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全员恶人—— by顾青词
顾青词  发于:2024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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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士族集团正面和外戚较劲,刺激。
祝宝棋奔赴在吃瓜第一线,浑身舒爽。
忽然一道视线看过来,他低头一瞧,正好看到宁子蹇意味深长的笑。
他心里咯噔一声。

下朝后,祝宝棋照例去陪太后用膳,然后去书房跟着乔双玉学习。
乔双玉早已等候多时,抬眼见了他后微微一笑,起身行礼后上下又打量了一番,欣慰地说:“陛下今日神清气爽,想必昨日休息的很好。”
“还行。”祝宝棋想到令人头疼的宁子蹇,含糊的应付了一句,从桌子上拿起课本。他昨天下午翘课,差点都想不起来上到哪里了。
乔双玉跟着坐下,状若无意问:“臣听闻,今日朝堂上似乎不太平?”
“是啊。”祝宝棋点头,也没拿他当外人,索性直说了今天的见闻,客观陈述仿佛就是个看客,没有半点身为皇帝的焦虑。
乔双玉眼睑低垂,略一沉思后道:“那,陛下是如何想的?”
“朕?”祝宝棋挠头,脸上憨憨的:“朕能有什么想法,一切都听母后的。”
乔双玉深深地看着他,忽然摇头说:“陛下不必妄自菲薄,臣相信您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真没有。”祝宝棋嚷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咱们继续上课吧。”
并不是他非要故意装愚钝,只是这些事本来就不该由他插手,人家派系斗争,他一个外人去掺和不是送死吗?
乔双玉想说什么,见祝宝棋已经翻开课本,随即也跳过了这个话题。
其实他真的只是想听听他的想法而已。
田家向来是京中几大家族的领头人,和乔家也颇有往来。没进宫前,乔双玉和田二公子也算来往密切,甚至还差点与他的小妹定亲。他们这些古老的世家彼此都是沾亲带故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算一根绳上的蚂蚱。
前世他们同应太师的关系就不好,当时太师也是遭到了田氏兄弟的弹劾,乔双玉作为士族关系链中的一环,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大本营添一份力,在背后没少出谋划策,想借此机会削弱太师的气焰。
就在矛盾逐渐白热化的时候,小皇帝站了出来。他给了宁子蹇抄家的大权,不顾太后反对,将太后气得病倒后将吏部大印交到他手里,力挺他放手彻查。
宁子蹇雷厉风行,当天就带兵闯进了吏部,将原先的吏部尚书当场革职,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开始了对应家上下的盘查。
这一查下去,便将应家十几年来做过的所有事都翻了出来。凭宁子蹇一个人的本事当然是做不到的,里面还有田氏兄弟和尚春的推波助澜,而宁子蹇暗地里也的确有与他们联手的意思。
于是,那些被太师掩盖下去的陈年旧事逐一被翻了出来。大到贪污西南赈灾款十万两,小到家仆谋财害命,桩桩件件加起来总共百来件,大理寺忙得人仰马翻,不得不加班加点整理文书,吏部大牢更是塞得满满当当。
这件事虽然没有真正波及到太后,可应家的根基大伤。能叫得上名号的年轻子侄几乎无一留存,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一时几乎找不到能担大任的新人。如果不是应棠在宫中躲过一劫,怕是也要被连累流放的。
经此一事,应家算是颓败了。之所以还能喘气,不过就是因为太后还健在,所以不能完全拔除干净而已。
这当中看似是宁子蹇出了大力,其实真正的源头在祝宝棋身上。如果不是他与太后闹翻,极力在朝堂主张彻查,还将吏部交由他掌管,想要扳倒应家绝非易事。
可是现在……
乔双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正在认真读课文的小皇帝,心中拿不定主意。小皇帝好像打定主意不管现在的烂摊子,那……前世宁子蹇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让他下决心与太后闹翻呢?
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走向让乔双玉疑惑,却又不能直接问出口,只能将那些话压下,专心上课。
下午睡完午觉起来,祝宝棋才起身就听福顺说兰美人来了,他坐床边回想了几秒才清醒意识到谁是兰美人。
“兰美人?”祝宝棋懒洋洋的吃了口沙冰,又说:“让他进来吧。”
没多久,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寝殿门口。
阿日斯兰一见祝宝棋就笑了,绿眼睛里写满了喜悦,两步上前就要拉他。
尚春轻咳一声,提醒道:“兰美人,您还未向陛下行礼。”
“免了吧。”祝宝棋出声道,“兰美人初来乍到,对宫里的规矩还没熟悉,慢慢来。”
尚春不免又开始嘀咕:“陛下您也太宠着他了!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祝宝棋假装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笑着张罗阿日斯兰坐下,看他额头布满了汗珠,叫福顺拿了湿布巾来亲自帮忙擦干,又问:“这么热的天不在自己宫里歇着,大老远跑来作甚?”
阿日斯兰憨憨一笑:“想你,就来了。”
祝宝棋闹了个大红脸,将湿巾递给福顺,转头就看到阿日斯兰正紧紧盯着桌上水晶碗里盛着的冰沙好奇观望,表情宛若一个天真的孩童。
“想吃吗?”祝宝棋笑眯眯的托腮,把水晶碗拖到他面前,又对福顺说:“去御膳房那边再要一碗,多放些红豆沙。”
阿日斯兰凑近闻了闻,惊奇道:“凉的。”
“是冰。”祝宝棋解释,一边拿着银勺往嘴里松了一口,一股凉意自舌尖直冲脑门,再从喉管下滑到胃部,在这样炎热夏天爽到灵魂升天。
在古代,这种消暑的冰只有富贵人家消受得起,祝宝棋贵为皇帝,就算无权无势,可这点享受还是不亏的。他又根据前世自己的口味,在冰里多加了些小料,诸如豆沙芋头银耳,既能解热又能饱腹,就连太后都赞不绝口,直夸他聪明。
阿日斯兰在草原上哪里见过这些,见祝宝棋问他,高高兴兴的要吃。却是直接从祝宝棋手中接过了银勺,从水晶碗里大喇喇的舀了一勺,毫不避讳的送入嘴里。
“好吃。”
在冰沙入口的一瞬间,阿日斯兰的眼睛微微睁大,而后又缓缓眯起,像是在回味享受,而后又伸着舌头舔了舔勺子上遗漏的一小块芋泥,眼角余光始终盯在祝宝棋身上。
祝宝棋脸上彻底架不住了,他捂住脸不敢再看。真不怪他定力不足,应该没有哪个正常人能抵挡得住这种攻势吧?
尚春在旁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暗骂草原来的狐媚子惯会勾人!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正当祝宝棋着急挪开目光的时候,冷不丁一勺冰沙递到了嘴边。
“你吃。”阿日斯兰凑过来,左手举着勺子笑眯眯的说。
祝宝棋身子猛地后仰,连连推拒:“不用了,不用了……”
“吃嘛~”阿日斯兰坚持要喂他,见他往后退,高大的身躯也跟着往前凑,几乎把娇.小的祝宝棋整个人拦在怀里,强势不容拒绝。
祝宝棋被困住手脚,不得不张嘴接住,生生给喂了一嘴冰。
“乖。”阿日斯兰非常满意,低头在小皇帝嘴角处亲了亲,褒奖般低声道:“甜。”
狐媚子!
狐媚子!
尚春简直没眼看。他对小皇帝的确没什么主仆情,可到底服侍那么久,怎么说也是看着长大的,最近他摔了脑子后性情大变又格外乖巧疼人,让从没享受过天伦之乐的尚春有了一点点养孙子的乐趣,看阿日斯兰便不那么顺眼了。
“不吃了。”祝宝棋强作镇定,试图推开身前的人,结果一伸手触到的是对方坚硬结实的胸大肌。
手感……还挺好。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一道冷冽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祝宝棋一抬头,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坐正身子,像个被抓奸的渣男。
“皇后……”
宁子蹇眉头紧皱,一双幽深的凤目中酝满怒气,盯着阿日斯兰的手几乎要冒火,咬着后槽牙冷冷问:“十二王子?”
阿日斯兰跟着回头,见到宁子蹇后也是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而后又笑了:“大将军。”
“你们认识?”祝宝棋赶紧转移话题,生怕宁子蹇忽然发疯。
宁子蹇没有回答。
“认识。”阿日斯兰乖巧点头,用着生硬的汉话给他解释:“我们,眉目传情,战场上。”
祝宝棋:“……!!!!”
什么!???
这又是什么惊天大瓜!
原著没有这一出啊!?
宁子蹇不是已经有两个小受了吗?怎么在塞外还能勾搭???
尚春也瞪大了眼睛,一脸“还能这样”的震惊表情。
宁子蹇气得脸都绿了,开口骂道:“你放屁!”
“不会说话别学人乱用成语!”
接着他生怕祝宝棋误会,也顾不上生气了,着急道:“我跟他没有私情!他……在战场上与我对阵,我们打了三天三夜,我对他绝无任何瓜葛!”
“正是。”阿日斯兰笑眯眯的点头,“我,赢了。”
宁子蹇上前把祝宝棋从他怀里扯出来,生怕祝宝棋被骗,又说:“此人阴险狡诈,陛下你莫要被他骗了!”
尽管他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可惜祝宝棋重点全不在此。
一个是战功赫赫年轻英俊大将军,一个是草原领兵天真烂漫小王子。战场上他们是对峙两军的敌人,私下里却又能坐在一个帐子里谈笑……
还挺好磕?
作者有话说:
年轻人,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神仙打架,我等凡人只能在旁装死。
宁子蹇深吸口气,端出皇后的架子冷声道:“兰美人,你既入宫,见到我为何不行礼?”
“行礼?”阿日斯兰微微疑惑,“我,不会。”
闻言,宁子蹇讥讽一笑:“不会?”
“看来是内务府的人不上心。本宫马上就命他们多派几个嬷嬷过去,务必要好好‘调.教’美人,莫要丢了你们第戎的脸面。”
“我只听,夫君的。”阿日斯兰看向祝宝棋,翠绿的眼中说不出的委屈。
祝宝棋被蛊惑了,也觉着美人可怜,忍不住跳出来求情:“皇后,兰美人背井离乡初来乍到,孤身一人在宫中实在不易,朕觉得,不用对他那么苛刻。”
宁子蹇咬牙,“这么快就护着他了!?”
“他人高马大,哪里看着可怜!?”
祝宝棋回头,看了看兰美人健硕的胸肌,又瞅了瞅解释的大臂肌。虽然……但是……
兰美人一心一意凝望着自己的绿眼睛太让人心碎了。
“他还小呢。”祝宝棋仿若中了邪,“才十七,比朕还小了两岁。”
宁子蹇气笑了,他抬手捏了捏祝宝棋的脸:“容我提醒——这家伙十二岁上战场,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砍人如切瓜,你同情他1?”
“呃……”祝宝棋心虚。
阿日斯兰在旁不知有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跟着伸手拉住祝宝棋的龙袍,低声道:“夫君……”
“闭嘴!”宁子蹇冷酷打断他,“有本宫在此,轮得着你伺候?”
最终阿日斯兰被赶了出去。谁让他位份低,在京城有没有家族靠山,胳膊拧不过大.腿,宁子蹇仗着自己是皇后力压一头,硬是被撵出上清宫的大门。
等在外头的阿莱正蹲在地上和福顺在树下纳凉看蚂蚁打架,见到自家王子出来,立刻丢下树枝晃着满头小辫子跑过去,“殿下!”
两人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嘀咕了一阵,阿莱回身跟福顺挥手再见,又愤愤的骂了皇后许久。
阿日斯兰慢条斯理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耳畔是阿莱不满的咒骂,心情却还不错。
大业内斗比第戎激烈多了,之所以还能维持平衡保住战力,只是因为各方势力恰到好处的彼此制约,再加上宁子蹇坐镇军中,外部要想突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正因为各方势力均衡,所以才更有机可趁。
阿日斯兰仰头,刺眼的太阳照在他那张妖异绮丽的脸上,整个人美得不太真实。
他对争名夺利不关心,对大业这片肥沃的土地更没有兴趣,唯独龙椅之上被架空了的小皇帝让他兴味盎然,叫他总忍不住想要靠近逗弄一下。
“殿下,您说什么?”阿莱停止骂骂咧咧,疑惑的问他。
阿日斯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原来无意识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再重复一遍:
“美丽的希瓦耶女神在上,阿莱。”
“我好像爱上中原皇帝了。”
阿莱瞪大眼睛,黝黑的脸上憋不住表情:“哈!???”
爱上???
谁???
中原皇帝???
汗王知道你这么叛逆吗???
阿日斯兰说完心情更好了,双手背后踱步继续前行,压根不管可怜的阿莱要被吓死。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兰美人走后,殿内又只剩下祝宝棋和宁子蹇。刚才和阿日斯兰独处时尚算温馨的气氛被打破,祝宝棋坐在椅子上开始怀念。
虽然阿日斯兰行事大胆,至少祝宝棋面对他的时候不用提心吊胆,压力山大。
“宝儿。”
没人的时候,宁子蹇放下那一身过分冷硬的气势,坐到祝宝棋身边握住他的手,软和了语调:“我来陪你用晚膳。”
“好的。”祝宝棋点头。
水晶碗里的冰已经全部化了,豆沙芋泥也化作黏黏腻腻的一团,完全没有吃下去的食欲。祝宝棋默默地将碗推开,情绪有些低落。
“要去小菜园吗?”宁子蹇温柔询问,“等日头下去,我陪你种菜。”
祝宝棋耳朵微动,果然有点高兴:“我想种水萝卜!”
“都听你的。”宁子蹇凑近,想要趁机偷亲一口。
然而祝宝棋下意识的别开脸,让他扑了个空。
“朕、朕不习惯这样。”他别扭的说,“皇后,你今日不用处理公务吗?”
朝堂上大乱,应家和田氏兄弟撕破脸,太后在寝殿里都气病了,宁子蹇却像无事发生一般,照例雷打不动的去军营练操,连祝宝棋都有些担心。
“我不出手,自然有人坐不住。”宁子蹇没能偷亲成功也不恼,单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慢悠悠的说,“太后养尊处优惯了,怕是比所有人都急。”
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吏部大印,迫不及待的拿应家下刀,暗中又默许了尚春插手,花费三个月的时间联合扳倒了不可一世的应太师。
然而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因为祝宝棋公然违抗太后旨意将吏部交到他手里,深感这枚棋子已经不安分的太后勃然大怒,在皇帝的饮食中加大了毒药的剂量,致使祝宝棋忽然病重险些送命。
这一世的宁子蹇吸取教训,绝不会再冒进。曲问寒那边还没有研制出解药,祝宝棋的毒药未解,他不敢再拿他的性命去闯。
不过,他不激进不代表不行动。田氏兄弟已经搅动了所有的世家罢朝,他们想要应家倒台的心比自己更迫切,他只需暗地里接洽,寻机会处理掉吏部的几个人换上他的心腹,在民间煽动文人笔墨,借着田家人的手杀人。
只是要防备着乔双玉和应棠。
祝宝棋不知道宁子蹇神色凝重在想什么,他伸了个懒腰爬上塌,夏天太容易困倦,睡了一觉又一觉的还是不解乏。而且最近更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眼看着祝宝棋睡着,宁子蹇轻轻将毯子盖好,抬手又给他把了把脉,脸色愈发难看。
为什么祝宝棋的脉象比上次更弱了?
难道太后私下里还是动手了?
接下来的几天,祝宝棋都没有上朝。田家兄弟置气带走了一大票官员,朝上稀稀拉拉就那么些人,太后更是病了,上不上朝也没什么意思。
应棠又跑来送汤,他好像下厨成瘾,变着花样的弄各种吃食,偏又没有自知之明,非得逼着祝宝棋吃。
“你饶了朕吧!”祝宝棋苦着脸不情不愿,“爱妃,朕真的吃不下。”
应棠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威胁道:“不吃试试!”
“可是朕还要去看太后。”祝宝棋唉声叹气。
应棠眼珠一转,貌若无意的说:“姑母都病了,你去她那做什么?省的她瞧了你更气,再罚你抄书。”
“可朕毕竟是儿子。”祝宝棋正色,“母后生病几天,朕不去探视也不像话。”
应棠犹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道:“你真是傻子。”
“明知姑母对你不真心,干什么还要凑上去。”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去。奈何祝宝棋坚定了要走剧情,就要把人设坚持到底,就算后宫的三个妃子都崩人设,他也不能崩。
应棠到底还是别扭的跟上去。说来也怪,明明是他亲姑母,言辞间却不见他对太后如何亲昵,好像十分不情愿祝宝棋去寿光殿。
祝宝棋悄悄看了一眼应棠,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跷。
“看什么看啦!”应棠跺脚,扒拉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待会你不要乱说话,听见没?”
祝宝棋被他粘得一身汗,忙不迭点头把他往下扒:“朕知道了,你快松手,热。”
“就不松!”应棠笑得像只小狐狸,明艳艳的脸上写着骄纵,死活要赖在他的身边。
不知为何,祝宝棋总有种错觉。仿佛应棠不是他的嫔妃,更像养了个儿子,又娇气又蛮横,稍不如意就大作大闹,吵得人头疼,偏又不能拿他怎样。
寿光殿人人自危,连扫地的小宫女们都噤若寒蝉。谁都知道太后心情不好,这些天连打带骂不知罚了多少人,太师来了一趟又一趟,神色凝重步履艰辛,可见应是遇到了难事。
听说皇帝来了,太后心情没有好多少,却也没赶人走,沉着脸躺在太妃椅上。
“母后,您喝茶。”祝宝棋捧着杯子上前,低声劝解:“儿臣听说您病了,身子要紧。”
应太后懒懒摆手,表示不喝。
应棠也走了过来:“姑母,别气了。”
“你们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太后对着亲侄儿,语气总是好的,她恨恨的说:“田青雪欺人太甚,哀家绝不会轻饶他!”
“是是是。”应棠假笑,“田青雪算个什么东西,凭他也配合姑母叫板!他们喊得再大声也不过就是些文人,以为自己百年世家便能左右朝堂,做梦呢。”
祝宝棋在一边听着他们姑侄俩对话,在一边百无聊赖的低头玩弄手指。
就算应棠把话说得再怎么动听,实际上应家也的确蹦跶不了几天了。
应家全家上下都是文盲,自然不懂他们瞧不起的“文人”笔墨到底如何杀人于无形,应太后终究要为自己的短视付出代价。
他转头看向窗外,眼神恍惚,不知不觉已经是夏末。
秋天要到了。

熬过三伏天最热的半个月,天气终于渐渐凉爽下来。
祝宝棋现在的日子可以用惬意来形容,除了早朝早起痛苦,其余时间几乎没有任何压力,吃吃喝喝看看书,比原主还摆烂。这也是尚春乐意见的,小皇帝不理朝政,大权依然在他手里,他如今正忙着斗太后,照顾祝宝棋的担子很大一部分转移到了福顺那里。
跟了祝宝棋也有一个月,福顺的性子比刚来的那会开朗了不少,个头还是矮小,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总是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利索,有时甚至还会主动跟祝宝棋聊起家里的事,祝宝棋在宫里终于也算交到朋友了。
今天下朝后难得不用读书,祝宝棋索性带着福顺溜去御花园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御花园听着很霸气,但是实际上根本不大,里面种植的花花草草祝宝棋作为一个农学生勉强也能认出不少。也许他天生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觉得这地方日光充足视野开阔,不拿来种地太可惜了。
在园里溜溜达达小半小时,祝宝棋走累了,一屁.股坐上秋千让福顺帮忙在后面推。别看福顺个子小小,力气却很大,好几次险些把祝宝棋从秋千架上甩出去。
“你上去,我推你!”祝宝棋玩了一会儿兴奋了,从秋千上跳下来,非要让福顺坐上去。
福顺吓坏了,连连后退摇头,惊恐万分:“不不不不行!奴婢怎敢逾矩,尚公公会打死奴婢的!”
“没事。”祝宝棋拉着他的手按着坐到秋千上,笑眯眯的说:“他最近忙着呢,没空管我们。而且,朕不说你不说,还有谁知道?”
“快快快!”
福顺白着脸被迫坐下,一点看不出开心的样子。祝宝棋换到他的身后,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伸手推他,绳索微微晃动,秋千带着福顺摇了出去,幅度渐渐增大,越荡越高。
起初可怜的小太监还一脸惊惧,到底年纪还小,幼时家里贫苦没有享受过同龄人玩耍的乐趣,被祝宝棋推着玩了一会儿后便找到了乐趣,渐渐地心境放开,开怀的笑了起来。
“陛下真的好厉害!”
“哇——!我飞起来了!!”
祝宝棋受到鼓舞,手上的力度增大,大声问:“这样可以吗?”
“哈哈哈哈哈……”福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门心思放在了玩耍上。他快乐的要飞起来了,就算尚公公马上就打死他,他也觉得值得。
俩人玩得正尽兴,没留意有人靠近了这里。
“秋千有什么好玩的。”阿莱嘀咕,“嘴笑那么大,也不怕牙飞出去。”
阿日斯兰听了他的话,转头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双手环胸在旁边瞧了片刻,目光却只在祝宝棋身上转悠,不知打什么坏主意。
他们主仆俩人高马大,往那一杵老半天,瞎子都看见了。
祝宝棋转头,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在确认他们身边没有旁人后松了口气,“是你啊。”
“你们,在玩什么?”阿日斯兰踱步上前,围着秋千转了一圈,颇有兴趣。
见到来人,福顺吓得赶紧跳下秋千,因为秋千还在晃动,险些摔个狗啃泥,慌慌张张的行礼:“奴婢见过兰美人。”
说着就低头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
“你也要玩吗?”祝宝棋见阿日斯兰很好奇的样子,开口问道:“我可以帮忙推你。”
阿日斯兰果然点头:“好。”
说着他不客气的坐下。秋千本来是为后宫的嫔妃们解闷设置的,女孩们大多身量娇.小,秋千架子自然也要合她们的身形,阿日斯兰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往上一坐,大长腿拖了一半在地上,秋千板上挤得满满当当,绳索发出可怜兮兮的吱呀声,像是马上就要倒塌。
阿莱:“……”
殿下这是什么毛病?之前在草原上和十七王子他们还打过架,说这些小玩意都是女人和小孩玩的,怎么眼下自己倒开心玩上了???
祝宝棋眼皮一跳,犹豫着上前推了一把。
纹丝不动。
福顺悄悄抬眼,也跟着嘴角抽抽。
他家小陛下那么柔弱小小只,兰美人……
“唉。”阿日斯兰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失落的从秋千上站起来,满脸惆怅。
祝宝棋挠头,“秋千坐不了了,那朕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阿日斯兰眼睛一亮,忙不迭跟上,还非常粘人的握住他的手,手拉手宛若个幼稚的小学生。
因为他常常会做些大胆的举动,这些日子祝宝棋竟也慢慢适应了,甚至牵手都不太抗拒。在他眼里,阿日斯兰是单纯天真的,而且年纪比他小,完全可以当做弟弟来看。
皇宫能玩的地方不多,祝宝棋领着阿日斯兰漫无目的转了两圈,将人带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是朕种的小菜园!”他骄傲地推开门,让阿日斯兰见识下他的作品。
阿日斯兰本来听祝宝棋神神秘秘的说要带他去个好去处,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结果小皇帝兜兜转转越走越偏,最后竟然将他带到一块田地旁,还志得意满的介绍这是他的杰作。
草原长大的阿日斯兰整日只知道练功打仗,最感兴趣的事就是给自己的爱马珍珠梳毛,伸手不识五谷杂粮,他们草原上也不种粮食,因此在面对这一片菜园的时候,他陷入了沉默。
就算他再如何没常理却也知道,中原皇帝是举国上下地位最尊贵的人,而种地的都是些贫苦落魄的农户。
中原皇帝究竟是怎么学会的种地?
“这些萝卜再有些日子就该熟了。”祝宝棋回到这里就像回了家,浑身说不出的放松,拉着阿日斯兰逐个给他介绍地里的农作物。
红薯花生胡瓜麦苗小菠菜,地方不大,种类不少。
“等到冬天,朕就将这些小菜移到暖棚里,涮火锅的时候就有小菜吃了。”祝宝棋满脸期待,这话他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可是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幸福。
阿日斯兰起初没什么兴趣,耳边听着祝宝棋喋喋不休的念叨,慢慢地也就有了兴致。、
也许祝宝棋太孤单了,所以只要有人愿意听他说,他就能一直一直说下去。与其说他的确很喜欢这些农作物,不如说他内心太寂寞,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阿日斯兰的目光原本在那些水灵灵的菜苗上,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又转移到了小皇帝脸上。
祝宝棋长得好,一张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圆脸粉.嫩.嫩肉嘟嘟,小.嘴也是肉嘟嘟,颊边的软肉随着主人不停的说话一抖一抖,像……
像什么呢?
阿日斯兰皱眉想了许久,总觉得小皇帝这个模样很像他熟悉的某个动物。
“像土拨鼠。”阿莱小声咕哝,给他解了惑。
阿日斯兰茅塞顿开。
中原小皇帝像极了草原上的土拨鼠!
那些住在地里的土拨鼠个头小小,胆子也小,腮帮子还总是鼓鼓囊囊的,。它们每天只敢躲在洞里往外探出一个脑袋,一旦察觉外面有风吹草动就迅速钻回地洞,守着那点屯粮过活。
就算草原物资稀缺的时候,阿日斯兰出去打猎都不屑于对它们动手。因为这些小东西实在太弱小了,只有那些拖着尾巴不挑食的野狐狸才会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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