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by菇菇弗斯
菇菇弗斯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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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肉要炖熟入味,且需不少时辰,锅盖盖上,秦夏就把火候交给底下的人看顾,自己则去看了看早就腌上的兔子肉。
兔子就是从庄子上带回来的那几只,因都只是伤了腿,关在笼子里养了几日,只等秦夏想好到底该怎么吃。
本想试一试披霞供,又觉这几只兔子都太老。
冷吃兔这三个字,就这么从秦夏的脑海中腾地冒出来。
这等下酒的好味,着实令他这个厨子都难以抵挡。
见盆中的兔肉丁腌制入味,秦夏决定拿出这道菜,让高阳上手一试。
高阳有些紧张地站在大铁锅前,等着秦夏下一步的吩咐。
起锅后下宽油,先炸香料。
冷吃兔用到的香料颇多,足足凑了一盘子,常见如葱、姜、八角、花椒,不多见如茴香、沙姜,齐齐在热油中迸发出多层次的香味。
完成后捞出,用已经被香料滋味浸染过的油翻炒兔肉丁。
兔肉丁切得小,相对也好熟,锅内中的兔肉很快变了色。
“把刚刚捞出来的香料下锅,慢慢炒,炒到兔肉焦香。”、
高阳依言照做。
锅内一共是两只大肥兔,切出的兔肉丁堆了满满一锅,高阳挥舞着锅铲,表情一丝不苟。
干厨子这活,光有手艺不行,还得有体力和耐力。
高阳是个合格的厨子,不因自己已有的本事而自矜,面对比自己年幼的秦夏,也乐意虚心学习。
又因为他之前是正经的酒楼庖厨,从学徒一路爬上来的,基本功扎实,秦夏和他一起很是能说得上话。
不知翻炒了多久,香味勾得府中养的狗都摇着尾巴聚集到了灶房门口,高阳看着差不多了,忙请了秦夏过去道:“掌柜的,您看这兔肉炒成这样行不行?”
秦夏来到锅边。
只见锅中有油而无水,兔肉比起刚下锅时小了两圈,他点了点头。
“成了。”
高阳咧嘴笑道:“那我就接着往下做。”
收尾的一步是冷吃兔的精华——加辣椒。
干辣椒段不去籽,一遇热就呛得人睁不开眼,酱油、蚝汁、一勺花雕、一块冰糖,火辣辣的一锅,还没吃,光闻味,就能惹人发上一身的汗。
出锅装盘,撒白芝麻点缀,秦夏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发觉也和辣椒一样呛人。
晚食的另外几道菜留给高阳自行发挥,算是一场小小的考校,他则看了看时辰,先行回屋换了身衣裳。
“相公,我回来了。”
虞九阙辛苦一天,进了和光院的院门方能松一口气。
尤其远远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只觉得自己能一顿吃下五碗米。
秦夏从里屋出来时,见到的就是正蹲着和大福玩贴贴的虞九阙。
“晚上吃什么?”
他仰起头,噙着一抹笑意问秦夏。
“有紫苏樱桃鸭和冷吃兔,其余的就不知道了,我让高阳随便做。”
等他也换完衣服出来,一桌菜已经齐了。
除却秦夏上了手、指点过的两道菜,另有油豆腐焖肉、上汤豌豆苗、鱼香茄子。
虞九阙午食都没好好吃,饿得不轻,话没说两句,先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紫苏樱桃鸭这道菜,光是听名字就招人喜欢,吃起来甘美香醇,在樱桃的酸甜之外,他还尝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香料气,想来应当是紫苏了。
吃完甜的再吃辣的,冷吃兔里放足了辣椒和花椒,吃得人嘴唇和舌头都麻酥酥的,直吸凉气,“嘶哈嘶哈”个没完没了,照旧停不下来。
秦夏则着重尝了高阳主厨的三道家常菜。
油豆腐切成两半,勾了薄芡,一咬汤汁流出,相当下饭。
上汤豌豆苗里加了咸鸭蛋和皮蛋,豆苗翠绿,汤色金黄。
鱼香茄子炸时的火候略微差了些,秦夏清楚,这是他要求比较高。
单论常人的舌头,这道菜足以在酒楼上桌。
虞九阙吃完半碗饭,成功顺了气,秦夏不得不提醒他细嚼慢咽。
“你这成日里到了饭点没得饭吃,回来又狼吞虎咽,早晚把胃吃坏。”
虞九阙嘴里还塞着菜饭,腮帮子鼓鼓的,嚼了一顿才咽下去。
“佘公公退了后,司礼监换了一批人上来,虽说是我的班子,到底用得不那么顺手,等理清了多少能好些。”
说罢又道:“回来饿昏了头,差点忘了,那玄武街上的铺面已经查明白,确实是清清白白。相公你怎么想,可是就定了那里?”
秦夏给虞九阙盛了一碗豌豆苗,放在他面前,思索片刻道:“就定下吧。”
他确实偏爱那片荷塘。

签了契书, 交了一年的租子,玄武街的铺面正式暂归秦夏。
高阳有了用武之地,带着邱川和雇来的两个婆子, 以及督公府上暂且借过去的帮手, 开始从里到外的打扫这个尘封多年的小楼。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周围商户以及过路人的注意。
“那赌坊的铺面, 竟是赁出去了?谁这么大胆子, 也不嫌晦气。”
“早先好似见了一对夫夫跟着牙人来相看铺面, 兴许就是他们租的。”
最先开口的香铺掌柜撇撇嘴。
“八成不是盛京人,被那牙人忽悠几句就上了钩。他但凡来找咱们打听打听呢?咱们总不至于坑了他去。”
“嗐,等他惹了麻烦就知道咯。”
“我倒还怕这麻烦牵连到你我。”
很快香铺来了上门的客, 那掌柜便暂时止了话头。
铺子脏乱差到那个地步, 要想收拾出个样子也非一日之功。
秦夏认为铺子内的结构不需要大改, 只需在细节上稍加整饬。
再置办上新的桌椅板凳、灯烛彩饰、挂画摆件, 大抵也就差不多了。
和先前开食肆一样,他这几天都守着书房的桌案,在纸上绘制“设计图”。
虞九阙每日晚食过后,都会帮他一起参谋。
在点什么灯这件事上,两人就商讨了好一阵子。
“京城像样的酒楼, 用的都是琉璃灯,较之普通的竹木灯、绫绢灯更明亮。”
秦夏在纸上标注了两笔道:“琉璃灯档次上乘,耐不住价昂。”
当然这笔银子他不是出不起, 只是做生意的人, 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 所谓能省一点是一点。
若灯用琉璃灯,难免超预算, 这笔钱他得从别的地方留出来才好。
哪怕曾经立下宏愿,要剑指“三大楼”, 但秦夏打骨子里瞧不上那三家撑着纸醉金迷的壳子,却连基本的吃食都做不好吃的行径。
他埋头写字,身边的小哥儿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虞九阙从藏在多宝架之后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只匣子,推到秦夏面前。
“这些都给你。”
秦夏不明所以地打开匣子。
好家伙,里面居然是一叠银票。
有一百两一张的,也有五十两一张的,粗略一看,怕是也有小一千两。
“这些是?”
他以为虞九阙领的俸禄和得的赏赐,都是入府中公账的,不然这偌大的府邸靠什么来养?
虞九阙朝他眨了眨眼。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
生怕秦夏误会,他补充道:“你放心,我从没收过旁人的孝敬,这些都是我过去使了本钱,借着有些门道,倒换来去生了些利。”
他同秦夏讲,自己过去是怎么赚钱的,一言以蔽之,就是赚取差价。
市面上的各色物什,价钱皆都是应时而变,除了盐铁乃朝廷专营,波动最厉害的往往是吃、穿两样。
吃就是粮食,穿就是各类布匹织物,以及制成它们的原料:丝、棉、麻等。
虞九阙一早就在物色能令钱生钱的法子了,靠内侍那点俸禄,实在是没有盼头。
他是能在宫内行走的人,纵然最初身份不显,但多少漏出一点无伤大雅的消息给宫外的商贾、牙人等,也足够他们嗅一嗅风向,继而投桃报李。
这群人深知哪里有挣钱的路子,比如何地粮食丰收,粮价下跌,就迅速买入,再用船运去粮食歉收而粮价上浮的地方,一来二去,银子就来了。
虞九阙不用出面,只需拿点本钱出来,到日子回收。
他就是靠这个法子,攒了第一笔小金库。
再往后,钱生钱,利滚利,路子就更广了。
“攒了这么多年,舍得都给我?若是我给你花光了呢?”
他看着匣子里的银票,都出自分号最多的大通钱庄,上面标记着年份,最早的一张,票面都微微泛黄了。
透过这些纸页,仿佛能窥见虞九阙在宫里的十数载岁月。
虞九阙毫不在意。
“我的人都是你的,何况银票。”
他过去挣钱、攒钱,是为了日后出宫能买一个小院,买两个下仆,好给自己养老送终。
现在他有了秦夏,就有了家,这些钱给谁用,花在何处,又何需在意。
“等你花完了,我再去赚。”
秦夏忍不住笑。
“哪里用得上你赚,难不成我开的酒楼,是冲着赔钱去的不成?”
话音落下,一个转身,小哥儿就已经被他箍入怀中。
气息缠上了耳廓,勾得那处粉得发红。
“等你哪日不做督公了,相公养你。”
五日过去,留待开成食肆的小楼,被大致收拾出来个样子。
再也不见尺厚的积尘,四处垂落的蛛网。
泥瓦匠与木匠等接连到来,刷墙砌砖、换门换窗,门槛也拆了,全换成新的,求个好意头。
期间木匠发现一根木头有虫蛀的痕迹,又赶忙把那根木头换了,邱川奉命去城里药铺买来驱虫的药粉,四下一顿狂撒。
虫患解决之日,整个铺子放眼望去,赫然焕然一新。
早就采买好的一应物什,紧随其后,流水般地进场。
漆成深色的桌椅,简朴大气。
墙上的画轴,延续着过去齐南县秦记食肆的风格,没有高山流水,牡丹仕女,而是画着三餐四季。
大堂的几处隔断增了精巧的花窗,转角处摆着高脚案几,上面摆放着造型各异的盆景。
最精彩的是夜幕降临。
高挂的几盏缀着彩色穗子的琉璃灯依次点亮,刹那间使人明了,何为“灯火辉煌”。
看来看去,只有一个地方还空着。
邱川挠挠后脑勺,问秦夏道:“大掌柜,咱们的酒楼要叫什么名字?”
为了这个名字,秦夏已经烦恼数日了。
他本想还叫秦记酒楼,但京城之大,姓秦的太多,辨识度不足,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好的店名。
想着换一个吧,肚子里的墨水着实不够多。
后来倒是和虞九阙一道编排了几个出不了错的名字,像是什么同泰楼、万华楼、味美斋、丰和居……
每一个拎出来,都像是离百年老字号还差九十九年的口碑老店。
但秦夏仍旧不太满意。
如此又过两日,他一拍脑门,突发奇想,在纸上写下和光楼三个欠了些美观的大字。
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合心。
虞九阙初回府,就看见秦夏举着一张纸,风似的来到面前。
“阿九,你觉得和光楼这个名字好听么?”
虞九阙怎么也没想到,秦夏要以这间主院的题匾为酒楼命名。
不过想来,寓意也是好的。
他在脑海里回溯了一下这间宅院过去的归属,同秦夏道:“若我没记错,这宅院最早还没有这么大时,归属于一名翰林大儒。那时这间院子,就已经叫和光院了,这三个字,应当还是那位学士大人的墨宝。”
匾额仍在,两人来到院子外,仰头看去。
经年的消磨,使得上面的字不如早时清晰光亮,倒是仍看得见其上的落款。
虞九阙继续道:“那位大儒姓余,说来还是齐南县县令梁大人的座师。”
“原来是那位老大人?”
秦夏忆起在齐南县与对方的一面之缘。
“怪不得前面那位丢了乌纱帽的‘大人’都官至二品了,还不舍得换下这块匾。”
想必一方面是意头好,一方面是……那位余老大人的墨宝很值钱?
虞九阙轻咳两声,肯定了秦夏的猜测。
“总之,和光楼确实不错。”
一间酒楼,只是供人餐饮之处。
它仅需做到慰藉了食客的五脏庙,让食客肚皮空空地来,身心皆足地走。
就算日后和光楼成了盛京第一楼、天下第一楼。
虞九阙相信,在秦夏的眼里,酒楼还是酒楼,永远只是个吃饭的地方。
正应了那八个字: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他复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匾额。
“要是那位余老大人还在京中就好了。”
自己定然有办法让他再为酒楼题字,好好造一造势。
而且那位先生得知秦夏如此心许“和光”二字,想必也会会心一笑。
秦夏摇摇头。
“我还是那句话,阿九你的字写得就很好。”
他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夫郎,唇角带笑。
“不知督公大人能否赏脸,为敝店题字一行?”
秦夏这个请求,从晚食前“求”到晚食后,从书桌前“求”到了床榻上。
虞九阙不得不在枕褥间羞恼道:“不求你用什么名家墨宝,总归也要是个有名有姓的人才是,你想请人题字,我能给你寻来一串……”
一句话说到这里冷不丁地断掉,说话的人好像又续了口气,方继续道:“……一串人,随你挑,比如状元郎如何?”
甚至在朝的状元郎,他都能找来不止一个!
状元墨宝,何人不想要?
单这一个噱头,就能引来客人无数。
而他地位再超然,也只是个得脸的内侍而已。
司礼监的存在,一直为士林所诟病,他不愿为此损了秦夏的生意。
“这种时候,提旁的男子作甚?”
秦夏不管他的抗议,动作未停,轻吻细密。
“你相公不想要那什么劳什子的状元郎。”
“只要我的夫郎。”

虞九阙终究没拗得过秦夏的提议, 各方面都是。
他最终题写了匾额,写废了不知多少版,才总算勉强挑出了满意的一份, 送去铺子里制作。
不过落款却执着地用了化名。
鉴于酒楼内还有几处油漆待干, 匾额交付也需要时日。
再加上算命先生掐算的吉日没到, 秦夏还有空闲做些准备。
想要一举在盛京的“餐饮界”夺得一席之地, 开张造势必不可少。
只放一串鞭炮, 在堂堂京城里是听不见响的。
思来虑去,秦夏决定搞点不一样的表演。
第一样,是面艺。
说来这还是个意外之喜。
往牙行赁雇伙计时, 牙人带来一对兄弟, 老家三晋府, 乃是白案好手。
说是之前在一爱吃面食的富贾家做事, 后来那富贾生意落败,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宅子里这些个可有可无的下仆,就尽数遣散了。
那富商有着有钱人的各种毛病,譬如一顿饭是绝不会简简单单吃的。
要有美妾执箸, 佐以丝竹管弦,以及……面艺表演。
秦夏在牙行现场观赏了一出扯面功夫,一个小小的面团, 在兄弟俩的手上变成韧而不断的面条, 前后上下翻飞不停, 却是不沾衣、不沾尘。
结束后,他忍不住拍手叫好。
听说两人还有不少更复杂的花样。
比如踩在一口会滚动的大缸上, 把面团定在头上,双手举刀做刀削面, 或是用细的和头发丝一样的面穿铜钱等等。
至于普通的蒸个馒头做个包子,那都是入门级别的小儿科。
值,太值了。
秦夏听到这里,果断以一个月五两的价钱,赁雇两兄弟一年。
届时一年期满,秦夏可以换人,他们若对酒楼不满,也可自行离去。
两兄弟姓黄,老大黄星,老二黄光。
对于秦夏这个掌柜他们也是满意的,看着年轻、亲和,不像是那等眼高于顶的东家,一看就事多。
有黄氏兄弟在,面艺不成问题,他俩信手拈来,甚至不用排练。
反观秦夏想做的第二样表演,就稍微麻烦了那么一点——他想在大雍做一个棉花糖机。
不是论袋卖的棉花糖,而是那种街头小贩用一根竹签现做出来的。
个中原理秦夏了解,只是不知此处的匠人是否能够成功复刻。
找到的铁匠听完秦夏的描述和带来的图纸,拧起眉毛。
他想象不出“棉花糖”是什么东西,但听懂了秦夏想要什么。
大约就是打一口大锅,中间套一个小碗,碗底钻细孔,放入糖浆。
这下面连一个旋转的装置,当锅和碗转得足够快,糖浆就会被甩出形成糖丝,从而交缠在竹签上。
“能做,但不一定能成。”
他摸摸下巴,没有同秦夏把话说定。
秦夏也知道,古时没有电力,要想旋转,只能连一个手摇或者脚踏的装置。
“做是您的事,成不成是我的事,您不必担忧。”
秦夏按照尺寸付了定钱。
他不希求这东西做出来,能把现代的棉花糖复原个十成十,只求做到“独一无二”,那他想要的效果便足以达成了。
有了棉花糖,自家品饴坊的糖果子也不能缺席。
而四月下旬,四封回信,与从平原府运来的糖果子与果子酒,是跟着肖家的商队一起进京的。
“肖掌柜,好久不见。”
“秦掌柜!别来无恙!”
两人隔着几步远就开始打招呼,颇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因督公府不方便,秦夏在还未正式开张的和光楼招待肖守。
肖掌柜看着这气派的铺面,一路点头。
“以后我等来京,总算有了去处!”
一想到别人再也难尝到秦夏的手艺,他一年里却至少能来这里吃几顿,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九掌柜这会儿不在?”
齐南县众人至今仍不知虞九阙的真名,还照例按照过去的习惯,称呼他为秦记食肆的小掌柜或是九掌柜。
“阿九尚管着别的营生,白日里不常在此。”
肖守不疑有他,都说九哥儿出身显赫,那在京中的产业必定不止一处。
他是老生意人了,深知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
肖守到时是下午,秦夏给他介绍自己新纳的三个伙计,又留他吃饭。
肖掌柜擅记人脸,竟是认出了高阳。
“等等,你是不是常悦楼的那个厨子?”
他记得过去曾在常悦楼设宴,因吃到一道烩松肉,觉得滋味甚好,教人喊来掌厨的人打赏。
正是那时见过高阳。
“小的从前的确在常悦楼做事。”
肖守惊讶地看向秦夏。
“你千里迢迢来盛京,居然还挖走了常悦楼的厨子?”
在有秦记食肆之前,他们这些个饕客是经常去常悦楼的,在肖守的印象中,高阳算是里面厨艺出挑的。
秦夏笑言:“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
高阳也顺势将自己的经历讲与肖守听,后者听罢道:“那常悦楼浑是不讲理的,也不怪现在几乎没什么生意,唯有些人仍喜他雅间的装潢体面,去那里摆席面罢了。我现在使府上的人去叫菜,也仅仅吃一道常家坛子肉罢了。”
又说为了挽回沾上官司后江河日下的名声,现下的坛子肉已经是重新出山的常老爷子亲自掌勺。
“吃一回,少一回咯。”
肖守如斯感慨。
晚食时分,秦夏亲自下厨。
这顿饭,他和肖守二人对酌,高阳作陪,菜不需要太多。
其中当做“头菜”的,乃是羊肉。
入夏后宜吃羊肉,解暑去燥、补脾益肾。
恰好肖掌柜最爱吃的也是羊肉。
京城更靠北,这里养的羊和齐南县的羊品种不同,秦夏觉得更好吃些。
羊肉菜一共做了两道,其一是葱爆羊肉。
爆炒的火候对肉质要求高,秦夏买的是一块羊里脊肉,细嫩无渣,下刀切成薄片。
葱爆羊肉,除了羊肉,葱也是主角,数量上要比羊肉更多,不然出不了味道。
下锅前,羊肉要先腌上,只用酱油、香油和胡椒粉,再来一点酒水去腥,搅拌均匀后等上一刻钟。
油烧热,将羊肉下锅,翻炒至断生,控干水分,捞出装盘待用。
继而单独爆香大葱,至此再将羊肉放入,加酱油和一点醋。
爆炒讲究一个油宽料丰,三旺三热,要在炒焦、炒老之前,风味最盛的时刻出锅,方算的是成功。
其二是手抓羊排。
这道菜用齐南县的羊就做不得,需要是大尾巴羊才对。
下锅焯出浮沫,放入水烧开的锅中,只放生姜和花椒,不加盐,不然羊排的口感会受影响。
煮上两刻多钟,以筷子能轻松穿过肉为佳。
羊肉的部分就此停当,调配蘸料更为重要。
光是小料,秦夏就准备了好几种。
普通的辣椒盐一份、孜然盐一份,再有油泼辣椒混上白芝麻和葱花,加点醋和酱油调匀,算作第三份。
吃时徒手拿肉,再配一口洋葱,肖守直言,仿佛回到了在西北走商的日子。
“秦掌柜若有机会,不妨也去那边看一看,在草原上纵马,当真是令人生出满腔豪阔,若是不会骑马也无妨,那里可以赁骆驼。”
上辈子热爱旅游的秦夏,还真被肖守的几句话勾出了向往之情。
“等酒楼这一摊子事能交出去的时候,我就去四处散散心。”
肖守举起酒盏和他碰杯,建议道:“最好是趁着没孩子的时候去,不然九掌柜怕是舍不得呐!”
他总觉得以秦夏和虞九阙的恩爱程度,前者应当是不会独自出行的。
这么一说,秦夏就略略清醒了些。
他自己就是掌柜,想分出足够长的假期尚且不易,何况是虞九阙。
别说趁孩子出生前饱览山河了,他俩都快连造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虞九阙最近几日都是忙到深夜方回,晚食都在宫里吃,回家更是倒头就睡。
奈何肖守不解秦夏的忧愁。
他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吃菜,还要跟秦夏预定下一顿。
“我要在盛京停上一段日子,少不得多来蹭几日的饭了。”
秦夏大方地表示,中间不论,临行前一定请他吃炙肉,算是践行。
“牛羊猪皆可炙,菜蔬同理,像是蘑菇、青椒、包菜、韭菜,都各有各的美味。”
说得肖守起了兴,恨不得时间立马拨到那一天。
送走肖守,时间不早了。
秦夏来到后院,看见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已经合力将肖家商队运来的东西整理妥当,包括果子酒一百坛,糖果子共十箱。
果子酒是秦夏要放在酒楼中售卖的。
现在酒坊的产量已有些跟不上,肖守直言他本想进一批酒水路上倒卖,奈何要等三个月才能拿货。
他已交了定钱,只等秋后再说。
糖果子就不同了,制糖坊年后扩建,人手多了足足一倍。
先前往南地贩糖,齐南县的几个商行都已经尝到了甜头,只恨拿货不够多。
这次肖守北上,也装了品饴坊的货,不过鉴于盛京是秦夏自己的地盘,在这里,他们是不会兜售的。
“这些糖果子是要各自分装,开业当日当礼送给来客的,往后几日还要辛苦各位,帮着装糖。”
大家都说不辛苦,这种活对于他们这些干惯粗活的人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吩咐完毕,酒水和糖果子存放入酒楼的库房。
告别住在酒楼的高阳和黄家兄弟,秦夏单独带着邱川离开。
后院门口,小厮阿升早在轿子旁候着了。
他是掐着时辰从府里来的,秦夏上轿前问:“督公可回了?”
阿升弓了弓腰。
“回老爷,督公半个时辰前回了,就是身子不太爽利,已传了郎中进府。”
秦夏脸色一变,不等小厮,直接上前自己一把掀开轿帘。
“速速回府。”
虞九阙忙起来饮食不周,可以说是顺几理成章地犯了胃痛。
秦夏回府时,郎中业已诊完了脉,并无什么大碍。
“只是胃病磨人,若不好生将养,落下病根,总归不好。”
说后开出药方,自有府内人跟着去抓药。
进到卧房,小哥儿已经人在被窝中,眼皮微阖。
腹部隆起,秦夏上手一摸,热乎乎的,原是捂了个汤婆子。
“相公,你回了。”
听见声音,虞九阙睁开眸子。
“听阿升说你害了病请了郎中,我巴不得从玄武街飞回来。”
他拉过夫郎的手,掌心里汗津津的。
“一会儿药抓回来煎好,喝了就能好受些。”
虞九阙有些懊丧。
他好似总是不在吃药,就在吃药的路上。
“你也知道。”
秦夏替他按着手上的穴位,这是刚刚临时跟那郎中学的。
为防遗忘,他在自己手上对应的部位用力掐了个印儿,再和虞九阙的比对,多半没按错地方。
“这遭病了,明日能否告假?”
虞九阙往被子里缩了缩。
“怕是不成。”
秦夏深吸一口气,难得语气带了几分气性。
“司礼监中除了你,其余的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牢骚发完,工作却照旧要做。
只因虞九阙的“老板”是天底下第一号人物,谁也惹不起。
药煎好送来,黑黢黢的一碗。
虞九阙皱着眉灌下肚,接过一颗糖赶紧塞进口中,等不及含化,而是直接嚼碎。
甜意蔓延,他眉间一舒。
不知是药太苦,还是糖太甜,亦或是秦夏的按揉穴位效用卓著,总而言之,这会儿的肚子没有那么痛了。
汤婆子把人烘出了一身汗,胃疼好了,人也饿了。
“这会儿能不能吃东西?”
虞九阙手搭在肚子上,不敢放肆。
“能。”
秦夏放下手中打发时间的书册,“我特地问了郎中,说你这本来就是急来急走的毛病,好了再饿,免不得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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