是这家店了。”
秦时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尚明你好厉害。”
尚明脸颊微红,谦虚道:“这不算什么。走到哪里都要先观察周遭环境,这还是师父教的。”
魏舟也是一笑,“这事还得让老樊去张罗。你们先歇着,我去找那两个小兵说说情况,让他们赶紧想法子跟老樊通个气。”
尚明连忙跟了上去。
秦时心想,看看这孩子的情商,挨了表扬还要把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夸一遍,师父走哪儿都跟着……不得了,比起他这个同为秦家族人的后人,确实强多了。
小黄豆看了半天热闹,也大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它悄悄问秦时,“是谁给咱们传消息啊。”
秦时也不知道,“不会是狼王吧?”
狼和狗仿佛是近亲来着,驱使小狗跑跑腿,应该是说得通的吧?
小黄豆哼唧一声,看在小灰狗是来送信的使者的份儿上,它决定不跟它计较了。
小灰狗也颇是机灵,它似乎察觉到小黄豆对它的态度有所改变,乖巧的冲着小黄豆甩了甩尾巴。
贺知年送魏舟师徒俩出门,一回身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他走过来在秦时身旁坐下,抬手在小灰狗头上摸了一把。
小灰狗就像见到什么天敌似的,朝着秦时的怀里缩了缩,有些畏惧的低声哼唧起来。
“不怕,”秦时摸摸它,问贺知年,“咱们带回来的零食里头还有肉干吗?既然是信使,总要招待一下。”
贺知年起身拿了肉干过来,递给秦时,看他撕开肉干喂两个毛茸茸吃东西,忍不住也是一笑,“这恐怕是夜琮族里的小辈。”
“不是狗?”秦时低头看看在他掌心里乖乖吃肉干的小灰狗,很难相信这么温顺的小东西会是一头狼。
“开启灵智,自然会与普通野兽有所区别。”贺知年心想夜琮果然是看过那面竹牌的,所以先一步跑到金州来寻找线索。
“夜琮该不会认识那些人吧?”秦时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若是陌生人,顶多会发发善心,像他们一样将尸体安葬,却不会刨根问底的去查清楚来龙去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谁会在陌生人身上耗去这许多的精力与时间?
贺知年低头看看小灰狗,问道:“你家大王呢?”
小灰狗抖抖耳朵,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秦时摸摸它的小耳朵,“算啦,别难为孩子了,你看它还这么小,懂什么啊。你说狼王把这么一个小不点儿派出来,是想让我们代他抚养吗?”
贺知年失笑,“狼族不会把小辈送去让人类抚养的。”
“我看它没有要走的意思,”秦时说:“狼王既然说了要来见我们,应该不会食言吧?顶多留它住几天,等狼王来了,再交给狼王带回去好了。”
贺知年无可无不可,“那就留下吧。”
反正这么小一个毛东西,爪子都还是软的,就算有坏心,又能干什么呢?
“好,就这么定了。”秦时欢快的在小灰狼身上撸了两把,心里颇有一种替朋友养狗的小开心。
他以前还在第六组的时候就很喜欢去看隔壁的战友训练军犬,不过军犬是不让“闲杂人等”接触的,更不会让人摸来摸去,所以秦时也只有流着口水在栅栏外面看一看的份儿。
后来他倒是想在家里养两头大狗,但他妈不同意,再说那时候他也经常出差,怕照顾不好它们,所以就一直拖着了。
这些都是他的生活规划,可惜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一夜安稳。
转天天黑的时候,魏舟带来了樊锵查到的消息。
白云街如意客栈半月前确实丢失了一枚天字号的房牌。从当时客栈里登记的信息来看,投宿的共有六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壮年男子。他们在客栈住了三天就结账走人了。
客栈里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有,没有特别情况,客栈里的人也不会留意某一拨客人。他们只模糊记得这几个人打赏的挺丰厚,一副有钱人的派头。至于他们结账之后又去了何处,就不清楚了。
魏舟走后,秦时跟贺知年凑在一起嘀咕,这基本上就等于是白忙活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啊。
看魏舟师徒俩的反应,好像也是有些失望的。
秦时戳一戳小灰狼的脖子,“说说,你家大王到底啥意思?”
小灰狼怕痒似的抖了抖毛,从胡床上跳下来,朝着客房门口跑去。它跑到门口还回过头,冲着他们嗷呜嗷呜叫唤起来。
秦时一下坐了起来,“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吗?”
小灰狼拿爪子拨拉拨拉房门,又回头看秦时。
小黄豆在秦时的肩膀上踱了两步,悄悄对秦时说:“它说它家大王要它带我们去一个地方,还说要叫上魏神仙。”
秦时心想,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送个口信,打发街头小乞丐也能办了。虽然他拿到帕子的时候啥也没猜出来,只是单纯的感慨一下一头狼竟然也比他有文化。但他还是觉得,小灰狼身上还担负着其他的任务。
秦时与贺知年对视一眼,见他也点头,便从胡床上爬了起来,“那就去看看吧。”
“叫上魏舟。”贺知年没听到小黄豆和它爹的密语,他完全是从实用的角度来提出建议,“等下就要宵禁了,只靠咱们两个走不远。”
魏舟和尚明也正在嘀咕这件事,就见贺知年过来喊人。他见贺秦两人都穿戴的整整齐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顿时有些诧异。
“这个时间出去?”魏舟扫一眼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再过一会儿就要宵禁了。
秦时指了指小灰狼,“去不去?”
魏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老樊一声?”
贺秦二人还没回答,小灰狼又嗷呜嗷呜的叫唤起来。小黄豆给他们翻译,“它说不远的,就在城里。”
魏舟便也明白了这两个人喊上自己的意思,“那走吧。”
尚明站在他身后,见到小黄豆和小灰狼之间独特的联系方式,眼里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一行人走出驿馆的时候,街上行人已经不多了,俱是行色匆匆的,想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家中。街边的店铺也纷纷打烊,一派忙碌的景象。
待他们走出驿馆这条街,路上便冷清了不少。
魏舟掐个法诀,在他们周围布下了一道障眼法,免得他们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灰狼似乎也知道旁人是看不见它的,因此翘着尾巴,走得颇是自得。还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好像生怕自己走得太快,把后面跟着的人给搞丢了。
走出一段距离,尚明诧异的说道:“这好像是去白云坊的方向。”
小灰狼低声哼唧,小黄豆啾啾叫着跟秦时说:“它说就是去白云坊。它家大王让它带着我们去看热闹。”
秦时心想大晚上的看什么热闹啊,这说的该不是什么反话吧?
宵禁的鼓声响起的时候, 他们已经走进了白云街。
确切的说,前面那条街叫白云街,后面的这一片居民区叫白云坊。一到宵禁时间, 各坊间大门纷纷关闭, 寻常百姓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随意在外行走的,只能在坊内走动。
在秦时看来, 这个时代的“坊”就好比后世规模较大的社区。宵禁之后,居民不能出入社区, 但在社区里走一走还是可以的。坊内也有饭铺、酒庄、药店、杂货铺子之类的各式生意,基本生活还是可以保证的。
一行人在白云坊里七扭八拐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走进了一条窄街。窄街尽头是一个死胡同,两侧俱是高大院墙,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后院, 下人出入的那种小门。
小灰狼扒拉扒拉左边那户人家的院墙,对小黄豆说:“这户人家姓云, 我家大王想让你们看他家的热闹。”
小黄豆有些懵圈, “怎么看?要翻墙进去吗?”
小灰狼反而很诧异, “魏神仙不是有办法吗?不信你问他!”
听完秦时的翻译, 魏舟一边伸手到袖子里掏摸,一边小声嘀咕,“就知道你们喊我出来, 没安什么好心。”
魏舟心想, 这俩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还都目标一致的怀疑他这个半仙。要不是有事求到他头上,他们肯定背着自己偷偷跑出来看热闹了。
秦时被他说中心事, 有些讪讪的。
贺知年却不耐烦了,“赶紧的!废话这么多?!”
魏舟翻了个白眼, 从袖子里取出一面铜镜。秦时眼尖的注意到铜镜背面的图案花纹不同,这不是封妖阵的法器镜子,而是当初收拾蛊雕王的时候用的那面镜子。
魏舟在他们周围又布下一道结界。他举起铜镜,就见对面的墙壁上微微发亮,像有光投在上面似的,微微漾起了波纹。
片刻之后,墙面亮了起来,好像墙壁中嵌入了一面铜盆大小的明亮的镜子,镜子里有花木假山,亭台楼阁,似乎正是院墙里面的情形。
镜子里的图案变来变去,一会儿是安静无人的庭院,一会儿又是灯火通明、陈设华丽的内室。有坐在一起说话的老先生和老太太,也有俊俏的小丫鬟,和灯光下埋头苦读的少年公子。
诸多画面,纤毫毕现,宛然就在眼前一般。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正不知要看的到底是什么热闹,就听小灰狼嚎了一嗓子。
魏舟连忙将画面倒回去。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非常雅致的小庭院,院中树木已经凋零,但廊檐下却摆满了各色菊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别有一番富贵华丽的韵味儿。
屋内,四名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正随着一名红衣舞姬练习舞步。
少女们虽然生得花容月貌,但神情举止仍然带着青涩,红衣舞姬却宛如盛开的牡丹花一般,举手投足散发着魅惑人心的柔媚气息,活脱脱一个狐狸精的模样。
在她们身后还有两名上了年岁的乐师,一个手捧琵琶,另外一人持萧,在给她们伴奏。
偷窥四人组都觉得大晚上偷看人家女眷学跳舞颇猥琐,魏舟正要收起铜镜,就听一个微微沙哑的女声咳嗽起来。原来屋里还有一位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只是角度原因,他们刚才没有看到这个人。
中年女子头发已经花白了,面容枯槁,她低着头咳嗽两声,没好气的说道:“容貌虽美,资质却普通。学了这许久,也没学到如娘的皮毛。”
红衣舞姬回眸一笑,眼波盈盈,声音也如黄鹂一般动听,“大娘自然是看我千好万好。要照我看,这几个孩子已是不错了。”
被叫做大娘的中年女子叹了口气,“从长安躲到这里,这般大费周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红衣舞姬一边跟她闲聊,一边手上动作分毫不乱,“这可急什么?她们真不行,吃了就是。再找资质好的孩子慢慢教,也就是了。”
几名少女听到这话,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却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大娘又叹了一声,“若不是时间相隔太短,宫里还有人记得你的样貌,还不如就直接送了你过去。”
红衣舞姬妖媚一笑,“我去怕也未必顺利。宫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找的。我留在先帝身边六七年,也只在死后得了一面镜子陪葬,还是个烫手山药,惹来一堆麻烦……要我说,还不如送个人到圣上面前做个内侍,查找起来只怕还方便一些。”
大娘冷哼一声,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满,“圣人乃是真龙天子,等闲小妖,焉能近身?他们要是用得上,我何必坐在这里跟这几个蠢东西生气?!”
“大娘不必着急。”红衣舞姬满不在意的笑了笑说:“如今既然有了龙凤镜的消息,我们这些年也不算是白忙了。”
大娘却显得有些烦躁,“话虽如此,但我们在云家住得太久了,只怕云家寻常商贾门第,大事上不知轻重,再走漏了消息。”
“就是寻常门第才稳妥。”红衣舞姬笑道:“谁会在意这样的人家?若是在长安的云宅,只怕不甚稳妥,但在这里……这里可是金州,天高皇帝远的,大娘只管放心吧。”
“我总觉得不踏实。”大娘忧心忡忡,“你还记不记得云家私奔的那个小子?”
红衣舞姬身形如灵蛇一般,红色裙袂随着她的飞旋层层铺开,宛如灯火之下骤然开放的一朵妖花。
她的面孔含着轻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神情间却满是不在意的,“听说那小子去了关外。关外动荡,怕是没命回来了……听说云娘子已经哭了好几遭了。”
大娘默默无语,片刻之后叹了一句,“但愿如此。”
房中人喁喁细语,院墙外面偷听的人却已经被她们谈话中透露的信息吓傻了。
“先帝、陪葬、镜子……”秦时有些恍惚的看看魏舟,再看看贺知年,“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只能说有可能。”贺知年自己也需要定定神,一面龙凤镜当初引发了那么剧烈的一场动荡,却又莫名其妙的在这里有了线索,孰真孰假,他也难以下判断。
贺知年问魏舟,“如何?”
魏舟的大师兄如今还在追云观里不死不活地躺着呢,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只靠咱们几个人不行,”魏舟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张叠成了鸟形的符纸,也不知他怎么捣鼓的,符纸里传来了樊锵的声音,“何事?”
魏舟长话短说,讲了他们如今的处境,重点强调让他赶紧想法子带人过来。不是为了支援他们几个,而是护住这里的百姓。免得一会儿闹出什么动静,惊扰了百姓。
樊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房间里,正在说话的中年女子皱了皱眉头,“有人来了。”
红衣舞姬也停下了动作,一脸警觉的望向窗外,“妖力振荡,不会是哪位前辈从这里路过吧?”
大娘两道稀疏的眉毛皱了起来,“听说狼王在金州。”
红衣舞姬微微仰头,像在分辨空气里的味道,“不大像……”
大娘一拍桌子,“小心驶得万年船,先躲一躲!”
院墙外,魏舟给他们一人塞了几张符纸,“输入灵力,扔出去就行!”
他们还想等樊锵赶过来再行动,但屋里的两个妖怪已经生出警觉,自然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魏舟抬手在墙面上发光之处推了推,那里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道小门。魏舟伸手一推,墙面上就露出一道不足三尺高的洞口。
“我们先进去,尚明留在外面把风。”魏舟说着,一低头就从洞口钻了进去。
紧接着是贺知年和秦时。秦时本想把小灰狼留在外面,没想到小东西鬼灵精怪的,尾巴一甩,抢在他前面钻了进去。
秦时回头看了一眼尚明,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被突发情况搞得有点儿懵圈,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呆呆的。
秦时是想到这人是自己千年前的族人,对他难免会有些关切,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嘱咐什么好,又想到他是魏舟的徒弟,身上当有一些保命的法术,也就不啰嗦了,摆摆手钻进了洞口。
在他身后,尚明呆呆站着,良久之后他抬起手,学着秦时的样子,冲着已经变得完整如初的墙面挥了挥手。
小黄豆和小灰狼都对灵力波动十分敏感,进了云家大院,它们不用魏舟给它们指点方向,略一分辨,就朝着后院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家虽然是商贾人家,但到底也是富户,家里养着不少家丁,听到动静都拎着棍棒跑来过来,又被魏舟一把符纸扔过去,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等他扔完符纸回头一看,贺知年和秦时这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已经跑得不见影子了。
“没义气的家伙!”魏舟缩了缩脖子,沿着镜子所示的方向找了过去。
他这会儿倒也不是很着急,不管他们遇见什么妖怪,这两个人跟对方过几招的实力还是有的。哪怕他们自己对付不来,也足够拖延到他赶去帮忙了。
魏舟这样想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旁忽的一下蹿了过去。
魏舟顿时警觉,回头一看,却见刚才被他用符纸定住的家丁不知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可以活动了。他们一个个举着棍子,十分忌惮的盯着魏舟,那目光活像是看到羊圈里进来了一头恶狼。
魏舟又赶紧抓了一把符纸扔出去。
家丁们再一次被定住,脸上惊恐的表情也随之定格。
“奇怪。”魏舟有些疑神疑鬼起来,难道是第一次扔出去的符纸都失效了?!
他装模作样的往前走出两步,然后猛然一个回头。
家丁们保持着被定住的姿势,纹丝不动。
魏舟心里有些纳闷,他刚刚明明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的……难道这东西也是冲着屋里那两个妖怪来的?
魏舟愣了一下,朝着后院的方向发足狂奔。
第123章 技不如人
秦时和贺知年还没跑进后院那个廊下摆满了菊花的院子, 就见夜色中倏忽跳出了一抹明亮的火光。
飞在前面的小黄豆扯着嗓子啾啾叫唤起来,“爹!着火啦!”
秦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刚刚在无意中打听到龙凤镜的一点儿线索, 立马就有人跳出来横插一杠子, 装窃听器也没有这么快的。
他狐疑的扫一眼身后。
魏舟呢?他又跑哪儿去了?!
小院起火,一下子惊动了整个云家的人, 甚至是整个白云坊。
秦时趁着大家救火的这股子乱劲儿跑到近处,却发现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 大火已经将整座小楼包围起来了——这不可能是意外失火。
火烧得这么旺,人已经冲不进去了,后面赶来的家丁也都忙着切断火源,免得大火蔓延到其他地方去。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身上没有任务, 秦时也不可能掉头跑掉。他从一个摔倒的家丁手里抢过水桶,跟着去取水的人往院子外面跑。
他刚跑到院门口, 就见魏舟一瘸一拐地摸了过来。秦时顾不上跟他说话, 顺手捞起在他脚边打转的小灰狼, 塞进了魏舟怀里。想了想, 又抓住小黄豆也塞进了魏舟怀里,哄它说:“这里人多,太乱, 跑丢了, 爸爸可找不到你了……你乖, 帮我们看着小狼。”
小黄豆乖乖点头。
它这会儿也被周围的乱象搞得有点儿懵,哪怕秦时没有嘱咐, 它也不敢乱跑。它也怕这么多人里头藏着坏人,会把它从它爹身边偷走。
小灰狼还想跟着秦时, 但魏舟抱得紧,它还没等挣扎开,秦时已经提着木桶跑没影儿了。
云家的后院里有一个小湖,取水并不困难。等樊锵带着武候铺的公差赶过来协助救火的时候,云家后院的火势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小楼周围都被浇得透湿,想烧也烧不起来。但小院子里的这座绣花楼却被烧的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和几根焦黑的柱子,余者便是一地的灰烬。
武候铺的公差们开始检查现场情况,云家管家也把下人们召集在一起点名,生怕有人趁乱混了进来。
秦时和贺知年趁机回到了樊锵带来的亲卫队里。
秦时从魏舟怀里接过小黄豆,这孩子也算见多识广,在经历过了野羊坡那一场大火之后,这样的火势已经不能吓到它了。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懵圈,后来都还比较淡定。
小黄豆看到秦时一脸黑灰的样子也没嫌弃,反而凑上去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然后举起被染成黑色的翅膀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样子回去是一定要洗澡的,秦时也没啥顾忌,跟小黄豆两个你来我往的互相蹭,嘻嘻哈哈的闹了一会儿。
“别傻乐了。”魏舟嫌弃的把怀里正使劲儿往秦时那里窜的小灰狼往回抱了抱,压着声音跟他说:“我找不到妖气。”
秦时一愣,“刚才镜子里那两个……”
“她们已经不在这里了。”魏舟指间夹着一张符纸晃了晃,符纸自己烧了起来,火苗是寻常的橘红色。
秦时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跑了?这么快?!”
反正他是不相信妖怪这么容易就被一把火给烧死了。这个现场,这么大的火势,明明就是为了销毁残留的证据。
魏舟也不相信,但问题就在于他找不到妖族停留过的痕迹。
他指了指绣花楼的方向,“要逃走,总会留下一丝痕迹才对。但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
一丝妖气都没有,就好像这两个女妖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时贺知年一身黑灰地走了回来,对他们说:“现场一共找到了六具残骸。”
魏舟与秦时对视一眼,这个结论刚好和他们之前的猜测对上了。屋里四名学舞蹈的少女,外加两名乐师,刚好六人。那两个女妖,确实是逃走了。
魏舟有些沮丧,“某技不如人。”
他想起刚才他在庭院里定住那些家丁的时候,身边刮过的一阵风。有些疑心这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厉害的大妖。但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符纸燃烧也没有任何异状——没有证据,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在替自己的无能辩解。
秦时和贺知年已经在商量怎么从云家主人那里套话了。
秦时突发奇想,“欸,你们说,云杉会不会知道了什么,才从家里跑出去的?”
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会因为婚事不如意就跑到关外去?如果只是想威胁家人改变主意,做做姿态就好,没必要当真跑得这么远,他半路上还几次三番险些丧命。这听起来不但傻缺,还有些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