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这些,余冬槿抹了把头上的汗,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去,给床上昏睡的两个男人盖好被子,他观察了下两人的面相,那个中毒的还好,失血过多的那位呼吸特别弱,余冬槿真觉得一个不小心这人可能就得没命。
余冬槿看的揪心,蹙着眉问遥云:“他不会死吧?”
遥云也不能保证,人的命途是多变的,于是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扛住了。”
余冬槿明白了,“哎,希望他能坚持住。”
两人暂时是醒不过来了,余冬槿与遥云也没守在房里,回到厨房继续忙活之前落下的事。
余冬槿拿了面粉和盐,与遥云在厨房外一起坐在小板凳上,打了水洗着被倒在大盆里的猪大肠。
余冬槿一边洗一边看了看天,忧心忡忡,“都这么晚了。”救人花的时间太多,洗猪大肠也很费时间,可不洗又不行,这玩意味道大,一直放着可不成,而且现在天气回暖了些,这种生鲜就不像之前雪天的时候好放了。
时间确实是来不及了,遥云道:“这个我来洗,你去做饭,今天就不做卤肉了,太费时间,咱们先随便吃点,卤肉卤肥肠就明天再弄,反正看这情况,我们一时半会也是走不了的。”
余冬槿想了想,觉得也是,谁知道居然能有这样的意外呢?只是这样的话,租好的车马就只能暂时放着了,时间被拖长的话,到时候车马行那边还会按情况扣一部分押金,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为了那点钱见死不救吧?
余冬槿虽然有点遗憾于今天不能吃到卤肉卤肥肠,但还是点头,“好,那我就随便做点。”
说随便也不能太随便,余冬槿进了厨房,摸了摸躺在窗下草堆上的猪猪,起来查看了下还放在背筐里的肉,割了一块瘦肉,选了最好的一块排骨出来。
余冬槿把瘦肉放到一边,着手备好了他们今晚要吃的排骨的调料,然后把排骨剁成小块,用水浸泡出血水,期间,他淘了米放到罐子里蒸饭,等排骨中的血水差不多泡出来后,捞出来沥干水放到大碗里用盐、料酒、姜片和淀粉抓匀腌制起来,待排骨腌制的差不多了,他给已经烧干的锅里下了豆油。
这里已经有植物油了,但品种不多,余冬槿在铺子里就看见了两种,芝麻油和豆油,而且不贵,比吃猪油便宜,而两种植物油中,豆油的价格比芝麻油还要便宜。
油温六层热之后,余冬槿将腌制好的排骨下了锅,因为他油放的不算多,所以用锅铲翻动着去炸,等排骨颜色炸直金黄后捞出备用。然后他将锅中剩的油捞出大半,将备好的姜蒜干辣椒和花椒下锅炸香后加入金黄的排骨,加入酱油翻炒。
等那股肉香飘出,引得遥云忍不住抬头朝着厨房里看的时候,余冬槿笑笑,将这道干锅排骨盛到碗中放到灶台上热着,做好这道菜,他查看了一下罐子里的米饭,用筷子在饭上插了几个深洞,再盖上盖子让它继续蒸,余冬槿便着手来准备素菜和汤。
素菜是清炒荠菜,而汤也是荠菜肉末汤,简简单单很快就能做好。这些荠菜是今天两人赶车从县城回来,在路上顺道采的,不多,也就够他们今晚这餐的。
菜全部出锅后,米饭也就好了,余冬槿给锅里上了水,在角房找了两个完好的红薯出来,削了皮砍了伴着米粒一起煮——这个是猪猪的晚餐,等下有剩菜也会倒给它吃,然后才扒着窗户对外头还在和猪大肠奋斗的遥云喊:“吃饭啦!”
遥云应声:“好,我这儿也差不多了。”
余冬槿连忙给那个他们在肉摊上买的,之前倒出大肠后已经洗好的木桶里打好水放了醋,大肠洗好了还不成,得用醋水泡一泡才好。
把大肠装入木桶后,遥云出了趟门,把一盆废水倒到了门口不远处的荒地上,然后回来仔细的用醋洗了洗手,洗好余冬槿捧着他的手闻了下,又用清水帮他洗了一次,这下才觉得满意了,叫他端菜吃饭。
余冬槿给遥云打了碗汤,问:“那两个人怎么办啊?他们也要吃点东西才行吧?”他指了指灶台上,“我还留了点肉末在那儿,想着如果他们要吃东西就给他们熬点肉末粥来着。”
遥云给余冬槿碗里夹了块排骨,这才端碗喝了口汤,喝完他感觉肚子里一阵舒服,忍不住眉眼舒展,“等他们醒了再说,一时半会没事的。”
余冬槿看他吃着不错,眼角眉梢便也有了笑意,他夹了排骨塞进嘴里,边啃排骨边想了想,说:“那我还是把肉末粥备着吧,等他们什么时候醒了就可以盛给他们吃。”
遥云点头,“也好。”
吃完饭,喂了猪,余冬槿又觉得时间还挺早,大概是因为今天见了血救了人,他没什么睡意,于是干脆与遥云一起开始制作卤水,这个东西说难不难,配方到位了只需费柴火就行,没有鸡,他便只用了排骨来熬汤底。
遥云看着火,余冬槿给排骨焯了水,然后让它下锅大火煮开小火慢慢熬着,余冬槿则在厨房的柜子里翻了下,找到了以前家里人用过得纱布,洗干净后用水煮了消毒,然后将自己准备桂皮、丁香、花椒、香叶、草果等等十多种的卤料捣碎了用纱布包好扎牢,余冬槿等不及,便没等高汤熬出来,直接放了包好的料如锅里,让卤水慢慢煮。
做好这些,遥云听余冬槿吩咐,将另一口灶下也烧起了火,余冬槿把另外一口锅刷干净,这锅要烧水用来洗澡,他们今天忙得够呛,又处理了猪大肠,是肯定要洗澡的。
等卤水味道出来,将泡好的大肠和整块洗好的五花肉下了锅,加入黄酒、糖和盐,盖好锅盖留了余火,余冬槿与遥云洗完了澡,出了厨房。
余家就这点不好,房子盖得大,厨房距离卧房太远,余冬槿又不是以前有人伺候的余家人,只能在厨房里洗澡,于是洗完澡走回卧房这段,在这大冷天里,余冬槿每次被冷的都忍不住嘶哈嘶哈的抽气。
不过好在现在有遥云在,他个头大得很,挡在余冬槿身边像堵墙似的,余冬槿还被他搂着,他温暖的体温传到余冬槿身上,让他感觉很舒服。
两人进自己那屋之前,还去隔壁看了下那两个重伤的人。
他俩还是之前那个姿势,睡得安安静静的,呼吸听着还平稳不少,遥云查看了一下两人的体温,告诉余冬槿一切正常,余冬槿松了口气,这才拉着遥云回屋睡自己的。
这晚俩人也没心思做别的,隔壁还有病人呢,遥云只能抱着余冬槿老实睡觉。
大概是因为白天见了血的缘故,余冬槿这夜一直断断续续的做着没头没尾的梦,那梦没什么具体的内容,但就是让他睡不安稳。
好在有遥云一直在他身边安慰,哪怕是在那昏昏沉沉的梦中,余冬槿都能感觉得到遥云轻轻抚在自己身上的温暖大掌,与时不时安抚着他,在他额头与脸颊落下的亲吻,这都给他在他因为沉入梦中而产生无法抑制的惊惧时刻带去了安慰。
最后他终于在多次的挣扎后将疲惫的双眼睁开,在遥云的怀抱中醒来,抬头去瞧身边人的脸。
遥云又在他额前落下一吻,说:“先别睡,喝点药。”
余冬槿迷迷糊糊的,“喝药?”
遥云点头,“嗯,安神药。”
余冬槿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遥云正坐在床前,而他则被遥云用被子裹着抱在怀里,床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药炉子,上头的药罐子正噗嘟噗嘟的冒着气。
遥云弯腰将药罐提起,将里面褐色的药水倒在了一旁的小碗里,然后端碗吹了吹,待热气下去后将药碗送到了余冬槿嘴边。
余冬槿这会儿反应过来了,闻着那苦涩的味道,有点嫌弃,用提不起劲儿所以听起来细细软软的声音抗议:“我能不能不喝呀?”
遥云另一只手取了一粒蜜枣来,说:“不行,莫怕,喝完给你吃枣儿。”
余冬槿哼哼,“你这是哄小孩呢?”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就这遥云的手皱着眉头喝干了这碗药,然后不等遥云来喂就含下了遥云指尖的蜜枣,嚼嚼嚼,吃的着急,无法,遥云这安神药也不知是什么配方,味道可真是太苦了。
遥云看他蹙眉,心里心疼,他放下碗抱着人,闷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余冬槿嘴里动作停下,瞪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他,不懂他干嘛这么说。
遥云:“我该在你入睡之前就给你熬碗安神药的。”这样余冬槿也不至于难受了这半宿,怪他没有想到。
余冬槿这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无奈,探头过去用额头在他脸颊上蹭蹭,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我都不知道我胆子居然这么小。”这是真的,他再怎么说,也是杀鸡杀鱼杀鸭子的好手,以前见过的血不少啊,怎么今天居然被吓成这样呢?
他纳闷,“我太郁闷了,只是一滩人血而已,我居然被吓得做噩梦。”
遥云摇头,“人血毕竟不同。”他把人放到身边躺好,说:“以后我再不会让你看到这些。”
余冬槿伸出手,搂住了的脖子,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没关系,有了这次的经验,我下次肯定不会再这么怂了。”他说的俏皮,说完还又在遥云嘴上啃了一口。
遥云笑笑,低头捉住了爱人的唇舌,与他交换了一个带着蜜枣味儿的深吻。
大概是那安神汤起了作用,余冬槿又被遥云喂了点水,随后不一会儿就又有了睡意,且这次的睡意来势汹汹,他在遥云的注视下,很快就陷入了让人放松的深度睡眠。
第52章
第二天余冬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睁开眼睛时,遥云不在房里,他伸手摸了摸,发现身边的被褥里也是凉的,遥云应该起来有一会儿了。
余冬槿打着哈欠穿好衣服鞋子,出了卧房来到堂屋。
堂屋里,八仙桌被收拾了出来,上头摆着大碗装的肉末粥和盘子装的包子馒头,还有两碟子干菜酸豆角,而一旁的宽板凳上,则放着余冬槿与遥云之前在听云县上新买的牙刷牙粉,还有一盆温水,盆边还搭着余冬槿用来洗脸的布巾。
准备的可真齐全,余冬槿感叹,遥云对他太好了,他早上起不来,这人却醒得早,每每都会为他准备好洗漱用具和早饭,这样可不行,他早上还要起来锻炼呢,可不能被遥云惯坏了。
余冬槿蹲在堂屋外头刷了牙洗了脸,遥云这个时候拿着碗筷从厨房那边过来了,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
余冬槿放下布巾,脸上充满讶异的去看那个男人,纳闷,这人不是中了毒么?怎么这么快就能行动自如了啊?
男人走近之后,双手交叠对着余冬槿行了个郑重的礼,说:“在下陈樾,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余冬槿连忙起身,学着回了个礼,口中连道:“不用不用。”
遥云把碗筷交给陈樾,让他拿进去,自己则蹲下将水盆里的布巾拧的半干,站起给有点犯傻的爱人擦脸,余冬槿的目光忍不住跟着那个男人进了堂屋里。
他实在好奇,在布巾的包裹下闷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啊?另外一个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遥云把闷到他的布巾拿开,又蹲下拧了布巾起身给他擦脸,说:“那个失血过多,身上又有创口,凌晨的时候还有点发热,好不了那么快,他这样的外伤,人就算清醒过来了也要慢慢养,还得补血。”
“这个中毒的情况就好很多,解了毒就好,养也需要养,但与那个受伤的相比就好很多了。”
余冬槿惊讶:“发热?”
遥云点头,把水倒了,拉着他进屋吃早餐,“嗯,凌晨时你睡得沉,我没有吵醒你。”
余冬槿明白了,有点担心:“现在呢?人没事了吧?”
遥云:“我又给他喂了药,已经退了热,就是人还没那么快能清醒。”
陈樾这时正在堂屋里摆碗筷,他以前应该身份不俗,大概一直都是被伺候的那个,所以动作很不熟练,但为人大概有强迫症,因为他们是三个人,所以是三个碗三双筷子,他摆满了八仙桌的三方,可能是感觉别扭,这会儿一直微微蹙着眉盯着那空下来的一方看呢。
余冬槿瞧着,不由微微抿嘴,心中觉得有点好笑。
余冬槿与遥云直接落坐到了陈樾对面那一方,遥云把被陈樾放到另一方的碗筷拿了过来,给余冬槿打了一碗肉粥。
余冬槿以为这样陈樾会更难受呢,谁知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反而觉得好受了,不自觉的松开了眉头。
余冬槿观察着他,见状又在心里觉得好笑,他开口对他道:“你也喝点粥,这本来就是特意为你们熬的。”
这粥一看就是他昨晚上做了,一直温在灶上,今天早上又热过的,都快成糊了。
陈樾说:“多谢郎君。”然后姿态儒雅的给自己碗里盛粥,不太熟练,但很有范儿。
关于这个陈樾的身份,他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会中毒,但看昨日他帮人脱下的那身衣裳,还有他身上的配饰与头上的发冠,余冬槿就知道这两个莫名出现在他家的男人肯定不是寻常人。
而且这人和余冬槿以前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他有一种看起来就很贵的气质——嗯,余冬槿个人觉得这个形容很贴切。
遥云瞥了陈樾一眼,又偏头瞧了一直悄悄看着陈樾的余冬槿一眼,问:“不饿?”
余冬槿回神,端碗喝粥,“厨房锅里的卤味怎么样了?”
遥云给他夹了个自己做的肉包,说:“已经卤好了,我尝过了,味道很好。”
余冬槿顿时口舌生津,“那怎么不捞一点切了尝尝?”
遥云说:“早饭不宜太过油腻,卤味咱们中午在吃。”
余冬槿舔舔不慎沾道唇上的粥水,吃包子,“那好吧。”
他们对面,陈樾一边小菜配粥一边默默观察着他和大哥的两个救命恩人。
他还记得昨日他昏迷之前看见的景象,所以他在今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后也并未慌乱,在检查过大哥的伤势,他又给自己号了脉,发觉他中的毒和大哥受的重伤居然都得到了很妥善的医治便十分吃惊,大哥的伤就不说了,他体内那毒可是会要命的,却如此轻易的就被祛了个干净。
他当时就想,他是不是遇见传说中的神医了,但大哥昏迷时明明与他说过,这个地方是他当年到江左剿匪时,来过的一户人家,这姓余的一大家子除了被他大哥救下的余家小儿,其余人都死于匪祸,这余家留下的独子今年应该也就十八岁吧?
陈樾看了眼余冬槿,猜测这位郎君应该就是当初那位余家小儿——他不可能是神医,但是……陈樾的目光暗自挪向那身材高大,神色淡淡的遥云,这位就更不像是神医了,他更像一位将军,比他大哥比他父亲更像是一名武将。
而想到父亲,想到如今可能已经被屠满门的陈家,陈樾便口中发苦,浓浓的痛恨之情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余冬槿吃完一个大包子,喝完了粥就觉得差不多了,他看对面陈樾吃的慢,打的那么小一碗粥却吃的磨磨唧唧的,不由着急,“你是不是身上难受啊?吃不下么?”
陈樾收回思绪,抬眼,扯着嘴角露出一抹习惯性的浅笑,“樾不难受,樾只是食欲不佳,还请郎君莫怪。”
余冬槿夹豆角吃,说:“不怪不怪。”他怎么可能怪,想到这位和屋里那位昨日的惨状,他觉得食欲不佳也是应该的,只是,“你还要养身体呢,不管吃不吃得下还是要吃一点的,不管你们遭遇了什么,身体都是自己的,再怎么样都不能叫自己亏了。”他问遥云,“你说是吧?”
遥云点头,“正是这样。”他看了眼陈樾,“你的同伴还需要你照顾,你身体本就要养,所以还是要好好用饭才行。”
陈樾听了,不免觉得羞愧,“你们说得对。”他还要报仇,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大哥还需要他,他不能让自己倒下。
他咽下口中苦涩的肉粥,大口开始吃起饭来。
饭罢,陈樾想要帮忙洗碗,却被遥云拦下,遥云给他碗里又打了一碗粥,还拿了个小木勺给他,说:“你去照看你同伴吧,他这两日是最危险的时候,身边缺不得人。”
余冬槿听了,忙说:“是啊,你给他喂点粥,看他吃不吃得下,还有水,我等下烧水拿来给你。”
陈樾端着碗,又是一礼,“陈樾多谢两位郎君,两位郎君的大恩,樾一定铭记在心。”
进了卧房,陈樾小心的给大哥喂了些粥,但陈家大郎依旧没什么意识,吞咽困难,他便喂的艰难。
余冬槿提着水壶拿着水碗进来的时候,就见陈樾端着的碗里的粥并没有去掉多少,他忍不住叹口气,心道这种病人若是一直不醒,又吃不下东西,在这没有医疗条件的古代,最终肯定只能饿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实在太难了。
陈樾见他进来,对他点了点头,喊了一声“郎君”。
余冬槿应了,倒了一碗水晾在一边,然后在床下的小凳上坐着看两人,他反正没啥事,锅里的卤味他刚刚看过了,确实挺好,就是颜色不漂亮,余冬槿刚刚给锅里下了酱油,又烧了小火让卤味在锅里慢慢煨着,本来应该炒点糖色的,但家里的糖太少了,而且糖挺贵,余冬槿没舍得。
家里的活计则被遥云包了,喂猪喂马,洗衣服砍柴,他都趁着早上余冬槿没醒的时候干完了。
陈樾一边喂大哥,一边与余冬槿说话,“郎君可是姓余?”
余冬槿点头,“是啊,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遥云告诉你了。”毕竟这两人都起得早,余冬槿还以为他们已经交流了一番呢。
陈樾:“原来那位郎君名为遥云。”
余冬槿:“……他没和你自我介绍啊?”
陈樾摇头,迟疑了下,还是说:“遥郎君好像不爱说话,樾每每与遥郎君说话,遥郎君都不怎么搭理樾。”
余冬槿觉得好笑,他听出陈樾可能是因为在遥云那里频频碰壁,所以内心有点郁闷,忙道:“他可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遥云确实有点面冷,看着不近人情,其实他心地很好的,你莫担心。”
陈樾听他道歉,忙说:“郎君无需道歉,个人有个人的脾气,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余冬槿笑着点头:“确实,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姓余呀?”
陈樾便将床上人的身份,与自己在大哥口中听见的,当初的剿匪的事情一一与余冬槿说了,“我大哥那时是第一次带兵剿匪,所以他对那时的经历印象很深,与我说起过你。”
第53章
余冬槿听得愣住,“竟然,竟然是这样。”所以,他和遥云这是救下了当初原身的救命恩人么?
那这可太好了,有恩就要报,这下子,便两不相欠了。
陈樾将当初的事简单的说了下,便没有继续说自己与大哥的事,转移了话题:“樾身上的毒,还有大哥受的伤,都不是轻易好治的。”他问余冬槿:“遥郎君莫非是位神医么?”
余冬槿被问的又是一怔,随后笑道:“怎么说呢,算是吧?不过他一般不给人治病。”这是真话,他觉得遥云之所以会救这两个人,应该是算到他们身上,有与自己相系的因果吧?这两人应该就是系在他命途上的一段缘吧?
嗯,等下就去问问遥云,看是不是这样。
陈樾闻言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脑补了些什么,点头认真道:“自然,如此隐世神医,肯定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余冬槿:“……唔,差不多差不多。”他胡乱把这段对话糊弄了过去,然后等陈樾艰难的将肉末粥给陈家大哥喂完,就抱着碗勺出了房间,去了厨房那头。
厨房外头,遥云正给马儿刷毛呢,他看见余冬槿后动作停了下来,给马儿喂了个草团子后过来接过了余冬槿手上的碗,两人一起进厨房。
后头的马儿嚼着草团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马眼睛瞅着他们,十分依依不舍。
余冬槿眉眼弯弯,进了厨房先深深嗅了一口空气里弥漫着的卤味香,然后忙不迭过去打开锅查看了一下锅里的卤味,感觉颜色已经很不错后便把它们捞起来,还一边忙一边将刚刚陈樾告诉自己的事儿与遥云说了,然后问遥云:“你是因为他们和我有缘才救他们的么?”
遥云把碗唰了,点头,“嗯。”
余冬槿切了一块卤肥肠自己尝尝,觉得味道不错之后又给遥云喂了一块,说:“我还琢磨呢,想这两个人难道也有奇缘么?”他还纳闷呢,这有奇缘的人怎么和批发的似的,来一个是一个的。
遥云还挺喜欢卤肥肠的,吃的很香,余冬槿见了,又切一块喂给他,遥云一边吃一边说:“他们是山神娘娘的奇缘,不是我的。”
余冬槿顿觉窘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给他塞了一块卤肉,“别说话了你。”
余冬槿把肉切好,卤肉码好一碗,卤肥肠码好一碗,浇上卤汁放到锅盖上,用簸箕罩起来,剩下的没切,而是和卤汁一起被打起来,放到罐子里盖好盖子搁到一边,这切好的就今天中午吃,剩下留着慢慢吃。
做好这些,两人搬了板凳坐在主宅屋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被放到院子里的猪猪玩耍,余冬槿才想起来问遥云,“话说,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历啊?你知道么?”
遥云摇头,“看不清晰,只晓得不是寻常人。”
余冬槿很惊讶,“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遥云:“我也并非全知全能,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山神。”
余冬槿歪头,把脑袋搁在他肩头,说:“我就喜欢小山神。”
遥云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搂着他与他一同慢慢喝干了碗里的暖茶。
喝完了茶,遥云问余冬槿:“要不要去山上玩儿?”
余冬槿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好呀!”他说:“正好看看有没有野菜可以采!”对于采野菜,余冬槿现在可有劲儿了。
遥云便将茶壶茶碗收起,把猪猪赶回厨房,两人去屋里与守着陈家大哥的陈樾打了声招呼,便结伴出了门。
余家大宅屋后是一片田,挺大一片,田的那头就是山脚下,两人背着背筐走在田埂上,余冬槿拉着遥云,一直在地上寻找野菜的踪迹。
可惜,现在天气还太冷了,余冬槿被遥云带着一路拐着弯儿走,直到终于走到山脚下,也只挖到了五棵长得还不错的荠菜。
但余冬槿已经觉得满意,少就少吃一点,这些焯完水用来煮粥的话,也够一顿。
山脚下,田地边有个小塘,塘里的水很满,这段时间山雪飞速开始融化,所以原本干巴巴的环境已经转化为了一片水蒙蒙,溪水水塘的水资源格外的旺盛,地上的泥土也很是湿漉。
这一点是最让余冬槿懊恼的,泥巴当当的,太容易弄脏鞋底了,淤泥糊在鞋底上,每走一段都要处理一下才可以。
余冬槿站在塘边张望了一下,说:“这是个藕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看着这个塘,余冬槿心里痒痒,与遥云商量,“咱们回去也挖个塘怎么样?”
遥云自然无有不可,“当然行,也想种藕?”
余冬槿点头,“种藕多好啊,荷花这种东西,从花叶到根茎,全都是宝贝,开了花结了莲蓬莲子还能吃,多好,到时候还可以在藕塘里养鱼,嘿嘿,这么一想,真是美滋滋啊。”
遥云见他提起吃的便精神奕奕,忍不住笑,“嗯,回去就挖塘。”
余冬槿:“得请人干,我要挖个大一点的。”
遥云:“好。”
塘边山脚,是一片水竹林,这会儿虽然水竹笋还未长起,但余冬槿已经想象得到再过两个月,竹林里竹笋茂盛的情景了,可惜,他们那时就不在这边了,不过遥云村也有水竹林,这样一想,余冬槿就不觉得遗憾了。
遥云拉着余冬槿,在竹林边把鞋底蹭干净后进了林子。
余冬槿看着林子里的竹子,想着春笋起来的日子,就开始算时间,但他不懂怎么算这里的节气,也没有日历,他问遥云:“立春是什么时候来着?”
遥云道:“今年立春立的晚,正月十四才开始进入初春。”
余冬槿点头,这才晓得,“原来已经立春了呀?”
遥云拉他上了一个坡,说:“咱们这儿立春没有什么节目,都是按平常一样过得,你自然不清楚,毕竟这会儿天还冷,还不适宜耕种。”他告诉余冬槿:“在咱们这,二十四个节气里,百姓比较喜欢过立秋和立冬这两天,立秋那天大家要晒洗家里的锅碗瓢盆,慢慢开始晾晒干菜制作腌制品,为冬日里预备好各种食物,立冬则要做米酒要吃肉,还要祭祖。”
原来是这样,余冬槿听得入神,听完说:“那到时候你可得提醒我,我也要和大家一起准备。”
遥云点头,说:“到时我们一起。”
余冬槿笑眯眯,重重点头,“嗯,我们一起。”
两人在山里逛了一会儿,遥云与余冬槿停下脚步,余冬槿望着那一片嫩生生的,叶上茎上生着短短白毛的植物,辨认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认出来,于是不确定的去看遥云,“这个是?”
遥云:“是茵陈,现在应该正是吃它的时候。”
余冬槿想起来了,顿时满脸兴奋,“我都忘了还有这一样野菜了!”茵陈,也就是白蒿,初春的时候,刚发芽不久的白蒿的嫩芽儿便名为茵陈,是一样很有营养的春菜。
以前余冬槿的姑奶奶还在的时候,在野外摘过这个回家凉拌给大家吃,余冬槿如今其实已经忘了它的味道,只记得那时和姑奶奶一起洗菜时姑奶奶的笑,还有触摸到茵陈时留在手上的那种毛茸茸的触感,很是有趣。
两人采了一背篓的茵陈,遥云又抓了两只野鸡,余冬槿昨天就念叨着没有鸡骨架,做卤味的高汤就少了点味道,他一直记得呢,虽然现在才抓到鸡有点晚了,但卤汤还在那儿,完全可以用来卤两只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