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庆炎茫然道:“稀罕……?”
“就是喜欢,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亲我的吗?”
“不然呢?你见过我亲夏禾吗?”殷庆炎笑了一声,又闭上眼,瞬间入睡。
刘照君却睡不着了,他怔怔地坐在殷庆炎旁边,想了一个晚上,最终给自己洗脑成功。
那就当两人是在谈恋爱吧,这样殷庆炎要是再想跟他亲近,他也不会那么排斥。
比起死亡,被亲个一口两口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母单那么多年了,就当是谈个恋爱。
男人就男人吧。
殷庆炎的脚崴了,在客栈里安分了两天。刘照君想通了事儿,也就不觉得两人再相处会尴尬了,重新聊起昨天因为接吻而断开的话题。
“接下来怎么办?”刘照君问。
“等。”殷庆炎扒拉着刘照君的手指玩,“等‘天劫’查到了暗杀的源头,过来告诉你。他们若是说已经将源头除掉,你便答应和他们合作,至于答应了什么,你要来告诉我。”
刘照君又问:“需要我再跟他们打听些什么事吗?”
“你仔细打听一下,如果你帮着他们把我除掉,他们会给你什么样的优待。”
殷庆炎话落,就察觉到放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四根指头都僵直了,他抓着手指揉揉,安慰道:“别紧张,我不是威胁你。你不问清这个就答应和他们合作,会显的很可疑。”
“……这样啊。”
屋里安静下来,奇寒练和夏禾都回来上报过调查情况。令刘照君没想到的是,查到第一处有大量来历不明的浪纹银的鞍州产业竟是他们先前去吃过的盈福楼。
“传信回玄鹤刀宗,调一些远卫来盯着。”
殷庆炎吩咐完后,突然对刘照君说:“宗里可能要死人了。”
刘照君:?!
刘照君问:“是奇寒寄?”
“不是。”殷庆炎轻声道,“是三福。”
刘照君震惊。
老管家?老管家为什么要死?!
他脑子里忍不住回忆起曾经和三福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刚进西昌王府的时候,殷庆炎经常不在家,他有什么事一直都是找三福解决。这老管家心细体贴,又会说话又会办事,相处起来很让人舒心,怎么会得罪人?
殷庆炎在生死之事上从来不乱说话,此时突然提起,难道三福和盈福楼有关?
刘照君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殷庆炎:“为什么这么说?三福得罪了人?”
“……”殷庆炎看着刘照君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沉默片刻,起身走至桌子的另一侧,将椅子上的刘照君用力抱住。
就是紧紧抱住,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刘照君稍一犹豫,也抬手抱住了殷庆炎。
对象嘛,抱一抱没什么,况且他以前又不是没跟殷庆炎抱过,一回生二回熟。刘照君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三福很可能是‘天劫’的人。”殷庆炎在他肩膀上,沉郁地开口说道,“他跟了我十三年。”
刘照君一听这语气,心想:殷庆炎这是不高兴了。
“我七岁时出钱给他病死的女儿买了棺椁,他将女儿葬下后,说要伺候我一辈子。”殷庆炎讽刺道,“总不可能我这一辈子刚开始,他就叛变了吧?看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能叫人相信的口头忠心。”
刘照君安慰似的拍拍殷庆炎的后心,建议道:“要不你也给我吃百日丸吧?”
“你也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人策反,是么?”殷庆炎贴在他耳边,语气近乎阴狠地问。
“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讲义气,吃百日丸是想叫你安心。”
殷庆炎突然语气憋不住严肃似地说:“叫我安心?亲我一口看看诚意。”
刘照君:“……”
啥玩意儿?
这混蛋刚刚不还心情低落着吗?!
刘照君让殷庆炎这个变脸速度给震惊了,他不可置信地抓着殷庆炎的后衣领,将人给拉开。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对此发表些什么言论,只觉得无语又好笑。
“想亲直说就是,不用这么长的铺垫,我还以为你难过呢。”刘照君好笑地说。
于是殷庆炎半点不客气地坐在了刘照君的怀里,将崴了的腿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我确实难过,你亲亲我,说不定就不难过了。”
刘照君让殷庆炎这么一打岔,对于和男人亲近的事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反正亲近的又不是别人,是殷庆炎。
他慢条斯理地问:“你想怎么亲?”
“你上回是怎么亲的?”殷庆炎认真道,“教教我。”
他喜欢那种接吻的感觉。
刘照君沉默半晌,道:“其实我也不会,我以前没跟别人亲过。”
殷庆炎欢喜道:“我是第一个?”
刘照君半死不活地应声:“嗯。”
“你找找那天的感觉。”殷庆炎凑上前去,轻轻贴在刘照君的唇上,“张嘴。”
情人间缱绻温柔的接吻行为被他俩亲成了吻技探讨大会。
“这个时候呼吸会不会很怪啊?”殷庆炎问。
刘照君垂着眼答道:“不会。”
“舔这里呢?”
“有感觉。”
“你等一下,我咽个口水。”
“诶,你嘴里四颗犬齿这么尖啊?我说怎么咬起人来这么疼……”
亲着亲着,刘照君忽然发现自己又被殷庆炎给带跑了。
他们明明在说三福疑似叛变的事。
怎么突然亲起来了?
现在氛围很好,刘照君不想破坏掉这个气氛。其实能察觉到,殷庆炎不想在三福的话题上继续下去,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不好受,刘照君不想去扒殷庆炎的痛处,干脆也不再提及。
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殷庆炎是怎么得出三福叛变的结论的?
难道是因为曾经的春鸢?
可那件事不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三福指使的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照君和殷庆炎真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的,两人先是毫无异议地一起开吻技探讨大会,后又咬着对方的嘴唇各想各的。
殷庆炎想,三福这个事还都是他的猜测,如果不是真的就好了。
但,从小到大,凡是殷庆炎起了疑心的事情,往往就是真的。
顺着事件怀疑的话,可能是三福被“天劫”策反,在刘家倒台后为了防止更多的人被他发现,就放了春鸢这个刺客进王府去刺杀他,结果春鸢失手,没想到当晚睡在他那边的是刘照君,更没想到这他两人会一个拿刀一个拿砖对付春鸢。
他离开王府后,三福给“天劫”的人传信,说他已经离开,“天劫”再把他去大燕可能经过的所有道路都布上铁蒺藜……不,那样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了,还不一定成功,“天劫”不是傻子,应该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后来到了玄鹤刀宗,三福发觉刘照君成为了他身边知道的更多且更好策反的一个突破口,怕“天劫”会取刘照君而弃三福,于是给“天劫”派来的杀手传递需杀刘照君的信号,导致刘照君遇刺。
都是他猜的,这都是他猜的。
如果不是真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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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照君自我攻略成功,全文完(bushi
一个是姨母,一个是三福。
他的母亲是连画像都没能留下的亡魂,他的父亲是年年岁岁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他的舅舅是统领一国的九五之尊。他们都没空,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参与殷庆炎的童年。
故此,殷庆炎的童年中只有那两个人。
姨母从他睁眼时就抱着他了,女子的金发被阳光照射的如梦如幻,帘子一般地遮在他眼前,遮住一切叫人恐惧的事物。殷庆炎幼年记忆的前半部分,是姨母的金发竖瞳,是爽朗的笑声,是同样顽皮的两个人大闹皇宫。
那段欢声笑语的日子里,姨母担任起了他所能有的全部亲人角色,绘声绘色地在他的记忆中营造出家的氛围。
梦幻的东西总是不长久的,扮演的人一旦离去,那么多角色都将同遗忘在仓库中的木偶一般,无声无色,成了一堆死物。殷庆炎哭啊,吼啊,用尽一切小孩子能使出的手段,死死地抓着姨母的手,可那能留下什么呢?
什么都留不下。
等他回神时,姨母已经成了墙上的一幅挂画,永远停滞在了那里,真人不知所踪。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泪珠挂在眼眶边欲落不落,却没有哭出声来。忽然听见路边传来呜咽声,他循声看去。
是谁也在伤心?
两双泪眼相望,七岁的殷庆炎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想法:我得帮帮他。
三福的女儿才五岁,生了病,没钱医治,死后也没钱埋葬,殷庆炎有钱,他掏钱让三福去将女儿的丧事给办了。
小孩的想法多天真呐。小殷庆炎掏钱的时候想,“伤心”是种很令人不适的感觉,如果这样能让三福的心里好受一些,也算是赶走了这世间的一点点伤心。
第二天,府上守门的人来报,说门外跪着个男人,要来卖身做奴,伺候殷庆炎。
殷庆炎传人来见,正是昨天才接济过的三福。
“府上还缺个管家,你便做我的管家罢。”
十三年,三福将空空落落的西昌王府给操持的极好,那里不再像是一个殷庆炎用来暂时歇脚的地方,而更像是一个总要回去的家,每次回去,都能看见三福在门口迎接他。
殷庆炎小时候曾不止一次说过要给三福加薪,可三福说钱多了会让一个人变坏,于是小殷庆炎便没给三福的月钱提太高,怕自己害得三福成了个坏人。
——那你要是变成了和曾经背道而驰的三福,会是我害的吗?
殷庆炎继承了很多亲人的性格特点,他有母亲的平易近人,有父亲的不屈不挠,有姨母的放浪形骸,还有舅舅的一步一鬼。很多矛盾而冲突的性格特征聚集在殷庆炎身上,形成了他极为割裂的两种状态,使他又想又怕,又要宽容,又要狠绝。
他一边想着如果三福真的是个叛徒,那他一定要将三福千刀万剐;一边又想着三福如果不是叛徒就好了,千万不要是也不要死。
他不想凌迟自己的童年。
刘照君右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打盹儿,左手则被殷庆炎握着。
他突然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僵住了,随后无力地松开了他的手,搭着他的胳膊。
没由来地,刘照君感觉有些不对,想要睁开眼睛,脱离半睡半醒的状态,去问一句殷庆炎怎么了。他和睡意激烈地斗争着,渐渐清醒,先是听清了身边人急促的呼吸声。
“怎么了?”刘照君反握住殷庆炎那只僵住的手,急声问,“哪里不舒服?”
“我……呼呼……没、没事……”殷庆炎的呼吸声越来越快,“等会儿就好……好了……”
刘照君吓了一跳,殷庆炎这状况怎么听都不是没事的样子。他一手去试了试殷庆炎的呼吸,转头喊了声:“快来人!”
喊完才想起来现在他们不是在玄鹤刀宗里,没有侍者,林苓他们又都在外面办事,这间屋里只有他和殷庆炎两个人。
“你怎么回事儿?现在是哪里难受?旧伤复发?”刘照君焦急地凑近去听殷庆炎的呼吸声,“你该不会是有哮喘吧?这么大的呼吸声,也没哮鸣音啊……”
他正要起来去外面喊人,却猛然想到什么,右手一把捂住了殷庆炎的口鼻,手背弓起,在殷庆炎的口鼻间留出一个存气区域。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头昏脑涨?嘴唇发麻?两只手也是发麻的?是就点点头,在我的手里深呼吸。”
刘照君说完,感觉手里的殷庆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试图放缓呼吸。
伴随着几声干呕,殷庆炎的呼吸终于放缓下来,刘照君听着差不多了,将手慢慢松开。
“好家伙……你刚刚是不是想什么可怕的事了?”刘照君拿帕子,摸索着给殷庆炎擦了擦嘴角。
他姐姐就是这样,想的太多了就容易呼吸过度。
殷庆炎半死不活地靠在椅背上,半晌缓过来了,才说:“你真是良药啊。”
刘照君不明所以:“啥?”
“以前出现这种状况,我都得喘好久,还会晕过去,难受好久。”殷庆炎有气无力地说,“现在你捂一下就好了。”
“你那是晕厥了。这情况是呼吸过度,以后再发作,你捂紧口鼻,让自己只吸自己呼出来的气就能缓解。”刘照君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殷庆炎转头看向垂着眼折帕子的刘照君,突然道:“我刚刚在想,三福如果真的是天劫的人,该怎么办。”
“……”刘照君站起来,背对着殷庆炎,微微蹲身,“到时候再说。你是不是脚崴了导致在屋里哪都不能去,闷得慌?我背你出去走走吧。”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顺便去找大夫看看,万一是你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呢?”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殷庆炎自然能察觉出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迫使自己不要再去想三福的事。
他向前趴到刘照君的背上,“走吧,我给你看路。”
两人出了客栈,刘照君背着殷庆炎走在去医馆的路上,一路上由殷庆炎语音导航,随时提醒着充当搬运员的刘照君要注意脚下,该往哪边拐。
一路走的慢而稳,到医馆时,夕阳西下。殷庆炎看着没于地面的金日,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五指微张着朝向夕阳。
他跟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似的,对刘照君说:“金光从我的指缝穿过,有形状诶。”
“是丁达尔效应吗?”刘照君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真想亲眼看看啊……这个时候的日光肯定比我上一世在城市里看见的那些更好看。”
“什么效应?”
“丁达尔,简单来说,就是散射的光束。”刘照君解释完,发现他这话说的貌似对古人来说也很难理解,于是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光在你指间会有的那种形状,你记着那种光的状态叫丁达尔就行了。”
“丁打耳?奇怪的名字。”
在医馆让大夫号完脉,大夫说殷庆炎这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最好是时常出去走走放松身心,可以开一些舒心丸吃一吃。
“不必了,我多出去走走就是。”殷庆炎谢绝老大夫的好意,伸手要刘照君来背。
两人沿街瞎逛,路上碰见几个老大爷在下围棋,殷庆炎嚷着要坐这儿下一局,刘照君将人放下,坐在旁边听了许久的落棋声。
一局毕,殷庆炎赢了。有位旁观的老者评价殷庆炎下棋:“行棋太凶,路数戾重。”
殷庆炎谦虚道:“谢老爷爷夸奖~”
老者:“……老夫不是在夸你。”
下棋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老人看了看虽然笑着但是眉宇含戾的殷庆炎,摇头叹息。
刘照君又将人给背起来,继续沿着街走。
殷庆炎感觉这未落的夕阳将世界温成了一碗黄色的热汤,他被热汤包裹着,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他偏头枕在刘照君的肩头,呢喃似的说道:“我们以后能不能一直这样?”
什么敌对势力、阴谋诡计,都去他爹的,别来烦他们。
刘照君:“那得看能不能彻底除掉‘天劫’了,除掉了,你不就能回天行了?”
“不想回天行,我们回玄鹤呆宗。”殷庆炎闷声口胡着说,“我想和礼们在那里住一辈纸,偶尔回去看看我爹和我舅。”
两人聊着些琐碎的闲话,商量以后安定下来了,要在玄鹤刀宗养几条狗、几只猫。刘照君走着走着,突然嗅到了香火味,他问:“这附近有寺庙吗?”
殷庆炎答道:“前面有一个神庙。”
“什么神庙?”
“你走近点,我看看。”殷庆炎辨识着门匾上的小字,说道,“大听闻神羽通銮司迎使者。”
刘照君又问:“是保佑什么的神?”
“除凶驱邪保平安的。”殷庆炎笑道,“神不都是保佑这些的么,你想进去拜一拜?”
刘照君:“带路。”
“你还真要去啊?”
进了神庙,刘照君暂时将殷庆炎放坐在一个跪垫上,自己则跪上另一个跪垫。
庙中的侍神童子看着刘照君,心想:这个可怜人一定是来祈求光明的吧?愿他的眼睛能够早日重见光明。
刘照君心想:殷庆炎身边危机重重,能活到这么大太不容易了,希望他以后无病无灾一帆风顺,这样我也能跟着顺,玄鹤卫也能跟着过好,东阳放舟也能早点回家。
殷庆炎身上可不止系着一条人命,可一定得活着啊……
还有三福,希望三福一定不要是叛徒,那是个对殷庆炎来说很重要的人,重要到一想到三福可能会背叛,殷庆炎的身体都会出问题。
坐在一旁的殷庆炎一直在观察刘照君的神情,发觉这男人一脸虔诚的样子莫名带着些神性,又是另一种好看,是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过的那种好看。
他心里忽然有点不痛快。
刘照君被摔瞎时没神去救,被流放时没神去救,也没神愿意给刘照君一条活路,这世间那么大,细想来,除了他身边之外,竟再无一处可供刘照君栖身。
甚至刘照君曾经提及,是那个叫阎王的鬼神让刘照君来到这一具瞎了眼的身体上的,那刘照君为何还要信神?为何还要拜神?为何还要求神?
求神何用?这世上求神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着哪个求神的人最终如愿以偿。求神根本没用!
是他一直在帮刘照君,他把刘照君从流放堆里拎出来,他到处请太医找大夫买药给刘照君治眼睛。刘照君就算求,也应该是求他!
在刘照君向神台下拜的那一刻,殷庆炎突然站起来踉跄着移步,站在了跪垫之前,受了刘照君的三拜。
神庙中的灯火明明灭灭,将玄衣金发的殷庆炎给映照的如同壁画上走下来的天神,跪垫上的白衣人一心虔诚,将信仰尽数抛掷在了所拜之神上。
我保佑你。殷庆炎心道。
别给这些没用的东西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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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遗策(指向自己):啊?我是没用的东西? 殷庆炎:我也不知道那个大听闻神羽通銮司迎使者是姨母您啊啊啊啊啊!!! 这个世界观比较大,涵盖面比较广。殷庆炎的姨母是天神界下来历劫的天神。
“天——天——你——到——底——在——哪——啊——”
带着东阳放舟过来集合的林苓老远就听见夏禾在那里仰天长啸,她脚步一顿,突然想转身带着东阳放舟离开这个不干净的地方。
夏禾冲天喊完自己对“天劫”的殷切盼望,转头就看见林苓带着东阳放舟想走,连忙喝道:“站住!”
林苓加快脚步。
夏禾快步向两人追去,“林姐!别走啊林姐!奇寒练那小子三天都没跟我接头了,你看见他了吗?!”
林苓神色一凛,停步转头,严声问:“三天没接头?”
“是。”夏禾追上两人,站在林苓的一侧,压低声音道,“‘天劫’的人藏的太精了,大燕境内不是我们的主场,玄鹤卫来的人又少,还人生地不熟的,想找在这里藏匿多年的‘天劫’太难,我打算回去劝劝主子,争取能让大燕的本地探听势力跟我们合作,不然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林苓正色道:“那些都先放放,先说奇寒练。你和奇寒练最后一次接头,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他就汇报了一下搜查区域的情况,都没有异常……”夏禾愣了一愣,抬手指着街对面那个铺子里的年轻人,“那个是不是奇寒练?”
林苓和东阳放舟顺着夏禾的指向看去。
街对面的香料铺子是沂人开的,一青衣金发的男子手持账薄,正在和掌柜交谈些什么。
那男子的身量体型皆与奇寒练相近,眼睛也是黑的,样貌却不像奇寒练。林苓微微眯眼观察,发现那男子脸上有几笔用来易容的涂料,但可能是技术还不佳,又或是伪装匆忙,没能涂干净,懂行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那男子似是注意到有几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循着感觉向三人望来,在看清他们的时候,神色明显怔了一下。
林苓和夏禾同时低声道:“是奇寒练。”
啥也看不出来的东阳放舟:“啊?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和奇兄明明不像啊。”
“嘘——”林苓把食指竖在唇前,既是示意东阳放舟小声一点,又是告诉对面铺子里的奇寒练不要轻举妄动。
到底是一起训练过的,默契程度高,夏禾和林苓随即就移开了视线,去看向街上的其他东西。
林苓一手拿起街边首饰摊上的一支簪子,一手垂在身边,打了几个隐晦的手势。
香料铺里的奇寒练见状,不动声色地继续和掌柜商谈事宜,同时稍微移步,靠近柜台上的黄铜小秤,从秤底照出的影像中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伸手将自己脸上没能抹均匀的易容膏给揉开。
他和这家的掌柜对完账后离开,经过一个巷口时,被一只从巷子里伸出的手给拽了进去。
夏禾将奇寒练甩到墙上,两条胳膊撑在对方的头侧,刚要说话,就察觉到有人从巷口处探头,于是低头吻上了奇寒练的双唇。
“天劫”中派来监视奇寒练这个新人的监视者一看是两个沂人男人在吃嘴子,立马没眼看地转过头。沂国盛男风,对于大燕人来说还是有些太过超前了。
夏禾余光看见那人转头,立马错开奇寒练的唇,贴唇在奇寒练耳畔。
“你胆子可真大啊。”夏禾用气发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怎么混进‘天劫’的?嗯?”
这小子会莫名其妙地易容演戏,那铁定是发现点情况了。
奇寒练目瞪口呆地抬头看着夏禾。
夏禾恨铁不成钢地掐了一把这小子的腰,“回神!问你怎么混进来的?!”
奇寒练吃痛,捂着被夏禾掐过的地方,想要弯腰缓解疼痛,但一弯腰,脑袋就向前靠在了夏禾的胸前,他又猛地站直,靠回墙上,抽着气低声道:“他们……他们需要沂人,我就进来了。”
“……”夏禾用余光看见那个人又要鬼鬼祟祟地往巷子里看,于是又低头亲了奇寒练两口做掩盖,“知道你该做什么吧?”
现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奇寒练是怎么进“天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奇寒练进了“天劫”后能爬到哪一层,打听到多少消息。
“我、我有消息会想办法递信给凌剑阁。”奇寒练微微偏头,错开夏禾的呼吸,脸颊发红,“凌剑阁是江湖势力,天劫应当不会起疑。”
夏禾把额头抵在奇寒练的头上,从远处看两人还真像一对温存的恋人。
“待会儿扇我一耳光,扇的响一点,吼着让我滚,给我一个离开的借口,知道吗?”
夏禾说完这一段后,声音就突然大了起来,“那个女人是我爹娘逼我娶的!我跟她只是演戏,又不是不跟你好了,你至于这样吗?!”
他突然声音又放的极低:“你假名叫什么?”
“常玉。”奇寒练声音也突然拔高,因为先前被亲的措不及防,声音还带着点颤,听起来真像有那么一回事,“演戏?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演戏?你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吗!”
“常玉!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行,那你去找你那个一点都不无理取闹的未婚妻啊!”奇寒练扬手一巴掌抽在夏禾脸上,佯怒道,“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夏禾死死地盯着奇寒练,一手捂着被打的脸,呼吸急促,从巷子外看来,肩膀和胸膛都在明显起伏。
只有和夏禾面对面的奇寒练知道,夏禾刚刚差点笑出来了,为了遮住翘起的嘴角,才急忙用手捂上脸。
似乎是演上瘾了,夏禾并没有立马走掉,而是伸手一指巷口正在偷看的那个“天劫”成员,咬牙切齿道:“那是你情郎吧?我说你怎么突然跑了,原来是找了条新大腿抱!怎么着?是我给你的钱不够,还是我活儿不够好,你宁愿随便找个狗男人……!”
奇寒练心领神会,知道夏禾这是在给他丰富伪造出来的身份,正好他还没想出来自己没户籍没亲戚的事应该怎么跟“天劫”的这些监视者解释,于是顺水推舟地吼道:“林放舟!你到底还想关我多久?让我没户籍没身份再也跟亲人联系不上来满足你的掌控欲,你到底还要这样多久!我都逃到大燕来了,你就不能当我死了放过我吗!!”
同样在偷听的林苓和东阳放舟:……?
关他们什么事啊?!取假名就不能换个姓换个名吗?!!
夏禾闻言又差点笑出来,奇寒练眼疾手快,又往夏禾脸上来了响亮的一巴掌,把夏禾泄露出来的笑声给掩盖了过去,他怒吼道:“滚!!”
再演下去真的要憋不住了,夏禾换上一副气急败坏的面孔,用力指了指那个无辜的“天劫”成员,又指了指奇寒练,咬牙切齿地说:“好……好!你就跟这个狗男人厮混去吧!别哪天活不下去了再回来找我!!”
说罢,愤怒拂袖而去。
奇寒练吼的脸红脖子粗,他靠在巷子的墙上缓气,双眼无神地望着“负气”远去的夏禾,把一个和旧情人恩断义绝后有些惆怅的角色给演的惟妙惟俏。
片刻后,他背后离开墙壁,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走出巷口,奇寒练冲着监视他的人点了点头,语气生硬道:“抱歉,把你也牵扯进去了。”
那个负责监视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大戏,看热闹看的都快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了,他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就是因为要摆脱他,所以才走投无路地加入我们的?”
奇寒练沉默了片刻,好似不太愿意承认,片刻后才低声道:“嗯,他是沂国贵族,家里权势不小,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