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Ⅱ:正义不朽—— by栖还
栖还  发于:2024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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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有可能会是注射吗?”宗忻蓦地问了句。
李斯回头,对宗忻的言论感到惊喜,随即想到宗忻刚严词厉色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不无可惜道:“小宗,真的,我还是觉得法医这行更适合你。”
“这么说,真的有可能是注射?”
宗忻对李斯锲而不舍挖墙脚的言论充耳不闻,抓住一个猜想重点继续求证。
“可能性很大。”李斯说,“死者瞳孔放大,对光的反射消失,虽然由于浸泡时间过长,眼球充大,特征已经不明显,不过,还是能看出一些脑干以上神经中枢功能丧失、深度抑制的表现。”
“血液和皮肤组织检验多久能出来?”宗忻问道。
“一般需要九天。加急一下可以在五天内出具鉴定结果。”
五天……
时间太久了,等拿到结果,凶手早逃不知道哪里去了。
看来,还得从别的地方入手。
“行,你们尽量快点出结果。”宗忻叮嘱道,“一有结果立刻提交刑侦队。”
“这我知道。”
李斯把手里的工具交给贾宝宝,绕过宗忻推开解剖室的铁门,对着走廊喊了声,“两位,麻烦把尸体送到殡仪馆吧。”
一直站门口等着的大哥和同事硬着头皮又走进解剖室。
幸好缝合的尸体已经被重新装进尸袋,要不然,大哥又得嗷嗷哭一阵。
走出法医科解剖室,宗忻摸出根烟点燃,夹在双指间轻轻吸了一口。
谢遇知抬手把烟顺过去,就着他吸过的地方也吸了口,皱眉道:“你怎么看?”
“封关站劫持朴晚的人是目前唯一线索。”
“你觉得是他们动的手?”
“不确定,但应该脱不了关系。”
“我让大黄再和封关高铁局联络。”谢遇知掸掉烟灰,还想再说什么,被突然跑过来的人给打断了。
“老大,老大!”黄子扬一个箭步冲过来,看上去像刚负重1000米长跑过,捂着肋骨直喘粗气,“小白花,你也在?正好一起出警。”呼呼,黄子扬长长的吐两口气,“江雯和苏聃过来录了笔录,根据她们提供的线索,我们在前大门一个破旧小区的出租屋里有了重大发现。”

晦暗、潮湿, 狭小的出租屋,空气里夹杂着发霉的味道。
谢遇知弯下腰,伸出手指抹了抹茶几玻璃, 有一层浅浅的灰尘。
“这地方靠着施工工地,每天都会有水泥搅拌车连续十几个小时工作,灰尘应该是从那里飘进来的。”宗忻往局促的阳台指了指,“这个灰尘厚度,大概一两天没人打扫过了。”
谢遇知捻捻手指指腹,“和朴晚死亡时间完全对得上。”
“老大。”黄子扬带着两名技侦从卧室角落里抬出一只黑色的皮质行李箱放到谢遇知面前,“就是这个。”
他拧开纽扣, 打开箱子,露出满满一整箱的档案袋。
宗忻一提裤腿,蹲下来, 在行李箱里随意扒拉两下。
每一个档案袋都用红色记号笔画着特殊的鸽子状图案, 图案下配有不同的名字。
马云云、李淑琴、王雯君、杨晓曦、赵辰箐、刘红艳、王艺一……
如果说这堆写着名字的档案袋还算正常, 那另一堆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的档案袋就有些奇怪了。
1030、1039、1071、1024、1157……
“这些都是什么?”
谢遇知看了眼黄子扬。
黄子扬脱口道:“是……”
“赤血圣灵的信徒档案。”宗忻已经拆开手里的档案, 他打断黄子扬, 把几张纸递给谢遇知, 起身道,“确切的说,是蜂后案受害者的档案, 标记名字的是妇女, 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的是婴幼儿。”
谢遇知接过去看了眼。
1021,5月6日,七斤八两, 男,各项指标健康, 器官状态完好。
交易时间:6月6日
买家:伽椰子
第二张纸附有婴儿的裸照,皮肤粉红透光,头发上顶着厚厚的胎脂,身体自然蜷缩着,正在熟睡。
之后就是写了满满几大页的买卖人体器官同意书以及保密协议。
简直丧心病狂。
空荡荡的屋里,破旧墙壁突然发出弹珠滚动的声响,但没有玻璃珠那么清脆,感觉更像桌球的声音。
谢遇知动作一滞,看向宗忻,灰色浮尘在两人之间轻轻飘动。
“……”
宗忻竖起耳朵,敏锐地觉查到了声音来源,面沉如水走进卧室,逐一敲起墙壁。
咚咚咚,叮叮叮,当当当……宗忻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一块长满霉菌的墙面上,伸手撑住墙壁往下按了按。
“有隔层。”
“卧槽!什么什么?这面墙还有隔层?!”黄子扬闻言立刻跑了过来,“大意了,居然没发现。”
谢遇知随手把宗忻往身后一扯,“靠后。”说着上前一步,握拳往墙壁打了上去。
“哎————”
宗忻刚想制止。
赤手空拳打墙这种操作……就算墙是空心的,那也不是一拳能打穿的厚度。
他替谢遇知觉得手疼。
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拍,谢遇知真的一拳把墙打了个窟窿出来。
随着一声木板碎裂的噼啪,墙壁里穿出来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全傻了眼。
是小孩惊吓的哭泣声。
黄子扬扒拉扒拉被谢遇知打烂的墙灰,往里面看进去。
墙缝里的哭声立刻停下来,男孩小小的双手死命捂着自己的嘴巴,脸上还挂着眼泪,黑黝黝的瞳孔直盯着黄子扬,紧紧贴着背后的木头。
黄子扬舔舔嘴唇,试图安抚小孩的情绪。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警察,警察叔叔。”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小男孩更惊恐了,毫无征兆的给了黄子扬露在墙洞里的脸上一巴掌。
黄子扬哎呀一声捂着眼睛猛撤回去,感觉眼珠子都被抓烂了。
“完了完了完了,老大,我眼瞎了,眼瞎了。”
旁边站着的几个技侦手忙脚乱涌上来关心他。
“黄队,快给我看看?”
“黄队,破皮了吗?”
“黄队,黄队,我这里有棉签,还有消毒水……”
众人拖着黄子扬去了外面处理伤口,卧室里只剩下宗忻、谢遇知,还有墙缝里的小孩。
宗忻提步走过去,半弯腰往墙洞里看了看。
小孩拳头紧握,躲在谢遇知打烂的墙洞一侧,只能看得见半边小小的脸。
“你在和妈妈玩儿捉迷藏,故意躲在这里吗?”他问。
小男孩偷偷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饿吗?你的秘密基地里是不是有食物呢?我以前也有这样一个秘密基地,妈妈给我准备了牛奶,紫皮糖,还有很多我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天黑了,我很害怕,很想妈妈,但我妈妈一直没有来找我。”
小男孩歪歪头,和他对视,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妈妈是不是也死了?”
站在宗忻身后的谢遇知忽然一愣。
宗忻点点头,“对啊,我等了三天,最后觉得藏够了就出去找她,才知道原来她没有在和我玩儿捉迷藏。”
小孩没有说话,往洞口挪了挪,把小小的手伸向宗忻。
刚才黄子扬被抓到了眼睛,谢遇知怕他又要抓伤宗忻,想都没想就要制止,被宗忻挡住了。
宗忻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小男孩伸手摸摸宗忻的脸,小大人似的安慰他,“你不要伤心,我这里有奥利奥饼干,还有旺仔牛奶,我分给你吃。”说着,他低头,真的拿了奥利奥饼干和牛奶递给宗忻。
宗忻接过去,对他笑了笑:“我们能做好朋友吗?我现在有一个小房子,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我可以保护你。”
小男孩犹豫片刻,好像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他:“好。”
宗忻看他同意了,点点头:“这边的叔叔很有力气,让他把墙皮打开,你好出来。”说完他起身把位置让给谢遇知。
谢遇知走上前三两下打开墙洞,把小男孩从里面抱出来交给宗忻。
“还挺重。”
小男孩抱着宗忻脖子,怯怯地瞪了眼谢遇知。
这时候,黄子扬已经处理过眼睛重新走进来,看见小男孩扒着宗忻抱得死紧,捂着眼睛埋怨:“老大,我这出警被四岁幼童打伤,算不算因公致残?”
谢遇知撩眼皮看他一眼,“……算。”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
小男孩窝在宗忻怀里突然插了句嘴。
“是,如假包换!”黄子扬直点头,问他:“小朋友,你怎么给人砌墙里边去了?是不是被拐卖来的?”
小朋友直摇头,“我妈妈说,有坏人,让我躲起来等她回家。”
“你妈妈?”
谢遇知和黄子扬同时开口问道。
“朴晚。”小男孩认真的看着他们,“我妈妈。”
这下,包括宗忻在内,几个人全变了脸色。
“DNA检测机构出具的鉴定书。”谢遇知把合订页往桌子上一拍,“这个豆豆还真是朴晚的儿子。”
“之前老廖和小王去朴晚老家走访的时候,就通过朴晚亲戚得知朴晚有儿子了。现在做基因检测只不过是进行医学证实而已,意料之中的事。”宗忻肩上披着警服警服内胆,抱着泡好枸杞的保温杯,骨子里透着深沉,“让人惊讶的是,朴朴和朴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反倒是和我们从粉佳人四合院地下室里救出来的李娜亲子关系概率值为99.9999%。”
“朴晚设计拿捏吴晚笙吴大律师作出来的孽。”黄子扬顶着眼皮上三道血印子,唏哩呼噜边嗦粉边插言,“现在这小孩爹死了,那个李娜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调理好情绪,肯定接受不了。这孩子何去何从还不知道呢。”
“按照法律法规,孩子她肯定不能弃养啊。”宋经把不吃的甜不辣夹到黄子扬碗里,“不过,她现在这个情况,只怕再打击一次就彻底精神失常了,我看这事儿难办。”
“难办的还有今天袭警的那孩子。”黄子扬叹气摇头,“谁能想到我黄子扬英勇半生,出个警栽一四岁小孩手里了!我的一世英名就这么凉凉了。”
“还疼吗?”宗忻喝口茶,关心道。
黄子扬嘿嘿一笑,“有你小白花关心,肯定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谢遇知说:“你活该,谁让你没事吓唬小孩?”
黄子扬一哂:“得,我这不自己给自己捡瓜落嘛。”
“现在,俩孩子身份都弄清楚了,咱们也不算一无所获,朴晚能把冯豆豆从冯媛媛那里接过来,就说明她肯定摆脱了在封关站挟持她的人。”宗忻分析道,“另外她既然去过南岛,还带着孩子平安回到了京台,应该是知道挟持她的人是谁了,所以才能一路上巧妙避开。”
“对。”谢遇知目光犀利,“她肯定知道劫持她的人是谁,也知道怎么从那些人手里逃跑,凭我们追了她一路都没抓到她人,足以看出她的反侦查能力有多强。她找苏聃要钱,一定是有周密计划的,只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被找到了。”
宗忻摇摇头,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我倒是觉得,她应该考虑到了自己可能会被找到。”他放下保温杯,看着谢遇知,稍微抿起嘴角,目光专注,“藏孩子的那面墙,做的非常隐蔽,绝对不是临时匆匆挖出来的,我仔细看了看,里面有专门放食物的凹槽还接了个水龙头,很明显是早早就设计在墙板夹层里了。”
“难道……她早就知道会被人追杀?所以特地搞了这个破旧的出租屋,就为了藏小孩?”黄子扬觉得不可思议,“那朴晚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不一定是用来藏小孩,但肯定是藏身用的。”宗忻说完,忽然想起什么,脱掉警服内胆起身,提步就走。
“哎————小白花,你去哪儿?”黄子扬粉嗦一半赶紧咬断,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前大门!”
宗忻头也没回。
“不是,咱们不刚打那儿回来嘛……”
黄子扬话音未落,谢遇知也跟了出去。
前大门小区没有物业,垃圾处理一塌糊涂,有些地方还有不知道是流浪狗还是人的粪便。
谢遇知眉头都拧成疙瘩了。
“你退后。”
他把徒手在垃圾里翻来翻去的宗忻扯到旁边,一挽袖子挑起最上面的纸箱壳子,带出几个瓶瓶罐罐出来。
宗忻目光一亮。
谢遇知弯腰,把那几个小瓶捡起来。
“西林瓶,非医源性医疗废物。”宗忻那张眉冷目秀的俊脸看着谢遇知,顿了顿,“标签还完整吗?”
谢遇知摇头,“没有标签,贴的白纸。”
“再找。”
宗忻扭头,继续去扒拉其他生活垃圾。
对面,施工区拔地而起的毛坯楼房阳台里。
男人穿着黑色皮衣,坐着红木椅翘起二郎腿,他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语气里似乎带着少许遗憾:“谁动的手?这么不干净利落。”
站在他身后,目光精锐的打手抿抿唇,声音冰冷:“我这就去处理。”

宗忻握着注射针管起身, 忽然回头看向身后正对过的那栋毛坯楼房。
两个人的目光,隔空相撞在望远镜镜头里。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
旁边打手刚准备转身离开,发现他有些异样, 立刻停下动作,凑上前小心翼翼问了句:“老板,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年轻男人似乎很感兴趣勾了勾唇,“不用去处理,他已经发现这里了。把手脚不干净的那个废物绑了丢在这里,就当是离开前,我送给他们京台市公安局的礼物。”
“是。”
打手的身影无声无息消失在背光处。
男人整理整理衣领起身, 将望远镜的镜片卸下来放在手里,对着强烈的阳光转动,玻璃将一道光折射到对过的老破小区, 划过晦暗喑哑的墙面, 穿透一颗长出新芽的绿化银杏树, 落在宗忻脚边废弃铁皮板上。
“走, 去看看。”
谢遇知拉起宗忻就走。
施工现场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建材刺鼻的味道, 尘土颗粒飞扬。
工人春节后返工大多要等到四月份, 现在工地上只有很少几个工程师和包浆工人,偶尔能看见十几层高的位置有人正在做墙皮处理。
这栋刚建起来还没有封顶的楼层,连楼梯都没有建完善, 很多地方需要手脚并用往上跳。
两人刚从半米高的台阶处跳上来, 立刻就被一地碎石和水泥堵住去路。
谢遇知弯腰,踢开几个不牢固的水泥块,清出条能走的路, 回头:“跟在我后面。”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互通的阳台, 摸到折射出光束的位置,宗忻忽然往后拉了把谢遇知:“小心,有人。”
谢遇知单手抓住水泥门框,抬眼看过去,果然发现好像有人坐在光线晦暗的房间里。
宗忻做个噤声手势,食指中指分开半弯,往前一点。
那是分开包抄的意思。
谢遇知弯腰,借着墙体的掩护摸到另一边的窗户,从背面翻入,缓缓逼近椅子里坐着的人。
宗忻瞅准机会,直接闯了进去。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同时看到了坐在椅子里的人那张脸。
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里塞着一块毛巾,已经完全看不出毛巾原来的颜色,被血浸透了。
那人被绑在椅子扶手上,两只手已经不知去向,脚边的地上散落着几张染血的白纸,用黑墨水写着好看的字迹。
宗忻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三花,恭候多时。鄙人奉上的礼物,很棒吧?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将那纸揉成团紧紧攥在掌心里,大脑短暂的白了一瞬。
谢遇知推了推绑在椅子里的人脑袋,软的,接着又探手试了试那人颈动脉,有微弱跳动,看来,这个人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如果不及时止血的话,会不会死就不好说了。
“大黄,带人来一趟前大门,顺便打个120,这边有伤号。”
“伤号?”电话那边黄子扬担心道,“老大你受伤了?”
“没有。”
“那那那……那是小白花受伤了?”黄子扬大惊,“老大,你不行啊,一天之内老婆兄弟齐齐工伤,哎,是不是三月水逆啊?回头我得找贾宝宝搞两张水逆退散符揣兜里。”
“封建迷信!”谢遇知揉了把眉心,“给小花也要两张。”
黄子扬:……
刚是谁说他封建迷信来着?
空气安静两秒。
“就这样。”
谢遇知匆匆挂了电话,目光落在宗忻身上,不偏不倚正看到他攥紧了那张捡起来的纸。
“那是什么?”
“哦,”宗忻把手揣进裤袋,镇定回他,“没什么,白纸。”
“不信。”谢遇知深深凝视着他,“拿给我看看。”
“……真是白纸,没什么值得看的。”宗忻表现得若无其事,真诚且认真的回视他,咽了口唾沫,“刚才你大黄说什么?”
“什么我大黄?不是我大黄是宋经的大黄。”谢遇知两句话撇清暧昧关系,径直走到他面前,“小宗警官,你不知道刑侦队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
宗忻侧脸映着光,黑色碎发散落额前,轮廓忽明忽暗,透过微微敞开的领口,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
逆光站着的谢遇知五官格外深邃,他抬起宗忻的脸,嘴角勾起个短促的弧度,“刑侦队的规矩就是,案发现场所有东西都必须拿给我看,白纸也要看。”
宗忻被迫下巴扬起45°角看着谢遇知,揣在裤袋里的手不自觉握的更紧了些。
对峙片刻,他躲开了谢遇知的钳制。
“我觉得,没有给你看的必要。而且,我记得刑侦队从来没有这个规矩,我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在你之前,京台市刑侦支队归我管。”
如此直接。
谢遇知嘴角还在笑,但眼神里已经有了冷硬,他说:“小花,现在我是京台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我不想和你动粗,我们俩之间,本就不应该动粗。我最后再说一遍,拿给我看。”
宗忻也笑了,但他的眼睛一点笑意都有:“我也觉得我们之间应该真的已经到了坦诚相见的地步,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以及其他的。”
或许接下来的话太过绝情,他对自己和谢遇知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意见相左,谢遇知执意要看,他执意想隐瞒。
宗忻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像悬在万丈深渊上,稍微挪动挪动,就坠入万劫。
但能怎么办呢?‘罂’肯定出事了,他必须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宗忻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我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它远远不及我们的信仰和坚持,甚至,都比不过一张白纸的重要性。”
谢遇知终于收起笑意,眼里情绪风起云涌,“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对你从来没有半点隐瞒。”
“张平成。”宗忻脱口道。
谢遇知眉角一皱瞳孔微缩。
“当初,他为什么被紧急召回?”宗忻语气平静,略微向前倾身,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有些事,一旦被别人揪住,就没有那么好全身而退了谢队。还有,你以为你荒凉的三十年单身人生遇到的真爱,可能只是认错了爱情。”
谢遇知闭上眼睛,猛地抓住他双肩把他推开,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小花,我们别再这样了,跟演潜伏电影似的,这太折磨人了。”
“是啊,太折磨人了。”
宗忻附和着。
他想,要是一切都结束了,等他回来,谢遇知褪去方尖的荣光和与之匹配的嫌疑,可以像深海那样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到那个时候,如果谢遇知对他仍然没有变心的话,他们就可以继续待在一起,毫无负担的没日没夜鬼混了吧?
说起来,他觉得自己不是好色之徒,但对谢遇知的亲吻和投入总是特别容易银心泛滥,若飞如云。
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随风而至。
谢遇知紧紧攥着宗忻肩膀,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抿着唇,神情黯淡,浑身都透着疲惫落寞。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就算被人拿枪指着脑袋,也能凭着出色的身手反客为主,再危险的境地都可以镇定自若,却这么轻易输给自己喜欢的人。
“好吧。”他像一棵久旱不得雨水的植物,毫无生气地松开宗忻,认输:“我知道了。在大黄他们赶到之前,看看还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吧。”
宗忻攥着纸团的手终于微不可见地松了松。
谢遇知转身,自顾自转去了阳台。
富丽堂皇的KTV包间里坐着四五个袍子白到发光的欧罗巴人种,他们头巾折的像眼镜蛇,留着整洁络腮胡,满手的大金戒指一看就是阿拉伯土豪。
服务生在保镖的带领下端着Karak走进来,依次放在桌面,非常礼貌的退了出去。
一名年纪稍长的白袍男人看向保镖,银灰色的瞳孔里透露着不满。
“听着,我们几个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时间是非常宝贵的,如果你们的老板对这次合作不够诚心,我们就要考虑缅北那边的市场了。”
保镖略笑了笑, “周老板马上就到,萨尼先生,请您不要着急。”
萨尼先生一定是没有被人这样怠慢过,他脸色发灰,板起面孔瞥向保镖,提高嗓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给周老板机会,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的合作就将永远停止!”
他话音刚落,包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银发男人走路带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冷气息。
“萨尼先生,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缅北那些老板手里的货出自谁的手笔。”
周宴琛神色淡淡落座,对保镖抬了下手,保镖识趣退到一边。
萨尼先生坐着没动,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我知道缅北那些掮客手里的货都是倒了八百手的旧货,最新鲜的肯定还是你周老板手里的蜂蛹和恰|特|草。不过,周老板,你这次提供给我们的蜂蛹质量太次了,十一个蜂蛹有九个都是尼格罗种,而我们需要的欧罗巴种和高加索种一个没有,剩下两个东亚种,零件都有些问题,恰特草虽然数量足够,甚至还有赠送,但比起往年的成色也是略欠,这样的货别人那里也有。”
周宴琛微微向后倾着身体,轻轻一哂:“这段时间国内死了不少老蜂后,新蜂后没那么快补充,蜂蛹产量低是肯定的。北非相对还算稳定,环境好利于产卵,想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东欧那边……那边的蜂后蜇人,反杀我几个得力手下逃之夭夭了,不过我保证,再过段时间,一定会把货给萨尼先生补齐。”
“周,你的保证,我们不相信。”萨尼身边坐着的老者嗓音苍哑的开口,他的眉毛胡须都白了,脸上褶皱丛生,长得像某个丛林部落里通神灵的巫师祭司,给人一种森然感,“别以为深网现在的处境我们不知道,周,你们被中国的警察盯上了,想继续在中国境内搜罗蜂后会变得非常困难,我们已经决定在其他人手上购买蜂蛹了。”
“其他人?”周宴琛抬眼看他,平静应道,“刁凯吗?”
老者脸色变了变,他不知道周宴琛怎么会知道刁凯,但也没打算隐瞒,直白开口:“没有错,我们已经谈好了交易时间。”
周宴琛略略点头,“好。”他扭头给站在旁边的保镖递个眼色,“你去把人请过来。”
保镖悄无声息地抽身离开。
几个欧罗巴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周宴琛是什么意思。
未几,保镖回到包间,身后跟着几个打手,最前面身强力壮的打手把肩上扛着的麻袋一摔,里面的东西立刻闷哼一声。
“这是什么?!”另外几个欧罗巴人神色惊慌的从沙发里站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中文说的很蹩脚,乍听之下有些滑稽。
保镖上前解开绳子,把麻袋往下一扒,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被抖出来。
“刁!”
老者大惊,脸色有些不悦了,他看着周宴琛,冷声质问:“周老板,中国人生意场上讲究你情我愿,不会强迫合作,你现在抓了我的供货人,总不会是想强买强卖吧?”
周宴琛闻言浅浅扯了下唇角,“强买强卖?就你们还不至于。我只是清理门户,深网不收留吃里扒外的狼。当然了,”他顿了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也要感谢我,如果我不是我及时发现,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公安局审问室里和条子谈心了。”
对面几个欧罗巴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僵。
“拿给他们看。”周宴琛翘着大长腿,双手虚虚半握,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左手指骨关节,姿态悠闲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几个人,目光却分明是冷的。
保镖走上前,把黑色皮夹交到老者手里。
老者愕然接过,翻开皮夹。
一枚警徽闪耀的镶嵌在皮夹内侧,公安两个金色字体端正明亮,正对着的夹层里,是印有头像的警察证。
京台市公安局
001049
照片上的人英眉剑目,目光平静的直视着前方,脸上带着股凛然正气,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稚嫩,和刁凯的气质不怎么贴和,但五官几乎没有什么大变化。
“这个条子是京台市公安局打进深网的卧底,在我身边潜伏了三年,可惜最后关头没有沉住气,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暴露了身份。”周宴琛起身,走到刁凯面前蹲下来捏住他下巴,俯视着他的眼睛低哑地笑了笑,“刁凯……哦,不对,我应该叫你一声梁士楚梁警官,卧底三年,替我干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你手上早就不干净了,就算你真的计划成功,把我送进监牢,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别这么看着我,我最见不得你们警察这种英勇无畏的眼神了。”他松开捏着梁士楚下巴的手,轻轻扬眉,“知道你们的缉毒英雄秦许国吗?他当年是怎么死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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