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十分自然地捧上好处——而且还是与他们密切相关的好处。
秦时甚至于觉得,这位洛娘子是特意选在这个时刻, 当她掌握了西河口陷阱的确凿的消息之后,手中握着沉甸甸的筹码, 才跑来见魏舟。
先摆出利益,再来谈合作谈帮忙,这是商人才会有的思维模式。而对魏舟这样的人来说,陷阱的消息确实要比真金白银的酬谢更有分量。
秦时心想,一个人的眼界, 大约并不是跟他受了多少教育直接挂钩的,而是跟一个人经历过的人情世故相关吧。
反正在这方面, 秦时觉得自己这个在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比不过洛娘子这样一个古代的商户人家的小娘子的。
他又被这个时代上了一课。
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 古人诚不我欺。
快到西河口的时候, 一直在前方探路的李飞天驮着小黄豆又飞了回来。小黄豆跳进秦时怀里,叽叽喳喳的给他们汇报新发现:“地上有好多乱七八糟的大石头,李飞天说那个叫阵法。还有, 那里有奇怪的灵力。”
“奇怪的灵力……啥意思?”秦时听的满头问号, “是跟你的灵力不一样的意思吗?”
“不是。”小黄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哎呀,就是灵力好重啊, 翅膀都被压酸了,想抬都抬不起来了!”
魏舟也听得稀奇, “是聚灵阵?”
这个问题小黄豆就回答不出来了,它都没听说过这个词儿。
李飞天说:“不是聚灵阵,但有些像。一般的修行者从这里经过,只会觉得此地灵力充裕,是一块适合修炼的宝地。”
李飞天烦恼地晃了晃尾巴,“这个阵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有阵法,自然需要灵力来维持它的正常运转,所以这里才会有如此充裕的灵力。同理,想要拆除阵法,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切断它的供能系统。
这一点,不但身为道门子弟的魏舟明白,像秦时和贺知年这样的缉妖师也都明白。
魏舟让樊锵带着人在距离阵法尚有数百米的地方停下来。他亲自带着李飞天过去查看查看情况。尚明想跟他一起过去,也被他拒绝了。
“前方情况不明,”魏舟说:“我和李飞天都还不知道是什么阵法,贸贸然过去太多人,出了危险,连个后手都没有。”
他们这一行人当中,除了魏舟,就只有尚明是懂道术的。尚明自己心里也清楚,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魏舟对贺知年和秦时说:“你们也留下,听尚明的。”
魏舟在这一刻,很突然的,就对追云观定下的所谓道门秘术不能外传的规矩产生了一点儿疑惑。这样真的对吗?
真的……好吗?
缉妖师的队伍之中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关外的老百姓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死在了妖族的爪下。他们死守着不外传的秘术,究竟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法术,真的比人命还要重要吗?!
如果像贺知年这样的缉妖师都精通道术,他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一定会远远超过他这样一个弱鸡道士吧?!
魏舟开始觉得,贺知年和秦时对他的怀疑、防备,好像也不是不可理解的。
外面的世道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追云观却死守着自己的规矩,对天下苍生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他此次出关,主要的任务也是收回法器,而非降妖除魔。
但捍卫正义,守护百姓,不正是他当初学习秘术的初衷吗?
魏舟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羞愧。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贺知年和秦时并肩而立,眉头都皱着,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关切和不安。
魏舟叹了口气,不敢再胡思乱想,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乱石分布的阵法之中。
洛娘子给他们提供的消息,是说有几个道人在路中央挖了一个大坑,还拿了活人来做祭,但魏舟看着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东西燃烧过的痕迹,土地湿润干净,几块用来楔定阵法的大石头也都十分的自然,好像它们原本就摆在那里似的。
若不是洛娘子给他们早早提了醒,若不是李飞天感应到了这一带灵力有异,只怕是他也看不出这里曾被人动过手脚。
这一带大约常有人来来往往的缘故,路面十分平整。
道路的一侧是漫延到了山上去的茂密的树林,另一侧是向下的斜坡,稀稀拉拉的长了几丛低矮的灌木。坡底就是那条据说曾经发了大水的河。如今大约是因为冬季到了,水源有些枯竭,看上去河面窄窄的,地势也低,让人难以想象它当初发水会是什么光景。
被李飞天点出的灵力浓郁的地方,就在大路拐弯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这里是一个弯角,视野上也有种开阔的感觉,路边树木长得又浓密,干枯的树枝交缠在一起,看过去无端的多了几分阴森之感。
从树梢上望出去,枯黄的干枝中交织着一些暗色的长青树木,如同一匹斑驳的绸布,一直漫延到了远处的山峰之上。就这么看着,仿佛远处的山峰还透着几分幽暗的绿色,但近处的树木却都已经干枯发黄了。
虽然冬季的景色有些荒败,但山川河流,自有一番独特的风韵,让人看了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天地开阔,山河壮美之感。
魏舟的目光从远处山峰上收了回来,只看这一带的风水,并没有什么阴晦邪气,但转弯这一段路,灵气却又浓郁的不自然。
魏舟从袖袋里摸出一道灵气符,朝着阵中扔了过去。符纸飘飘荡荡,尚未落地就忽的一下着了起来。明亮的橘黄色火焰窜起半天高,并无一丝代表妖气的青蓝杂色。
若是普通修行者看到这样的情形,的确只会认为此地灵气充裕,是一块上佳的修行地。
魏舟不确定会不会有沉迷于修炼的修行者在这里停留下来,借着此地异乎寻常的灵力来修炼。如果他们这样做了……
魏舟微微蹙眉,如果有人坐在这里修炼,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魏舟对李飞天说:“去吧,小心点。”
李飞天围着他飞了两圈,朝着阵法中飞了过去。阵法之中灵气浓郁,远比魏舟站立之处更为丰沛。
李飞天身为器灵,从无意识的吸纳天地间的灵力,过渡到形成器灵,开始有意识地修炼,吸收自然界中的灵力来淬炼自身,已经成了它与生俱来的本\能。这会儿它只觉得灵气冲入灵体之中,如同温暖的溪流一般反复冲刷他的灵体,不自觉的就开始按照道家的吐纳法术开始修炼起来。
远处,小黄豆见李飞天如同醉酒一般乐淘淘地漂浮在阵法之中,简直眼馋死了,忍不住就趴在秦时肩膀上说小话,“你看它,吃得美滋滋的,肚子都撑大了!”
秦时怀里还抱着不安分的总想跳下地去撒欢的小灰狼,腾不开手,只好侧过脸去蹭了蹭小黄豆。他正想着要怎么哄它,就见小黄豆直勾勾的盯着李飞天的方向,脖子后面的毛毛像过了电似的,刷拉一下统统炸了起来。
秦时回头,就见阵法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闪着微光的大网。它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朵妖花,几片花瓣唰啦一下张开,闪电一般裹住了阵法中上下浮动的李飞天。
李飞天顿时警醒,但它前端只是一根直统统的棍子还好说,后面还拖着一根二尺多长的大尾巴,被大网三卷两卷,紧紧绞在了大网之中。
大网卷住了猎物,便向地下沉去。李飞天在大网中左冲右突,逮住一个空隙硬是从网中窜了出来。但拂子还被卷在网中,怎么都拽不出来,很快它又被拖回了网里。
李飞天挣扎不出,一个发狠,硬是拖着整张大网向上提起了二尺高。
变故突发,魏舟顾不上多想,也连忙上前去帮忙。但他双手刚刚触及大网,便觉得浑身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河水一般涌出体外。
魏舟顿时大吃一惊,这大网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好像一只活物一般,会主动抽取他身体中的灵力!
在他身后,樊锵抬手按住了贺知年和秦时的肩膀,对身后亲卫说道:“过去两个人试试!”
贺知年和秦时知道樊锵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修行者。身体之中蓄有灵力,而大网不知是什么东西,竟像是懂得吸收灵力。
他们看得清楚,李飞天也是开始修炼之后,那张大网才出现的。也就是说,修行者引动阵法周围的灵气,很可能是触发机关的条件。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魏舟已经委顿在地,好像被吸干了元气似的。樊持带着人冲过去想把魏舟拉开,但不管他们使出多大力气,都无法拽动魏舟,他就像是被大网牢牢地黏住了。
樊持用力拽了一下魏舟身后的大网,却不料魏舟惨叫一声,整个人都痛得蜷缩起来,好像樊锵拽的不是大网,而是他的身体。
樊持也被吓住,手足无措的不敢乱动了。
站在樊锵身后的洛瑛这会儿也是脸色大变。她只知道有人在这里挖陷阱,十有八\九是为了对付魏舟。
对洛瑛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送给魏舟的见面礼。于是她握着这个消息去见魏舟,委婉的提出了想请他帮忙替长兄的好友诊治的要求。
她原本以为被称为半仙的魏舟有什么特殊的能耐,没想到这个陷阱竟然这般厉害,在他们已有防备的情况下,魏舟依然着了人家的道。
李飞天拖着大网,艰难地向上提起。
洛瑛这样对道家法术一无所知的人也看得出,一旦李飞天灵力耗尽,大约就要被大网卷着,拖入暗藏于地下的阵法之中了。
樊持和几个亲卫不敢下死力去拽魏舟, 又试着去撕扯那张大网。
大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又有灵力加持,竟也撕扯不动。但被他们拽来拽去的, 卷着李飞天的地方就松动了不少, 被它瞅准一个空子,嗖的一下从网眼里飞窜了出来。
李飞天不敢再靠近大网。它试着拿大尾巴去拽魏舟, 但它刚一靠近,就有种灵力外泄之感, 也不由有些踌躇。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开始怀疑这个陷阱恐怕就是针对魏舟设下的。对方甚至算准了在面对阵法道术的时候,所有人的反应,预料到了唯一一个懂得阵法的人是魏舟,而他一定会将其他人留在后面, 自己上前查看。
秦时心里颇有几分荒谬感,洛娘子的提前示警, 似乎并没有真正起到示警的作用, 反而像是在某种程度上, 推动了这个陷阱的完成。就像他曾经看过那些悬疑电影, 主角因为预知了内情,反而将剧情推动着,让它走上了对手预设的轨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凑过去或许会有危险, 但就让他们这么眼睁睁的干看着也不是办法。他转身将怀里的小灰狼塞进了樊锵怀里, 嘱咐他, “帮我看着,别让它乱跑。”
小灰狼挣扎一下, 没有挣开樊锵的手臂,急的嘤嘤哼唧起来。
秦时摸摸它的小爪子, 又把挎包和肩膀上的小黄豆都塞给了樊锵。
樊锵这会儿心情也有些复杂。他遇到麻烦不会头脑一热就往上冲,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背负着军令,所以他绝不会为了与任务无关的人或事,就把自己和亲卫一起交待出去——军令比这些人的命,比他自己的命都更重要。
所以在眼下这样的状况之中,他是绝不会贸贸然舍出自己和亲卫的性命去救人的。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乐意看到自己的同伴遭遇危险而无人能救。
秦时身上总有一些奇异之处,或许他能够扭转局面也不一定。
贺知年将腰刀握在手里,嘱咐秦时说:“不可引动灵力。”
这大网貌似对灵力这种东西十分的敏感。
秦时点头,“你也小心。”
小黄豆见秦时头也不回地朝着阵法走了过去,急得在樊锵手心里蹦跶起来。它发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樊叔大约是怕它飞走,竟然用手紧紧捏住了它的两只小爪子,不管它怎么扑腾,他都不肯松开手。
小黄豆急得唧唧叫,眼见秦时和贺知年手中握着腰刀已经靠近了阵法的边缘,小黄豆急火攻心,一下子口吐人言了,“爹!”
樊锵,“……”
身后一众人,“……”
樊锵身后的士兵们也都惊讶得不行,尚明也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还会说话,十分有心想要自己抱一抱小重明鸟,但樊锵冷着脸正将它攥在手心里,他犹豫一下,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樊锵定定神,轻声呵斥在他手里不住扑腾的小重明鸟,“老实待着!你爹不想你遇到危险,不要给他添乱!”
会说人话也不行!
小黄豆又气又急,不知道这个情况下该喊谁来帮忙,魏神仙和李飞天都被困在阵里呢。小黄豆徒劳地呼扇两下翅膀,悲戚戚的喊了一声,“团子哥!”
秦时的意识海中,猛虎拼命挣扎起来。
秦时脚下也是一顿,不知怎么回事儿,他觉得小黄豆的叫声里似乎隐含着某种振荡的力量。那是一种无形无质的、轻微的撞击感,令他背后好像窜过去一道电流似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意识海却随着这一下撞击,剧烈地震荡起来。
猛虎在薄薄的一层能量膜之中左冲右突,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引来秦时的注意。他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就放出精神力想要去安抚它。
但这一次,他的安抚不但没有令秦团子安静下来,反而像是变本加厉地刺激到了它。秦时的精神力一下一下地抚摸它的后背,但秦团子却因为它始终无法挣开最外层的能量膜而加倍地焦躁起来。
它狂躁的状态多少也感染了秦时,令他也生出一种非常烦躁的感觉,如果他不能尽快解决了秦团子的麻烦,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对魏舟起到什么帮忙的作用。
秦时心浮气躁,忍不住就萌生了“要不然试试看,能不能帮着它把外面这一层能量膜给吸收掉”这样的念头。
秦团子一下安静下来。它像是洞察了秦时的想法,充满期待地用脑袋蹭了蹭他隔着一层能量膜抚摸它的地方。
从它的反应来看,这个想法似乎是可行的。秦时试着抽取意识海中的能量,推动它们进入经脉,按照贺知年教给他的吐纳方法开始修炼起来。
这与他平时修炼的状态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平时修炼的时候,他会主动避开包裹着秦团子的能量团。在他看来,那都是秦团子的口粮。
而这一次,他却主动靠近,试着从那一层能量凝成的薄膜中抽取精神力,推动它们进入自己的经脉之中,然后按照吐纳的节奏,带动这些能量一起在他的经脉中循环起来。
秦时很快就发现这样做是有效果的。随着他不断地抽取,包裹着秦团子的能量膜肉眼可见的变薄,当它只剩下半透明状的薄薄一层时,就显出一种不堪重负的样子,不停地鼓荡起来。
秦时,“……”
怎么感觉它这一鼓一鼓的,像是要吐了?!
下一秒,组成这一层薄膜的精神力猛然间散开,从秦时的意识海中逸散出来,在半空中炸开了一朵硕大无比的烟花。无数细碎的光点笔直地朝着秦时落下来,将他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秦时的心跳都被吓停了。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这画面极像是困着魏舟的阵法中突然张开的大网一般。但此刻包裹住他的是源自他意识海的能量,它们对他,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秦时惊魂未定,看到自己周身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金色的柔光,好像给他披挂了一层精神力凝成的铠甲一般,却又不像真正的铠甲一般沉重,更不会对他的行动有所限制。
秦时不确定这样的一层能量膜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保护作用,但它们在他的意识海中能够困住秦团子,让它无法挣脱,甚至还隔绝了他和秦团子之间的交流。
秦时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袖上微弱的亮光,指尖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但那一层柔光又确确实实是存在着的。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虽然令秦时眼花缭乱,但实际上也不过几息的功夫。贺知年也看出他之前的状态不大对,阵法凶险,他也并不敢催促什么。如今见秦时眉宇间那一层躁郁之色消散开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眼前一花,就见秦时腿边已经出现了一头半人高的白虎,一身黑白相间的毛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蓝幽幽的虎眼,脑门上还缀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王”字。
这头白虎的身量尚未完全长成,但神情中自有一股属于王者的睥睨之态,
而终于能够重见天日的秦团子,被困意识海的焦躁郁闷早已一扫而空。它亲昵地蹭了蹭秦时,便转过身朝着樊锵扑了过去。
樊锵只是一个普通武人,眼睁睁看着一头猛虎朝着自己扑过来,哪怕从理智上讲,他知道这是秦时的伴生兽,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停滞了一霎。被他抱在身前的小灰狼更是惊得浑身僵硬,唯有小黄豆欢天喜地的叫唤起来。
白虎冲到樊锵身前,人立而起,将一对肥硕的爪子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被他搂在怀里的小灰狼离白虎太近,吓得眼皮都不敢动一动。
樊锵被这样一双如同冰原深潭一般的蓝色眼眸紧紧盯着,只觉得一股森冷的杀气扑面而来,颈后微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被白虎的气势逼迫着,他如遇强敌,身体不自觉的进入了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
白虎颇倨傲的瞥了他一眼,一低头,将小黄豆叼进嘴里,尾巴一甩,转身朝着秦时跑了过去。
樊锵慢慢的舒了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都微微潮湿了。
在传说之中,白虎是掌管战争的神明,是勇气与胆识的象征,也是四大神兽之中最为勇猛,战斗力也最强的一个。
以往樊锵只觉得秦时性格随和,还常常会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心软。他没想到秦时的伴生兽会是这样的……杀气凛然。
伴生兽与主人意识相通,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源共生。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秦时骨子里的天性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温和绵软?!
小黄豆简直要乐疯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被樊叔捏在手里捏了半天,心里早就委屈得什么似的,如今又回到了自己人的手里,它简直恨不得给从天而降来解救它的团子哥写一篇三千字的小作文来好好吹一波彩虹屁。
秦团子高冷的哼唧两声,貌似对它的吹捧毫不在意,但拖在身后那条黑白环的长尾巴却控制不住,欢快地甩来甩去。
阵法中,嚣张地困住了魏舟的那张大网似乎也被白虎现身的这一幕给吸引住了,迟疑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蠕动了一下。
第131章 去查
秦时越发觉得这张网是活的, 它好像在默默的观察秦时和他身边的白虎,连抓在网里的魏舟都有些顾不上了。
这情形有点儿像幼儿园里的小孩子吃着橘子,忽然发现身边的小朋友手里拿了一个又大又圆的红苹果, 于是手里的橘子立刻就不香了。
魏舟的左手还被大网牢牢缠着, 但右手却勉强松脱了一些。他喘了两口粗气,抖着手从怀里拽出了一张符纸, 啪的一下拍在了大网上。
大网看白虎看的正出神,冷不妨遭受了暗击, 像被狗咬了一口似的,猛然哆嗦了一下。魏舟趁机把右手从大网的空隙里拽了出来。
下一秒,一面铜镜仿佛受到他的召唤一般,从魏舟的怀里飞了出来,旋转着升上了半空中, 将整个阵法都笼罩在了它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晖光之中。
大网剧烈地抽搐起来,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动物。但即便如此, 它也依然顽强的朝着秦时和秦团子所在的方向蠕动, 好像多靠近他们一些, 就能多得到一些好处似的。
魏舟额头见汗, 他刚才被大网吸走了不少灵力,如今催动法器就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贺知年见大网挣扎个不停,有些担心, 忍不住提着刀朝魏舟走去。在他看来, 哪怕他被大网困住, 好歹也能给魏舟争取一点儿时间。
他一动,秦时就被惊动了。
他刚才站在那里出神, 是因为他突然发现意识海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原本的一片虚无,在秦团子跑出来之后, 又神奇的变成了它刚刚被能量潮冲散之后的状态:一团似有似无的能量微粒,星星点点的闪光,缓慢转动的一团星云。
就好像,他的意识海里容纳了一个微缩版的小宇宙。
秦时修炼的时间还短,不大明白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现象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秦团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从意识海中挣脱出来,自己等于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他试了试覆盖在体表的那一层能量薄膜,对贺知年说:“你去了,不过是给大网送养料。把它喂饱了,更难对付。”
贺知年,“……”
用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啊。
秦时微微一笑,“我刚得到一件好东西,让我试试。”
贺知年犹豫一下,点了点头。他从来都知道,他想要的是秦时能成为自己的同袍,互相扶持,共渡难关,而不是让自己有机会去保护他。
秦时走到魏舟身边,见大网一边抽搐着对抗头顶上方的铜镜,一边艰难地调转方向,朝着他站立的方向蠕动,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对它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秦时看到它这个样子,就知道它对灵力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能力。
秦时把腰刀收回刀鞘里,张开五指试了试指间的感觉,像带了薄薄一层胶皮手套似的,颇有些微妙。虽然这东西也是能量微粒凝结成的,但给他的感觉却又与运转在经脉中的灵力不大一样。它更像是……
像一杯热牛奶表面凝结的奶皮。明明与牛奶是一样的东西,但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它又变得不一样了。
秦时试探的伸出一只手去抓那张网。大网受到铜镜的辖制,无法做出大幅度的动作,但看它的反应,好像对秦时的靠近有些忌惮,但又对秦时这个人颇是眼馋,犹犹豫豫的,倒显出了几分让人好笑的迟钝。
魏舟连忙制止他,“不可轻举妄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时的手已经抓住了大网的一角。大网似乎是想挣扎的,但不知怎么,又好像对秦时的靠近毫无抵抗能力,就那么一边想要躲闪,一边又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或许站在大网的角度来看,是它吸引着秦时,主动抓住了这个令它垂涎的猎物。也不知是欢喜还是过分的激动,大网浑身上下都扑簌簌地抖了起来。
秦时此刻却病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大网也没有吸走他的灵力。或者它是准备要吸的,只是被秦时体表的能量膜给挡住了。
秦时的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两只手便如同收渔网似的,将大网一点一点拖拽到了自己身前。
大网起初还以为自己没有吸到秦时身上的灵力是因为不够用力,但它到底也是灵物,很快反应过来秦时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宝,竟然将它与秦时完全隔绝开来,让它吸不到秦时身上的灵力。
大网试着将自己尽量撑开,试图将这个奇怪的人类完全包裹起来。但它很快发现这一招对秦时也没有什么用。覆盖在秦时体表的法宝完完整整地将他包围了起来,完全隔绝了他周身的灵力,让它不能真正地触碰到他。
但这个时候想要逃走已经晚了。秦时两条手臂如同铁钳一般,从容不迫地拖拽着大网,慢慢的将它收拢起来。
大网开始拼命挣扎,但它吸收不到秦时身上的灵力,只靠着之前从魏舟身上吸收来的灵力,根本不够跟秦时对抗。
它并不是器物成精,也没有妖核,无法将吸收来的灵力纳为己用,单纯只是像一个口袋一样,将它们存贮起来。
但抢来的能量是会慢慢消耗掉的,它又不懂得如何把外力炼化为自身的灵力,身上最初被注入的灵力自然是越用越少。
秦时这样的修行者则恰好与它相反,他们通过修炼,从自然界获得灵力来滋养自身的经脉和意识海。哪怕精神力用尽,也能通过修炼来得到补充。与大网这种用一点就少一点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最糟糕的是,秦时开始无师自通地吸收大网之中所蕴含的灵力。
阵法外围,樊锵等人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秦时和魏舟两个人不小心来一个失误,再把好容易收拢起来的妖网放跑了。
樊锵面如沉水,双眼紧紧盯着阵法中的两个人。
小灰狼还被他掐在怀里,大约也知道凭借它自己的力量一时半会儿的无法摆脱这个人类,于是它也变老实了。只是耳朵都耷拉下来,毛脸上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沮丧的表情。
它看不出秦时到底在做什么,但也知道这个一直照顾他的人类是在解决麻烦。因此它虽然满心的不乐意,却也乖乖的没有吭声,生怕会分了秦时的心。
樊锵习惯了冷着脸,别人也看不出他心内忐忑。他身后的洛娘子一行人,却都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这边刚刚跟魏舟示好,勉强算是跟他搭上了关系,若是这个时候魏舟法术不精,折损在了这里,她之前所花费的那些心思,可就统统白费了。
提心吊胆的看了一会儿,见秦时与魏舟联手,似是将妖网已经控制住,洛瑛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暗暗嘀咕一句柳风语运气不差,也不算是无福之人。
这一口气松弛下来,洛瑛自己都觉得庆幸。这个姓秦的小伙子也不知是哪里人,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手段,能搞定魏神仙都搞不定的妖物。还有,他年纪轻轻,身边竟然已经修炼出了灵体,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也不知这姓秦的是个什么来历。
洛瑛回头,冲着身后的亲信使了个颜色,嘴唇微动,无声的说道:“去查。”
亲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他们也都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是不能擅自离队的,危险还没排除,她的人却偷偷摸摸溜走,搞不好这些人都要以为她洛瑛跟这些设下埋伏的人有什么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