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沉听到“绝交”二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还会绝交威胁人?
“嗯,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温玉沉思索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个称呼,“伯母。”
温玉沉摩挲着木牌:“还真是小少爷啊,出手当真阔绰。”
剑刃随着执剑人的挥动在光下迸发出耀眼的银光,少年身姿挺拔,眸子反映出刀光剑影,“唰”的一声,在剑刃斩开的瞬间,他看见某个醉鬼此刻笑盈盈的朝他招手。
华清棠:“……”
温玉沉眼见着一夜未见的小徒弟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垮下了脸。
他单手提溜着烛封,跟垮起脸朝他走过来的华清棠对比。
“亲的。”
话音刚落,迎面朝他走过来的华清棠像是被什么呛住了一样剧烈的咳了起来。
温玉沉想帮他拍拍背顺顺气,但华清棠后退半步,无声拒绝了他。
温玉沉:“?”
他举起手递到华清棠面前时华清棠立刻别过脸,耳朵可疑的红了起来。
温玉沉略带疑惑,但还是决定先说被咬了的事:“你干的好事。”
华清棠咳得更猛了。
温玉沉试探问道:“你噎到了?”
华清棠总算是顺下了一口气, 垂下眼睑,状似不经意的问他:“师尊记得昨夜之事么?”
温玉沉一愣,点头。
肉眼可见, 华清棠拿着剑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缓缓抬眼,想跟他说些什么, 但脑子一团浆糊似的,找不到重点,最后有些烦躁的别过脸。
温玉沉有些发蒙。
难不成是自己昨夜喝多了之后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让华清棠颜面尽失,故而不愿再与他相认了?
温玉沉又看了看眼前人横眉冷眼的模样, 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非如此他怎会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六亲不认。
温玉沉将烛封托举到华清棠面前:“昨夜之事…”
华清棠接过烛封,听见他的话手上捋顺毛的动作一顿。
“…只是醉酒胡言,不过为师日后不会如此了, 你大可放心。”
此话一出,华清棠仿佛是被惹毛了的猫, 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干脆利落的说了句:“师尊所言极是, 弟子谨记于心。”
温玉沉隐约觉得“谨记于心”这四个字似乎是从他唇缝里挤出来的。
不过温玉沉不打算再继续提这一茬, 转而抬起手,给华清棠展示烛封的两副面孔:“今早起来这小崽子就在你家园里欺负别的猫狗,我去制止它还给了我一口。”
“还是你娘给我上的药。”
华清棠看着温玉沉抹着药粉的手, 目光一顿, 转而看向怀里乖巧的烛封,烛封又用头拱了拱他的手。
他有些怀疑:“师尊是不是弄错了。”
温玉沉直接上手演示, 当着华清棠的面,掰开烛封的嘴, 把它的牙漏了出来,将手放到它嘴边作为对比:“你说呢?”
华清棠:“……”
证据确凿,华清棠也无可辩驳。
“…那师尊要如何处置它?”
温玉沉十分干脆:“若能保证它日后不会出口伤人惹麻烦便不必处置,但若不能便将它封为剑身。”
烛封一听自己要被封印,立刻抗议起来,在华清棠怀里朝温玉沉呲牙。
温玉沉摊手:“你看到了,它这样迟早酿出祸事。”
华清棠默默捂住烛封的猫头:“不会了,弟子会好好管教它,不让它再闯出祸事。”
话罢,华清棠又冷着一张脸,将倚在一旁的剑拾起,挂回展示柜中:“师尊若无事,弟子便先告退了。”
温玉沉没想到这人变脸速度如此之快——
难不成他好不容易培养的那点薄弱的师徒情难道就要这么灰飞烟灭了么?
温玉沉叹了口气,跟在华清棠身后,问:“你如何才能忘了昨夜之事?不与为师别扭?”
温玉沉将他刚挂好的剑又抛给了他:“打一架能么?”
华清棠听了他这话,似乎是更气了,只冷冷道:“弟子自会遵从师尊教诲,不会多说半句昨夜之事。”
温玉沉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唤出霜寒,与他相望:“刚好看看你实力如何,若是归家一次便退步了,便没有下次了。”
温玉沉站在树荫下,难得这次没有穿着一袭红衣,这回倒是淡雅了些,青色外袍与他身后的绿树十分相称。
墨色瞳孔映出烈阳下艳红乍眼的冷淡少年,他一手抱着猫,一手拎着剑,那双微扬的凤目倒像是那话本子里夺人心魂的艳鬼。
温玉沉脑中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要是没托生个好人家估摸着就会被卖到南风馆里,说不准还能混个头牌。
然后他就顺口说了出来。
“头牌…”
温玉沉:…坏了,嘴快说漏嘴了。
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华清棠也愣了一瞬,转而联想到自己如今的扮相如此惹眼,的确像是…南风馆里的头牌。
这回不用温玉沉说什么,华清棠提起剑,毫不留情的朝他砍来,招招致命,只是到底修为不够,砍了半天也只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
华清棠气急,怒视着他,一边砍一边偷偷画阵,温玉沉也没戳破他,只是随着他的计谋往后退。
刚一脚落到阳光之下,灵阵倏地将他围困,温玉沉松开霜寒,“当啷”一声,那把顶好的剑就被他丢在地上。
他举起双手,丝毫没有被徒弟困住的窘迫,反而十分自然道:“我认输。”
华清棠一腔怒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手中的剑也放了下来,他阖上眼,睫毛帘子随着他的呼吸发颤。
“…是弟子失仪。”
师徒之间,本就该有些距离,他何必非要打破这层…
温玉沉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脸上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抿了抿唇,有些认真的问:“…我是昨夜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么?”
温玉沉隐约想起一些片段,他记得是华清棠送来的醒酒汤,后来…他好像是说汤不好喝…
再后来…
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大抵不是因为他昨夜有多丢人,因为若只是丢人华清棠也不至于与他划清界限,兴许只会在他清醒时告知与他。
华清棠平静无波道:“师尊不是记得么?”
温玉沉如实道:“我只记得你给我送了碗醒酒汤,后面的事不记得了,我以为…”
华清棠抬眼:“以为什么?”
温玉沉轻咳了一声:“以为我做了什么丢人现眼之事,让你想与我划清界限…”
华清棠的气一下子又泄了。
不记得了么?
他淡淡道:“没有,师尊没做过什么事。”
不记得最好,若是记得他们倒还真不能这么心无芥蒂的当一对正常的师徒了。
话虽这么说,华清棠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口发闷。
凭什么要他记得。
华清棠阖上眼,胸腔起伏,吐出一口气:“师尊,我累了,我能回去了么?”
温玉沉看他情绪低落,也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只能点头应允,只是在华清棠转身后头也不回的背影让他有点不爽。
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心脏像是突然缺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轻飘飘的,他垂着眼,有些憋屈。
“…我真的不记得了。”
酒量不好也要怪他吗。
…好像确实怪他,谁让他当时胡乱说话,还非要好面子一碗一口就干了。
温玉沉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没等他想出来个所以然就听见了大壮中气十足的喊声。
“少爷你别喝了,你再喝就要喝死了!!”
赵慕菱的声音也不小,她呵斥道:“呸呸呸!你说的什么话!死什么死?!”
温玉沉像是恍然惊醒般回过神,长腿一跨,一刻都没有停留,快步赶到了华清棠的院子里,刚踏进院子里就瞧见这人醉醺醺的,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他当即不悦起来,眉心微蹙。
喝这么多。
几步走到了赵慕菱身前,伸手接过华清棠的一个胳膊,往自己肩上搭:“伯母,交给我吧。”
赵慕菱想推辞:“小许啊,你是客怎么能让你…”
温玉沉下意识看向赵慕菱,不容置喙:“我是他的…”
话音一顿,他道:“师兄。”
赵慕菱不知为何,觉得他有点可靠,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那小许你要是累了就叫大壮来替你。”
“嗯。”
温玉沉把他往屋里领的时候他还在灌酒,酒水顺着分明的下颚线流淌到脖颈上,最后浸湿衣裳。
他身上的椿花熏香混着酒气,只是他喝酒即便是醉了也不会脸红。
这点倒是与温玉沉不同。
“别喝了。”温玉沉将他扶到床边,伸手夺过他的酒。
华清棠立马不干了,一张冷淡的脸上做出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实在是…与他本人不符。
“还我。”
华清棠只当是喝醉了做梦或者眼花,胆子也大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起身来抢他手里的酒瓶。
抢夺间自然不可避免的与温玉沉发生肢体接触,只是这肢体接触…
是他的嘴擦过温玉沉的侧脸。
温玉沉一不留神,酒瓶就被他夺了下来,他抱着酒瓶,走回床边,坐着小口小口的喝酒。
大概也是他自己举累了,所以干脆这么喝也无碍。
虽然没有举着喝霸气就是了。
温玉沉原本郁闷的心莫名又好了不少。
很怪,实在是太怪了。
温玉沉又要去抢他的酒,他竟然有点想看华清棠再摇摇晃晃的来自己手上夺酒瓶…
荒唐至极。
他一边这么骂自己,一边还是这么想着。
华清棠见他要抢,将酒瓶藏在自己身后,一脸“我不怕你”。
温玉沉被他逗笑:“你当我瞎?”
华清棠点点头:“不瞎么?”
温玉沉又笑了:“华清棠你胆子大了,你这在邵阳被人瞧见是要被罚的。”
华清棠理所当然:“这是我家,又不是邵阳。”
温玉沉趁其不备,想要一举夺下酒瓶,结果华清棠也立刻转手——
扑通——
酒撒了一床,华清棠被压在床上,皱着眉,声音沙哑:“你好沉,别压我。”
身下之人衣冠不整,发丝凌乱的躺在床上,红着的眼睛像是被谁欺负了,薄唇此刻也充了血似的…有些发肿。
他嗓子发干,某处有些异样的感觉。
温玉沉几乎是下意识的弹了起来,但不巧的是,他的衣服被华清棠压住,导致他再一次,压在了华清棠的身上。
华清棠闷哼一声,一双泛红的凤目不悦的盯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爽的踹了他一脚。
被踹了一脚的温玉沉还是没能卸下某些世俗的欲望,但他真的起不来,现在不光是衣服被他压住动弹不得,连头发都缠到一起了。
温玉沉现在很想立刻跳河清醒一下。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对自己的徒弟产生想法…
锁骨处的印记大概是察觉到了华清棠身上的灵气, 骤然发烫,温玉沉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平日里着印记烫不烫的倒也无所谓,只是现在…他对他的心思有些偏了, 这印记烫起来…实在是不合时宜。
像是在提醒温玉沉, 他们是师徒。
“师尊…”
他的声音很闷,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温玉沉动作一顿,就着这么个诡异的姿势应了他。
“嗯?”
华清棠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温玉沉被他看的后背发凉, 总觉得自己这小徒弟要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我讨厌你。”良久, 华清棠憋出一句听起来毫无杀伤力的话。
温玉沉不知要如何回他,良久,轻声问他。
“…很讨厌么?”
分明没人惹他, 但他整个人却蔫蔫的,平日里冷漠的凤目此刻也盛着些不知因何而来的眼泪:“…嗯, 很讨厌。”
温玉沉没有出声,眼帘颤动了两下, 默默把被他压的死死的衣角拽了出来, 只是头发还很乱,估计还要等上个一时半刻才能解开。
“为什么你不记得。”华清棠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温玉沉哄小孩似的问:“记得什么?”
华清棠一听这话更生气了,想要再踹一脚, 但是又担心踹多了会不会把梦踹没了, 那他还怎么发脾气啊。
然后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硬生生被气哭了。
温玉沉:“?”
本来头发缠的就乱,他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不停往下掉, 头发连得更死了。
温玉沉头一次感觉这么无力。
“哭什么,丢不丢人。”
“又不是丢你的人。”
一天之内被气笑三回的温玉沉无可奈何的应着他:“是是是, 不丢我的人,等一会我就告诉你娘,说你一个人喝酒喝哭了,哭着喊着要娘亲…”
华清棠哭的更惨了。
“那你告。”
他理直气壮,反正做梦又不会真告。
温玉沉像极了百宝箱,从袖口又掏出了个新的帕子,顺手盖在了他的脸上:“小少爷擦擦脸,别一会哭出鼻涕飞我身上。”
闻言,华清棠思考了一下,擦完之后才又反应过来,做梦就算飞鼻涕了也不丢人啊,但是好像有点脏,还是擦了吧。
尽心尽力解头发的温玉沉总算得偿所愿,他世俗的欲望也被华清棠哭没了。
他坐在床边,看华清棠耍酒疯。
“为什么你不记得要我记得。”华清棠又突然想起,然后他再次绷不住的想踹人,但忍了。
温玉沉侧撑着脑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要我记什么?”
华清棠被问的不说话了。
这要他怎么说。
说你喝醉了亲了我?
还是说凭什么你亲我?我要亲回去!
华清棠郁闷极了,最后恹恹说了句:“不知道。”
温玉沉开始习惯了,他点点头:“渴了吗?”
华清棠哭的有点口干舌燥,于是他应道:“渴。”
倒完了水,这醉鬼还躺在床上,温玉沉颇为无奈的拽起了他,伸手扶住他的背,不至于他刚起来就又躺下。
温玉沉端着杯子,递给他,他盯着杯子半天没接。
“…祖宗,你又怎么了?”
难道是看这杯子不顺眼想砸了?
那我要拦着点吗,毕竟是他自己家的东西,要是砸了还怪可惜的,虽然他家也不缺这一个杯子。
最后无奈,温玉沉只能端着杯子一点点喂他喝。
温玉沉实在没想到自己还会做这种伺候人的活。
喝完,华清棠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直接把温玉沉扑了下去,温玉沉躺在床上,生无可恋。
“祖宗,你歇歇吧。”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眼神清澈愚蠢的华清棠。
他在干什么。
温玉沉又偏头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还好,这回没缠。
“…你亲我了。”
哦,我亲你了…什么东西???
温玉沉瞪大双眼,瞳孔瞬间放大。
华清棠声音仍旧闷的厉害:“然后你不记得了。”
“我…”华清棠那句“你亲我了”在温玉沉的脑子里循环往复的回荡着,他总算理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所以他这么生气是因为…我亲了他?
温玉沉看着他一脸委屈自动脑补了他被亲时会是什么样…
不对,我怎么能…
印记又在发烫,连同华清棠额头的印记也显现出来。
温玉沉问他:“…我还干什么了?”
华清棠抿唇,微红的凤目直勾勾的对上他掺了杂念的双瞳:“不让我成亲,问我喜不喜欢赵柳然。”
温玉沉呼吸加重,刚灭下去的那点欲望就这么轻易被他点燃:“…那你喜欢赵柳然吗?”
“喜欢。”
温玉沉眸子闪过一瞬失落,一只手捏住他的脸:“喜欢也不能成亲,等你…”
“是对亲人的喜欢,不是…”他想说不是对你的喜欢。
温玉沉手上的力道松了,又问:“不是什么?”
华清棠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跟对你的喜欢不一样。”
温玉沉眸色渐深:“…那对我的喜欢是哪样的?”
华清棠认真的思量了半天,强硬的拽着他的衣襟贴上了他的唇。
心脏跳动的节奏似乎被华清棠的举动带的慢了一拍。
片刻后华清棠想起来,却又被温玉沉的手压住后脑,无法动弹。
唇齿纠缠,温玉沉起了逗他玩的心思咬了他一口,疼的华清棠当即皱起了眉。
温玉沉也没打算在他喝醉不省人事的时候做什么,在华清棠不打算反抗的时候突然松了手。
华清棠没反应过来,还贴在他的唇上,温玉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双手随意的往上一撂。
直到华清棠反应过来,耳朵瞬间充血:“你…”
温玉沉无辜的摆了摆举过头顶的双手,脸上挂着笑:“仇报了,还气吗?”
华清棠哼了一声,被他咬了的地方还有点疼,他皱着眉,点了点头:“你还咬我。”
温玉沉笑意渐浓:“那你咬回来?”
喝醉了的华清棠哪能反应过来是这老狐狸算计他,当即就上了他的当。
主动上钩。
生涩的吻技实在算不上是享受,只能说是亲着亲着还能把自己牙磕了。
但偏偏华清棠像是在报复他似的,硬生生坚持了半天,直到自己觉得报复完了,才松开了他。
温玉沉挑眉:“这回气消了?”
华清棠点头。
温玉沉觉得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撑起身顺手掐了把华清棠的脸,刚掐到就被华清棠毫不留情的拍了下去,华清棠皱着眉,冷漠的朝他道:“放肆。”
温玉沉饶有兴致的跟他逗乐:“谁放肆?”
温玉沉眉眼一弯,嘴角勾起笑来,把他刚做了的事件在他耳边叙述一遍:“把自己的师尊压在床上,视为欺师。”
温玉沉压低声音,带着笑意,有意诓骗他:“还敢动嘴咬为师,你说到底是谁放肆?”
华清棠沉思良久,得出结论:“…我。”
温玉沉的良心简直就是喂了狗,趁着人醉酒就把所有错都推到人家身上,但偏偏那人还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温玉沉十分满意,虽然身上的印记不断发烫,但他懒得管。
亲都亲了,还能因为这个破印记当做无事发生?
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铁树开花开的有点倒霉,几百年就心动这么一回,心动的对象还是他的小徒弟,他不能叫人知道自己喜欢人家,更不能对人家做任何不合规矩之事——虽然方才他已经做过了越矩之事。
温玉沉不能叫人知道自己喜欢人家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家的乖徒弟因为他被人诟病。
温玉沉回过神,想问华清棠是何时开始喜欢他的,但那人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席地而眠,他叹了口气,给这位醉鬼喂了口醒酒汤,打算让他好好睡一觉。
“你干什么了?”系统幽怨的声音响起,“我刚被屏蔽了。”
温玉沉淡定道:“与你无关。”
系统也没再追问,道出此次目的:“沐少卿也要来了。”
温玉沉诧异道:“他来干什么?”
系统翻出原文:“他要来斩妖兽。”
温玉沉点头:“那便斩,跟我有何关系?”
系统无语:“你先看看上面剧情。”
温玉沉这才把目光落到眼前浮现的半透明剧情板上,上头写着一串有关沐少卿的剧情。
沐少卿接到通知被派遣下山除妖,而那妖兽恰巧是一方灵兽,本身是为了护佑一方百姓,只是遭人谋害后练成了妖兽,而沐少卿来时恰巧就让那妖兽恢复了神智。
至此,剧情结束,温玉沉瞧不见后头。
“还真是什么好事都叫沐少卿赶上了。”温玉沉嗤笑出声,“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沐少卿感化妖兽成功解救黎民万千,灵兽归于他的麾下。”
「恭喜您达成成就未卜先知」
系统深感背叛:“你背着我绑了别的统子?”
温玉沉支开木窗:“这不是话本子里头的经典桥段吗?”
“主角总能阴差阳错拯救世界,被万人敬仰。”
系统:“你说的好有道理。”
温玉沉耸肩,理所应当道:“当然。”
他小时候可没少看话本子。
系统说:“你猜到的剧情也解锁了,还有些细节你可以先看看,省的到时候你抢了沐少卿的风头,改了剧情。”
温玉沉没把后面那句放在心上,不过他也仔细看了一眼。
上面说这关押妖兽的地方是…百年前一处道观。
道观里锁着的妖兽清醒后告知沐少卿炼化他的人便是那道观的主人,是一个姓张的天师。
姓张的天师。
难不成…是张鄞?
第48章
他隐约感觉那位姓张的天师便是张鄞, 只是张鄞为何会炼化凶兽,他不像是会为一己之私为祸百姓之人。
难道是这凶兽说了谎?
这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否了。
因为这凶兽也没有什么缘由说谎,它将脏水泼到一个早已归西的死人身上能有什么用?
一阵邪风席卷而过, 只见刚还透亮的天此刻一片乌黑, 像是在为倾盆大雨提前做好准备。
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瞬间拥挤,院子里的下人也急吼吼的收拾晾晒的衣裳以及把那群猫猫狗狗抱走。
咚咚咚——
“小许, 先不要出来了,这雨又得下上两三天,这几天都不要出来。”赵慕菱欲言又止。
“为何?”温玉沉问。
赵慕菱将门推开了个缝,轻手轻脚的进来:“那我就长话短说。”
温玉沉点头。
“我们这雨天不能出去, 一下雨空气里就会弥漫着一股子腥臭味, 前些年棠儿还小的时候有个老头出去收衣服,结果刚出去,那雨水浇到他身上…”赵慕菱说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们亲眼看见那老头浑身冒着黑烟, 眼眶里的眼睛成了一片血红的窟窿!他就那么变成了个行尸走肉,不辩方向。”
“这雨水碰不得, 有毒的!”
温玉沉若有所思,他不解道:“那你们喝的水是从何而来, 村里的井水难道不会被污染?”
赵慕菱摇摇头:“不会, 这雨怪得很,只有在下时才会对人有所影响,不然我们早就搬走了。”
温玉沉面色一变, 又详细追问道:“那个老头在雨停后也没有意识?”
赵慕菱仔细思量片刻, 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那老头在雨停后就…”
“就什么?”
“只剩一具尸体。”
温玉沉一怔:“…什么?”
只剩下一具尸体?
“我们去看他的时候, 他的眼球都化成血水了,身上带着那雨水的腥臭味。”
失去意识之后变成行尸走肉, 最后横死…这死因倒像是受了什么诅咒,或者被邪祟所侵蚀。
轰隆隆——
雷声惊起,温玉沉抬眼扫向窗口外的闪电。
“小许,我就先走啦,再不走就要下雨了。”赵慕菱走的极快,伴着吱呀的关门声,乌云压的更低,风声如同厉鬼哀嚎,显得这像是被废弃良久的一处荒地。
“肇州山。”
体内的祀幼像是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开始躁动,不断的重复着肇州山。
肇州山便是离这不远的一处林子,里头常有群居野兽出没,因此极少有人去山上采药捕猎。
只是这祀幼对肇州山似乎格外熟悉。
“怎么,你识得肇州山?”温玉沉将屋里的一块装饰的石头顺着窗外丢了出去。
石头落地不出片刻,便散起浓重的黑烟,他很熟悉这黑烟,这黑烟便是怨气散开的形态。
可他来时没察觉到丝毫诅咒,更没有探查到枉死之人的残魂。
那便只剩下那只将要被沐少卿收入麾下的妖兽了。
“故人。”祀幼慢吞吞的回答了他上一句话。
温玉沉慢条斯理的将窗户虚掩,语气含笑:“故人。”
“一个刚出世就死了的小鬼有什么故人?”
祀幼也不恼又道:“有的。”
温玉沉懒得深究祀幼到底有没有什么故人好友,他只想知道那妖兽是怎么被炼化的,这宁城又是为何会有如此之重的怨气。
只是外头这雨,他也不知对他而言是否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还是惜命的,不敢贸然出去。
这场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天内他们都未曾出去,赵慕菱给他们送饭是直接在屋里的暗门送的。
得知这个暗门时温玉沉格外诧异,他从来没见过还有人把每个房间都打通,赵慕菱是头一个。
赵慕菱告诉他的时候他拿着饭,欲言又止。
那上次…
温玉沉陷入沉默,但他细细思量了一下,他们大概是没发现,发现了华清棠的父母怎么可能还给他饭,估计早就把他轰出家门了。
毕竟他在人家家里跟人家儿子搞到了一起,这换谁谁能接受。
华清棠则是连续几天都没跟他说话。
他觉得太荒唐了,自己做的梦实在是不堪入目,他没有脸面面对温玉沉了。
一直持续到雨停的前夕,温玉沉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躲我?”
华清棠不敢看他,别开了视线,想打岔:“今日夜深了,师尊早些睡。”
温玉沉拒绝了他:“不急于一时。”
温玉沉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人前几天还把自己压在床上亲今天就又与他保持距离了,他分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华清棠有口难言,总不能告诉他,我做了个春梦,春梦对象是你吧。
华清棠只能真假掺半:“做了个噩梦,梦见师尊变成妖了。”
温玉沉:“?”
他自然不会信这么明显的谎话:“哦,这样啊,那你与为师说说,梦里的我都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至于气了三天。”
华清棠半张着嘴,实在编不出来什么。
他的脑袋里全是温玉沉被他压着亲了两回的画面,只能说它冲击能力太强了,导致这个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