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这些粮食种出来有多不容易!?知道关外还有很多人饿死街头吗!?”
实在是气狠了,祝宝棋把碗筷一扔,起身要往外走,到了门边又转过头,趁着火气上头又说:“你们不许跟来!”
“就在此处,好好反省!”
说罢,他宽大的袖子一甩走出门,背影没入外头一片烈阳中。
被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忘了继续打。良久,宁子蹇居然笑了:
“这气势,才是我的宝儿。”
应棠冷笑,“你的宝儿?要点脸吧大将军,你扪心自问,你配这么叫他?”
他的话激怒了宁子蹇,他阴狠的盯着应棠,低声道:“应棠,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有本事你可以试试。”应棠收手,显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又说:“既然大家都回来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对棋棋做的事,你诓骗我的那些话,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
“宁子蹇,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就凭你?”宁子蹇不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漠:“那杯毒酒可是你自己端去的,真要论起来,你我是共犯,现在又在这装什么无辜?”
“上辈子,你可没对他说过一句好话。”
应棠的呼吸急促起来,似乎被他的话刺激到了。他捂住胸口狠狠大喘气,眼里赤红一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盯着宁子蹇恶毒的说:“是。”
“是我杀了他。”
“我没期望他能原谅我,但是你——你也别想再得到他。如果我会死,那我也会拖你一起下地狱!”
说完这些,应棠也拂袖而去,独留宁子蹇一人面对满地狼藉神色阴郁。
他二人的对话祝宝棋是不知道的,他从上清宫走出来心情无比烦闷,刚才的怒气散了后又有些后悔,担心他们会不会报复。
更难过的是,他肚子还饿着。
“陛下,我们现在去哪?”尚春上前倾身问道,“可是要去昭容哪那儿?”
乔双玉?
祝宝棋脑中一闪而过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庞,心思微微一动,可紧接着又否决了:“罢了,还是去……兰美人宫里吧。”
乔双玉虽不错,可他那却又不是自己的避风港。或者说,偌大皇宫,祝宝棋找不到一块砖瓦能为他遮风避雨,此刻除了那破败的延春殿,他好像别无选择。
至少那个地方还没有被任何一方势力渗透,干净纯粹。
幸好延春殿并没有特别远,不然祝宝棋迟早晒死在路上。距离上次他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内务府的人办事还算利索,果然增派了不少人手过来,至少门前的杂草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少了几分落魄。
听说陛下登门,阿莱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陛下,请。”他躬身开路,还是没怎么学会宫廷礼仪,只算个半吊子。
尚春果然皱眉:“内务府那帮混账是干什么吃的?没人脚你怎么规矩行礼吗?”
阿莱挠头,帅气的脸上有些羞赧:“我、还没学会。”
“算了。”祝宝棋安抚尚春,回身又笑着对阿莱道:“你家殿下在里面吧?”
阿莱猛点头,他年纪应该也不大,没了上次初见时杀气腾腾的样子,这样看倒有几分邻家弟弟的错觉,“殿下,吃饭,在。”
祝宝棋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入内院,内院也被整理过了,虽然院中空空什么也没种,好歹像个人住的地方。
还没走进门,阿日斯兰热情的迎了出来。这次他没穿汉装,着了一身短打布衫,照旧露着精壮结实的胳膊,散乱的卷发也梳了上去,露出右耳上戴着的银色耳坠,流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个人清爽利落,别有异域风情。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在看到祝宝棋后一亮,高兴地上前一把拉住他:“夫君。”
祝宝棋耳朵发热,轻咳一声道:“你和别人一样叫‘陛下’就好。”
“陛下?”阿日斯兰不解的重复了一遍,摇头说:“不。你是,夫君。”
说着他把祝宝棋拉进屋,心情非常好。
屋内架着一个烤炉,里面烧着红旺旺的炭火,上面还靠着羊肉,扑鼻而来的香味让祝宝棋饥肠辘辘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大胆!”尚春指着地上的烤炉斥道:“你竟敢在宫里私自生火?”
阿莱初来乍到不清楚皇宫里的等级制度,更不懂祝宝棋不过就是个花瓶皇帝,见尚春一个下人敢这样对他们殿下说话,上前一步挡在自家王子面前,生硬地说:
“哪来的,下人,滚出去!”
阖宫上下就没有人敢这样跟尚春公公说话,阿莱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冲他嚷嚷,吓得后面的福顺连忙在后头偷偷对他摆手,要他不要说话。
阿莱没看懂福顺的手势,他只知道保护王子是他的使命,不肯让尚春一步。尚春果然大怒,抬手就要人把阿莱拖出去打板子。
祝宝棋连忙劝慰说:“尚春,他们到底是新人,还不懂宫里的规矩,饶他一次吧。”
“陛下。”尚春不满,“他们这是对您不敬。倘若放过他们,下次指不定会怎么样!”
他冠冕堂皇的说着为祝宝棋好,其实就是想给阿莱点苦头吃泄私愤,决不允许自己的颜面被人这样驳斥。
阿日斯兰在一边默默地观察,将中原皇帝和大太监的微妙对话看在眼里,绿眼睛里不知在想写什么、
祝宝棋知道尚春好面子,好说歹说才哄劝这小老头高兴,而后立刻让福顺带阿莱出去,自己则拉着阿日斯兰坐下,一边说:
“这是烧烤吧?朕也想吃。”
尚春一见地上盆里还有许多血淋淋的生肉,不由捏着鼻子后退两步,不放心的叮嘱道:“陛下,这等粗鄙之物实在不能入您的口,咱们回去吧?”
“没事没事。”祝宝棋只顾盯着炉子上的肉流口水,“这哪里粗鄙了?朕爱吃!”
阿日斯兰闻言点头,似乎对他的话大加赞赏,大方的拿着刀挑了块最大的嫩肉递给祝宝棋,笑着说:“羊心,好吃。”
祝宝棋忙不迭的接过来,又沾了沾旁边的调料粉,在尚春担忧的眼神中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
养心肉被烤的正正好,口感软嫩入口即化,陪着不知名的调料,越嚼越觉着有种莫名的果木甜香,一点都不膻,比他以前在烧烤店吃得烤羊肉不知好了多少倍。
“好吃!”他眯着眼竖了个大拇指,低头大快朵颐。
阿日斯兰看不懂大拇指的含义,不过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对方喜欢,不由眉眼露出笑意。
他原以为中原皇帝身娇体贵,一定会像旁人那样嫌弃这些所谓“上不得台面”的野蛮人吃食,却没想到他一点架子没有,甚至还很爱吃。
这的确让阿日斯兰有了几分好感,没人不为自己的手艺被人赞誉能不高兴。
祝宝棋自打穿越后每天吃得都是精细的山珍海味,连一道汤都有百十种材料,好吃是好吃,可吃多了难免觉得腻味,还是这种烹制简单又保留了肉质原味的东西更能打动他。
外头烈日炎炎,他们却在屋子里生着火炉吃烤肉,祝宝棋热得满身是汗,跟着脱掉了外袍,只着中衣挽起头发,纵然满头大汗也开心。
好像穿越以来,他很久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开怀过了。真奇怪,明明只是一顿烤肉而已。
阿日斯兰什么也没说,他拿着刀不停的翻烤着炉子上的肉,挑一些好的放到小皇帝的碗碟里,自己却几乎没怎么下口,好像他天生就该做这些。
尚春早被满屋子的羊肉膻味熏出去了,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因此祝宝棋才能那样放肆,想脱就脱,想吃就吃。
阿日斯兰目光在祝宝棋挽起的长发下露出的雪白脖颈来回逗留,又贪看那只小巧粉白的耳朵,喉结无意识的动了动。
第10章
终于吃了顿舒心的饱饭,祝宝棋心情非常好,捧着杯茶坐慢慢喝消食,目光在空空如也的屋子里打转一圈后又落回了阿日斯兰身上。
身为草原猛汉,阿日斯兰吃饭却并不像他外表那样豪放,反而规规矩矩有板有眼,动作不大,进食速度却飞快,祝宝棋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盆的生肉越来越少,最后一丁点都不剩。
他瞠目结舌的算了算,这家伙足足吃了五人份的量!
五人份!
要知道,即使是出了名的大胃王宁子蹇也不能一次性吃这么多东西!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阿日斯兰终于察觉到了,他嘴里叼着刚考好的半块羊腿肉满眼疑惑:“?”
“你……一直都这么吃吗?”祝宝棋委婉的问。
阿日斯兰点头,骄傲的说:“我,能吃。”
说到这个他非常自豪,要知道即使在草原上,勇士多如牛毛,可一次半只羊的饭量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在骄傲个什么劲啊……
祝宝棋哭笑不得,“不会撑吗?”
“撑?”阿日斯兰歪头,许是没听懂,然后他放下手上的羊腿,指了指自己的胸大肌,诚恳的说:“吃得多,能打。”
祝宝棋脸红的没眼看,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阿日斯兰的胸大肌十分饱满,那身薄薄的小褂子完全包不住,布帛被撑得鼓鼓的像是马上就要裂开,这样近距离看冲击力更强。
要是尚春在这,怕是又要嚷嚷有伤风化之类的。
“朕、朕知道了。”他抬手捂眼,“你吃吧。”
阿日斯兰见他害羞,不觉笑了。
一顿饭吃完,阿莱和福顺进来帮忙收拾,紧接着尚春又来问他是不是要回去。祝宝棋犹豫了,他怕回去就被宁子蹇逮到非要□□,想了许久才说:“朕今日就在兰美人这休息了。”
“这?”尚春嫌弃的看了看,“此地简陋,陛下金尊玉.体,怕是委屈了。”
祝宝棋摆手:“不委屈,朕就喜欢美人这里。”
他都这么说了,尚春也别无他法,只得命人将床铺收拾了一番,放下流苏帐又点了熏香,这才退了出去。
相较单纯只想找个清静地方睡觉的祝宝棋,阿日斯兰兴奋多了。
祝宝棋才刚脱下中衣坐上.床,回头就惊悚的看到阿日斯兰光速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大摇大摆的往床上爬,某个晋江不让写的东西闪瞎了他的狗眼。
“你、你、你干啥!?”祝宝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无助的抱着小被子缩在床脚,方言都出来了。
阿日斯兰□□大喇喇去拽祝宝棋的被子,一边比划着道:“睡觉。”
“兄长说,伺候,舒服。”
他的意思表达的不完全,可是傻子都听明白了。
祝宝棋几乎要晕厥,企图跟他讲道理:“朕不需要!朕一个人睡挺好!”
“我,学过。”阿日斯兰认真的说,“阿莱,带了,画册。”
说着他终于拽开了祝宝棋的被子,自豪的又说:“部落最大,我。”
不管他说得是哪里最大,祝宝棋都不想知道。他只是偷偷看了一眼,再想一想可能会有的画面,顿时觉得自己已然残废了。
“别动手别动手……好汉有话好说!”他忙着扒拉开阿日斯兰的手,磕磕巴巴地说:“朕命令你坐好!”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阿日斯兰终于意识到眼前人真的不需要自己服侍,停手后满脸委屈。
“为什么?”
“不喜欢,我?”
他的动作大胆,言语更加直白,可是神情偏又极真挚单纯,让祝宝棋无端生出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好像是自己不知好歹。
他清了清嗓子,把被子拉好,解释说:“朕没有不喜欢你。”
“朕只是,只是有病。”
他没法说得更清楚,只含糊地说:“太医说朕不能行房事,对龙体不好。”
阿日斯兰还是没懂,但他听明白了“有病”两个字,对汉话理解还不大精确的他不意外的理解错了。
他很同情的看了看小皇帝,同为男人,他知道那方面不行有多伤自尊。
“所以,我们只盖被子纯睡觉。”见他没有再动作,祝宝棋松了口气。
阿日斯兰却没有穿上衣服,大大方方往小皇帝身边一趟,也不盖被子,奔放到毫无人性。
祝宝棋:“……”
就算你条件好,也不能这么炫耀!
“不睡吗?”阿日斯兰转头看小皇帝滴溜溜转着大眼睛盯着自己,不解的问:“不困?”
祝宝棋:“……不是。”
你这样谁敢睡啊!?
他无比后悔留下来的决定,早知还不如回上清宫,这样他真怕睡着就被阿日斯兰墙了。
虽然这里是绿江很安全,可架不住万一他穿的是某海棠花健康网站呢?
阿日斯兰以为他不困,想了想居然转过身,大臂一揽将小皇帝连人带被子勾到怀里。
没想到小皇帝看着小小只,抱到怀里更小,阿日斯兰怀疑他甚至可能都没有草原上某些女孩子重。
而且……小皇帝身上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好闻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他形容不出来,只知道那味道他很喜欢。
他学着自己阿姆小时候哄他睡觉的样子,右手轻拍小皇帝的后背,嘴里哼着悠长古老的小调。可惜他忘了自己五音不全的事,哼出来的调与他记忆中的相去甚远。
祝宝棋无语,这位哥是不是把他当幼儿园的小孩了,还要哄着睡?
而且,真的不好听,谢谢。
他心里默默地吐槽,可是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非常打脸。
阿日斯兰确实唱得难听,而且哼的歌也听不懂,可祝宝棋在他低沉的歌声中却莫名的感到了一股久违的安心,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耳畔传来小皇帝轻微的鼾声,阿日斯兰停止了哼唱小曲,轻拍小皇帝的手也顿住。
那双好看的绿眼睛盯着小皇帝的脸看了许久,然后起身坐好。
此刻他的脸上既没有什么纯真,也没有阴霾,只是平静的看着熟睡中的少年,眸中思量着什么。
看来之前的情报并没有错,中原皇帝不过就是一副空壳,真正的大权还在太后几人手中。想从小皇帝这里得到什么,几乎是徒劳的。
阿日斯兰摩挲着下巴。第戎近些年疲于内斗早就不复往日雄风,和亲也不过是下下策,想来无论是大业朝还是他们,都没以为区区一桩联姻就能彻底太平。
他名为和亲质子,其实也是第戎安插进来的一枚棋子,端看什么时候起到作用。
不过,他对小皇帝倒是没什么恶意。
阿日斯兰单手撑着下巴又看了一会儿祝宝棋,不怪他稀奇,草原上几乎没见过小皇帝这样好看的人。他们第戎人无论男女皆高大健壮,偶有汉人行商短暂停留,也没有几个能入眼,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阿日斯兰都以为汉人个个獐头鼠目,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近汉人。
真好看啊………
阿日斯兰越瞧越喜欢,尤其喜欢小皇帝那对小耳朵,看着就手感不错。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诱.惑,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祝宝棋裸露在被子外的耳朵,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软软的,还有那么一丝丝凉。
不知小皇帝做了什么噩梦,阿日斯兰忽然发现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珠,正好被他接住。
阿日斯兰捻开那滴泪珠,又低头去看小皇帝。
祝宝棋在梦中十分痛苦,他浑身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嘴里不停呢喃,阿日斯兰侧耳倾身去听。
“……为什么?”
“好疼……”
阿日斯兰一头雾水,眼看着小皇帝梦魇颤抖剧烈,他心头一动,又轻轻拍了拍被子,笨拙道:“不怕。”
“不疼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因此做得并不算好,可是祝宝棋还是奇迹般地平静下去,很快又安稳睡着。
等到他再次醒来,屋外太阳西沉,可见这一觉睡了多久。
“啊!”祝宝棋跳了起来,“朕还没念书!”
他的动静惊醒了身边人,阿日斯兰睡眼惺忪坐起,看着还没清醒,凑过来极其自然的在祝宝棋脸上亲了一口,“再睡会。”
“不睡了不睡了。”祝宝棋起身穿衣,懊恼道:“尚春怎么也不叫朕起身?”
正嘀咕着尚春进来了,“陛下不急,书房那边传了话,说是让您好生歇着,今日不上课了。”
“昂?”祝宝棋挠头,“那,昭容没生气吧?”
尚春哼了一声:“他一个小小昭容,有什么身份置气?”
说着他抬眼又看到阿日斯兰没穿衣服的上身,捂着眼睛背过身气不过:“兰美人,您该起身服侍陛下穿衣了。”
阿日斯兰挑眉,于是懒洋洋起身,真的要给祝宝棋穿衣。
他浑身仍然□□,祝宝棋脸红摆手:“你穿好自己的衣服啦!”
说着赶紧扭过身自己跟衣带较劲,生怕再多看一眼。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阿日斯兰嘴角扬起一个愉快的弧度。
他忽然发现,这样故意逗弄中原小皇帝真是很有意思。
小皇帝太可爱了。
“皇后……”
祝宝棋硬着头皮站在原处,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看着宁子蹇阴沉沉的脸,又恍然错觉自己是狗血故事里那出去偷吃被正宫逮到的负心渣男。
“臣听说,陛下今日在新人那宿了?”宁子蹇气定神闲双手环胸,倚靠着宫墙神色淡淡的问他,正宫气场非常强大。
“朕只是刚好乏了,所以就在兰美人那歇歇。”祝宝棋也想硬气,可他偷偷看了看宁子蹇的拳头,琢磨了下两人的武力值差距又怂了,把太后搬出来用:“他也是朕的妃子,太后说,朕、朕要雨露匀沾。”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宁子蹇嗤道:“哦?”
“雨、露、均、沾。”
他一字一句的往外蹦,语气幽怨嫉恨,显然十分不满他的行为:“后宫已经有三个人还不够?一个俘虏,凭他也配?”
祝宝棋心说这也能怪我啊,如果给我选,一个都不要。
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太好,宁子蹇抿了抿唇,暗暗后悔一会儿,又说:“算了,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本来……是想让你开心的。”
说着他上前牵过祝宝棋的手,轻声道:“随我来。”
“去哪?”祝宝棋冷不丁被他拉着走,下意识问了一句,一边想偷偷把手抽出来。
可是宁子蹇死死攥着他,五指交叉紧紧贴合,祝宝棋根本挣扎不得,只好由着他带走,心里纳闷到底要去哪里。
他们顺着上清宫一路前行,在后院偏僻处停了下来。推开宫墙上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往里走,踏过一条小石子路,忽然眼前一片开阔。
皇宫太大了。大到很多地方祝宝棋都没逛过,即使再给他一年也未必能将皇宫全部摸一遍。许多宫殿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又缺少打理,时间长了就成了荒地,比如兰美人住的延春殿。
祝宝棋不知道上清宫后头居然还有这么大一块空地,他看着眼前的空间有些发懵,不知道宁子蹇带他来干什么。
“这是我特意找人清理出来的。”宁子蹇回身笑道。
夏日夕阳余晖洒在他俊朗的面庞上,更显他剑眉星目,却又多了几分柔和。他看着祝宝棋的眼中柔情万千,没了往日在外的冷厉肃穆 ,好像天地间他只看得见一个祝宝棋。
“我知道你喜欢摆弄些农物,所以给你弄了这么一块地,还让人挑了些种子过来。”
“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就算养鸡养鸭都可以。”
那一瞬间,祝宝棋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努力稳住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皇后,皇后带朕过来,为的就是这些?”
“朕没说朕喜欢种地。”
他是慌张的,不知道宁子蹇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身份,怕这些都是陷阱。
“别怕。”宁子蹇温柔的托起他的脸,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真诚的说:“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你不用担惊受怕,我……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的。
祝宝棋瞪大眼睛,愣神许久,然后哑着嗓子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很多很多,以后会慢慢告诉你。”宁子蹇喃喃道,“我什么都不求,只想求一个机会。”
“原谅我,好吗?”
祝宝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心里只有被揭穿身份的疑惑和惊惧。毕竟宁子蹇算是全书的主角,心思深沉心狠手辣,即便是他的两个小受也不一定能完全猜透他的心思,更遑论自己这个炮灰。
他想做什么?
祝宝棋满脑子都想着这些,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不过,得到一块地的祝宝棋确实很高兴。他蹲下|身用手抓起一把土捏了捏,又凑到鼻子前闻闻,土质很好,非常适合种植农作物。
宁子蹇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甚至还有一把专门以祝宝棋身量打造的小锄头,不轻不重刚刚好,用起来非常顺手。
“如何?”宁子蹇弯起唇角,自得的讨要好处:“陛下可还满意?”
祝宝棋点头,围着那块地绕了一圈,满意极了。
在短暂的震惊后,他缩头乌龟似的假装无事发生。既然宁子蹇不肯说他为什么发现自己的身份,那他也不用太较真,反正这个位子迟早都是宁子蹇的,那身体是真的祝宝棋还是假的都不重要,反正就是个炮灰而已。
“现在是夏令时,可以种很多东西呢!”祝宝棋高兴起来,“这里种些萝卜丝瓜,那块地拿来栽稻子,一年两熟。”
“再留点地方种小菜,然后可以拉个简易大棚,这样天冷也能有小菠菜吃!”
“还可以养鸡鸭猪,这样天然饲料也有了!”
如果不是条件受限,他甚至还想嫁接试一下新品种。来一趟古代,不把专业利用上总觉得亏大发了。
宁子蹇在旁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眼里盛满了宠溺,他一言不发就这么凝望兴高采烈的少年,心头那一块无人触及的角落愈发柔软。
祝宝棋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慢慢放开了,甚至顾不上一身昂贵的丝绸龙袍沾上泥土,忙着研究各个区域栽种什么才能不浪费这块地。
一直到天色黑暗,他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宁子蹇回去。
那一块地的出现也让祝宝棋对宁子蹇生出些感激,一路上两人熟络不少,虽然祝宝棋仍然心里发憷,面上却能自如的与他说话了。
只是他还不能适应宁子蹇那过分深情的凝视,只能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接话茬。
宁子蹇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不能逼太紧。这个时候的祝宝棋才刚到这里不久,小兔子似的谨慎又胆小,他看着呆笨,其实内里聪明着呢,如果贸然说太多他一定会起疑,说不定会躲得远远地,再不肯露头。
不着急的。
宁子蹇在心里宽慰自己。既然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就是许了他弥补遗憾,他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开解,直到祝宝棋再次爱上他。
不会有意外的。
他笃定的想。
那一晚,宁子蹇终于在上清宫宿下了。当然,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他还记着曲问寒的警告,就算心里痒的不得了也不敢乱碰。
可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他难免心猿意马,想着祝宝棋身体不叫,好容易熬到半夜才勉强睡着。
而一.夜好眠的祝宝棋第二天醒来准备上朝,扭头才发现宁子蹇顶着一张发青的脸起身,眼下还有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没睡好。
“皇后,你昨夜没休息好吗?”祝宝棋忍不住问他。
怎么说人家也送了块地给他,出于礼貌,祝宝棋当然要礼尚往来的关心一下。
“……有蚊子。”宁子蹇一脸怨气,顺便瞥了一眼祝宝棋的脖子。
祝宝棋一脸困惑:“啊?”
不能吧?
他寝殿里到处点了熏香,床帐四角还挂着驱蚊的药囊,穿越来一个月他每晚都睡得很轻松,哪有虫子?
宁子蹇轻咳一声,心虚的穿上外套说:“我去练剑。”
说着他拎着佩剑推门而出,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前脚刚走,尚春就带人进来服侍了,早朝还要按时去,就算只是去当个吉祥物,他也一天不落。
今天的早朝上,文武大臣们照例吵成一团,祝宝棋在龙椅上困得偷偷打哈欠,左脚右脚不停的换位子,甚至还偷偷地伸了懒腰。
又有人出来参了太师的本,指责他放任家中奴仆当街行凶欺压百姓,打死了一个卖鱼的老者,气焰之嚣张令人愤懑,这一切都要太师来担责。
应太师对此不屑冷哼,表示那卖鱼翁是自己年迈情绪过激才死于心疾,与他有何干系?这分明就是小人想借机针对他。
祝宝棋在上首处把下面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忽然想起这一段剧情在原著中挺重要。最近他忙着跟后宫那几个人周旋,差点忘了正剧。
应家势力越来越大,行事也开始暴戾,已经在民间引起了不小的反面情绪。而其他势力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暗地里布局引应家入局。尤其是那些盘桓在京城百来年的士族集团,他们早就想拉应家下马了。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忙于内斗一时忘了还有个兵权在握的宁子蹇。
他渐渐走神,连下面什么时候安静的都没发觉。
太后见他们吵得不像话,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她是应家人,自然要维护自己的母族,装模作样的斥了太师几句,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大有大事化了的意思。
田氏兄弟不服,冷笑着当众嘲讽太后牝鸡司晨,陛下眼看就要及冠,该着手还政于他,一介女流还妄想染指前朝。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后勃然大怒,自珠帘后走出,指着田氏兄弟大骂荒唐,要将他们革职下狱。
尚春在一边隔岸观火,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与堂下某个人交换了个彼此心知的眼神。
田氏兄弟压根不为威胁所动,扔下官帽拂袖而去,随着他们离开,朝中几乎有一大半的官员纷纷跟着他们二人出走,偌大朝堂瞬间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