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有颗大太阳—— byAZURE7
AZURE7  发于:2024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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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末从厨房出来,往两边碗上各架了一双筷子,面无表情地说:“天天大鱼大肉浓油赤酱你心脏受得了?你不是说我不关心朋友吗,今天就给你清清肠子。”
蔡鹄宇打量李未末片刻,利落转身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只见冰箱里堆满了蔬菜,肉类,还有菌菇和海鲜,地板上码着洋葱土豆山药,这么多食材,最后就弄了两碗清汤面出来。
蔡鹄宇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再清楚不过李未末的厨艺和自己一样的烂且懒,不是父母在身边看着的话,他们不是吃预制菜,就是在点预制菜的路上,厨房只需要微波炉这一样家电就可以活下去。
这些明显需要复杂加工才会好吃的新鲜食材,一定不是为李未末和他自己买的,蔡鹄宇可以押上自己的一对招子赌这些东西必然是为隔壁黑皮帅哥采购而来。
很可惜,看结果,那位黑皮帅哥显然并没有接受来李未末家当厨子的邀请,不然也不能连累的他放下今晚江南小船上品江浙四味食色性也的机会,被迫回来就着李未末的黑脸吃白水面条。
蔡鹄宇合上冰箱门,将满满一箱红红绿绿关起来,摇着头走出厨房,看到李未末已经自顾自坐在餐桌一侧吃他那碗面,说是吃,只有手夹着筷子机械地往嘴巴里塞,眼神飘忽地看着桌面,一整个心不在焉,蔡鹄宇严重怀疑这碗白水面甚至都没有放盐,但瞧着李未末那副没失身却失神的样子,还是把“好歹煎个鸡蛋放几片牛肉煮几根青菜吧”的建议咽回肚里。
蔡鹄宇大步走过去,突然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木头餐桌带着桌上的碗都在震动,架在碗沿上的筷子哗啦滚落下来,李未末也被吓了一跳,呆懵地抬起眼睛看向蔡鹄宇,嘴角还挂着一根没来得及吸进嘴里的面条。
“你干嘛。”反应过来的李未末皱眉望着蔡鹄宇。
“太不像话了!”蔡鹄宇往桌上又是一击,这次震的他手掌生疼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他愤愤不平地说:“这是追求喜欢的人该有的态度吗?邀请他了还不赶紧麻溜滚过来做菜!搞什么欲拒还迎冷处置!小末,这种发小我看你就别理他了,那天晚上跟我争主卧我就看出这人一点长性也没有!说一说就放弃,真有心能高中毕业十年不联系你?还会看型号分gay,十年里怕是没少玩吧!小末,我收回之前让你把握机会的话,他根本不是良配!骗子!滥情者!吃回头草的大黑牛!”
李未末面容扭曲:“......我觉得他应该也不至于......”
蔡鹄宇大手一挥打断李未末,“就算有点真心,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还好你没接受他,作为你初恋这个男人我宣布不通过,给爷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李未末先是被蔡鹄宇突如其来的怒吼唬住了一时,随机反应过来蔡鹄宇发神经一般的癫言诳语下影射的都是自己的心声,登时面色一沉。
蔡鹄宇不给他否认的机会,变脸似的立刻换了副面孔迎上去从李未末手里拿过面碗和筷子远远放到一边,温和着笑脸安抚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吃这些凄凄惨惨戚戚,稀稀落落淅淅的东西了,研究表明这种没油水没蛋白质没任何微量元素的纯碳水化合物吃了只会更上火,我点了炸鸡沙拉和啤酒,大哥今天陪你不醉不休!”
李未末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买醉来着,但反应还是比蔡鹄宇慢一拍,没容得他拒绝就被蔡鹄宇拉着按在沙发上塞给他手机让他注意接外卖员电话,然后看蔡鹄宇火速端起两只碗去卫生间毁尸灭迹。
去卫生间路上蔡鹄宇还在小声嘀嘀咕咕:“......这玩意儿不能吃,真不能吃,还有多久好活怎么能浪费在这种不是人吃的东西上......”
李未末:“.........”
耳朵听着抽水马桶稀里哗啦的下水声,李未末放下蔡鹄宇的手机又点开自己的,除了两条被他看一眼就直接拉掉的来自罗豪忡罗总的未接来电外,屏幕空空荡荡,没有别的信息进来。
李未末把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想起什么来,朝卫生间喊:“先说好我不喝酒,你也少喝,要不然我就跟你爸妈告状。”
蔡鹄宇解决了两碗面条,把碗拿进厨房连煮面锅一起洗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走出来手指指点着未末,面容严肃地警告道:“我们结为兄弟的时候你立过什么誓?这种话不要再讲第二遍。”
蔡鹄宇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父母,蔡家二老从小把这个儿子当眼珠子般捧着,还是那种一摔都不弹直接碎掉的玻璃眼珠子,做什么都要小心别伤了心脏,连他的学习成绩都不怎么在乎,考砸了不吼不训不打不骂,考好了抱着他泪眼汪汪,生怕逼急了让孩子情绪激动。
即使每年定期体检时医生都说蔡鹄宇心脏的毛病属于轻中度,而且治疗的早一般不会出大问题,但一般不会出听在蔡鹄宇爸妈耳朵里就意味着还是有概率出,数十年如一日小心翼翼,直到蔡鹄宇长到18岁成人,才在他软磨硬泡半哭半闹下第一次松口,允许他离家到上海念书,条件是一旦身体出现问题,退学也得回老家。
蔡鹄宇和李未末之间有君子协定,就是不管他俩闹什么矛盾或争执,李未末都不能以向蔡家父母打小报告为由来威胁蔡鹄宇,严禁程度好比情侣吵架但“分手”二字不可随便提。
蔡鹄宇把外卖放客厅地上,和李未末盘腿坐在地毯上,迫不及待拉开拉环啜饮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右手套着塑料手套,从盒里拎起一条蘸酱鸡腿撕下一大口在嘴里慢慢嚼着,才开口说:“讲讲吧,你还有什么顾虑?”
李未末先前才塞了半肚子面条,这会儿还没什么胃口,脊背靠着沙发腿目视蔡鹄宇吃的满嘴生香,问他:“你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蔡鹄宇挥了挥手里的鸡腿,“没,现在空窗期,上月刚分了一个。”
瞧他满不在乎无所谓的模样,李未末觉得应该也是不需要安慰的,但他还是想了解一下,“你交往过的这些对象......你都很爱他们吗?”
蔡鹄宇停止咀嚼,眼珠转动看着天花板,似是在努力回忆和思考,前任有点多,最早的几位脸在他的脑海中都已经有些模糊,记不清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了。
“也说不上多爱吧,”蔡鹄宇道:“有些算第一印象有好感,但交往起来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或者是认识久了,以为性格合适,但谈恋爱没有激情,反正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蔡鹄宇满目真诚,“先讲清我可不是渣男,哥们儿瞧不起脚踏两条船的,都好聚好散。”
李未末母胎单身,不混gay圈,私生活干净清澈的比那碗白水面条还寡淡无味,以他的标准看蔡鹄宇跟海王也差不多,没有无可代替的感情怎么能草率的在一起,遂摇摇头:“无法苟同。”
“我知道,”蔡鹄宇又喝了一口啤酒,“我知道小末,你怕不长久,你怕分手。”

第36章
害怕代表软弱,李未末不喜欢软弱,更不喜欢让自己在别人面前展露出软弱的一面,软弱就会受欺负,他从很小就认识到大部分时候,要靠勇气和拳头才能解决问题。
李未末下意识要反驳,他想说分手有什么可怕的,但接触到蔡鹄宇一双烁烁明亮的眼睛,仿佛穿透皮肤骨骼看进他的内心深处,李未末突然又失去了底气去讲违心的话。
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无论是怕韩拓分不清对自己真正抱着哪种感情,还是缺乏勇气了解对方在这十年里的恋爱经历,亦或是日后面对韩拓再一次离开的可能性,归根结底,李未末对他们在一起的未来是没有多少信心的。
甚至可以说,信心匮乏到零。
这十年的分离,对李未末的影响,比他自我想象的,要沉重而压抑的多,只是李未末一直将关于韩拓的所有锁在心里,假装不在意,假装的自己都忘了真实的感受,日积月累变成了堪比潘多拉魔盒的东西,他催眠般控制住了自己不去打开,对突然出现的钥匙本身却无能为力。
再强力的香皂也无法洗干净自己,再强大的内心也难以安抚本能的躁郁。
“小末,”蔡鹄宇干干净净解决完一根鸡大腿,抹抹嘴巴劝道:“不管啥样,咱不能憋着。研究表明人憋久了身体会出大问题,女的会乳腺结节,男的会肾亏精虚我告诉你。”
李未末看蔡鹄宇又拿起一对炸鸡翅开始啃,突然就特别羡慕蔡大眼儿这份洒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白开水忽然有了酒精的成分,脑子昏昏,嘴巴却放开了。
“我没法相信他,不是说人品,而是我觉得他分不清与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爱情,友情,还是别的什么感觉更多,你没有见过我俩小时候几乎形影不离的样子,同学起外号说我们是连体婴,他对我是那种,”李未末的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那种我觉得根本早就不该存在的滤镜,或者说负担,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我,我不知道,总之就是......反正你懂吗?”
李未末有些语无伦次,最后还是放弃地垂下手。——蔡大眼儿怎么会明白自己这些纠结的情绪,他是那么简单又想得开的一个人。
没想到蔡鹄宇看着李未末,说:“我懂。”
李未末没有表情地扯了下嘴角。
蔡鹄宇牙齿咬掉塑料手套,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摆出一副准备开始认真说教的表情,对李未末说:“我真懂啊。”
“那,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我觉得对你现在这种心理还是有点借鉴性。”
李未末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因为这操蛋玩意儿被发现不好使,”蔡鹄宇不留情面地戳戳自己胸口,“我爸妈对我多宝贝你最清楚吧。我告诉你现在他们已经算很好了,小时候才夸张,全人类毁灭都没有我一口大喘气喘得不顺溜能让他们鸡飞狗跳,我就是那天上的星星,佛塔的舍利,海底的明珠......扯远了,总之就是,只要不是对身体有害的,对心脏不好的,基本我要什么给什么,不想写作业就不写了,上课睡觉就睡了,迟到给我写假条,排名倒数被安慰不要放在心上,被老师请家长回来也和颜悦色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别人都是邻居家的小孩,他俩是别人家的父母,别家小孩羡慕死我,我也觉得我爸妈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听上去是这么回事啊,”李未末挠了下脸蛋,无情吐槽:“所以你才这么碎嘴子,还动不动装病吓人。不过你学习这么差,怎么考上我们学校的?”
李未末和蔡鹄宇的母校虽不是清北复交,但在上海也是数一数二,榜上有名,绝不是随便找找关系就能进。
蔡鹄宇没回应李未末的质疑,继续说:“我就这么一直无法无天到初中,懂了点事没以前那么皮了,但成绩也好不到哪儿去,中偏下的水平吧,初三上学期第一次模拟考结束,成绩出来那天晚上我半夜起床撒尿,路过爸妈那屋看见里面灯还亮着,门虚掩着,我随便瞥了一眼,发现我妈在哭。”
蔡鹄宇说着叹了口气:“我爸妈对外都是挺硬气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哭这么伤心,她就坐那儿床头哭地断断续续,我爸在旁边唉声叹气的安慰,虽然他俩都把音量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我妈说她受够了,说我这样以后怎么办, 说这成绩好大学上不了,身体又不行,真成废人了。我爸就劝她说生都生了还能塞回去换一个不成,花钱养这么大,大不了现在多赚点钱养他·一辈子算了......”
李未末翘起嘴角:“呦,原来伯父伯母忍你很久了。”
蔡鹄宇睨他一眼,“现在你能当个笑话听,你想象不到当时我听到那些话多震惊和愤怒,回去房间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种一切你丫的都tm是假的的感觉,那一瞬间我特讨厌我爸妈,虚伪势力又自私,明明是他们把我养成这样。又觉得他们根本也不爱我,只是义务和责任,还有沉没成本逼着他们忍着嫌弃不得不。”
“然后你就开始发奋了,偷偷学习最后惊艳所有人?”
“哪有那么快,”蔡鹄宇摇摇头,“我跟爸妈冷战了一个多星期,他俩还不知道为啥,大冷天一出家门就把外套脱了故意让自己生病,来回两次把自己折腾心肌炎犯了,看他俩着急上火就有种报复得逞的痛快......”
李未末无言以对,叹服:“我该怎么评价,你可真是又勇又弱智......”
“我在医院躺了两周,他俩还得上班,只能每天换班来医院照顾,冬天的北京冻成了冰,我妈抱保温饭盒的手上全是皴裂破开的口子,我爸骑自行车太急跟人挂了,摔得鼻青脸肿,我妈让他回去休息,他说不行不行,得陪床。”
“我就看着点滴一点一点顺着输液管注入我的身体,突然心里就觉得,我挺不是个东西......”
蔡鹄宇讲得口干,顺手拿起脚边的啤酒要喝,递到嘴边又停住,转而换了水杯喝了几口白开水,“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他俩对我更好,且不求回报的人了。”
“索性你明白的还不算晚,”李未末说道,微微皱起眉,“但这跟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就是,你所在意的,也许不必非要分得那么纯粹,亲情友情爱情哪一种没有爱的成分,就连父母对子女的爱,也有责任,道德,甚至社会政策的裹挟,也会出现偏颇,失分寸,讲条件,但他们的好,总归是出于爱才做出的行为,不然谁费劲巴拉地管你......”
蔡鹄宇指指炸鸡,又指指随餐附送的薯条,洋葱圈和南瓜球,“人是杂食动物,情感也是。”
蔡鹄宇一套接一套:“话说回去,还是得沟通。你看我爸妈,好好聊过几次后面也会学着偶尔放放手,让他们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有心思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李未末曲起腿,揽住一边膝盖,脑袋靠上去视线正好对上被他扔到沙发一角的手机,垂着眼皮,没有表情地发着愣。
“当然,这是我的想法。”蔡鹄宇补充道:“关键还是看你自己,想不想,愿不愿意。”
默然片刻,李未末低声说:“难得从你嘴巴里听出这种貌似有点智慧的话。”
“宝贝,别忘了我可比你年长一岁。”
蔡鹄宇知道李未末这是听进去了,并觉得有点道理,开解任务完成,重新戴上塑料手套抓鸡腿吃。
李未末撑起脑袋,在蔡鹄宇又一次把啤酒罐递到嘴边时迅速伸手夺下了易拉罐。
“为了表达对你分享人生感悟来开导我的感谢,我要在伯父伯母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帮他们把好关,酒精不是好东西,喝这些差不多了。”
“欸,欸......喂!”
随后趁蔡鹄宇尚未反应过来,手背一翻把剩下半盒炸鸡盖上,“油炸的东西也少吃,不用研究表明我都知道油炸物对心脏会造成负担。”
李未末左右抱着啤酒和炸鸡站起身,“剩下的我先没收了。”
“不是,我还没吃饱呢!”
李未末:“没饱锅里还有面条,可以给你加点盐和青菜。”
“你丫的!小逼样子......”
蔡鹄宇一着急北京话上海话齐出,他有种把自己坑了的感觉,这是多了个小爸?
李未末不为所动,往厨房走,蔡鹄宇倒在地毯上咬着衣角伸手哀号:“放明天谁还吃啊!啤酒都跑汽了,炸鸡还脆么!吃没有灵魂的东西好比行尸走肉!”
李未末动作灵活,语调爽利,精神头比之前明显高昂了些许,闻言头也不回仰着嘴角说:“不吃了正好,冰箱这么多菜,明天下班你给我回家,早上蔬菜汁,中午蔬菜沙拉,晚上水煮菜。”
“.........”
蔡鹄宇恨声:“第三者死于话多,我决定出去住酒店......快让黑皮帅哥搬回来吧!他想睡哪间房睡哪间房,爱睡哪个人睡哪个人,要什么姿势睡就什么姿势睡,我算看出来了,你俩好不好折磨的都是我,一个两个都跟有精神分裂情绪跌宕症似的,我要搬!搬走!”

第37章
蔡鹄宇死也不吃李未末那一锅已经糊了半锅的稀烂面条,就算李未末表示重新给他煮并加一把青菜一颗蛋和三枚牛肉丸调剂口味也不吃,蔡鹄宇本身酒量不怎么样,再加上很长时间没喝不耐受,就半罐啤酒此时也有点酒精上脑,嘟嘟囔囔好一阵才勉强同意没半夜出去找酒店,洗了澡睡下。
余下李未末瞧着那一锅没加盐的糊烂白水面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确实非常难以下咽,自己居然稀里糊涂也吃了小半碗下去,情绪不好的时候味觉都是消失的,李未末开始怀念有韩拓给他做饭的日子,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蔡鹄宇,但跟蔡鹄宇四处下馆子点外卖着实有些腻了。
李未末还是把那锅面倒进了马桶,心里默念三遍“浪费可耻”,下定决心下次再也不情绪化行事,回来走到沙发旁拿起自己的手机。
深吸一口气,李未末给韩拓发了信息。
【未末不是末末】:今天回来吗?家里有很多菜,要放坏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李未末心平气和,或者说假装自己心平气和,把手机放到一边,拿出笔记本电脑和资料,戴上眼镜开展今天的工作。
认认真真为陈琪公司的合作宣传活动赶完两篇稿子,再按照日历上标注的提前分配好的翻译进度完成今天那部分,李未末看了下工作日志,只要顺利按照他安排的流程走,本月末就能基本完成他兼职的那家翻译公司委派的纪录片第一季,届时验收通过就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尾款,让李未末的小金库充盈一些。
以李未末的观影经验,他很看好这部大型纪录片播出后的热度,无论画面质感还是剧情设计,都十分优秀,引人入胜,有很大希望成为继《地球脉动》后又一部高分纪录片,如果反响够好,以后还会有第二季、第三季,说不定还会有衍生系列,那他这份兼职就能变成一个长期饭碗。
李未末沉浸在日后靠兼职赚得盆满钵满,再也不用受陈琪胁迫的空头幻想中,摘下眼镜伸着懒腰,觉得有些热便把针织外套脱了下来,用手扇着风。
今年上海九月的秋老虎有些厉害,在大家都换上针织衫、薄毛衣和防风外套,准备把夏装都收进柜子的时候温度又突然猛窜到接近35度+,搭配高湿度和低气压,闷热的令人比在盛夏时节还要难受,李未末在客厅里备了一台净化抽湿两用的换风机,但在这样的气候下能起到的效果寥寥无几。
天还热着,亮的却晚了,六点窗外还看不到一夕朝阳漏出的光,李未末大字型伸着胳膊走到阳台,旁边603室隐没在寂静的黑暗中,完全没有人在的样子。
“还真的一夜未归啊......”
李未末想起韩拓说他们的项目因为技术不够先进,效率提不上去只能靠加大人力来弥补,李未末虽然不太懂那些科技工程类的事情,但韩拓作为专利原创者的项目核心顾问,可以想象大到规划小到bug修复,全开发部门都指望他一个人拿主意的压力。
韩拓平时几乎手机不离身,吃着饭也要回信息,李未末猜测他睡觉大概也会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天天被辐射,所以精神状态才会癫到一时高冷一时幼稚。
这么一想,李未末对那句简到不能再简的“忙,不了”,感觉也没那么气了。
李未末为韩拓找借口,自己安慰好了自己,左右看看无事,脑袋瓜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做份早饭送到韩拓公司去?顺便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加班......
这个念头刚一形成,李未末就被自己的荒谬吓得不轻,手一抖去给自己把脉,又随即反应过来把什么脉啊,这明显是心理问题。
自己果然也开始发癫了......
这种女生给男朋友做的事情怎么会窜进他的脑海里?他是被外星人植入了一段不属于他性格和人设的记忆吗?
不过参考他昨晚那锅面......
就算送去了韩拓恐怕也会认为他是赶着去给他下毒,好送他早上路来的......
李未末天马行空地掐着手腕胡思乱想了一阵,听到门口过道有脚步声,腿比脑先快地冲到门边,拉开门就叫:“韩拓你踏——!”
然而过道站着的是固定每隔两日早上七点来打扫单元楼的物业大叔,被李未末的突然开门吓了一跳,握着扫把瞪大眼睛在楼道另一头表情奇怪地看着他。
“早,早上好,辛苦了。”
李未末尽量收放自如地打了招呼,物业大叔点点头回了个好,手里扫帚应付差事似的胡乱划拉几把地上的灰,就匆匆顺着楼梯往上一层去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李未末才来到603门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确实不在家。
犹豫片刻,李未末从家居裤兜里掏出手机,用隔壁李老太曾经说过的话为自己鼓气。
“我只是在做每一个热心邻居都会做的事,绝对不是关心或者想查岗。”
找到韩拓的号码,李未末点了拨通。
等待音一直响,就在李未末以为韩拓不接自己电话时,电话那头喀拉一声,接通了。
“......喂,你好?”
李未末的大脑刷的一下空了,就像大海突然被月球的潮汐力,或者一个巨大的水泵给瞬间抽空,颅骨里一滴理智也没给他剩下。眼前只看得到603灰黑色的铁门,然后那灰黑色也飞速铺开,最后填满了李未末的全部视野。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应该说,是个女孩。
年轻,清脆,语调微扬,带着点不让人讨厌的怯,而就顺着那么点怯,你都能联想出这个声音背后是一个单纯清秀的女孩子。
“单纯清秀”礼貌地接了李未末一清早打给韩拓的电话。
李未末很长时间没有讲话,“单纯清秀”又喂了两声,就在她以为是断线或者打错了疑惑着准备挂断的时候,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你是谁......”
“......姓韩的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嗯......听起来有点凶,来者不善的感觉,“单纯清秀”心里想。
于是“单纯清秀”说:“韩先生他现在不太方便......”
李未末:“.........”
真tm上天入地也没想到这种他一贯看不上的老套狗血桥段居然有一天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韩拓还信誓旦旦说他对我是认真的,他认真个屁!他认真这么快就跟女人厮混在一起了?!
李未末耳朵不错,这是以前做翻译没有视频源只有配音,单靠听音推测背景环境和人物表演神态去翻译练出来的,所以他现在甚至能听出来“单纯清秀”正在电话那头一边和他讲电话,一边捂着嘴小心的,持续不断地打着哈欠,说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但他李未末就是能察觉到的困顿!
就算是和女同事在公司加班到天明,有什么必要让别人用他的手机?
这明摆就是在告诉李未末,昨晚的战况有多么激烈,耗时有多么长久,都没来得及睡一觉吗!
反观李未末这边,一个晚上维持的“岁月静好”“重在沟通”心态霎时崩裂成粉碎,他心里几乎已经事实认定,在给韩拓量刑下判决书了。
不过大概“单纯清秀”也很快反应过来她这话说的有歧义,连忙补充道:“哦不是,韩先生受伤了在医院,医生正在里面给他检查,他让我有电话来帮他先接一下。”
爱情法官李未末刚给韩拓判了先死刑再无期徒刑没有缓刑立即执行,大脑混乱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立时愣住。
“医院?”李未末下意识喃喃地问:“他怎么在医院......”
“这事有点说来话长,”“单纯清秀”抱歉地说:“其实是我晚上下班路上发现——”
李未末转身往家走,同时打断对方,“人还活着没?哪家医院?”
“啊......活,活着,在XX医院,就是医生说要——”
“嘟——嘟——”
电话挂了。
“单纯清秀”耳朵还贴着听筒,那头已是忙音,满脸不可置信。
“......这人怎么这么急躁,都不听我把话讲完的。”
“单纯清秀”透过玻璃看到韩拓已经躺下了,思索着对方也没说有什么事,便决定还是不进去打搅。
把手机原样放回韩拓的大衣口袋,“单纯清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韩先生和对方俩男的,她为什么当时会觉得说韩先生不太方便有歧义?这是什么奇怪的第六感?
不过想起对方来势汹汹的口气,“单纯清秀”又忍不住为韩拓担忧。
“那人听着不像是担心韩先生,倒更像讨债的怕债主钱没还清人先死了......”
“单纯清秀”忐忑不安地又望了一眼检查室的方向,希望她没有给恩人又带来什么大麻烦才好......

第38章
蔡鹄宇睡眼朦胧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李未末正把线裤往头上套,发现没有给脑袋出去的口又忙手忙脚脱下来,单脚蹦跶着把裤子套上它该去的地方。
蔡鹄宇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半,纳闷地问:“这个点你去哪儿?不睡觉了。”
李未末已经在一脚蹬鞋一手往脸上戴防晒口罩同时一手拨开门闩,前额的头发垂下来一些挡住了眼睛,侧脸隔着厚厚一层布料看不清神情。
“我出趟门,有事电话联系。”
他的语调轻而快,听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大事,最后还抬头冲蔡鹄宇扬了一下,露出的眼睛眉毛貌似也在脸上平顺的舒展着,随即就被墨镜遮住。
李未末的脾气,如果还有闲情跟你你来我往吵吵嚷嚷讲几个粗词,说明这事还没进他心里,不算什么大事,有的救。
反之就是......
蔡鹄宇迅速明白过来这事八成了不得,但他一句“要我陪你去帮忙么”的要字还没说出口,李未末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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