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
秦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合着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就是因为妖丹察觉到了这里有一颗可以让它附身的蛇蛋。
这算什么呢,夺舍?妖族之中也这样一个概念吗?
或者就像他刚才怀疑的那样, 这枚灰色的蛇蛋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水兰因的妖丹正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来借尸还魂?
缘分呐。
秦时心中感慨,没想到水兰因那个一心求死的家伙,妖丹中残存的一丝精神力却有着这么固执的求生意志。
或者这就是妖族的天性吧。
就在秦时的眼皮底下,灰色的蛇蛋轻微地晃了晃,好像在跟他打招呼。
秦时看一眼周围乱糟糟的环境,叹了口气,伸手把它从草窝里捡了起来。他刚才没来得及检查一下灰蛋的情况,但现在将它握在手中,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微微跳动的、脉搏一般的感觉。
它摸上去甚至不是凉的,而是带着一点儿柔和的温度。
小黄豆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它爹又要多养一个崽崽了!
“爸!”小黄豆不大高兴的看看他手里的蛇蛋,吭哧吭哧的表示了一下抗议,“我们……我们只有一个挎包呀!”
秦时叹气,“可是大蛇已经被棕熊打死了。这些蛋也都碎了,它留在这里,怎么活下去呢?随便来一只野狐狸,它也会被一口吞掉吧。”
小黄豆,“……”
好,好像是这样?!
小黄豆郁闷地缩了缩脖子。
秦时就算没什么太丰富的育儿经验,也知道小黄豆这会儿的心情就跟独生子女突然要面对家长生二胎的情况差不多。
他摸摸小黄豆,哄它说:“水兰因还送给你一枚青鸾的妖丹呢,记得吗?”
小黄豆不自觉地挺胸,这颗闪闪发光的珠子它还很喜欢呢。
秦时伸手摸了摸藏在它毛毛里的那颗妖丹,果然一段时间没见,它又变小了一圈。
“变小了。”秦时拿出来给小黄豆看,“你把它戴在身边,这里面的灵力就慢慢的被你吸收掉了。这对你是很有好处的。”
小黄豆听懂了它爹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我们欠了他一个人情,要礼尚往来,对不对?”
秦时一乐,“意思差不多吧。他送礼物给我们,对我们好,我们也要有所回报,也要对它好。你看它现在的样子,这么不起眼的一个蛋,我们要是不管它,它可能……活不到破壳的那一天。”
小黄豆一下就想到了它初次见到它爹的情形。
说来奇怪,当时的情形它应该并没有亲眼目睹,但当时发生的事它就是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它也只是一颗蛋,它爹没有把它捡起来的话,或许它也会被野狐狸什么的,一口吞掉了吧?
“好吧。”小黄豆勉勉强强的做出让步,“我可以把挎包分给它一半儿。”
就让它爹把这个小东西放在挎包里吧。就在它自己的眼皮底下好了,它才不想让它爹把这个小东西一直捧在手心里
小黄豆小心眼的想。
然后它就得到了它爹的一个亲亲,“我家的小黄豆怎么这么懂事,对弱小的生命还很有爱心,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乖的一个乖宝宝。”
小黄豆心虚了一下。
它,它好像也没有那么乖吧……
但显然在它爹眼里,它就是这么乖的。秦时亲亲它,把它放在肩膀上扛着,顺手将蛇蛋放进了挎包里,“走吧,赶紧回去,你贺叔他们应该都急坏了。”
小黄豆偷瞄一眼挎包,对它爹这样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还是它距离它爹更近啊。
青蛇的巢穴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珍宝,秦时倒是有些好奇洞壁上的那些矿石晶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从洞壁上抠下来两块,一起装进了挎包,打算回去了送给魏舟,让他研究一下。
在如今这个时代,对于自然界各种元素的了解,应该没有人比道家更深入了吧。
他们来时的那条路明显更不好走,而且秦时当时被妖丹拖拽着一路狂奔,压根顾不上留意他们前进的方向。
如此一来,还不如沿着棕熊和青蛇打架留下的痕迹下山,如果能回到他们之前扎营的地方,找起同伴来也会方便一些。
这条路确实要好走许多,因为有可能造成障碍的东西都已经被撞飞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一路血迹斑斑,而且野兽在狂怒的状态下释放出来的气味儿是非常呛人的,直到现在也没有散掉。
或许正因如此,水兰因的妖丹才会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它要确保自己能够顺利地、毫无障碍的赶到洞里,第一时间抢到活命的机会。
想到青蛇的尸体还在他们的营地附近,秦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过不了多久,青蛇的尸体就会引来山林中的野兽,留在这附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借着微弱的天光,秦时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赶。
这时小黄豆忽然扑腾了一下,啾啾叫了起来,“李飞天在喊我!”
秦时一喜,“问它,他们都在哪个方位?”
小黄豆还没来得及问,秦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飞了过来,“小黄豆!”
李飞天像一颗从天幕坠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银色尾巴,破开了黑沉沉的树影,闪电般围着他们转了两圈,才用抱怨的语气说:“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
小黄豆化身小迷弟,叽叽喳喳的吹它的彩虹屁,“你怎么这么厉害呀,隔这么远,你就找到我们了!”
李飞天驮起小黄豆飞到了前面去,“他们就在前面。刚才你们跑走之后,树林里突然钻出来好多青蛇……吓死人了!”
秦时在心里吐槽:你是人么?!
紧接着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时节,蛇类不是都快要冬眠了吗?怎么还到处乱跑?”
就算这一带气候条件比较温暖湿润,但冬天就是冬天,它们的天性就是要冬眠的啊。
李飞天思索了一下“冬眠”的意思,摇摇头,“这我就说不好了。老魏说这里地气不大对,不能以常理来推。”
“他们有受伤吗?”秦时一想起青蛇身上绚丽得令人心悸的颜色,心里就一阵发毛。
“青蛇一出现,咱们的人就跑回了药粉画的圈子里。”李飞天说:“老樊还让人又在圈子外面多画了一个大圈。”
“后来呢?”秦时心头忐忑,既庆幸他们手里有克制野兽的药粉,又不确定这样的药粉是不是对所有的妖兽都有效。
“后来它们就爬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李飞天补充一句,“老贺就又跑去追你们,但他跑了一段也没追上,就回来逼着老魏画一个找人的符,老魏说他不会,他们俩就吵起来了。尚明在一边劝架,老樊在一边吆喝,说光动嘴有什么用,干脆打一架好了。”
秦时,“……”
这都是什么人啊。
李飞天还要接着往下讲,忽然甩了甩大尾巴,对秦时说:“老魏找到我了!他们就在前面!”
李飞天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像一支灯管似的,引着秦时从山坡上走了下来。山坡下方,果然就是他们之前看到的棕熊与青蛇滚出山林的地方。青蛇的尸体也依然躺在哪里,闻起来味道更臭了。
它会被野兽吃掉,尸骨化作肥料,滋养这片山林。它是大自然的一环,向自然索取,也会在死去之后,将自己回馈给大自然。
这是大自然中每一个生灵都要遵守的、不可撼动的规则。
第127章 故知
贺知年看到秦时的时候,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或许到了秦州之后,他可以找一个铁匠铺子打一副锁链,把秦时拴起来好了。
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些事, 秦时也不能说就有错, 但他总是遇到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颇让人哭笑不得。
“若不是老魏说这山里没有凶气……”贺知年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秦时心里也觉得挺抱歉的,总是让自己的同伴担惊受怕。他从贺知年怀里把小灰狼抱过来, 摸摸它的小脑袋,讪讪的说:“这个……确实没有想到……”
谁能想到水兰因的妖丹突然之间就发了疯呢。连个说话的功夫也没给他留,就拖着他跑走了。
这实在是预料不到的变故啊。
秦时把这一路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一遍,又拿出蛇蛋给他们看。
魏舟抬手按在蛇蛋上试探了一下,确实是水兰因的灵气, 心里顿时惊奇不已,“想不到你小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机缘。”
尚明站在他身边, 看得满眼都是惊奇的神色。妖丹他也见过不少, 但像这样顽强求生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蛇蛋在魏舟的手掌下扭捏了一下。
魏舟转过头, 冲着樊锵点了点头,表示秦时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
樊锵不知道水兰因的事。他对镇妖司的各项事务不了解,也没有去打听的兴致。他单纯觉得秦时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太能惹麻烦。虽然妖丹发疯的事不好怪他什么, 但因为这件事耽搁了大家的行程, 这总归是事实。
而且樊锵也觉得十分纳闷, 秦时这个小子看样子也并不是招猫斗狗的性子,怎么就这么爱捡破烂呢?走一路, 捡一路……
樊锵一想到小灰狼留在他们的队伍里,他们免不了还要跟夜琮那个麻烦家伙打交道, 就觉得有些头疼。
但要说把小灰狼随便仍在哪里……那纯属给自己找麻烦。夜琮那个家伙记仇得很,一定会找他们算账的。
樊锵头疼的扫一眼秦时,就见他肩膀上趴着小重明鸟,怀里抱着夜家的小狼崽,实在没忍住,嘀咕一句,“这世上怎么有这样好管闲事的人哟。”
不远处,贺知年的目光刷的扫了过来。
樊锵与他对视片刻,冷着脸给手下的亲卫下令,“整装!出发!”
他们折腾了一夜,一个个筋疲力尽。但这个时候留在这里休息也是不行的,有青蛇的尸体在,他们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秦时怀里的小灰狼伸着爪子想去拨拉拨拉那颗怪模怪样的蛇蛋,秦时避开它的爪子,对它说:“小水现在娇气得很,不能用力去抓它,知道不?”
小灰狼对那个灰不拉几的圆东西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见秦时低下头跟它说话,便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舔了一口。
秦时心想,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他肩膀上停着小黄豆,怀里抱着小狼崽,手心里还有一颗蛇蛋,意识海里还睡着一个秦团子……
他穿越的目的,不会真的就是来当保育员的吧?!
一行人匆匆拔营。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刻,山林中的飞禽走兽都好像还没有从棕熊与青蛇的生死搏斗中回过神来。
没有野兽跑出来探听虚实,他们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走出了这一片不大安稳的山林。
还好接下来的一段路程还算平顺,除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有一个小兵在跑去远处解手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根绊了一跤,再没有发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如此走了两天之后,李飞天和小黄豆带回来一个让大家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消息:有人在跟踪他们。
“隔了二里地。”李飞天十分骄傲的跟魏舟解释说:“要不是我们想回去看一看那天抓到野兔的草窝,还发现不了这些人呢。”
“对的,对的。”小黄豆连声附和。
野外赶路无聊,李飞天和小黄豆逮住机会就会远远近近地飞一圈。若非如此,他们也很难注意到身后还有人跟着。
对于它们这种举动,素来谨慎小心的樊锵也没有表示反对。因为野外的地形地貌多有复杂之处,有些地段不便派人打探,它们两个却可以凭借空中优势,更全面细致的替他们打探周围的情报,实在是帮了很大的忙。
而且两个小家伙一个是灵兽,另一个是器灵,对于危险的感知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类。跟它们一比,樊锵甚至觉得自己派出去的普通亲卫有些多余。
因为往往他们还什么都没看到,两个会飞的小家伙已经把前方的情况观察的清清楚楚了。
魏舟的眉毛皱了起来,“确定是跟着我们?”
这条路毕竟没那么偏僻,寻常往来于秦州、金州两地的行路人也都是走这条路的。
“确定!”李飞天说:“他们有十几个人,还带着猎狗。对了!他们还放出黑鸟来查看我们的动静。刚才我们停下来休息,黑鸟就飞回去报信了。”
听了魏舟的翻译,樊锵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什么样的人?”
李飞天说:“领头的是个女人,旁边的人管她叫洛娘子。”
“她背后背着一张弓,”小黄豆叽叽喳喳的补充说:“她会打猎,射兔子射得可准了……箭法特别厉害!”
魏舟一边翻译,一边拿眼睛示意樊锵:你不是经常来往这条路?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樊锵迟疑了一下,“洛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又是女子……总觉得有些耳熟。”
他经常会走这条路线。但他不会跟地方上的人有太多来往,更不会插手地方政务,投宿也都是在驿馆。
如此一来,他跟当地的人就没有太深的接触。
但他是警觉惯了的人,经过一地,不可能对当地的情况毫无了解。一些比较出名的人或事,权力与财富的分布,当地大族的亲属中有没有朝中大员……这些情况他还是会有所了解的。
樊锵思索片刻,对众人说:“秦州城里似乎有一户商家姓洛。我上次经过秦州的时候,曾拜访旧友,与他出门饮酒的时候听他介绍说,半条街都是洛家的产业。不知这位洛娘子是否与这个洛家有关。”
贺知年瞟了他一眼,目光中隐隐带着点儿戏谑之意,“也算一条线索。”
魏舟问他,“你这旧友,是什么人?”
樊锵的脸上露出一抹松弛的表情,笑着说:“是永宁侯陈家的陈谅。老贺也认识的。”
秦时正在心里感慨,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他乡遇故知,就听贺知年冷哼一声,“是他啊,永宁侯家里的嫡次子,那个有名的纨绔。”
秦时,“……”
这故知,该不会还是仇敌吧?
樊锵听到“纨绔”两个字,顿时不悦,“陈谅的性子是有些率直……”
贺知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原来走街串巷、欺男霸女,夜宿酒家还要让人家花娘亲自上门去讨要宿夜钱……就叫做率直啊,长见识了。”
樊锵不干了,“你休要胡说,哪个走街串巷、欺男霸女?这说的是你自己吧?谁喝醉酒了还得家中老仆带着人找上门去,把你一路背回家?”
贺知年挑眉,意有所指的上下打量他,“我可从来没有跟楼里的小娘子有什么来往,更没有被人家找上门……听说当时你俩是一起去戏耍的?”
樊锵的脸一下绿了,“我没有!”
贺知年看着他,一脸惋惜的继续拱火,“没有的话,你就亏大了。大家看你跟陈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都觉得你俩是臭味相投。还好你来了西北,要是再跟姓陈的在长安城里厮混几年,但凡过得去的人家,恐怕都不会愿意把家里的小娘子嫁给你。”
樊锵的脸色不是发绿,简直乌漆嘛黑了,他还在试图挽救一下好友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陈谅只是少年心性,并没有夜宿酒家。”
偏偏贺知年不以为然,“你说是,那就是吧。”
樊锵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开始挽袖子。
另一边,魏舟秦时等人俱无语了。秦时再一次确认了这两位据说少年时就相识的家伙,大约……少年时候交情就不怎么样。而秦州城里的那一位,看来是站在樊锵那一边的。
秦时扫一眼贺知年:看看你这人缘!
贺知年耸耸肩:这种朋友,谁稀罕?!
秦时,“……”
魏舟扶额,“莫要说这闲话。到了秦州成,老樊找姓陈的打听一下洛家的情况也好。”
麻烦都已经找上门了,他们总要多了解了解情况才不至于太被动。
他们的计划是暂时不去打草惊蛇,等赶到秦州去摸一摸洛家和这位洛娘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然后再做决定。但他们没想到的事,对方并不打算一直这样跟在他们后面,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秦州的某一天中午,这些人就主动找上门了。
当时他们正在一条小河边挖坑,准备生火做饭。这时,两名猎户打扮的青年人打马赶了上来,十分客气地递上拜帖,说自家的东家想要拜访一下他们这里主事的人。
樊锵从亲卫手里接过拜帖看了看, 随手递给了魏舟。
他们出门在外,严格说起来,他还真不能算是主事的。毕竟他也只能约束自己手下的人, 却做不了其他人的主, 而且这一路遇到的麻烦也都是冲着魏舟来的。
魏舟见名帖上写的是:洛家商行洛瑛,就猜到这位洛娘子大约是与樊锵提起的洛姓商户是有些关系的。
魏舟跟贺知年交换了一个视线, 让人传话,说请他们东家过来一叙。
洛瑛大约就在近处等着听回信, 很快就赶了过来。
众人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身后带着两个随从,快步走了过来。她年纪在二十上下,生得浓眉大眼,颇有英气, 背后还背着一张半人高的铁弓。看见这张弓,樊锵的眼睛也不由的亮了一下。
洛瑛落落大方地抱拳行礼, 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女子从秦州出发, 赶往金州, 就是想见诸位一面。没想到在金州扑了个空, 还以为在半路上错过了,又连忙往回赶。直到数日之前,才接到几位的消息, 冒昧之处, 还望诸位大人有大量, 莫与小女子计较。”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魏舟问她, “你如何知道我们的消息?”
洛瑛正饶有兴趣地打量在秦时怀里嬉闹的小黄豆和小灰狼,听到魏舟问话, 连忙危襟正坐,很乖巧的答道:“家兄一位好友在我家里养伤,诸位的事就是他告诉我们的。他姓柳,名风语。不知诸位是否认得他?”
贺知年这下真的惊讶了,“柳风语在秦州?!”
洛瑛点点头,“正是。”
“受了伤?”魏舟和秦时想的都是:难怪在野羊坡没有打听出这人的消息,原来一早就跑到秦州去了。
洛瑛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家兄是这样说的。这位柳郎君我也见过几次,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外伤,走动也都自如,只是看上去非常虚弱,走两步路就要停下来喘一喘,就好像……”
好像错看一眼,这人就要断气似的。这句话在洛瑛的嗓子眼里转了转,又被她咽了下去。
魏舟又问,“他可说了找我们有何事?”
洛瑛摇头,“他只说见了魏神仙,他就有救了。家兄身体不好,不能经受舟车劳顿,所以出门跑腿的活儿就交给了我。”
秦时在心里吐槽一句,这啥哥哥啊,出门跑腿的活让妹妹去做,就不能使唤一个靠得住的下人吗?!看洛瑛提起出门跑腿的事儿神色坦然,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估计没少给他哥哥跑腿了。
这妹妹不会是家里抱养的吧?!
贺知年的眉毛也皱了皱,“柳风语只说要找魏神仙,没说别的?”
洛瑛想了想,“没有别的。但他跟我哥哥闲聊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什么灵力枯竭的话,我猜他或许是修行的人,不知猜的对不对?”
魏舟点点头,也不多做解释。与其让她发现家里住着一个大妖怪,还不如就让他以为柳风语是一个修行者好了。
樊锵心细,见这姑娘多少摸到了一点儿柳风语的底细,便知道她并不是外表这般大大咧咧的人,不由问道:“洛娘子既然几日之前就得知了我等行踪,为何拖到今日才来相见?”
洛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秦时,“柳郎君嘱咐我说,诸位队伍中有一个人,身上带着小重明鸟,十分好认。但我手下的人观察许久,回来都说没看见有人养着灵鸟,只有一个人养了只狗崽和一只小鸡。所以……”
所以她也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因为谁也没见过重明鸟什么样儿。
“昨日我的护卫跑回来说,看见那只鸡崽能飞上天……”洛瑛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秦时一眼,“我等凡夫俗子,有眼不识金镶玉,大人原谅则个。”
说着,洛瑛还起身行了一礼。
秦时表示自己不在意。他低头看看小黄豆,这孩子正热火朝天的跟小灰狼玩“你来跑,我来追”的游戏,完全没听到洛瑛的话。秦时见孩子们没有受到什么语言上的伤害和打击,也就不在意她说过什么了。
反正小黄豆刚刚出壳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这是个鸡崽来着。至于小灰狼,嗯,这么小的幼狼,又长得胖乎乎,说它像狗崽也不算污蔑。
洛瑛大约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尴尬,停顿了一下,主动将话题转移开了,“我选在今日来见几位大人,除了说一说家兄所托之事,另有一事要与大人们商量。”
秦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他觉得这姑娘大约经常在外面跑腿,很懂得人情世故。比如她说了柳风语托她来找魏舟,但对于魏舟什么态度,会不会出手帮忙,则一字不问。
贺知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洛瑛虽然没有柳溪那般娇媚,却也是一位清秀女子,而且常年接触家中生意的缘故,眉宇间自有一股闺阁女子所没有的英气。秦时大约从未见过这般大方的姑娘家。
秦时收回目光,想了想,微微朝贺知年侧身,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我看这姑娘在洛家也是能当家作主的。”
他觉得这姑娘的分寸感把握得太好了。她对柳风语的身份来历有所怀疑,却在他们面前一字不多说,这份谨慎也很难得。
贺知年微微颔首。
秦时又感慨一句,“大家族里出来的人,确实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大家族能够给子女提供的教养,除了读书识字,还有人情往来,以及如何打理家中产业、如何管理下人等等……这些都是学问。
贺知年听他这样说,不由一笑。在他看来,显然“隐世家族秦家”对秦时的教养是不那么合格的,很多事情这小子都不懂,上次竟然还以为“隐者自怡悦”这样的诗句会是什么情诗。
秦时的字也写得很难看,缺胳膊少腿的,还骗人说他们那里就这么写字。
贺知年扶额,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给他推荐几个靠谱的先生,让他带回家里去,免得他家的小辈都被教养成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洛瑛也注意到魏舟身边的这两个人在说悄悄话,她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对魏舟说:“小女子今日赶来拜会魏道长,其实还有一事。”
魏舟满脑子都是柳溪和柳风语,听见她这样说,忙问,“何事?”
洛瑛抿了抿嘴唇,“实在是没有证据。”
这句话一说出来,樊锵的表情也微微变了,“但说无妨。”
樊锵多疑,见洛瑛表情颇迟疑,立刻就怀疑到了他们之前在云家听壁脚的事。虽然说两个女妖下落不明,但她们既然提到了龙凤镜,这件事背后的牵扯一定极大,由不得他不看重。
洛瑛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尴尬来,“不瞒几位大人,我出门寻找魏道长的踪迹,动用了洛家的当家印签,调动两地的手下替我打听消息。几日前,手下从前面的西河口经过,看到有几个人在那里挖坑。”
好端端的,在大路上挖坑,这种事听起来是有些不同寻常。秦时一只手摸着小灰狼的后背,一边也听住了。
洛瑛说道:“我的手下觉得奇怪,就留了两个人暗中观察。这两人回来之后,跟我这手下说,原来是一群道士在做法事。”
众人都有些惊讶,魏舟更是莫名其妙,“做什么法事还要挖坑?”
说起这个,洛瑛的脸色都不自觉的白了一下,“听说是……把个活人活活烧死了。”
“这可是胡说了。”魏舟脸上变色,“道门中人,可哪里做得出活人生祭的事?!”
“是真的。”洛瑛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怀疑他们看错了,连恐惧也顾不得,连忙解释说:“我手下亲眼看着那几个人穿着道袍。而且那地方僻静,他们虽然躲在远一点的地方,也听见他们自称小道。这一点,绝对不会错的。”
魏舟无法相信这种事。有了前朝武宗下令让全国僧人还俗、又将庙产充入国库的事,如今的宗教门派一个个都低调本分得不得了,生怕哪里做的不得体,再惹来朝廷的打压。魏舟想不出哪一支门派的胆子会这么大,公然做出谋害人命的事。
“这个不是重点,”洛瑛说:“我那手下说,那些道士还在土坑周围画来画去,搞出许多让人看不懂的名堂。他们不懂道家法术,却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布下了什么厉害的陷阱,所以特意提醒我,要当心这个地方。”
樊锵问她,“西河口,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也是经常走这条线的人,记忆里却没有这么一个地名。
“大人大约两年之内没有经过这里吧?”洛瑛解释说:“前年夏天连降暴雨,山上冲下许多泥土石块,把原来的那条路冲垮了。从那之后,由金州过来的人就都绕路走西河口……说起来也相隔不远,就是原来那条路的西边。”
这一点,樊锵还真不知道。
“有劳洛娘子提醒。”樊锵客气了一下,对魏舟说:“既然那些人有蹊跷,我们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就要小心了。”
魏舟点点头,心里简直郁闷得不行:他这趟出来跑腿简直憋屈死了,数不清的麻烦。这倒霉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秦时再一次在心里感慨洛娘子的高情商。
她提要求, 却不摆姿态,不追问魏舟到底会不会出手帮忙,一切都是“我只是传个话, 要如何做, 全靠您自己决定”这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