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by菇菇弗斯
菇菇弗斯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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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守是做惯了生意的,当即反应过来,笑呵呵道:“秦掌柜莫非是想要些海货?”
见秦夏点了头,肖守又问:“可是海参、鳆鱼、瑶柱这些东西?”
齐南县离海甚远,这里的人吃海货,多半是吃这些少见、价昂的,只有酒楼里的席面上才有。
秦夏却道:“倒不是独想要这些个稀罕的,若有什么海鱼干、墨鱼干、海菜、虾米之类的才好。”
肖守摇了摇头。
“不瞒你说,我家是素来不做那生意的,其实以前也倒腾过,奈何在咱们这卖不上价,容易砸手里,后来我就不费那个劲。不过我倒有个兄弟铺子里有些干海货,你若是想要,我给你递个话,你从他那里便宜拿。”
眼看秦夏还有后话,他一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你去买,他还得谢谢你。”
秦夏盼着想要这些食材许久了,前一日得了肖掌柜的消息,次日就和虞九阙一起去了对方所在的岳氏商行。
进去寻了个伙计,提了肖掌柜的名号求见,不料出来的竟是个熟人。
“秦大哥?”
“韦兄?”
原来岳氏商行正是韦朝的弟弟韦夕所在的地方,他今日恰好奉了掌柜之命,在这里候着肖掌柜的友人。
“掌柜家中有事,分身乏术,还望秦大哥莫要见怪。”
韦夕和秦夏之间,不如韦朝那么熟识,两边行了礼,韦夕便把两人领去了那批干海货所在的库房。
不得不说,一进去秦夏就闻到了“海的味道”。
还不是新鲜的海货味,而是放了一阵子的干海货特有的咸味。
虞九阙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鼻子,秦夏则更好奇箱子里装的东西。
“这批货虽放得有些久,但保准质量没差错,秦大哥您随意挑。”
秦夏一头扎进库房里,面前箱子一共四口,韦夕替他挨个打开。
左看右看后,真让他发现不少意外之喜。
除了好几种鱼干、晒干后裹着厚厚盐粒的海菜、一大包瑶柱等等之外,还有墨鱼干、海蜇皮。
这批货能卖出去就怪了,齐南县压根没几个人会吃。
“既然卖不出去,缘何会进这些货?”
面对秦夏的疑问,韦夕简单解释了两句,总结一下就是他们家掌柜被人坑了。
“好在进货的时候本钱也不多,就是迟迟脱不了手,放这里还白白占地方,扔了又可惜,现下只盼着赶紧清掉。”
秦夏试着问了一句价格,得到的报价堪比白送。
他总算明白昨日肖守为何说自己来买,这家的掌柜还要说句谢谢了。
干海货本就极耐存放,这么好的价格摆在眼前,秦夏不包圆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别人不会烹调,他却有的是法子把这些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食材变成桌上佳肴。
韦夕见秦夏这般大方,想了想,又从库房里翻出另一口小箱子来。
“秦大哥,我们这里还有些便宜鱼翅,乃是之前出的一批货里挑出来的,碎得厉害,但要价低廉,您家的食肆可用得上?”

不得不说, 韦夕实在会做生意。
秦夏不想当冤大头,不过以韦家和自家的交情,总不至于被坑, 所以他还是出于礼貌地走上前看了一眼。
作为一个做了两辈子菜的厨子, 秦夏对鱼翅这种所谓的高端食材毫无滤镜。
他后来自己开的私房菜馆, 也从不拿这类食材出来当噱头。
不过并不妨碍, 他仍旧可以一眼判定出鱼翅的品相与等级。
鱼翅根据形态分为排翅与散翅, 又根据取翅部位的不同叫法不一,其中最末的等级叫做“翅根”,来自鲨鱼的臀鳍。
面前韦夕拿出来的这些鱼翅就是“翅根”, 而且确实如他所言, 是一些形态上残缺不全的“次品”。
但归根结底, 还是鱼翅。
上等的酒楼不屑于要, 小一些的食肆巴不得能低价购入一批。
鱼翅有上档次的做法,也有更平民化的烧法,秦夏伸手捡了两块端详,有些心动。
“什么价?”
韦夕这回没说话,只是用手比了一个数, 转而又低声道:“别看这些只是碎翅,转手一卖也能有个好价钱,商行里好几个人盯着, 但都还没寻到合适的主顾, 若是秦大哥您要, 我少赚些,也要紧着给您的。”
韦夕干的这行用现代的话说就是销售, 秦夏不介意帮他“冲点业绩”。
双方一拍即合,秦夏去街头雇了辆板车, 直接拉走了五个大大小小的货箱,韦夕亲自把他们二人送出商行大门,坦然接受着来自商行其他人略带艳羡的目光。
秦夏回了食肆,当即从杂物间里翻出几张草席,把所有的海货都在后院摊晒开来。
那股咸丝丝的海水味被风一吹,荡得到处都是。
除了秦夏,在场的都是齐南县本地人,哪里吃过干晒的海货,庄星默默捂住鼻子,小声问郑杏花。
“郑嫂子,掌柜的怕不是被人坑了,这些东西都这味儿了……还能吃么?”
郑杏花无奈地瞥他一眼。
心道大掌柜在食材上的眼光多毒啊,有谁能坑到他。
“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儿,比起那个,还是先把中午要做的菜切了才是,大掌柜不是说了么,今天午食的套餐要加一道黄焖鸡米饭。”
要用到的鸡早就杀好褪了毛,干干净净地摞在大盆里。
郑杏花回忆着秦夏说得那一大串配菜,挨个从采买来的食材中挑出,放到一旁的篮子中。
土豆、红葱、菜椒、香蕈……
还有生姜和一大把干红辣椒。
干辣椒用的是不太辣的品种,单单为了提味。
若真的做得太辣,反而怕许多人望而却步,不敢点了。
就在郑杏花和庄星热火朝天地开始切菜、腌肉时,秦夏正在院子里,打了满满一盆水,清洗着手边一堆海货上面粘着的盐粒。
虞九阙在一旁看着,听秦夏给他挨个讲这些都能拿来做什么。
“墨鱼干拿来烧肉,海蜇皮可以凉拌,还有这个海带,泡发了以后炖排骨,还有大鱿鱼干,可以烤了撕成条拿来下酒。”
虽然暂且吃不到新鲜的海鲜,先用干货解解馋也能聊作慰藉了。
不远处招财和小虎正围着海货打转,招财明显不喜欢这个味道,皱着鼻子,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小虎则正在盯着一条瞪着眼的鱼干,试探性地伸出猫爪,在鱼脑壳上啪啪拍了几下。
虞九阙看在眼里,笑道:“小虎,这个鱼太咸了,你可不能吃。”
小虎状若未闻,又换了一条鱼继续研究。
海货至少需要泡发一夜后才能烹饪,秦夏把要用到的第一批洗干净,放进清水中后就没再管了。
眼看时辰不早,他抖了抖沾上水的衣摆,钻进灶房做黄焖鸡。
腌制好的鸡肉上色均匀,土豆也已经提前下锅,由郑杏花炒到外皮焦黄。
秦夏起锅烧油,上来直接炒糖色。
冰糖于油中融化,泛起恰到好处的焦褐,鸡块此时入锅,大火翻炒。
到了这一步,加入葱姜辣椒等调料,倒进酱油、料酒、胡椒粉等略烹一会儿。
精湛老道的厨子,能作为闻味而知咸淡,秦夏恰好是其中之一,嗅着香气便觉得差不离。
红葱、香蕈接连进锅,倒水烧开,盖上锅盖。
“炖上三刻钟后放土豆,再炖一刻多钟后收汁。”
他把收尾工作交给庄星,之后便不插手了。
方才做的过程也是教学,明日起食肆继续卖这道菜,他在一旁看着郑杏花做一遍,只要合格,就算是对方学会了。
相对于午间走量的平价套餐,秦夏要应对的食客还有许多。
譬如今日兴奕铭兴掌柜又带着家人来光顾,昨日就提前定了位子,还指名要吃火腿。
为此他甚至自带食材——差人专门提前给秦夏送来两方火腿,还让送火腿的伙计在订位子之余带了话。
“秦掌柜,我们掌柜的原话是,这么好的火腿,他自家料理怕是暴殄天物,唯有给您才不浪费,不拘什么做法,只不辜负了这块肉就好。另外一块是给您的,自家留着吃。”
听着这话,秦夏都能想象得到兴奕铭说话时的神情。
不过这就同捡漏几箱干海货时的欣喜一样,得了好火腿,秦夏的脑子里刹那间已掠过好些火腿的吃法。
首先定要做的一道菜,无疑是蜜汁火方,因为兴奕铭送来的这块火腿,属于火腿中的“上方”。
火腿咸渍入里,想要将这份咸替换成蜜汁的甜,需要反复上锅蒸制。
手上的这块火腿,秦夏已经事先用草木灰水洗过,使小刀将外皮刮净,再加黄酒、花椒上锅蒸制了半个时辰。
此乃第一蒸。
滗出第一蒸的汤汁,复加冰糖、黄酒上锅。
此乃第二蒸。
而第三蒸则是收尾的重头戏。
在第二蒸的基础上撇去汤汁不要,在冰糖、黄酒之外再加几片姜片,待冰糖随着高温融化后,放入事先挑去莲芯的白莲子,等待约莫一炷香。
掀开锅盖,将切厚片的火腿一一码于盘中,周围装饰一圈莲子,同时架起锅熬一个蜜汁——冰糖、蜂蜜、两勺香油和一点清水。
微微沸腾后将其均匀浇在火腿的上方,成品咸甜有度、浓郁醇香,真真应了那句“珊瑚同肉软,琥珀并脂明”。
至此,一大块火腿尚未用完。
春笋还当季,秦夏干脆做了一煲火腿版的腌笃鲜。
腌笃鲜有各种各样的版本,常见的是以咸肉入馔,取火腿者则算个中上品,还要配上新鲜的猪后腿肉。
诸多食材一锅烩,随着小火慢炖,汤色渐渐发生变化。
好的腌笃鲜,多半可以对应八个字:色白而腴,味脆且鲜。
色白指的是汤汁,“腴”指的是酥软不腻的肉质,味脆且鲜则指的是其中火候恰到好处的春笋。
你方唱罢我登场,无愧“春日第一鲜”之名。
午时前后,秦记食肆宾客如云。
虽说午间套餐仍有几样小炒供人选择,但有一半的人都选了黄焖鸡米饭,想要尝尝鲜。
邱川和邱瑶忙得像两个小陀螺,在前堂后厨之间不断穿梭,又是叫菜又是上菜。
兴奕铭领着夫人和女儿进门时,看到的这副场景。
虞九阙亲自上前迎客,三个大人刚互相问过好,兴圆就一下子牵住他的手。
“小叔好!”
虞九阙莞尔道:“圆圆好。”
说罢想了想道:“让我猜猜,圆圆是不是想去后院看小狗?”
兴圆一脸被拆穿的小表情。
虞九阙紧跟着祭出大招,“后院不仅有小狗,现在还多了只小狸奴。”
眼看兴圆的眸子一下子睁大,他又道:“不过要乖乖吃完饭,我才能喊它们来陪圆圆玩儿。”
兴圆立刻欢天喜地道:“那我肯定好好吃饭!”
兴奕铭更是道:“我瞧你们今日生意好得很,就不用顾着我们这桌了、”
话音刚落,柜台那边就有人喊着结账。
崔娆见状,也催虞九阙赶紧过去。
“咱们之间都谁跟谁了,我们也不和你们客气,就当是到了自家,缺什么自会自己添。”
虞九阙只得歉然道:“真是对不住,那我就先失陪了。”
他快步走回柜台,收了一把铜板,又同那书生打扮的人卖了十张饭票。
后厨中,秦夏正在炸无骨鸡柳和薯条。
他记得崔娆和兴圆都爱吃,正好多做一些,也往前面的食客那儿卖上点。
传菜的邱瑶前脚来说兴掌柜一家来了,后脚兴奕铭就背着手,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
秦夏顺手捞了几根刚出锅的酥肉,放在碗里递给他。
兴奕铭咧嘴乐道:“嘿,每次来你这儿我都不走空。”
说罢就拿着筷子夹起一根吹起来,紧接着刚要往嘴里送,就听不远处自家闺女喊道:“爹爹,你又在吃独食!”
吓得兴奕铭手一抖,险些把小酥肉掉去地上。
“我的好闺女,爹哪能吃独食,爹是先帮你尝尝味儿!”
说罢他就冲秦夏使了个眼色,随后煞有介事道:“咳,我觉得这好似有点淡了,应该多撒点椒盐。”
秦夏忍着笑应下。
崔娆看了一眼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和兴圆进了雅间阁子。
蜜汁火方和腌笃鲜前后上了兴家三口的桌,小酥肉紧随其后,和炸薯条拼了一盘,配了两样蘸料,分别是椒盐和秦夏自己熬的番茄酱。
剩下的一锅小酥肉和炸薯条则是直接撒上椒盐抖匀,搭配着分入小盘,一份卖五十文,限量二十份,刚端出去没多久就被一抢而空,来晚的只能扼腕顿足。
午时过去大半,在店里吃饭的食客已经换了一拨。
虞九阙抬手揉了揉脖子,翻着账本,又往上新添了两笔入账。
邱川好不容易得了一会儿闲,正坐在门口的一张板凳上歇脚,时不时再看一眼过往路人,凡是有那多往食肆招牌上看一眼的,都是他招徕的对象。
只是当他朝着其中一个方向看了一会儿,复又转回身时,忽而觉得眼前一暗,好像突然多了一堵墙。
邱川心里打着突突,抬起头,就见一伙五个足有八尺高的汉子,正齐刷刷地站在他身后。
邱川直接从板凳上蹦了起来。
“几,几位客官,可是要用饭?”
这会儿站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居然只比人家的腰高一点。
为首的汉子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豆丁,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来食肆自是吃饭的,不能还是干什么的,小跑堂的,你家还有没有位子?”
“有,当然有,刚空出来一个大桌,几位里边请!”
邱川是半点不敢怠慢,生怕自己说话晚半拍,就要被一巴掌拍飞了。
几个汉子顺势跟着他入了内,把一张四方八仙桌挤得满满当当,这架势唬得左右两桌人都缩了缩肩膀头,其中一桌是两个书生,更是飞快吃完了碗里的饭,直接喊了结账。
邱川给这几人上了茶。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咱们店里有午食套餐,一顿一荤两素,加五文主食可吃到饱。”
说着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几个汉子要真是添上五文,怕不是能把后厨的饭桶吃空吧?
“不要拿劳什子套餐,都是喂鸟的,给爷几个来些顶饱的,要多多的肉,上二十个大馒头,对了,再来上两坛子好酒,你们店里可有酒?”
邱川点头如捣蒜。
“有烧酒和黄酒,客官您要是想和旁的酒,我们也能帮着去酒肆沽来。”
“那就来上两坛子烧酒。”
说罢又让邱川报菜名。
邱川动了动脑筋,专拣那些量大管饱的肉菜报,果然这几人看起来很是受用。
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一番,便开始点菜。
上来先要了一碟子拌猪头肉、一碟子卤猪耳朵、一份蒜泥白肉、一份红烧蹄髈。
然后明显还觉得不够吃。
邱川遂建议道:“不知几位爷可能吃辣口菜,若是能吃,可以尝尝小店的辣子鸡或是水煮肉片,乐意吃鱼又懒得挑刺,可以点酸菜鱼或是醋熘鱼片,对了,小店还有一道菜算是少见,别处吃不到,我们大掌柜做出来可是一绝。”
汉子被他说起了兴。
“你这小子倒是能夸得下海口,什么菜,说来听听。”
邱川清了清嗓子才道:“这道菜名叫核桃腰,里面却无核桃,乃是以独特手法炸猪腰,且最是壮阳健肾,正适合几位爷这般的好汉。”
“好,就要这个!”
桌子被拍得一震,邱川都跟着抖三抖,不过他心道,郭屠子送来的那几个猪腰子可算有了去处。
除了核桃腰,其它菜也加了两道。
邱川尽数记在手上的小册子上,赶着去后厨传菜。
期间路过柜台,被虞九阙叫住。
“小川,那一桌是做什么的?”
他在这距离看着,都觉得气势有些吓人。
一桌大嗓门凑在一起,已经把别桌的客吓跑好几个了。
邱川有些为难道:“小的也不知那几人是做什么营生的,不过点的菜都不便宜,还要了两坛酒。”
虞九阙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也是担心遇上了来吃霸王餐的。
这一点他倒是不害怕,宽慰邱川道:“不必多想,真要是遇上不讲理的,自有街道司的官爷来决断。”
邱川一听,倒也是。
街道司的官爷可是食肆的常客,每回来了后掌柜的都送酒送菜,故而食肆开张这么久,还没遇上过几个找茬的。
他拿着菜单子跑去后厨,秦夏扫了一眼,拣出里面难做的几道菜,自己亲自上手,其它的都交给了郑杏花。
“这桌客竟是一个素菜也没要?还有,怎的突然有人点核桃腰?”
秦夏有些奇怪,这道菜他之前给几个老客做过几次,再后来就没人有人点过。
原本也不是后厨每日都有新鲜的猪腰送来,便是有,大部分人也都爱吃个爆炒腰花之类的。
邱川把外头那桌大汉的情形同秦夏形容了一番,语气悻悻。
“大掌柜,他们不会吃完饭不给钱吧?”
秦夏把菜单放下道:“干咱们这行的,门开广迎八方客,切忌以貌取人,若真是不给钱,报官就是。”
邱川挠头一笑。
“大掌柜,您说的和小掌柜说的差不多,不愧是两口子。”
郑杏花路过,轻轻点了邱川脑袋瓜一下,笑嗔道:“你小子愈发多嘴了,还不赶紧干活去。”
邱川应了一声,麻溜跑了。
秦夏品了品邱川说的话,勾着唇角,同时麻烦庄星去把那几个猪腰收拾了。
核桃腰,菜如其名,却像邱川说的,并非里面有核桃,而是将腰花炸得乍看和核桃仁一样。
当然了,这其实也是秦夏的猜测,具体名字的由来如何,已经不可考了。
要想炸得到位,先考校的是刀功。
腰子需切成厚厚的长方小块,厚度一定要够,不然没有余地打花刀。
花刀打好了,下油锅的时候形状才得宜,不会碎,也不会歪七八扭。
炸到金黄出锅,蘸椒盐吃,巧的是小酥肉的椒盐还有的剩,倒是省的再单独备了。
再说前堂。
本就过了食肆饭点里最热闹的时候,这会儿一共不剩几个人在吃饭,其中以角落里的两个人最为显眼。
只因他们从午间食肆开张就进来坐了,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要了满满一桌六个菜,食量赶得上那桌大汉。
虞九阙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视线不经意间对上时,总觉得对方似有躲闪之意。
他微微蹙眉,看看这桌客,再看看那桌魁梧汉子,总觉得今天这生意怕是不安生。
殊不知他的预感还真有几分道理。
食肆一角。
连五默默揉着快撑裂的肚皮,看向对面坐着的人,小声道:“二毛哥,你说的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我觉得咱们应该趁人多时出手才是,这会儿都没人了,万一那掌柜的不情愿,也没人帮咱们说理。”
被叫做二毛的汉子,下巴上长了个带毛的痦子,显得他形容颇有几分猥琐。
这一桌菜,连五也就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进了他的嘴。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你回头看看,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连五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一桌上,有个胳膊快赶上自己大腿粗的汉子,正在龇牙咧嘴地啃一块蹄髈,打了个激灵道:“二毛哥,我瞧着那桌人不好对付,咱们要不要趁机跑了算了?”
二毛瞪他一眼。
“没出息的东西!老子吃了城里十几家食肆,什么时候失过手?别忘了你现在跑了,最多是白吃这一顿,若是事成了,店家还得倒赔你银钱!”
他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口中,口水横飞道:“而且你也觉得那桌人不好惹对吧?要的就是不好惹!你想想,若是咱们这边在菜里发现了脏东西,他们是不是也会火大?到时候一起闹将起来,这家掌柜为了息事宁人,定会多给些好处。”
连五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满脸紧张兮兮的样子,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袖子。
又过了片刻,那桌又上了两道新菜。
几个汉子吃得满面红光,酒水哗啦啦地倒。
二毛瞅着他们喝空了一坛酒,启开第二坛的泥封时,迅速朝连五道:“快,小五子,就是现在!”
连五当即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看也不敢看的就往菜里丢。
二毛嫌他做事不稳当,自己又拿筷子挪了挪旁边的菜丝,显得更真一些后,这才嗷地一嗓子叫出声。
“那边跑堂的,赶紧给小爷滚过来!你们家菜里有虫!”
这一嗓子叫得那桌大汉齐齐朝这边看,更唤来了后厨的秦夏和柜台后的虞九阙。
食肆开张至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他们自诩绝不会出现菜里有虫这样的事故,但不看过,到底也不好把话说死。
秦夏走在虞九阙前面半步,率先到了桌旁,客客气气道:“二位客官,在下是这家食肆的掌柜,不知方才是哪位说菜里有虫?”
二毛的虎口还卡着自己的脖子,摆出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指向盘中菜道:“我说的!就是这道菜,这么大个虫子,你们瞧不见不成?”
秦夏和虞九阙顺势看去,只见这是一盘干锅花菜,里面正趴着一个少了一节的绿色菜虫。
这会儿虫子卧在菜汤里,和葱蒜、花菜梗在一处,赶上眼神不好的,兴许一眼真的发现不了。
但是,秦夏在看清是什么虫后,当即神色一冷。
“二位客官,这虫子,怕是您二位自己放入菜中的吧?”

“自是为了栽赃小店。”
秦夏上辈子就做餐饮,也有不少干这行的朋友,对于这等碰瓷的伎俩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第一反应, 是怀疑这两人是别家食肆雇来砸自家招牌的。
只是他有些奇怪, 方才听虞九阙说, 这两个人已经坐在这里吃了好久, 若是为何不趁人多的时候下手?
这会儿满打满算一共就剩两桌客了, 就算菜里出了虫子,知道的人也有限。
秦夏想了想,撇去了这个推测, 断定这二人多半是想讹骗钱财。
二毛哪里知道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 早就被秦夏看透了。
他自诩这一招绝不会失手, 被秦夏反驳后, 嗓门愈发高起来。
“你们不承认自己菜里有虫就算了,居然还说小爷我栽赃你们!”
他说罢这句,又摆出肚子疼的样子,同时不停地给连五使眼色。
连五想到之前二毛的嘱咐,但他实在不是干这块的料, 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事先背过的词全忘了。
眼看二毛已经“哎呦喂”了好半天,他只得硬着头皮道:“二毛哥,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给你请郎中?”
二毛恨铁不成钢。
这种事哪里能请郎中来?那不一下子就露馅了。
于是他只好装没听见, 胡乱哼哼着一把推开挡路的秦夏, 晃悠着走到食肆门口的地方,倚着门板朝外面喊道:“走过路过的, 都来看看啊,这秦记食肆是家黑店!他们家菜里有虫子还不承认, 真是害苦了我呦!”
说完又开始捂着肚子演戏。
期间还记得转头朝着那桌大汉道:“那边的几位好汉,我劝你们别吃了,提防和我一样坏肚子!赶紧让他们赔钱!”
从他喊出那句“菜里有虫”起,其实这桌大汉就已经搁下了筷子。
这会儿听见二毛这么说,里面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朝地上“呸”了一口,嘀咕道:“他奶奶的,这么一说,老子还真是不敢吃了。”
主要是假如这家食肆的菜难吃也就罢了,偏偏实在是太好吃!
吃之前他们压根顾不上多看两眼,就直接往嘴里塞。
猪头肉肥而不腻、卤猪耳脆生有嚼头、红烧蹄髈酥烂入味儿,不像是有些食肆做的,要么齁咸,要么烧得猪皮咬都咬不动。
一大盘子五大块蹄髈,吃得他们兄弟几个满嘴流油,都忘了上一回吃到这般美味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但这会儿一听菜里有虫,又一下觉得没那么香了。
以他们狼吞虎咽的架势,怕是有虫也早就吞进肚子里去了!
“大哥,咱们好不容易赚到的银子,可不能让这黑店坑了去,小弟这就去喊他们赔钱!”
眼看这汉子就要起身去问个明白,却被席上明显年岁最长的一人抬手压了回去,同时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都说了,改改你这急性子,不然早晚招惹祸事!你且坐下,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
汉子只好哼了一声,坐回原处。
与此同时,还在后院雅间里吃饭的兴奕铭,也被外面的动静给唤了出来。
“外面出什么事了?”
邱川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兴奕铭摇了摇头。
“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来秦记寻不痛快。”
秦夏可是在街上摆摊的时候,就能把泼皮头子刘三儿送进大牢里的人物。
“你们掌柜的可嘱咐了什么,可要我帮忙?”
兴奕铭想秦夏知晓自己还在店中,若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八成会让伙计转达。
邱川却摇摇头,“大掌柜出去时说,这事交给他,他有办法解决。”
兴奕铭闻言,便也打算先静观其变,不然若是乱了秦夏的布置,反而不妙。
不远处,大门外。
因为二毛的一连串的嚷嚷,不少过路人都停在了秦记门口,议论纷纷。
一来是青天白日的,这样的热闹不常有,谁都乐意看两眼。
二来秦记最近生意太好,凡是住在附近或是时常路过的,没有不知道的。
听说是秦记出了乱子,可不就尽数闻风而至。
虞九阙低声道:“相公,那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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