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纯格外喜欢吃面,他今日在家,便没穿书生袍,身上是一身轻便好用来干活的短褐,余冬槿看他吃得香,便说:“昨天你都没吃到,昨天中午我和阿云做的也是面,不过是宽面,今天虽然是细面,但用的汤底和料是一样的,幸好你今天在家,爱吃就多吃点。”
贺纯一愣,咽下口中的食物,看着碗里的汤面,低声道:“我吃到了。”
这下轮到余冬槿愣住了,“啊?”然后说:“不是,昨晚做的是米皮,口感不一样的。”他有点纳闷,这邻居家的弟弟是怎么回事,面和米皮口感不一样不说,长得也完全是两个样子呀!
贺纯闷声道:“我娘把面和米皮都留给我了。”那面留了一下午,做的再好也坨了,但热一热,滋味还是那个滋味,他吃的很香。
余冬槿:“……”他与身旁的遥云对视一眼,道:“你娘对你真好。”
贺纯:“嗯,是。”
吃完饭,下午,遥云忙着做石磨,余冬槿歇了歇,打扫了一下店里,请贺纯帮他写价目表和顾客须知。
写好了贴在门上。
价目写的是昨天他和遥云商量好的价格,后头表明了前三天八折优惠,优惠后的价格也写了上去,原本八文的现在算六文,十文的算八文,十二文的算十文,仅限前三天。
顾客须知那一行,写的是:“还请各位顾客见谅,本店地小店不大,座位少,各位顾客请尽量自带碗筷,如未带碗筷,店内也可提供,但需等候座位。”字写得大且清晰。
余冬槿把家里唯一两张适合的小桌,有一张还缺了角的,都摆到了店门口两边,一边放了五张靠背椅加小板凳到桌子边,感觉了下。
嗯,还成,余冬槿点点头,又把桌椅搬了回去,明天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郭纯见了,说:“这桌子明天恐怕起到的作用不大。”
余冬槿转头看他,“为什么。”
郭纯笑笑,“人多呀,挤都给挤没了。”
余冬槿蹙眉,想到昨天的热闹,顿时有点苦恼了。
晚上,他蒸了海带,泡发在木桶里,和遥云说起这个事儿,遥云也无法,只得道:“到时候看吧。”
余冬槿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到了第二日,巳时过半未到午时,私塾巷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今天的私塾路格外热闹。
经过这两天的口口相传与发酵,李家杂食铺子的大名不说传遍了整个留云县,也在一部分人的口中被念叨了个不停,今天看时间差不多,与城南遥遥相对的城北尽头都有那爱吃的人不嫌路远,拎着碗乐颠颠的过来了。
还没到点呢,余冬槿干脆只拆了两块窗户板下来采光,没理外头的热闹,与遥云安安心心先在屋里准备,炖汤洗菜切菜做浇头拉面,早早起来一个上午就没有停下来。
外头小灶上只能架小锅,不够用,所以炖汤和炒浇头都用的是屋里的大锅,外头小锅里的汤用完了,就要从屋里打汤出来,而浇头也不能一次性全从锅里打出来,得一直放在灶上温着,他俩还得时不时过去看火。
余冬槿揉了揉胳膊,说:“做吃食生意果然不容易。”
遥云有点担心,“累了?你去歇着吧,我来就行。”他动作麻利又有序,做起事来很是利落,余冬槿完全比不过他。
余冬槿赶忙摇头,“我没事儿。”然后用干净筷子夹起一筷子刚炒好端过来的肉酱给他尝,“帮我试试味道。”
遥云眼中有笑,含了肉酱品了品,点头:“咸了,不过正适合用来下面。”
余冬槿自己也尝了尝,也觉得正好,又夹了一旁的凉拌海带给遥云吃,“这个呢,味道怎么样。”
遥云吃了,评价:“鲜美香脆,酸辣爽口,正适合与面一起吃。”
余冬槿眉眼弯弯,把筷子放到打了水的洗碗盆里,说:“好了,咱们袖子把柜台收拾一下,就可以开店啦!”
于是,这天上午,巳时末尾,私塾巷子里这家被众人惦记了两天名字奇怪的铺子,终于开了门。
余冬槿与遥云一起,将全部窗户板取下放到柜台下面,朝外一看——好了,确实是不用想着出去摆桌子了,刚刚还在巷子里到处闲逛或者干脆等在店门口,聊天扯闲的人一见动静,全涌过来了,这哪儿还能出门去摆桌子,完全挤不出来空啊。
最先冲到柜台前的,是两个熟人,是前天那个瞧着不差钱的和那个嗓门大的,两人大概是会识字,或者是刚刚在外面听认字的人报了价目表,现在你推我挤的,都捧着手里的碗,一个说:“我要宽面,给我拿带汤的,我要三两。”一个说:“我要细的,也要汤的,给我拿六两。”
后头的人闻言,纷纷被惊到了,没好气的嚷嚷问:“董老三,这还没尝到嘴,你买那么多干什么!”大家都挺不满,这样小的店,店里就俩人,肯定做不了多少吃食,这董老三买这样多,等下没他们的份了怎么办?
捧着个超大大汤碗的董老三头也不回,大声道:“你管我呢!好吃不好吃我都认了,先买先得,而且反正都是外带了,我带回去给我老子娘还有媳妇吃不行么?”
“嘿,你这人……”
遥云去下面,余冬槿来招待,他尽量镇定,大声道:“人太多了!即刻起本店开始限购,每人最多就六两!”
刚刚那个买三两的人闻言,忙道:“那我也要六两,你给我再拿个碗,我待会儿回来还你!”
余冬槿点头,“行。”见外头人挤人的,他又着急大声喊:“各位客官!还请排队,不要挤了,等下给咱们店挤倒了,就谁都没得吃啦!”
他面嫩,长得又好,这会儿红着脸着急,看着很有意思,大家见着也不多难为他,闹哄哄了一会儿,勉强分出去了两条队伍,就站在前头俩买面的后面,有插队不及时落在后面的,又是一阵闹哄哄,但余冬槿也不管了,忙着拿碗给客人碗里打汤放料。
待遥云将面条烫好打了汤,余冬槿放好菜蔬和海带丝,问客人:“辣椒油要不要!”
董老三犹豫了下,说:“小郎君,你给我拿个小碗另外装点辣椒油成不?我也待会儿回来还你。”
余冬槿点头,给他装了,幸好,他把余家那些罐子碗都带过来了,不然他真怕碗不够。
那不差钱的说:“一碗要一碗不要。”
余冬槿点头:“行,小心烫啊。”
“没事儿。”两人按照三两一碗的价格付了双倍的钱,余冬槿给他们打了八折,只算他们十九文,他们乐滋滋的端碗走了。
两人一个拉面扯面烫面,一个放料招待收钱,一直忙到家里原本以为还能用到下午的蔬菜和肉酱差不多卖完,才告知了外头依旧在排队的客人:“不好意思,肉酱和小菜都卖完了,各位晚上再来吧!”
外头的客人不乐意了,“你那不还剩了点汤和面么?不要肉酱和菜也行,我只要汤面。”
其他人纷纷响应,“可以可以,这样也可以。”
又说:“你再搞个限量,不要让人一下子全买了。”
其他人再次响应,觉得这样好。
余冬槿看了眼遥云,遥云道:“那就把这点卖掉。”
余冬槿点头,便说:“那就少收两文钱,限量最多二两。”
外头排队的客人:“成成成。”
把最后这点面卖掉,剩下的客人们这才愿意离开,有那没买到的都很怨念。
后头人少的时候,余冬槿把小桌和板凳往外搬了去,不等他忙活,便有客人接过桌子板凳自己摆好,坐在门口品尝起美食,各个都吃的舌头都要掉了。
这会儿那些没买到的人见了他们这幅姿态,各个都又馋又气,此时扒着柜台和累得不行的余冬槿道:“我看你晚上一人最多限购三两算了,前面那些人全和进货似的,后面人却买不到,也太过分了!”
有人附和:“可不是么,太不公平了,你得狠狠地限量才对啊,六两真的太多了!不行啊!”
余冬槿:“……成,我晓得了,实在抱歉啊客官。”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又愤愤不平唉声叹气的离开。
见人走了,余冬槿就彻底松懈下来了,遥云洗了手擦干,从后头把他抱了起来。
余冬槿吓了一跳,小腿在空气里蹬了蹬,“你干嘛呢?”这大庭广众的。
遥云:“抱你过去休息。”他拉过墙边的靠背椅背对自己,把余冬槿放在上头坐着,然后给人捶打起肩膀按摩起手臂,一边忙一边问:“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余冬槿其实还好,遥云和有三头六臂似的,刚刚那么忙,还能抽空给他喂拌面,倒是遥云,他握住遥云按在他肩头的手,说:“你才该是饿了,好了好了,咱们去买吃的,你想吃什么?”
遥云:“不自己做么?”
余冬槿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腰,说:“还不够忙活的呢,这汤都没给咱剩下的,还做什么呀?咱们就在巷子里随便买点好了,刚好咱们都没好好逛过巷子。”
他家汤太香了,买拌面的几乎都没有,全要的是汤的,家里那汤没了他们就加水加料,但尽管如此,烧了好几大锅的汤还是半点没剩,如今就剩一堆骨头渣了。
遥云拉着他,问:“站了这么久,腿脚酸不酸。”
余冬槿又伸了伸腿,说:“没事儿,好得很。”
两人上了街,先到刘家隔壁的隔壁,那家包子馄饨店随便点了三个包子两碗馄饨,先填肚子。
余冬槿坐在馄饨店外的小凳上,舀一颗馄饨慢慢在嘴里嚼。
遥云坐在他身边,先吃包子。
这会儿没客人,卖馄饨的店老板抱手站在柜台后面笑看他们,说:“累得够呛吧?你们那生意真是好啊!”
馄饨店前隔壁桌上,正是刚刚没买到汤面的客人,他准备用来装面的碗还放在一边呢,他带着十分的怨念道:“就是太好了,叫我没吃着。”
余冬槿笑笑,先回店主:“是累到了。”然后与这位客人道:“这馄饨和包子也好吃啊,客官您多吃点。”
店主笑呵呵,也和客人说:“咱家这可是祖传的老手艺,您别嫌呀。”
慢吞吞的吃完了包子馄饨,两人便开始在巷子里闲逛。
这条巷子不长,一共有十二个铺子,都不大,最大也不过是像刘家那样两户并一起,家家户户的铺子都开着门做生意,但做成品吃食买卖的不多,除了余冬槿也就只有另外三家,一家就是馄饨包子铺,一家是馄饨店对面卖饼子馒头的,还有一家卖麻花糖糕的,在巷子靠里一些。
其他呢,除了一家卖布料的,一家卖杂货的,其余店铺都是如刘家郭娘子家这般,卖的是待加工的食品或者酱料。
像余冬槿家对面那三家,卖的就是醋、生年糕糍粑和米酒。
余冬槿与遥云从头到尾走完,逛完了地方,买了一袋小麻花,打了一罐香醋,称了一包年糕,要了一壶米酒才回了屋。
啃着香脆的麻花,喝着遥云泡的茶,余冬槿坐在凳子上,数着今天中午收到的铜板,“一、三、六……”
最后数完了,余冬槿兴奋的脸颊发红,“两千四百四十八!二两半!”他抬起头,眼睛亮闪闪,“我们赚了二两半!就一个中午!”
遥云坐在他对面,见他高兴便也高兴,眼角眉梢不由也带上了笑,“嗯。”
余冬槿这下子是一点也不觉着累了,他精神得很,满身都是劲儿,立即站起来对遥云说:“走!咱们买菜去!”中午这顿用光了他们本来要用一天的量,菜和肉现在都要补,海带不用,还有一半泡在水里呢,够他们晚上用的。
晚上,又是一顿的忙,这回余冬槿没那么手忙脚乱了,有时遥云进屋打汤,他也不着急了,还能在外头和客人们闲聊几句。
因为石磨还没做好,下午晚上卖的还是面,按照中午客人说的,他这次真的每人限量三两,但下午客人居然更多了,还是有那来晚了没买到的。
晚上,余冬槿数完钱记完账,趴在床上嘿嘿笑,告诉遥云:“抛开成本,咱们今天一天就赚了差不多有五两多,嘿嘿,咱们要发财了!”
遥云看他那样儿,忍不住在心里既心疼又好笑,上手给他按摩全身。
余冬槿一边傻乐,一边被按得龇牙咧嘴,痛并快乐着。
晚上临睡前,遥云拿出了一支深色的木簪,递给余冬槿。
余冬槿疑惑,接过来,“?”这是什么?
遥云:“沉香木做的木簪,之前就做好了,一直没送你。”
余冬槿恍然,将木簪放到比之下嗅了嗅,“好香!”是沉香木特有的味道,闻起来很迷人。
遥云:“本想待你过生日时再送给你的,但我问过了那李的道士,得知你原本的生辰还要许久,所以便用来当做今日店铺开门礼物好了。”毕竟余冬槿一直念叨着开店,能开成他看肯定高兴。
余冬槿很觉得惊喜,他都不晓得遥云是什么时候和老道长问了他的生日。抚摸着这支被打磨的光滑无比,上头是造型是一朵将开未开的木槿花,简单但很有心意的木簪。
余冬槿十分的珍惜,他这会儿已经散了头发,也要睡下了,这叫他爱不释手的木簪要戴也只能明天戴了,他抬眼,用笑眼看着遥云:“明天,你用这个帮我束发。”
遥云眼神温柔:“嗯,好。”
遥云已经起了,不在他身边也不在房里。
他例行发了会儿呆,脑子才渐渐清醒,眼里也终于有了神气,这时,余冬槿终于嘴角一咧,伸手去摸昨晚被他放到枕头下的木簪,一下子没摸到,但摸到了他一直带在身边,睡觉时就放在枕头下的遥云的羽毛。
他笑容加大,拿出羽毛珍惜不已的玩了玩,又放了回去,然后才摸到那根木簪拿了出来。
余冬槿将木簪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又摸了摸上头那朵含苞待放的木槿花,不又想到了当初他妈和他提过的,他的名字的由来。
他出生在冬日,本来已经是木槿花凋落的时候,可那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姑奶奶家的那棵木槿花到那时都没有落花,反而开的特别好。
他妈见了嘴馋,大着肚子就想吃,他爸耐不过老婆的死磨硬泡,就采来炒了一盘,然后他妈吃着吃着肚子就开始疼了,他就出生了,所以,他便得了个余冬槿的名儿。
想到这里,余冬槿忍不住好笑。
他现在想起爸妈,已经不怎么会伤心了,他与以前孤独的他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回忆起那些往事,心里没了酸涩与疼痛,有的只是温暖与感动。
好开心啊,余冬槿摸着新得的发簪,心想。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遥云进来了。
余冬槿转过头去,终于不赖在床上了,一边穿衣服穿鞋一边笑问遥云:“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遥云:“卯时还未过半。”他拿来外裳帮余冬槿穿上,然后接过余冬槿手里的木簪。
余冬槿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做到椅子上,抬眼问他:“带簪子和简单的扎头发好像不一样,你会不会呀?”遥云帮他扎过头发,这个他是会的。
遥云下山前是短发,开始就披散着,后来头发长长了,余冬槿就帮他扎个揪揪,他俩一起起床的很适时候,都是互相帮忙束发的,但用发簪束发和简单的用发带绑头发好像不一样来着,他反正没研究过这个,不知道遥云会不会。
遥云拿着木梳,瞧着挺镇定,说:“试试。”
余冬槿点头,“行。”还提醒:“你可别给我弄疼了。”
遥云听到疼这个字,顿时又端正了几分态度,点头认真道:“好。”
余冬槿看他这样,忍不住暗自偷笑,端正了脑袋,“那你试吧!”伸手把桌上的被遥云打磨过,所以照的格外清晰的小铜镜端在面前,看着里头的自己与遥云。
遥云真的认真,他手掌很大,但细活粗活都会干,此时他捏着梳子仔细的给余冬槿打理着头发,动作轻且柔,好似一头正细嗅蔷薇的猛虎,看的余冬槿心里软乎的好像塞了一片云。
在遥云身边,余冬槿总是忍不住笑的,此刻又是,他笑着看自己头上发包成型,第一次弄好后,余冬槿正准备晃晃脑袋试试,可遥云觉得没有挽好,又给他拆掉了重新来。
这次他给扎得紧了些,一边弄还一边问余冬槿:“不疼吧?”
余冬槿笑说:“不疼。”
最后,遥云帮他把发簪别上,余冬槿举起镜子,看着里头的自己,看了看那支插在他头顶团发里精致漂亮的木簪,晃晃脑袋,抬起头对遥云举起大拇指:“很棒!”
遥云轻笑,低头在他发际线上亲了亲,“去吃早饭吧,我熬了粥,还买了你昨日就说想吃的饼子。”
余冬槿伸手摸摸自己头上的包包,然后又摸摸肚子,放下镜子比划,“我要吃一大碗!”
可惜那家饼子不算太好,比余冬槿自己和遥云做的要差几分,好在是配着粥一起吃,余冬槿也吃了个肚儿圆。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昨天的海带用完了,余冬槿没补,因为家里还有木耳,用这个泡发了切了凉拌替代就好,和海带换着来。
今天李家杂食铺子的生意比起昨日,依旧火爆,不止依旧有很多熟面孔,生面孔也多了一大堆。
还有那穿着较为讲究让自家小厮排队,自己则站在一边与余冬槿说话,话里嫌弃他们家店太小,还得自己准备碗,忒麻烦了些。
余冬槿苦笑,只得说:“还请客官见谅。”
这位客官长得有些富态,皮肤白眼睛大,头上还带着一圈精致的束带,瞧着是个富户人家的少爷。
他大概很爱吃,此时还没排到他的小厮,他坐在余冬槿给他搬的靠背椅上,看一个客人端碗走,就忍不住用眼睛瞅人家碗里的汤面。
看完了,他抬头对忙活余冬槿说:“其实我已经尝过了你家的面了,昨天头一个在你家买到面得的,那个麻子脸,他是我发小,喏,就他。”说着他往队伍里一指。
余冬槿看过去,就瞧见了队伍里,那个同样长得富态,但比这位少爷要瘦些,脸上生着雀斑的人,那不正是昨日第一时间挤到最前排,那个不差钱的客人么?
余冬槿一边手上不停,一边诧异,那位的穿着打扮瞧着可比这位富家少爷要低调得多,这两人居然是发小。
戴帽少爷察觉了他的疑惑,哼说:“那家伙是个死抠门,还就爱出门闲逛,不过幸好他喜欢到处瞎转悠,不然我昨日也吃不上他买的面,也发现不了你这家店。”
原来如此,余冬槿又往那个雀斑脸上看了一眼,觉得这些有钱人也挺有趣的。
中午忙完了吃完饭,遥云带余冬槿去瞧他打造好的石磨。
余冬槿惊讶极了,“就做好了?”他都没发现。
遥云:“本来昨天晚上就差不多了,今天一早我给它打好了木架装好,待洗刷好了就能用。”
两人到了前院,院子一角,正放着遥云已经做好的石磨。
余冬槿快步过去,摸了摸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磨盘,觉得很不可思议,“我都没听到声音,你是怎么打磨的这么好的呀?”
遥云:“用了点不一样的法子。”
余冬槿懂了,说:“还说下了山要少用法术,老天爷不会因此罚你吧?”
遥云淡定道:“我又没用来害人,他不会管这个的。”
余冬槿笑了,“那就好。”那他就放心了。
又欣赏了下石磨,余冬槿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个懒腰,对余冬槿道:“我累了,咱们去歇一歇吧。”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们今日买的菜蔬和肉都很够,下午便不需要出门补货。
遥云捏了捏他的手,见他脸上确有疲倦之色,想了想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
余冬槿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又觉得这人的怀抱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便笑着乖乖趴在他的肩头让他抱自己进屋,脸颊还微微发红,不自在的蹭了蹭遥云的耳朵,说:“我是真的想歇一歇,可不是想那什么啊!”他嘟囔:“这可是青天白日呢。”
遥云顿时眼含笑意,道:“嗯?那什么是什么?”
余冬槿闻言,立即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顿时不好意思的脸色通红,心虚小声:“什么都不是!你就当没听到。”
遥云才不肯,他把人抱进了屋,放到床上,满脸笑意的摸了摸余冬槿发烫的大红脸,然后托着余冬槿的后脑勺缠着他亲了许久。
余冬槿被闹了一通,又躺下睡了半个多小时,便养足了精神。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未时过半,接近两点的时候,本来还可以歇一歇的,但他们家里的水缸空了,柴禾也要补,他们便不能闲着。
拎着水桶,余冬槿与遥云嘀咕:“咱们前头的天井小院儿能不能挖井啊?要是咱家自己有个井就好了,还能给邻居们行个方便。”
城里就是这点不方便,日常吃水什么的都麻烦,这公共用水的水井虽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来来回回次数多了也麻烦。
遥云:“能,不然请人打一个?”
余冬槿犹豫,“还是问问价格再说。”他才赚了钱呢,说来惭愧,也不知怎么的,他自己赚的钱他居然格外不舍得花,早上去买菜时他都比之前要敢讲价了,“还得打听一下,看看哪儿有挖井人。”
遥云点头,“嗯。”
余冬槿一边走着,一边算起了家里的存货,木耳还能用明天一天的,还要再买点海带回来,不知道伯武叔家有没有这个,可能没……想到伯武叔,余冬槿脚步一顿:“诶?”
遥云:“?”
余冬槿抬眼:“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遥云有些迷惑。
余冬槿一跺脚:“山货小贩,伯武叔他舅子啊!”
遥云顿时把这个被他抛到脑后的人想起来了。
余冬槿:“伯武叔不是说好的,前天下午会带他来咱们店里的么?怎么没来呢?咱这两天忙,手脚不停的,都把他给忘了!”
真是,他俩人就没人能想起来的。
两人打了水,商量了下,立马去了趟伯武叔店里。
李伯武看见他俩来了,面带愁容唉声叹气,“我正准备早早关了店去找你们呢。”
余冬槿见他如此,十分诧异:“伯武叔,您这是怎么了?”
李伯武与他们道:“娃儿他三舅本来说好前天下午就回来交货的,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婶子都急死了,我大舅子和二舅子都在寻他呢!”
余冬槿闻言吓了一跳,不由跟着忧心忡忡起来,“怎么会这样?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李伯武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的又在叹气,“他也是个老江湖了,以前年轻刚出门一个人上山下山的时候,也没这样没个消息过,现在只是去附近几个镇上收东西而已,应当不会怎么样才是,哎……也说不准……”
遇见了这样的事,也没办法,得知了这个消息,余冬槿便跟着李伯武担心,内心沉甸甸的与他告了别,与遥云一起回去。
路上,遥云拉着他,“莫担心,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余冬槿面露希冀,抬眼看他。
遥云:“伯武叔的面相,看着不像是近日会遇丧事的模样。”
余冬槿顿时放心许多,“那就好那就好。”人能活着就行,就是好事。
就这么又忙了两天,待余冬槿把前三天优惠八折的价格贴起来,恢复正常价格的时候,他们店终于没有那么热闹了——当然,这也是和自己家比,比起隔壁又隔壁的馄饨铺子和它对面的饼店,李家杂食铺子的生意也是他们私塾巷子里外加外头的正街上,独一份得好了。
这也带动了其他副食品店和调味品的生意,有些来买面和米皮的客人回家的时候,顺道就买些酱油米酒醋什么的,反正家里也正缺,正好一起带回去。
人少了,没那么闹哄哄了,余冬槿家的那两张小桌子和几张小板凳靠背椅终于有了用处,可以往外摆了。
几家本来买副食品调味料,本来店前一直空着的邻居们见状,也摆了小桌和板凳在外头,供杂食铺子的客人们坐,也算是帮了余冬槿的忙了。
第73章
晚上喂完了牛,收拾完厨房铺子洗完碗,将家里收拾好了,两人洗完头洗完澡,余冬槿马不停蹄的踏着鞋子,连忙又到房里抱着箱子算钱。
数完了,他捧着脸嘿嘿笑,自言自语:“今天也有三两,加上前两日的,开店至今,除去成本,已经赚了十四两银子了。”这实在太赚了,余冬槿猜测,他们这店应该是巷子里加外头侧街上,卖吃的店里最赚钱的一个了!
嘿,不过也说不准……
遥云晾衣服回来,就见他外衣也不穿,好像不知道冷一样,披头散发的在那傻乐,无奈极了,拍拍手拿出一件新衣过去给他披上,然后拿着布巾给他擦头发。
余冬槿身上一重,也不傻兮兮的光顾着看钱了,抬手摸了摸自己肩头的衣裳,这布料颜色是浅褐色的,很低调,但摸起来光滑无比很有质感,他不由惊讶抬眼问遥云:“这是?”
遥云正细细帮他拧干发尾呢,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鸟儿们给你做的。”
余冬槿愣怔了下,又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拉着袖口瞧了瞧那上头细密的针脚,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这可是鸟儿做的衣服!看着比人做的都要好,多神奇啊!他又问:“这是什么时候做好的呀?”
遥云:“前些日子就做好了,不过这个是春装,那时不适合用来穿,这会儿天气暖和了,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余冬槿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两手一伸,把衣服穿上了系好了系带,他也不顾遥云还在给他擦头发,转身就问他:“怎么样?好看不?”
遥云也不敷衍,将人从头到脚仔细看过,笑着,满心喜欢的道:“好看。”只是听就知道,这不是在说衣裳好看,是在说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