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by菇菇弗斯
菇菇弗斯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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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找不到,阿宝今晚怕是又要在家闹一夜了,咱们还是走远点再寻一寻。”
两人的对话声逐渐远去,秦夏不由在心里感慨,看样子倒是一家爱猫之人。
不过家养的狸奴都有灵性,三日不归家,怕不是因为发.情,跟着别的猫跑了吧?
他摇了摇头,同时被这事提醒,又去后院查看了一下喂猫的两只碗。
然而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发现,平日里这个时辰多半已经空掉的食碗,这会儿却还满满当当的。
秦夏想及那个丢猫的人家,不觉蹙起了眉头。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秦夏把食碗放回原处,临走前又看了几眼墙头。
灶房内生起了火,午间在桑府吃的那两碗菜早就消化了个精光。
秦夏看了一眼柳豆子送来的豆花和腐竹,打算做一碗咸豆花当晚食,一碗甜豆花给晚些时候回来的虞九阙当夜宵。
再用温水泡上腐竹和家里本就有的干木耳,捞些腌的胡瓜拌上一碟子,快手又爽口。
说做就做。
只是只有豆花和凉菜当然吃不饱,他不怕麻烦,和了个面团先烙了两个死面油饼,然后才开始做豆花浇头。
咸甜豆花的区别无非在于一个加卤子,一个加红糖蜜豆。
家里没有新鲜肉了,这个时节只能随买随吃,买多了便放不住。
不过倒是有之前灌的香肠,正挂在梁上。
秦夏剪下来一根切成细丁,又切了几个花蕈,几根细芹菜,一把葱花,齐全后烧上火,热了油,先将除了葱花之外的小料煸炒出了香味。
再倒入酱油和清水煮沸,即成卤汁。
下一步则是勾芡。
调些生粉汁子入锅中,徐徐搅拌,卤汁逐渐变得浓稠发粘,就是可以吃了。
捞出卤汁盖在豆花上,撒上翠绿的葱花。
腐竹和木耳泡发后焯水凉拌,再配上切成块的油饼,就他一个人,索性也没去堂屋,就坐在灶房里,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这顿饭。
一直等到夜深,虞九阙总算回家了。
秦夏听见动静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虞九阙见了他立刻盈起一个笑。
“几时回来的,晚食吃了么?”
秦夏一一答了话,又道:“干娘让豆子送了豆花和腐竹来,我给你做了甜豆花,这会儿正好吃。”
两人说笑着,相携进了堂屋,虞九阙摸了摸大福,这才进里间换衣裳。
出来时,甜豆花已经上了桌。
豆花白如玉,入口丝柔,仿若无物。
配上红糖水和软糯的蜜豆,一点余温尚在,吃进肚里不觉生冷,只有缕缕甘甜在齿间回荡。
秦夏在一旁陪着他坐,互相说着白日里的经历。
食肆这边除了不少食客哀叹秦夏不在,吃不到那几道好菜外一切如常。
“粉蒸肉不少人都喜欢,我想着就依你说的,往后加到菜单上。”
秦夏点点头,转而说起桑府的见闻。
言及桑成化要请他去给宋老爷做寿宴,虞九阙险些咬了勺子。
“当真?”
秦夏递给他手帕,示意他擦去嘴角的糖水。
“桑掌柜是那么说的,但还要问过宋府那边的意思。”
虞九阙含着勺子,忍不住悄悄问。
“有说……给多少钱了么?”
秦夏看着夫郎亮晶晶的眸子,嘴角扬起。
“那倒是还未说,不过你先吃完,我还有东西给你瞧。”
虞九阙吃完了不小的一碗甜豆花。
若换了别人八成要觉得过饱了,到他这里只是听了个响。
当看到秦夏拿出来的银票、元宝和布料时,他嘴里的甜味还没散尽。
“这都是桑掌柜给的?”
他坐在炕桌上,摆弄着那两个银元宝,看起来格外开心。
“元宝和布料是桑老夫人赏的,说我的素宴做得好。”
六十两的工钱加二十两的赏银,这就是八十两了。
秦夏第一次觉得在大雍挣银子这么简单。
数完银子,再看布料。
一匹轻绸,一匹提花缎,正适合这个时节。
“听闻这两样是老夫人知晓我家中有夫郎,故而差人添上的,所以是给你的。天气眼看越来越暖了,你正好做一身新衫子穿。”
虞九阙摸着布匹,想及冬日时他们还在铺子里挑选最普通的棉衣,现下到了春夏之交,居然也穿得起绸缎了。
“今日辛苦相公了。”
谁的相公谁心疼,虞九阙坐去秦夏一侧,替他捶捏肩膀。
秦夏怀疑他的手法是从宫里学的,没两下就把他的筋骨都捏开了。
做饭并不是个轻松的行当,莫说食肆里的经营,譬如今日这样的宴席,规模还不算很大,他就在后厨里站足了将近三个时辰。
再加上切菜、颠勺、举锅,一天下来不仅腿脚累,膀子也累。
可就像柳豆子起早贪黑地卖豆腐和吃食也乐在其中一样,秦夏自觉只要看见虞九阙,所有的疲倦便都归了虚无。
这是他的夫郎。
虞九阙在他身边一日,他便要铆足了劲让对方过上好日子。
秦夏着实累了,睡得也早。
虞九阙跟着他一道进了被窝,却好半天都没酝酿出几分睡意。
他自暴自弃地翻过身,压缓了呼吸,借着淡淡的月光,用眼神勾勒着秦夏的五官骨相。
直到更深夜阑,方觉眼皮发沉。
怎料这一夜,他又被记忆拖进了旧日迷梦。
“虞公公。”
梦里的人面目模糊,对他的称呼却恭敬。
下一秒他似乎挥退了对方,步行转入一方冷清的院落,继而跪下来,对谁行了礼。
眸光所及之处,好似映见了一团金织蟠龙。
这个梦搅得虞九阙自醒来起便隐隐头痛。
蟠龙之纹,独属于皇室,这么看来,自己或许并不是个普通的宫中内侍。
想来也是。
普通的内侍一进宫这辈子就能看到头,虽说哥儿内侍和宫女一样,到了岁数或是赶上恩典,尚可以出宫嫁人,但因哥儿在宫里的日子难过,说句不好听的,能活到出宫岁数的都是时运好的,大多的结局都是成了宫墙内的一把枯骨。
又如何会和他一样,记忆全失,出现在和京城相隔甚远的齐南。
到了这一步,虞九阙只觉得自己和记忆之间,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就是不知捅破之后透进来的是柳暗花明的天光,还是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将这些心事藏得严实,心神不宁地收拾完早食的碗筷,就听得后院的秦夏唤自己。
本以为是母鸡又下蛋了,去了见到的则是秦夏端着喂野狸奴的食碗,一脸愁容。
“相公,出什么事了?”
虞九阙没睡好,反应慢半拍,有些不明所以。
秦夏给他看手里的瓷碗,里面是秦夏自制的“猫粮”,不至于一晚上就坏。
“昨晚见到时就剩了这么多,今早也没见少。”
又将昨日有人来胡同里找家猫的事说给虞九阙听,虞九阙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别是出了什么事。”
虽说这些狸奴来无影去无踪,喂了这么久,也没让他们摸到过几回,但家里几个月来从未有过鼠患,可见狸奴们是努力过的。
夫夫两个因为此事显得忧心忡忡,去到铺子里,和郑杏花他们聊起,庄星听罢开口道:“怕不是胡同里有贼人,将这些狸奴想法子偷去了。”
偷猫贼?
秦夏一下子想到现代那些偷狗偷猫的贩子,怎么也想不到大雍也有人干这个行当。
见面前众人都一脸茫然,庄星没想到这事只有自己听闻过,便拣着知道的那部分讲了讲。
“我也是过去做工时听人说起的,道是有人偷了狸奴去伪装成野味卖,可谓无本万利。”
小邱瑶听得面露不忍,却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小狸奴会叫呀,贼人若真偷去那么多,难道没人发现么?”
庄星道:“人家干这行的,自然有办法。我听说他们会挑一个货担,伪装成卖杂货的,其实筐子里放一个水缸,里面接上浅浅的一层水。抓到以后就丢进水缸里,狸奴有一个习性,那便是毛上沾了水就要舔,不舔明白不罢休,进了缸后,光顾着舔毛,可不就不叫了么?”
在场诸人恍然大悟。
郑杏花愤愤道:“都是些断子绝孙的货色,鸡鸭鱼肉那么多能吃的,偏生要去吃这些!过去也听闻有人偷偷药死邻人家的狗吃了的,也不知是不是饿死鬼投胎,莫非差这一口肉就活不成了?”
秦夏眉头紧锁,这么一看,他当真觉得芙蓉胡同的狸奴说不定凶多吉少。
他复问道:“此事报官有没有用?”
庄星摇头,“这就不知了,若是狸奴有主还好,可凡事总讲一个证据。”
邱瑶也在,庄星不忍把话说得太明白。
剩下几人却都听懂了,这意思便是就算找到了贼人,那些狸奴多半也早就遭了殃。
一大早听了这么一档子事,只觉得和肚子里坠了个铁疙瘩似的,让人不舒坦。
最后还是秦夏忖了半晌后道:“此事若只是偷捕狸奴,或许在衙门眼里不算什么,但这些人若是以狸奴冒充野味,就该轮到街道司管了。”
说完他又琢磨了半晌,决定抽空去找一回胡老四,问问街道司那边接没接过类似的案子,有没有什么线索。
接下来数日,无论是桑成化,还是偷猫贼,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秦夏和虞九阙每日都会在墙头张望几回,换上新鲜的猫食,仔细观察后发现,猫食也并非没有被吃掉的痕迹,只是很难判断来吃的到底是猫还是旁的什么活物。
担心归担心,手上的事情还是要做。
之前只做过一次的炒米粉,因为那户商贩后来又做了不少送来,秦夏掂量着数量应该足够,就在食肆墙上添了这道菜牌。
除了米粉,秦夏还让这家人试试做“河粉”。
他给出方子,等到如今,河粉还真让对方给做了出来。
秦夏当即做了一锅干炒牛河,当然,由于牛肉实在太难得,故而用猪肉替代了去,一经推出,十分叫座。
那些午间吃炒菜套餐吃腻了的,也时不时地点一些这类吃食,换换口味。
而秦记食肆凡是点炒粉的,还会送一盅汤,可谓十分体贴。
转眼间,距离去桑府做席面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天、
就在秦夏以为桑掌柜筹划的举荐黄了的时候,食肆却迎来了意外的来客。
“小姐,这家店的掌柜就是当初在板桥街夜市卖吃食的那个人,奴婢认得!”
这对主仆,自然是宋府三小姐宋冬灵,和她的丫鬟小怜。
宋冬灵听罢,柳眉轻挑,示意小怜退回原处。
坐在她身边的男子掩唇咳了两声,这才抬起头。
只见他气质潇潇若竹,泠然出尘,唯独因一脸病容,减去几分风采。
此人正是宋府大公子,宋冬灵的嫡亲大哥宋云幕。
听到大哥的咳嗽声,宋冬灵的心就揪了起来。
“现下这天气还没说多么和暖,大哥何必出府累这一趟?”
宋云幕身边的小厮,早就奉上哪怕出门也会随身带着的药茶。
宋云幕低头饮了两口,总算压下喉咙里的痒意,闻言语调宠溺道:“我也好些日子没出府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散散心,你就饶了我,成不成?”
宋冬灵撇撇嘴。
“我何尝不愿大哥出府散心,只盼着你回去莫要再病一场才是。”
宋云幕把盛着药茶的杯子拢在手里,放眼望去,整间屋里就数他穿得最厚,甚至落座后膝上还盖了张小毯。
虽然病容难掩,但看他的神色,却是兴致勃勃。
“方才听小怜说这家食肆前身是板桥街的食摊,可是上元夜时你偷偷带回家的那些吃食的来处?”
宋冬灵连连点头。
“正是那家,也是巧了,舅舅说这家食肆的掌柜手艺惊为天人,不输常悦楼,我还当什么时候县城里出了这般人物。如今说是那家食摊的摊主,我倒觉得不意外了。对了,当时大哥也夸过来着。”
宋云幕颔首。
他自幼体弱,母亲去世之后,悲恸伤身,愈发缠绵病榻。
上元夜满城欢声,偏生他前一日才发了热,昏沉沉的没力气,更没胃口。
家宴未去,倒也省了看二房得意的嘴脸。
唯一的意外,就是自己的小妹出府归来,竟还给自己带了两份吃食。
真算起来,他一样就吃了一点,但那铁板豆腐和拇指生煎的滋味,到现在还能想起来,就好像早就麻木的舌头,一下子被唤醒了一般。
没想到兜兜转转,昔日的食摊摊主,成了今日舅舅推荐到他们面前的寿宴主厨。
他们兄妹二人自是相信舅舅的眼光,之所以结伴前来,实则另有目的。
不过在那之前,同样想先尝过秦夏的手艺。

第51章 宋家兄妹
小怜认出秦夏和虞九阙的同时, 虞九阙也早在他们一行人进门起,认出了这个曾经买过好几样吃食,后来还特地给了赏钱的小丫鬟。
于是料到, 多半宋家三小姐早就品过自家的手艺。
只是上回皆是街边小食, 这回秦夏却要正儿八经地做几道菜。
鉴于这兄妹两个看起来都不是饭量大的, 宋云幕又在病中, 在确定今天的菜色可以用红肉后, 秦夏考虑一番,开始着手准备。
这头一道菜,秦夏选了鳜鱼。
有道是, 三月桃花鳜鱼肥。
之所以用“肥”字形容鳜鱼, 大抵源自于另一句关于鳜鱼滋味的点评——其味如豚。
豚就是猪, 这话的意思, 便是说鳜鱼的肥美堪比猪肉。
秦夏也爱吃鳜鱼,原因倒不是因为它多么肥美,而在于一个很实在的理由,肉厚、刺少。
熟了的鳜鱼,鱼肉就像蒜瓣, 爱吃鱼的人可以吃个爽快。
后世有名菜曰松鼠鳜鱼,秦夏今日却想做更清口,且能最大限度呈现鳜鱼新鲜滋味的葱油鳜鱼。
将方才差庄星去街上采买的鲜活鳜鱼, 杀后刮鳞洗净, 先剁下鱼头鱼尾, 剪去中间大骨,剩余的鱼身对半剖开, 两侧各切成一指宽的花刀。
鱼肉抹盐、加黄酒腌上片刻,摆上姜片上锅蒸熟。
届时需再将蒸熟的鳜鱼倒掉汤水, 摆上三丝,泼上热油,淋一圈蒸鱼豉油。
趁蒸鱼的时候,秦夏端过一碟大个的河虾,剥虾壳,剔虾线,预备另做一道虾仁滑蛋。
虾仁处理完毕后,先过油炒熟,打一碗金黄蛋液与用水化开的生粉合并,将虾仁放入蛋液,一起锅中一起翻炒。
鸡蛋蓬松如云,虾仁包裹其间,鲜味仍在,清嫩爽口。
这两道之外,另有一道珍珠圆子,做法是肉馅剁碎后团成圆子,外滚糯米。
肉丸滚圆,米粒晶莹。
一盅三笋羹,乃是将三种鲜笋煨入鸡汤所得。
先喝汤,后吃笋,这份鲜味唯有冬笋和春笋两季时才能享用。
一碟宫保素三丁,脱胎于宫保鸡丁。
具体选用哪三种蔬菜,可以应时而变,像秦夏今日就选了土豆、胡瓜和萝卜。
快手炒制,方能保留住鲜蔬的原色,做到好看又好吃。
最后不忘添上一小份冷吃的糟蒸鸭肝。
所谓糟蒸,也是一种卤味,只不过用的不是常见的咸卤,而是香糟卤。
秦记用的香糟卤是秦夏自己做的,用了从酒坊买来的陈年酒糟,加上好的花雕。
比起普通的卤味,糟卤的吃食看起来缺少了那层浓郁的酱色,滋味其实早就尽在其中。
几盘菜前后上桌,到了后来,宋冬灵举起筷子,简直都不知道先该吃哪一道,实在是因为每一道都太对口味。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珍珠圆子,模样招人喜欢不说,一口一个,口感也新奇非常。
外面一层糯米软糯可口,里面的肉馅肥瘦恰到好处,腴香不腻。
而一旁的宋云幕,更是已经许久没有胃口这么好过了。
鱼肉挖了几块,珍珠圆子三四枚,虾仁滑蛋也舀了好几勺。
三笋羹连着汤汁盛在面前的小瓷碗里,一勺饮下,鲜得舌尖打颤。
宋冬灵难得看到大哥在吃东西这件事上这么认真,往常在家里,让他多吃两口菜简直仿佛上刑。
她心下满足,笑吟吟地又夹了一筷子鸭肝细品。
这鸭肝只需浅嚼就化成了无渣的粉状,堪称珍美。
“怪不得这秦掌柜能入舅舅的眼,就拿这鸭肝来说,咱们府上的厨子可没有这个手艺。”
她吃得快活,眉眼神色都生动起来。
到了这里,这一桌菜尚差一道“主食”。
考虑到雅间里两位不比麻雀大多少的胃口,秦夏用细火慢慢煲了一锅特别的粥。
“此粥名为‘甜浆粥’,乃是金陵那边传过来的做法,还有个名字,叫‘美人粥’,里面除了几色谷米,还有山药,这粥底则是豆浆,最是益气补身,也好克化。”
邱川介绍完便退到一旁,小怜上前取了碗给二位主子盛入小碗中。
宋云幕听在耳中,笑着颔首。
“秦掌柜有心了。”
这么一道甜粥,既有“美人”之名,算是恭维了自家小妹,又合养生之道,自己多吃两口也不怕脾胃不舒。
看来这秦记掌柜的主人不仅做得一手好菜,更有生意人该有的玲珑。
“这粥真是奇了,好似看不见米,闻着却米香浓厚。”
宋冬灵拿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热气升腾。
待稍微凉了一些后,她抿了一口,杏眸一下子睁大。
“大哥,你快尝尝,这味道你定然喜欢!”
宋云幕被她催着,也很快试了一试。
“唔,确实不错。”
汤粥里的米也好、山药也好,尽数被煮透、打碎,喝起来尝不到米,但能感受到那份细细的颗粒感。
一个不留神,宋云幕居然已经将面前粥碗里的粥喝去了一半。
身旁的小厮赶忙上前提醒道:“爷,今日您进得有些多了。”
宋云幕“咳”了两声,悻悻放下勺子。
宋冬灵听罢,有些不满道:“大哥你吃得一点都不多,还比不上我呢,我早就觉得咱家那一套养生的说法不可取,什么叫病中越要少食,饿一饿就好了?以前娘还在的时候,还时常给咱们开小灶呢,也没见吃坏了什么。”
宋云幕见这丫头性子上来了,不得不提醒道:“冬灵,在外慎言。”
宋冬灵只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那股火。
宋云幕见她冷静下来,便使唤身边人道:“这边吃得差不多了,去知会秦掌柜一声,就说我们二人与他有事相商。”
小厮当即领命去了。
秦夏早知宋家兄妹亲自来这一趟,不会只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所以一直候着。
待到进去时,阁子里的桌上已清理一空,换上清茶一壶并二三茶点。
兽首香炉的口中往外冒着缕缕熏香,掩去了吃食留下的气味。
两边见了礼后,率先开口的是宋云幕。
言下之意,便是得了桑成化的举荐,宋老爷那边已经点了头。
“寿宴之事,家父已交由我与小妹一手操办,故而今日我们在此,也能代表宋家的意思。”
同上回桑府来的管事一样,宋家先给了二十两的定钱,许诺若宴席不出岔子,另有百两奉上。
“家父大寿,受邀宾客众多,届时光靠秦掌柜一人怕是忙不过来,您可以自己带一二帮手,这些人的工钱,我们府上会一并支付。”
百八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是全家不止一年的嚼用,对于这些个富商公子,不过是一顿饭的花销——还只是厨子的工钱 ,未算上食材的价钱。
对此秦夏没什么异议。
他打算到时带着郑杏花和庄星一起去,食肆关一天张,留下邱家兄妹看门,倒也无妨。
他有预感,桑府的家宴不过是个前奏。
待宋府的寿宴过后,秦记在城内的名声应当能更上一层楼。
况且前世他在五星级酒店上班的那段日子,什么级别的顾客没有接待过,甭管什么桑府宋府,还是刘府陈府,都乱不了秦夏的心神。
宋云幕观察着面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掌柜,意外于他的沉稳。
要知道在他之前,宋家请的厨子可是常老爷子,常悦楼纵然现在名声受损,比之秦记食肆,也是高山与小土包的差距。
本来还担心秦夏是个贪慕名利的谄媚之辈,如今看来,倒像是见过世面的。
他袖手坐在桌后,拢在袖口内的指尖轻点,和宋冬灵对视一眼后,宋云幕说出了二人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他们想请秦夏复刻一道记忆中的菜谱。
秦夏对此深感意外。
“不知是什么菜谱,食方可是已经失传?”
他本以为是什么前朝古菜,哪成想却听宋云幕道:“这道菜并非出自什么名家大厨之手,而是家母昔日的拿手菜之一。”
宋云幕说了没几句就咳个不停,药茶也压不下去。
宋冬灵一边替兄长拊着背,一边接过了话头。
宋云幕和宋冬灵的母亲,也就是宋老爷的发妻、桑成化的小妹,名叫桑锦瑶。
她与宋栾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后生下一双儿女,可见也过了一段实打实的恩爱日子。
桑锦瑶嫁入宋家后,除了管家理事,执掌中馈,平日里最愿意做的,就是在小厨房里琢磨吃食。
“母亲做吃食的时候,便是随身的丫鬟婆子也都不许进,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人亲力亲为,皆因她说就做吃食的这段时间,能得上片刻清净,不乐意旁人在眼前乱转。”
而那时桑锦瑶最擅长的一道菜,名叫神仙鸭。
在宋云幕和宋冬灵的形容中,这道神仙鸭当真称得上有“神仙”滋味。
“这道菜也是父亲最爱吃的,母亲去后,他也时常怀念,只可惜母亲并无将食方记录下来的习惯,后来哪怕从下人口中凑齐了几样配菜,然而无论府中厨娘如何料理,都无人能做出旧时的味道。”
说到这里,她看向秦夏。
“秦掌柜,您的手艺远在我们府内庖厨之上,我和大哥便想着,说不定您有法子能再现这道菜肴。若是真能成功,我和大哥想亲手做一次这道菜,给父亲贺寿。”
秦夏听罢,没急着答话,而是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复而开口。
“复刻食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一定能够做到,但愿意勉力一试。”
他不在意宋府内的纷争,但用胳膊肘想想都知道,这回宋老爷的寿宴,八成早就成了大房和二房较劲的“战场”。
二房犯错在先,八成是不占理,宋云幕和宋冬灵则通过桑成化之手,寻到了自己这个和二房毫无瓜葛的厨子。
现下又冒出个复刻神仙鸭的念头。
不得不说,就连秦夏都有些好奇,若是自己真的成功了,寿宴当日宋老爷吃到这道菜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既如此,还要麻烦二位多说些关于这道神仙鸭的细节,譬如配菜、口味,乃至端上来的色泽、摆盘的样式,都能成为线索。”
秦夏让邱川拿来一套笔墨,随听随写。
一炷香的时间后,便写满了面前的几张纸。
到了这一步,他心里已经有了三四成的把握。
随后两方约定,许下了三日之期。
宋云幕道,哪怕三日之后未能成功,也算不得秦夏学艺不精,到时他们照样会给一笔辛苦钱。
对于秦夏而言,横竖算不上亏。
数日的光景下来,秦夏一连接了几个大活。
平常除了要顾着食肆的生意,还要和宋府的管事商讨寿宴的菜色,余下的时间,全都给了神仙鸭。
毕竟这道菜他不仅没吃过,连见都没见过。
只能从宋家兄妹的只言片语中提炼信息,凭借自己的经验倒着去推测。
譬如外皮的颜色红亮,那定是刷了糖水。
整只上桌后仍能保持里外鲜嫩,多半不是烤,而是蒸。
至于菜里为何还会出现猪舌、牛肚,又是在哪一步加到菜里的,起到什么作用……
他反反复复试了几次,总算做出了至少令自己满意的结果。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宋家兄妹记忆里的滋味了。
如此来回钻研,食肆上下跟着连吃了好几只鸭子不说,秦夏就连做梦,都梦见自己掉进了鸭子窝。
再一次梦到自己被鸭毛糊了一脸后,秦夏猛地自梦中惊醒。
这才发现自己怀里抱的不是什么鸭子,而是不知何时跳上床的大福。
“你怎么上来了?!”
秦夏一秒清醒,直接坐起来把大福赶下了床,又迅速检查了一遍被褥。
万幸万幸,这直肠子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在床上留下什么痕迹。
“都说了哪里都能去,唯独不能上床。”
他抬手赏了大福一个脑瓜崩,换了衣服出门。
大福刚刚吃痛,气得用力扇了几下翅膀,掉下几根鹅毛。
秦夏顺手弯腰捡了起来。
在手里摆弄着到了院中,正好遇上从后院方向过来的虞九阙。
“怎么没叫我起来?”
他上前接过虞九阙手里的水桶,里面已经空了。
“可是去浇菜地了?”
他问道。
小哥儿点点头,开心道:“瞧着都长势喜人,再过有一阵子咱们应当就能有菜吃了。”
对于两个种菜新手,这结果实在是鼓舞人心。
说罢看了一眼秦夏睡不醒的困倦模样,又道:“你没醒的时候,我去街上买了鸡蛋包当早食,还熬了粥。你先去洗漱,一会儿我端去堂屋。”
鸡蛋包是齐南县当地的一种早食,乃是把鸡蛋打到饼里,再下锅油炸。
和鸡蛋灌饼、鸡蛋汉堡都不太一样。
前世秦夏从未吃过,到了这里后,某次懒得做早食时买了一次,倒觉得颇合口味。
得了这话,早食既不用自己做,秦夏很快就打了水寻了地方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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