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有颗大太阳—— byAZURE7
AZURE7  发于:2024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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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拓偷偷观察了没一会儿,江念蕊手里拎着袋子,拉着一个行李箱过来了。
“末末上次打电话说让我帮他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他小时候的衣服留下,我给他都收拾出来了,本来想着等他回家拿或者寄过去,正好今天你来了,你开车,能麻烦帮我给他带过去吗?”
“没问题。”
韩拓想起之前李未末身上那件大T恤和丢在门口的几包衣服,让他妈找衣服的动机很明显。
韩拓两侧的唇角勾起来,从江念蕊手里接过了行李箱。
“还有这些。”江念蕊抬起另一只手上超市买冷冻食品赠送的保温袋,打开给韩拓看,里面叠放了三个大尺寸乐扣盒,都塞得满满当当,盒盖里面能看到微微的雾气。
“这是末末他外婆走之前刚做的糖醋小排,芥菜肉圆和蜂蜜薏仁红豆沙,可以放冰箱里冻着,你拿回去和末末一起吃。忙的时候蒸个米饭煮个青菜就是一顿饭,末末经常这么干。”
“好的,谢谢阿姨。”
重新熟起来后,江念蕊不自觉叮嘱韩拓就像在叮嘱自己儿子,操心道:“上海最近雨水多,又闷又潮湿,你们在家上班都吹空调不动弹,发汗少。有时间就买点薏仁煮煮水喝,祛湿。”
说完又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不是李未末,不好意思笑了下,“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韩拓再接过保温袋,袋子挺沉,可见为了多装点,里面的食物压得很实。
韩拓诚心诚意地对江念蕊说:“没关系阿姨,我就喜欢听您说这些。”
江念蕊欣慰,“你比末末贴心,以前你就更爱吃我做的菜。”
韩拓说:“阿姨还有什么东西要给小末带的,都可以找出来一并交给我,我有时间可以等。”
“暂时没什么了,”江念蕊说:“给末末找衣服的时候发现他有一个侧柜打不开,不知道是锁坏了,还是锁头锈住了,等我找人开了,让他自己来收拾。”
韩拓闻言把手从行李箱的栏杆上移开,说:“我可以试试。”
江念蕊不太好意思,“会不会很麻烦?”
韩拓把装食物的保鲜袋放在旁边的电视柜上,已经开始利索地挽袖子,“不会,先试试,您忘了我小时候最喜欢捣鼓这些。”
江念蕊便把韩拓带到李未末的房间。
因为大部分东西都搬去李未末现在的房子了,十几平的卧室里虽然床,书桌,转椅,衣柜,书柜都有,甚至还有一台型号不算旧的台式机,但表面却没放什么,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李妈妈说的那个打不开的侧柜在最里面,靠近床头,是个斜角,韩拓走了进去。
韩拓伸手握住门把拉了拉,能拉开一条一指宽的窄缝,但再往大就拉不开了。他看了一下锁的样式,问李妈妈有没有钳子,铁丝之类的东西。
江念蕊很快拿了一个钳子和一圈铁丝过来。
橱柜门的锁都是最简单的那一种,里面的锁芯断了,卡住了门板,韩拓把镊子尖伸进去抵住,铁丝绕着手指挽成一圈,一套一提,柜子门就打开了。
一个小东西从里面骨碌碌滚出来,塑料外壳撞在瓷砖地板上,滚到了韩拓脚边。
韩拓捡起来,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送给李未末的无数个,他认为应该早就进了垃圾桶的小玩意儿。
“你摁这个基座的开关。”
初中生的韩拓手把手教李未末,他的手掌包着李未末的手,大拇指挑动李未末的大拇指非要强迫他按那个铁灰色的正方形突起。
李未末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十分情愿。
“——我在这里做了一个水循环系统,可以吸收潮湿空气里的水份,等天热的时候你再启动它,里面的水汽蒸发可以带动送风机制,比外面卖的普通小风扇更凉快,还不用电池,我调试了好长时间呢,你试一下嘛,快点。”
虽然不情愿,李未末还是听话地按了一下那个有点粗糙的按钮,然后......
“嗤——”
风是吹出来了,也漏了李未末一手水。
那水闻着就是一股沤了很久很久的味道。
李未末嫌弃地把情人节礼物推回给韩拓。
韩拓困惑地自言自语怎么会喷水呢,不应该啊,又说回去再研究完善一下给他。
李未末很无奈,说你就不能随便送我张贺卡么,一块巧克力也行。
这个自循环小风扇总后还是落到了李未末手里,额外附带一大桶夹了卡片的瑞士进口巧克力,巧克力被他俩分着吃了,那风扇却一直没见李未末拿出来用过,估计扭头就给扔了。
十数年后再见旧物,韩拓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30章
李未末拼命压住身体的颤抖,他试图抽出自己被韩拓紧紧抱住的手臂,鼻腔发出粗重的鼻息。
“末末......”
韩拓感受到挣扎,腾出一只手抓住李未末的手臂不让他逃走,鼓出的皮肉边缘因为太用力而泛出青白。
虽然李未末在抗拒,但韩拓不觉得自己会输。
李未末接过他那些奇形怪状,有些连自己一时都记不起来的小发明时,脸部每一个表皮细胞都在说“你送我的这些废料我过会儿就给你扔了”,结果却是每一样都好好收在柜子里,还细心贴了标签,注明了日期。
种种发现让韩拓觉得自己拿到了免死令牌,李未末明显比他本人表现出来的更在意自己。走出李未末外婆家大门的那一刻,韩拓就预想着挑一个更特别的日子告诉李未末他的心意,但当李未末细白的手指捏着抽纸递过来要他擦嘴的时候,韩拓突然就改变了注意。
为什么要等,与没有这个人的十年相比,现在同他的每一天难道不都是特别的。
“疼......”李未末挣脱不开,便开始叫嚷,也不知真疼假疼,反正就听他在那儿喊,“我的手要断了!”
李未末骨头细,韩拓到底是怕把他真弄伤了,从有些狂热到失态的情绪中稍微冷静了一些,松开手,看到李未末手腕处涨得通红,在白嫩的皮肤上过于明显,都有些发紫了。
趁这一松手的间隙,李未末趁机推开韩拓,他后退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但也没有很远,只是不能再咬耳朵的长度。
韩拓将自己的表情放得很平稳,但眼神中势在必得的征服欲掩盖不住,也不想掩盖。相衬之下更显得李未末慌乱和手足无措——韩拓不会再有小时候那种巴巴望着他,小狗一样黏人又依赖的眼神,贴着李未末的耳朵叫小末哥哥的时候,很深情,也很瑟情。
差一点,李未末感觉自己就要顺从着沦陷了。
虽然拉开了半步距离,但韩拓的两只手还是忍不住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李未末的胳膊,执拗地跟握着铅笔,非要写老师不让他再写的,记一位难忘的人——李未末,记一件难忘的事——小末救我的事,记开心的一天——和小末哥哥玩,一模一样。
韩拓固执,其实也很任性,这点李未末非常清楚,俩人关系好的时候韩拓时时事事也要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伤心了又要不到解释的时候就考学去其他地方十年没联系,现在突然抽风般不管不顾,扑上来就说要一直在一起......
算怎么回事呢?
反观李未末自己,数十年如一日,把情愫埋在心底,除此之外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要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对方。
至于什么一辈子在一起,更是想也没想过。
如果是高中的李未末,被韩拓突如其来的告白,会震惊,会激动,会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喜悦和害羞。但现在已经过了25准备奔三的他,只有讶异,讶异过去得很快,他的颤抖完全是出于别的。
他觉得可笑,还有不甘。
俩人假模假样做了邻居几个月,要说李未末一点点预感也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韩拓凭什么说出来?还如此轻而易举,又凭什么这么有底气。
李未末犯了迷糊,他在思索,韩拓这些话是在对一个恋慕多时想要追求的对象说,还是对一个放不下多年友情会心软的发小说。
前者有更大的风险,更多的不确定性,而后者,仿佛就可预计得多。
哦,原来你这么在意我,会为了我偷偷地哭,留着我的东西,穿着我的衣服,真相大白我好感动,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刚好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呗。
像小孩子过家家,牵手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友谊的小船划到天长地久,竹马竹马的爱情水到渠成。
如果李未末想要这个,他高中就可以告白,而且以他对韩拓的了解,韩拓大概率不会拒绝。
可是他不想要。
朋友是朋友,恋人是恋人。李未末踩过了那条红线,纠结过,迷惘过,在自己的感情上小心翼翼举步维艰,又很快意识到,即便韩拓同意,也并不代表他李未末就可以接受一段界限模糊的感情。
李未末不清楚这十年间韩拓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或者跟其他人谈过恋爱,毕竟在大学以前,至少在他面前,韩拓对各种恋爱氛围都表现的兴趣缺缺。他猜测韩拓也许分不清友情和爱情,韩拓的执着在某种层面上化为了占有欲,他只不过是在找一个自认为更牢固的名头来拱卫他们之间的关系。
李未末也没谈过恋爱,上大学的时候,包括现在,都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向他表达爱慕,以及可不可以交往看看的诉求,李未末一概不拖泥带水地拒绝了。
李未末很早就发现,他的身体似乎只会对一个人有反应,哪怕心里有隔阂,哪怕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好几年,哪怕只是脑子里的一段虚影,都能让他好一会儿消不下来。
大雨瀑布一般从天上泼下,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窗户都要敲碎,房间里却异常安静,李未末能听见自己和韩拓的呼吸声在这个不大的客厅上空缠绕。
见李未末低着头,许久没有回应,韩拓手臂收力,把李未末拉回自己身前一些,想抱他。
李未末没让韩拓抱,相反,在他拨开韩拓手臂的同时,李未末交叉双手利索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T恤,丢到沙发上,窗外恰好打过一道闪电,李未末白到无机质的透明皮肤在韩拓微微放大的瞳仁里形成曝光过度的永久留相。
李未末的胳膊勾住韩拓的脖子,皮肤很凉,肩胛骨窝出一个诱人,又有些懒散的浅坑,他深深地望着韩拓的眼睛。
破罐破摔一样,李未末说:“你回来不是要跟我重新做朋友吗?怎么,现在又不是了,你想我们这样在一起?”
说完,李未末凑过去,简直像往上撞一般吻了下韩拓的下巴,又踮起脚抬高一些,吻住了韩拓的嘴唇。
韩拓的嘴唇很热,李未末原本只想像韩拓之前吻自己手背那样唇碰唇地贴一下,最多用点力,也抿一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力度不太够,不足以让韩拓辨认清楚区别。
李未末心一横,牙关打开,探出去了一点。
他想在韩拓面前展现出成熟老练,但最终还是只够在对方两片嘴唇的缝隙处潦草地碰了几下,韩拓这时倒是无动于衷,嘴唇抿得死紧,圣人的防线坚不可摧。
李未末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这么容易就试出来了。
他闭上嘴,偏开头,踮起的脚跟落下,不去看韩拓的眼睛,让他滚。
韩拓去掰李未末的脸,强迫他面向自己。
他的小末哥哥双眼湿漉漉的,韩拓心中滋味难明,大拇指抚过他浓密的睫毛。
“你哭了……”韩拓用低沉的嗓音说。
“谁哭了,才没有!”李未末恨恨的,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韩拓觉得李未末应该是误会了,他没有接他的吻,是因为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有股自暴自弃的意味,不是单纯的情动。
韩拓开始觉得自己草率了。
他太心急,又自信满满,在看到那些被李未末仔细保留下来,以为早就被扔掉的他送出去的东西后,就激动地认为他和李未末是彼此最在乎的人,在一起理所应当,却忽略了他们之间其实还存在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失去联系的十年,比如高中时李未末突然的情绪不对劲,再比如明明留下了东西,李未末为什么要隐瞒他的感情不让自己知道。
连那个罗老板都知道使些手段跑到家门口追求,他却仗着小时候的情谊自以为是地认为李未末不会拒绝自己。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理智回笼,韩拓看着李未末,柔声说:“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如果我最后的答复是拒绝呢?”李未末问他,“你是不是立刻就走,像十年前那样,然后再也不回上海。”
韩拓一怔,刚要回答,门铃突然响起,伴着雷雨声在安静的客厅炸开,惊得人一激灵。
李未末正愁没处躲开和韩拓的胶着对峙,转身要去开门,被韩拓拉到身后,先一步拨开门锁。
门打开,过道里冲出一个人,一把抱住韩拓。
“Surprise!大宝贝我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那人身上还有外面的雨水,湿哒哒抱着韩拓左摇右晃,“哎呦我的小卷毛儿,可想死哥哥了——”
说着还在韩拓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
“——咦?”
蔡鹄宇后知后觉发现手感不对,颜色不对,体型也相去甚远,——李未末这小子什么时候长得比自己高了?
“——蔡......鹄宇?”
李未末站在客厅中央,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与正熊抱韩拓的蔡大眼儿大眼瞪小眼。

第31章
李未末和蔡鹄宇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俩都是外语系,一个主修语言,一个主修贸易,迎新活动时坐一起,按顺序自我介绍。
李未末先站起来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叫李未末,木子李,未来的未,末日的末。”
然后是蔡鹄宇,“蔡鹄宇,草字头的蔡,鸿鹄之志的鹄,宇宙洪荒的宇。”
蔡鹄宇坐下来碰了碰李未末的胳膊,小声说:“同学,你这名儿起的挺矛盾呀。”
李未末那时还没完全从与韩拓断交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想起大学四年,乃至从今往后的人生中可预见的不会再有这个人存在,或许还会被对方一直记恨着,李未末心情就好不起来,他原本就不是爱社交的性格,非必要没兴致结交新朋友。
李未末看了一眼蔡鹄宇,那对灯泡一样的大眼睛让他想起指环王里的咕噜,回应颇为不客气,“——你不一样?又菜又莽。”
蔡鹄宇就笑了,也不同他计较。
两人的友谊真正建立起来是在军训的时候,李未末因为日光过敏免训,趴在军训基地一楼的走廊看别人热火朝天汗如雨下的训练。如果不跟蔡鹄宇讲话,他就只能同那群捂着肚子姨妈痛的女同学玩耍。
蔡鹄宇有先天性心脏病,室间轻中度缺损和导管阻隔,小时候及时做了手术,不影响正常生活。蔡鹄宇爸妈对儿子从小管照小心,能让他离开北京来上海上大学已经是此生最大的破例,参加军训,跑步拉练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其他人顶着大太阳一二一,他俩就在阴凉处聊天猜拳五子棋,都是蔡鹄宇安排李未末听着,两周后,蔡鹄宇就成了李未末口中的蔡大眼儿,李未末成了他单方面不承认但也没办法阻止的,蔡大眼儿的好兄弟小卷毛儿。
蔡鹄宇休过一年学,月份又早,比同期的李未末大了一岁半,两人都有异于常人的问题,蔡鹄宇性格开朗,不拘小节,能包容李未末的小脾性,李未末的笑点又很吃他那种北京腔的逗闷子,是以军训结束两人回到各自的系上课,只有几节选修课重合,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友谊日渐浓厚。
可以说李未末因为韩拓离开而产生的方方面面的不适应,最后得以化解,以至于韩拓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都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这个人来,蔡鹄宇功不可没。虽然蔡鹄宇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李未末未曾对他讲过。
李未末发现自己其实拥有完善的交朋友能力,只是从小学到高中身心几乎都在围着韩拓转,令他忽视了他也有和别人发展深层次关系的机会和自由。
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有时候没那么清楚,更准确地说,任何感情强烈到一定程度时,都会障目自封,生出占有欲和排他行为来。
发现蔡鹄宇喜欢同性是一个偶然,又不那么偶然的机会。
外语系女生多男生少,尤其李未末主修的语言,他们的学生会系干部刚好和李未末是一个专业的学姐弟,热衷组织联谊,但只出女生又觉得不妥,便热情相邀李未末参加,同时半强迫半怂恿地提点他最好把蔡鹄宇和贸易专业其他男生也叫上,一起分担压力。
李未末被缠的没办法,去叫蔡鹄宇,蔡鹄宇听了,摇摇手里中性笔的笔杆,说自己还是不去了。
“你自个儿去吧,”蔡鹄宇拒绝,“我不喜欢女的。”
蔡鹄宇讲得实在太随口太自然,李未末以为他在开玩笑,态度敷衍,眉头皱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好像是认真的。
李未末皱起的眉放松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蔡鹄宇仰头冲他笑,没心没肺的,说,“是不是觉得不该跟我来往。”,恰好这时,听见李未末说,“——那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后来想想,也就是蔡鹄宇,才能应下李未末这没头没脑的提议。
蔡鹄宇后来还是跟着李未末去给外语系的联谊撑场子去了,不过也只待了半小时不到,他们没叫车,一路从轰趴馆走回学校。
路上李未末说要拉手,蔡鹄宇跟他拉了。
走了一会儿李未末停下脚,又说要抱一下,蔡鹄宇很义气地抱了,一只手掌隔着衣料轻轻贴在他的肩胛骨上。
最后到了学校大门,李未末站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干后面,脚底碾碎地上的土块有些纠结地问蔡鹄宇要不要亲一下,“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他补充说。
蔡鹄宇比李未末高一点点,一个头皮那么多,鼻尖和鼻尖快挨着的时候,李未末看着他如临大敌般瞪圆的双眼,显得比平时更大了,像夜里的两颗探照灯,扑哧一声笑出来,捂着肚子认错,喊停说stop,stop,不合适,咱俩不合适。
蔡鹄宇因为李未末的大笑而不满,扶着胸口说这可是兄弟我的初吻,你有什么可瞧不上的。
蔡鹄宇不知道,那天李未末因为昨晚一个来自高中同学的微信而低落窒闷了一整晚加一个白天的情绪,因为他没有底线的纵容,得到了释怀和解脱。
李未末大学开始用自己的第一台智能手机,而后微信普及,联谊前一天晚上他趴在床上刷手机,原来高中五班一个同学加他好友找他聊天,李未末和他共同给学校出过板报,关系不错,毕业后也保持着不算频繁的联系。聊了两句同学提到韩拓,说他的在校发明拿了专利,他们高中刚好在做新一年的优秀毕业生宣传,韩拓自然榜上有名。
同学发了几个新闻截图和社交网站的照片过来,领奖的,采访的,展示活动的,舞会的。
李未末将舞会那张放大了看,明艳动人的女伴穿着玫红色长裙,白皙的手臂搭在还是少年模样,但已经隐隐有了沉稳气场的韩拓的肘间,姿态亲昵,眼波流转暧昧,韩拓看着镜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原来韩拓过得这样好,有没有他在并不妨碍韩拓继续意气风发,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李未末对韩拓来说更像沉疴旧疾,断一根肋骨换药到病除。
李未末清除了同学与韩拓有关的通话记录,从此再也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话题下谈论过这个曾经连体婴般要好的发小。
李未末和蔡鹄宇的“试一试”宣告失败,但李未末觉得有点开心,因为在那短短的二十分钟里,他脑海里终于没有再出现韩拓的脸。
他和蔡鹄宇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任何一种令人尴尬的隔阂,反而蔡鹄宇后来很喜欢在李未末面前提起打趣,以他“二十分钟也是二十分钟感情”的“李未末初恋前男友“自居。
蔡鹄宇不是第一次来李未末的小屋子,他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看李未末,再看看眼前被他误占便宜的黑皮帅哥,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又不太确定。
将自己从激荡不稳的心境中拉出来,李未末走过去,韩拓堵在玄关不动,李未末把他推开,在楼道的应声灯熄灭前把被雨淋湿的蔡鹄宇拉进门。
窗外又是一声闷雷,大雨仿佛是充涨到极限的水球突然被针扎破,水珠都是轰然炸出来的。
韩拓吻他的手背,抱住他,说那些话,他凑上去亲吻韩拓的嘴唇却被抗拒时,胸腔和大脑也是这样即将炸裂的状态——他该感谢蔡鹄宇的突然出现。
“这么大雨,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李未末看蔡鹄宇拎了一个小行李箱。
“哦……哦,”蔡鹄宇好容易把注意力从韩拓身上移开,看向李未末,说,“临时决定的出差,想给你个惊……”
蔡鹄宇想说惊喜来着,不过现在这状况怎么看都不喜。
“没想到你家有人,不然……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嘴上说着,蔡鹄宇手背过去把门拉上了。
“行了别装了,”李未末给蔡鹄宇拿拖鞋,“你哪次来上海我让你住过酒店?”
蔡鹄宇顶着韩拓的目光在玄关换拖鞋,左右鞋背是两只绿色青蛙,青蛙眼睛大大的,代表蔡鹄宇专属。
不是客拖。
趁蔡鹄宇换鞋的时间,李未末进卫生间取干毛巾,想了想又把刚打开的顶柜关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算了也别擦了,你直接去冲个热水澡,浴巾给你放架子上了,衣服有吗?”
蔡鹄宇把运动鞋放到明显不是李未末尺寸的那双皮鞋旁边,低着头自然地应答,“带了,你甭管了,我自己来。”
抬眼看见还站在玄关旁盯着他瞧的黑皮帅哥,想了一下,诚恳道,“我跟李未末是朋友,刚才真对不住了哥们儿,过道灯暗,眼神不好认错人。”
韩拓看着蔡鹄宇,尽量克制自己不表现出明显探寻和不悦的神情,过了几秒,不怎么客气地回道,“末末的朋友?以前没见过你。”
韩拓今天过得可谓大起大落,那股倔劲上来,讲话少过一层脑壳,关于李未末的事,要再少过两层。
他不去想,也不愿意思考,十年过去了,他的小末哥哥怎么可能在原地等他,怎么可能还只属于他一个人。
毕竟李未末在九年前,就已经学着将韩拓放下。

第32章
“我们是大学同学,都是外——“李未末打断蔡鹄宇,催促他去洗澡,别着凉了再在他家整个心肌炎半夜送医出来。
蔡鹄宇和李未末同学四年,有些默契,李未末没给他俩介绍,蔡鹄宇知道气氛不对,识趣地闭上嘴巴,进客厅把行李箱放平,从里面拿出换洗衣服进卫生间了。
韩拓这时失去了他的眼力见儿,没有接收到李未末一切试图无视他所暗含的意思,他似乎对蔡鹄宇拖鞋鞋背上两只眼睛大到比例夸张的青蛙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视线随着蔡鹄宇的脚步移动到客厅,再转向卫生间,直到蔡鹄宇关上卫生间的门看不见了为止。
有第三者在,韩拓不可能再跟李未末继续之前的事,虽然他内心深处是非常想当着那位大学同学的面做些宣告主权的行为,但同时也可预见的,李未末会怒不可遏,还会给他两拳也说不定。
韩拓不推不动,仿佛在玄关边冻住了,就是不开门回去自己家,李未末无法,不提“报复和补偿”的事,开口让他回去。
“可是我汤圆还没吃完。”韩拓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说。
一顿饭只吃了两口,李未末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韩拓气定神闲地回到餐桌边坐下,在李未末的注视下拿起汤匙。
汤圆已经凉透了,冷掉的汤面上漂浮着油花,和一点点黑芝麻馅料残渣,汤圆入口又黏又涩,错过了最佳时机,不再好吃是必然的。
但韩拓还是一颗接一颗送进嘴里,嚼的认真,甚至连汤都喝干净了。
韩拓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一只手端了碗勺站起身,李未末见韩拓还要进厨房洗碗,出声拦住,“你放那儿吧,我来收拾。”
韩拓看李未末一眼,没有坚持,把碗勺放回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咚”,“……那我回去了。”
虽然心里放下,但听了韩拓那些说不清发自肺腑还是一时兴起的话,李未末很难洒脱地说一句“走吧走吧,明儿见。“只能故作冷淡地垂下眼睛,心里拜托韩拓能自觉一些,识相一些,赶紧走人。
韩拓如李未末所愿,主动绕过桌子,却没有往门口去,而是先经过李未末,俯下身,靠近他的耳朵说,“末末,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韩拓不是个喜欢摆高姿态的人,但他的身家背景,学识能力也很少需要他在别人面前放低身段,用与他共事,城投新能源毛主任的话说,韩顾问智商卓绝,做事稳妥,心情好的时候,为人很亲和,办公间氛围轻松,空闲时间还会和手底下的技术员打两局篮球,球技同样不俗,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像对其他领导那样故意放水输球。
这马屁乍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翻个面,——就是韩顾问心情不好的时候,敲办公室门前最好还是先掂量一下。
如果说蔡鹄宇来之前,韩拓的心情上上下下,至少也飘在云端,那么现在就是沉入马里亚纳海沟,—— 被一个穿着大眼青蛙拖鞋的人从背后给踹下去的。
但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是色心还是杀心,韩拓不想在李未末面前让自己显得过于情绪不稳定,更何况现在的李未末,也不吃他这一套。
是以韩拓讲他是认真的时候,表情平静,完全一副打个商量的口吻,不专断,不强迫,就算李未末拒绝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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