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全员恶人—— by顾青词
顾青词  发于:2024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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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而已,陛下又不是看上了尚春,不用大惊小怪……
“爱妃?”祝宝棋疑惑的看他。在他的记忆中,乔双玉向来是波澜不惊从容淡定,天塌了都不会大喊大叫的人,怎么这会儿满脸恍惚,跟见了鬼一样。
乔双玉勉强回神,干巴巴的扯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臣没事。”
他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到了嘴边又问不出来,因此当祝宝棋那双漂亮的猫眼满怀困惑的凝望着他时,乔双玉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罢了。”他任命般叹息,“陛下喜欢就好。”
祝宝棋:“???”
什么???
乔双玉终于稳住了心神。不管刚才看到了什么,他一个字都不会对旁人说,宁子蹇若是知道,恐怕那小太监就没命了,他会守住这个秘密。
“既然跟了陛下,就要好好服侍他。不可给陛下惹祸,不可娇纵。”他面向福顺,严肃的以一个后妃的身份教导他,“听明白了吗?”
福顺懵懂点头:“回昭容,奴婢明白。”
祝宝棋在旁听了一会儿,总觉着这话哪里不对,可又实在说不出,索性也不去想。反正乔双玉的心思深,他不说的话谁都猜不透他心里想着什么。
“陛下今日怎么来御花园了?”乔双玉镇定下来后,也有心闲聊几句。
祝宝棋有问有答:“朕闲着没事,出来转转。爱妃今日不用去翰林院吗?”
虽然进宫后断了乔双玉的仕途,但他的才华放着也是放着,祝宝棋也不忍心将他断送在这深宫大院,央着尚春给他在翰林院寻了份编修的差事,每天帮着撰写整理各种文书史料,也算专业对口。乔双玉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尽职尽责,工作一点不落。
“今日休沐。”乔双玉回道。
这话当然是借口。
他只是烦了田青雪的纠缠。在未入宫前,他与田家的确走得很近,甚至还险些与田家的二小姐定亲。因此在田青雪心里,乔双玉与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合该与他们一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就算没有与田家结亲,乔双玉的出身注定他与士族脱不开干系,如果田家倒了,他们乔家也逃不掉。
前世就是如此。
乔双玉想起那日宁子蹇宛若一个恶鬼般提剑在朝堂上大开杀戒,田青雪身首异处,满地尸体鲜血四溅的场面,头又开始晕起来,浑身微微发抖。
“爱妃?你怎么了?”祝宝棋看乔双玉忽然捂着头露出痛苦的低吟,急忙上前扶住他,关切询问:“哪里不舒服?”
乔双玉不能去想以前的事。只要一想就会头痛发作,他借着祝宝棋的手勉强站立,平复了心绪片刻后才回道:“臣没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祝宝棋满脸担忧:“爱妃,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是。”乔双玉苦笑回道。
他看似恢复了平静。一阵秋风刮起,枯黄的落叶随风在半空中盘旋飞舞,迟迟不肯落在地上,大片乌云也遮住了原本碧蓝的天空,天色瞬间阴沉下来。
不知为何,乔双玉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
“陛下。”他哑着嗓子开口,“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我曾因为怨恨背叛过你,你会,恨我吗?”
祝宝棋微微睁大眼睛,琢磨了他话里的意思后,很认真地想了想,在心里不断地模拟那样的场景。
他扬起笑脸,说:“不会哦。”
“如果你真的做过那样的事,应该也是迫不得已,朕不会那么小气。”
“但是以后,就不能做朋友啦。”
乔双玉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这个答案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他明明知道的,祝宝棋只是看起来绵软好哄,其实比谁都坚定有原则。他的信任得来很容易,却也很公平的只给每个人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没有了。
而他,已经永远失去了机会。
祝宝棋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愣愣的看着乔双玉。
那张曾让他赞叹过像月光一样温柔的面庞上挂着泪珠,望着他的眼神痛苦又悔恨,整个人像是身处在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漩涡里,分分钟就被撕碎吸走。
受他的情绪影响,祝宝棋也有些难过。

那天之后,乔双玉也不见了人影。
祝宝棋被宁子蹇管得严,有些日子不去延春殿,他只能每天待在小菜圆里。好在土地永远不会让他失望,夏天栽种的那些瓜果有了结果。
福顺并不懂为什么陛下对种地热情如此高涨,他从出生会走路起就跟随爹娘整日在农田忙活,实在不喜欢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你还小呢。”
面对他的疑问,祝宝棋头也不抬的回道,“种地确实辛苦,收成全看老天爷的心情,却是最适合朕的生活。”
以前在学校,即使没有课业他也更愿意待在地里,跟各种作物打交道,渐渐地明白了老师的心情。眼看着金黄黄的麦穗、各种硕果从自己手中培育长大吗,的确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那种满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不懂。”福顺还是摇头。
祝宝棋不许他帮忙,于是福顺只能坐在旁边,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看天。而小陛下却挽着衣袖卷起裤腿在地里吭哧吭哧忙碌,一时叫人看不明白谁才是金贵的那个。
水灵灵的大萝卜收了一箩筐,丝瓜也摘了不少,祝宝棋又着手把葡萄架重新加固,想着再划出一小块地试试捣鼓大棚。古代没有高科技,整不出塑料保温袋,祝宝棋又造不出玻璃,宁子蹇就帮着找人从西域搞了许多琉璃,想试试效果一不一样。
和福顺两人拎着两筐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祝宝棋才洗完手就听小宫女禀报,说是兰美人在外求见。
“兰美人?”祝宝棋一听是他,忙招手说:“快让他进来!”
不多久,阿日斯兰果然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幽怨,那么人高马大的人往那一杵小山似的,进门就开始委屈的质问:
“为什么不去看我?”
祝宝棋喝了口茶歇息,闻言无奈的说:“朕倒是想去看你,皇后不让。”
“凭什么,不让?”阿日斯兰理直气壮,“中原人,夫为妻纲。”
“他是皇后,要贤惠。”
祝宝棋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
让宁子蹇贤惠???
“算了吧。”他扶额,“朕看你是还没见识过皇后的手段,说话小心些。”
阿日斯兰哼了一声,大喇喇到他身边坐好,看着仍旧不大高兴。
为了缓解美人被冷落的怨气,祝宝棋安抚了几句,又让福顺端了八宝茶和小零食,哄他:“朕有机会一定去看你。你不是很喜欢朕这儿的吃食吗?”
“这些都是特意给你的,吃吧。”
阿日斯兰原本也不是真生气,顺着台阶就下来了。他确实很爱中原的各种小点心,眼看碟子里红红绿绿各种吃得,大手一抓不客气的尽数收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阿莱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没眼看。
每次看阿日斯兰吃东西,祝宝棋的心情都会变好。大抵是因为阿日斯兰长得好,吃东西又快又香,既不会吧唧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口是一口,吃个栗子糕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香甜,就好比现场看吃播,内心有某种莫名的幸福感。
“你吃。”
祝宝棋正看得出神,冷不丁一块糕递到嘴边,再抬眼就见阿日斯兰正眯着绿眼睛笑盈盈的要喂他,下意识张开嘴接住。
这种事一开始他还不习惯,做多了也就淡定了。阿日斯兰这草原汉子作风奔放,时不时就喜欢投喂他两口,不吃还不行,祝宝棋除了惯着也别无他法。
阿日斯兰果然高兴,凑过来在祝宝棋脸上亲了一口以示嘉奖,还用他们家乡的话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祝宝棋面不改色擦擦脸上遗留的水渍,假装无事发生。
只有阿莱听懂,他家那一对上中原小皇帝就不值钱的殿下在夸可爱,酸得掉了一身鸡皮。
汗王要是看到殿下这德性,一早就把赶马鞭掏出来揍他了。
阿日斯兰低头吃东西,他的一头卷毛再吸引了祝宝棋的注意力。他的发质偏硬,如果不束起来就会四散得到处都是,每一根都有它自己的想法,好看是好看,就是难打理。阿日斯兰有时犯懒,干脆就这么披在肩上,才不管整不整齐。
祝宝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替他把垂到脸颊边的长发拂到耳后,问道:“朕不是给你指派了宫人服侍?怎么不让她们给你梳发?”
“嗯?”阿日斯兰嘴里塞着吃食,抬手比划了一阵。
他不习惯被人服侍,尤其是中原女人。那些女孩娇.小柔弱,站在旁边他都怕把人磕坏,干脆一个宫人都不留,和阿莱两人整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毫不夸张的讲,他的裤头都是自己洗的!
祝宝棋嘴角一抽,“……真不错。”
不过他还是忍不了阿日斯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那么好看的人不该这么糟蹋,于是他自告奋勇要帮忙给他打理。
阿日斯兰很爽快的同意了。
第戎的人没有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祝宝棋更加没有。所以他拿着大剪刀,挥手下去“咔嚓咔嚓”的把那些打结的地方全部剪掉。
祝宝棋以前家里是开理发店的,爷爷是理发师,给镇上男女老少理了几十年的发,祝宝棋有样学样,偶尔放假回老家还能去帮帮忙,给阿日斯兰弄了简单造型还是没问题。
“你既然懒得打理,就留得短些吧。”祝宝棋询问他。
阿日斯兰根本不管他怎么弄,只顾着吃。
得了首肯,祝宝棋大刀阔斧。他脑海中的记忆还在,凭着自己的审美拿着剪刀上下翻飞,没一会儿地上就多了许多黑色的碎发。
福顺在旁边看得直吞口水,眼睛死死盯着剪刀,生怕那尖尖的部分扎到他的小陛下。
一顿操作下来,阿日斯兰原本杂乱的长发被剪得只到脖颈,前额的刘海也不再遮住眉眼,整个人清爽利落不少。接着祝宝棋又让福顺端了水过来,拿着梳子一点点将剩下的头发沾水梳理整齐。
他的动作极轻,手指拂过头皮的时候,阿日斯兰舒服的发出低声喟叹,东西也不吃了,眯着眼睛享受。
在第戎,只有夫妻之间才会这样互相亲密的打理对方的头发。阿日斯兰觉得,中原皇帝那么尊贵,却愿意亲自给他梳头,一定是中意他的。
在草原上就不缺人追求的阿日斯兰难免得意,他就知道,凭借自己的美色,棋棋肯定爱死他了!
鉴于殿下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欠,阿莱终于看不下去,转身出去透气。
他算明白当初汗王为什么点名要殿下远赴中原和亲了,他家殿下这是真的以美色勾人为荣,并且乐在其中。
他还记得他曾靠得什么夺得第戎第一勇士的名号得吗???
等到头发理好,祝宝棋满意的转到身前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手艺完全没有生疏。修理完的头发层次分明不偏不倚,没有一处剪歪,余下的部分他还给扎了个小揪揪,衬得阿日斯兰更有少年感。
福顺捧了镜子上前,阿日斯兰透过铜镜看清了自己的面貌。
他抬手摸了摸清爽了许多的头发,对着镜子反复照看,显然十分满意:“好看。”
“那是。”祝宝棋夸了自己的同时,也不忘顺带夸一下对方:“你长得也好。”
听他夸奖,阿日斯兰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啦。”祝宝棋毫不吝啬,“你是朕见过的最帅的人。”
就算听不懂“帅”是什么意思,阿日斯兰也能脑补出那是夸他的话,顿时尾巴就翘起来了,一把抱住祝宝棋,将他勒得紧紧地。
忽然当场被迫埋胸,祝宝棋险些窒息。
“@^&*$#%!”
阿日斯兰激动地说了一句什么,可惜祝宝棋一个字没听懂,就算听懂他也没时间思考,因为阿日斯兰搂得太用力,他要死了。
晚上宁子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祝宝棋还在灯下宝贝似的数着他那筐大萝卜。从一数到九,再从九数到一,生怕一闭眼就被人偷走。
“我不是不许你跟那个蛮子见面吗?”宁子蹇揉着脑门皱眉,“那家伙不安好心。”
祝宝棋左耳听右耳出,回道:“朕没去见他,他来见朕。”
“啧。”宁子蹇心烦,叫了人过来,命令道:“传本宫懿旨,兰美人禁足半月。”
无缘无故又要给人禁足,内务府的人哪里敢多问一句,只得得令连夜去了。心里也同情那位远道而来的美人,什么坏规矩的事都没做,成天尽受教训,怪可怜。
“你不要这样。”祝宝棋总算鼓起勇气反抗,“他只是找朕说说话,也没做什么。”
宁子蹇冷笑:“也只有你会这么想。他如果是善茬,我们至于跟第戎打这么多年!?”
“更何况你已经给我招惹了好几个男人,我不想再多一个。”
不知道宁子蹇在外又受了什么气,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了些情绪,祝宝棋莫名其妙的同时,心头又有些愤懑。
就算他跟一百个男人谈恋爱,又关你什么事啊!?

禁足令才下发不到两天,第三天,阿日斯兰又来了。
半夜祝宝棋正在睡觉,宁子蹇忙于公务在军营未归,他正好梦,忽然窗房内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声响。如果不是他习惯浅眠,根本听不见。
“谁!?”他抱着被子坐起,警觉的盯着昏暗中的某一角,一边悄悄伸手摸进枕头下的一个凸起,只要按下去,门外守夜的禁卫军立刻就会冲进来护驾。
“是我。”
生硬的汉话在黑暗中响起,还是那熟悉的羊肉串味道。
祝宝棋震惊了:“兰美人!?”
他下床点灯,回头就看到阿日斯兰蹲在窗下好大一只,不禁问:“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屋里有动静,外头守夜的太监敲了门:“陛下,可有吩咐?”
“……没有。”他镇定回答,“朕只是起夜喝口茶,你们不必进来伺候。”
原本皇帝的寝室里是有人整夜守着的,但祝宝棋坚持要自己睡,尚春就把宫人安排在屋外,非召唤不得入内,好歹给了他一点私人空间,没想到居然方便了兰美人。
阿日斯兰站起身,活动了两下筋骨,高大的身躯在屋里带来一丝压迫感,他打量了下祝宝棋的卧室,嘟囔着抱怨:“好小。”
别看上清宫外面看着恢弘气派,可是皇帝真正睡觉的地方只有小小地十平方。古人迷信,认为卧室如果太大影响精气神,所以即便尊贵如皇帝,卧室也只有这么点。
“就是个睡觉的地方。”祝宝棋转身到桌前倒了杯茶递过去,“你怎么来的?”
阿日斯兰确实渴了,无比自然的接过来一饮而尽,委屈的讲了他这一路的艰辛。
因为两天见不到小皇帝,被禁足的兰美人于是胆大包天的选择半夜爬窗。他让阿莱提前摸清了上清宫夜晚禁军巡逻的路线,主仆俩趁着半夜月黑风高一路躲躲藏藏跑来,又趁着外头小太监上厕所的空当翻进来,刺激的不得了。
祝宝棋越听越紧张,不住说:“太危险了!万一禁卫军发现把你当成刺客怎么办?到处都是弓箭手,到时你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扎成刺猬了!”
阿日斯兰颇为得意,“他们发现不了。”
祝宝棋见他还有心炫耀,一时无语,终于叹气说:“那也犯不着半夜来找朕,要是皇后知道,你又要吃苦头。”
“不怕。”阿日斯兰摆手,接着又说:“见不到棋棋,寂寞难耐。”
他说话的语气宛若一个独守空房的闺中怨妇,祝宝棋脸上微热,连忙转移话题:“反正皇后今夜应该不回来,你……住下来吧。”
得了允许,阿日斯兰高高兴兴留下,转眼扒光了身上的衣服跳上|床,兴奋地像只大狗:“来!”
祝宝棋:“……”
他咽了口口水不敢往床上看,生怕多看一眼就瞎了。
“你、你把衣服穿好。”
也怪不得尚春总暗地里骂他草原狐媚子。阿日斯兰某些时候行事确实格外奔放,就比方说每次只要让他逮到机会“侍寝”,那必须是要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资本的,争宠手段简单粗暴,而且有效。
“为什么?”阿日斯兰不肯,“我喜欢伺候棋棋。”
祝宝棋扶额。
“棋棋”这个称呼也不知怎么就被阿日斯兰叫上了。起初有一次他和贵妃说话,不知怎的阿日斯兰听到应棠这样唤他,便也嚷着要学,祝宝棋觉着反正就是个称呼就随他了。
但应棠这样叫他,祝宝棋没有半点不适,换成阿日斯兰,问题就来了。
兰美人时时刻刻巴不得在小皇帝面前争宠献媚,每次叫“棋棋”两个字的时候,尾音总是微微上扬,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引,再配上那对深邃迷人的绿眼睛,常常让祝宝棋面红耳赤找不着北。
他自认不是那么颜控的人,却也偶尔把持不住。
“……算了。”祝宝棋假装看不到,转头吹灭蜡烛。
反正屋里黑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就相当于没有。
他别扭的爬上|床,才一沾上枕头,阿日斯兰就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了过来,非要抱着他。
深秋的夜间还是冷的,祝宝棋一个人睡本来不觉得衾被寒凉,可是阿日斯兰身上的温暖让他十分舒适,似乎浑身血液流通都快了不少,于是也没矫情,安心窝在他怀里。
“棋棋,好小。”阿日斯兰大手在祝宝棋身上一顿摸索,轻快的说道。
祝宝棋无语,“朕才十九,还能长高呢!”
黑夜中传来一阵轻笑。
阿日斯兰的语气听来很愉快,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被他这么一闹,原本很困的祝宝棋又不困了。左右也是睡不着,他干脆开始和阿日斯兰聊天,打发无聊的时间。
“能给朕讲讲你们那里的生活吗?”
说到这个,阿日斯兰也不困了,他很乐意为小皇帝讲自己的故乡。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说起草原上的那些事滔滔不绝,尽管汉话还不熟悉,许多词也用不准,可不影响故事的生动性。
他讲草原上成群成群如云朵般雪白的羊群,讲碧蓝湖面风驰而过掠走小鱼的长嘴鹤,讲夜晚月光下传来的阵阵狼嚎,讲于万里碧空上振翅翱翔的苍鹰。
还有会挖洞的小野兔,结伴而行的兔狲夫妇,狡猾会装死的大尾巴狐狸……
还讲他拉开大弓射向麋鹿的长箭,他和兄长策马追赶落跑的马儿,在篝火旁与勇士们欢庆时跳的舞。
祝宝棋听着听着,脑海中不由也跟着浮现出了一幕幕,好像真的在他面前出现了。
“真好。”他喃喃自语着。
阿日斯兰附和道:“草原当然好。”
他说着,又道:“有机会,我想带你去看。”
“阿姆会高兴的。”
祝宝棋眨眨眼,心中短暂的雀跃了一会儿。他是真的很想去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像阿日斯兰说得那么好。前世他忙于学业,只在电视和手机里见过大草原,一直遗憾没有亲自去过,重生后又被困于皇宫争斗,着实算得上没见过世面。
可是那种期待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的嘴角就垮了下去。
他每天都盼望能从皇宫逃脱,但这个愿望貌似太遥远了。宁子蹇最近对他的掌控欲越发重,就算他忙着在外争权夺利,也不肯放他一个人,上清宫外被重兵层层守着,他就算插翅也飞不出去。
“以后再说吧。”他低声说。
阿日斯兰察觉到他情绪低落,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其中原因。
中原皇帝看着风光,在他眼里却如同一只被困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身上缠着层层枷锁,永远也没有自由的机会,宁子蹇怕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阿日斯兰并不是个同情心旺盛的人,他甚至算得上残忍冷血,对亲兄弟下手的时候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某种层面讲他比宁子蹇更阴险,对弱者缺乏任何耐心。
可他真的喜欢小皇帝。就算这种感情莫名其妙,他也认了。
“我带你走。”他握着祝宝棋的手放到嘴边亲亲一吻,像在说着誓言:“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皇帝不该生长在金碧辉煌的笼子里。
他应该是只漂亮的雪鹰,属于广阔自由的天空,而不该出于某人的私心,凋零在宫殿中。
祝宝棋听过很多讨好的话,各种各样的都有。
起初他很开心,相信了,可是到头来,谁都当他是傻子。
就算知道阿日斯兰也许又是一个哄他的人,祝宝棋内心深处仍然有一点开心,哪怕那或许就是戏言。
“好哦。”他笑着回答。
黑暗中,阿日斯兰看不清祝宝棋的表情,但他听得出他话里的敷衍。
小皇帝压根就没有信他说的话,一丝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阿日斯兰难过,可是仔细想想,又释怀了。
棋棋在宫里活得艰难,不相信是对的。如果什么都信,他一定活不下来。
阿日斯兰从来不是会空口许诺的人。一个真正的勇士绝不会欺瞒自己心爱的人,做不到的事不能轻易说出口,一旦说出口,付出性命也要做到。
说要带人走的确是他冲动之下说出的话,可是冲动不代表虚假,就算这原本不在计划中。
如果兄长知道他的想法,必定会气得把他大骂一顿,他也不顾上了。
耳边传来细小鼾声,阿日斯兰低头,原来小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熟睡在他怀里。
————
第二天凌晨,天才刚刚亮,祝宝棋在床上慵懒的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爬起做好。身边空无一人,阿日斯兰早已离开。
福顺照常带着宫人端着水盆进来伺候他洗漱,又是一个不用上朝的休沐日。
昨夜的事祝宝棋都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阿日斯兰同他讲得只言片语,而他后来好像做了个好梦。
“陛下今日真有精神!”福顺开心的捧着手帕说。
祝宝棋点头:“是啊。”
“因为,朕做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美梦。”

第23章
于是,祝宝棋便莫名奇妙的开始了和阿日斯兰偷偷“幽会”的生活。只要宁子蹇哪天忙碌不回来,当晚阿日斯兰必定准时准点翻墙进屋,居然一直没被发现。
有时馋了,阿日斯兰还会带上他烤好的肉,拎着酒和花生,两人在昏暗的灯下对饮,有吃有喝聊到后半夜。
某天,宁子蹇难得从忙碌的公务中抽身出来,仔细观望了片刻后得出了个结论:
“你近来是不是胖了些?”
祝宝棋眼皮一跳。
这些天他吃太多了,在兰美人殷勤投喂下,吃进去的肉自然而然就长在了身上,活动量又小,不胖才有鬼。
“没有吧?”他假装疑惑,“你一定是看错了。”
宁子蹇伸手在祝宝棋腰腹间摸了一把,捏着上头软乎乎的肉肉,似笑非笑:“不胖?”
“嗯?”
祝宝棋脸红,拍开他的手身子往旁边扭了扭,嘴上仍旧不承认:“真的没有胖。”
都怪阿日斯兰。
他在心里假模假样的抱怨,要不是他成天拿好吃的来,他也不至于吃太多,这要是成个小胖子可怎么得了?
宁子蹇顿觉好笑,并不揭穿他的自欺欺人,反而柔声哄道:“好好好,不胖。”
“不过,我还是觉着你再胖些才好。”
宁子蹇是个武人,最不喜欢人单薄,无论男女他都偏爱体貌健壮结实的,认为那样才叫美。此前他就一直忧虑祝宝棋太瘦,眼下终于长了肉,他心里是高兴的。
只是,对于小皇帝突然发胖,他只以为是毒药解了的缘故,并没想到有旁人背着他偷偷喂养。毕竟上清宫的安保是他亲手布置的,压根想不到有人居然本事大到在他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
“今日得闲,我带你出宫去。”宁子蹇笑着说,“之前答应过你,可不能食言。”
祝宝棋眼睛一亮,刚才还烦恼胖了怎么办,一转眼就忘记了,匆忙换了衣服,揣着钱袋子坐上出宫的马车。
“你同我在一起,带着钱作甚?”宁子蹇不解。
祝宝棋握着钱袋理直气壮的回道:“朕才不用你的钱,朕自己有!”
“呵。”宁子蹇抬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宠溺道:“人都是我的,何论钱财?”
真不要脸!
祝宝棋在心里吐槽。宁子蹇如今今非昔比,在朝中也算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名下的财富产业多得数不清,比他这有名无实的皇帝富裕过了,竟然还惦记他这点小虾米,太过分了!
“我的就是你的。”宁子蹇哄他,“好不好?”
不稀罕。
祝宝棋自认不是财迷,钱谁不喜欢,可他只喜欢自己的那份,对旁人的不感兴趣。但是这些话他不敢说,怕宁子蹇翻脸发脾气。
“真乖。”宁子蹇越看越喜欢,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福顺在车里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缩小降低存在感,他很怕皇后娘娘,每次他来的时候福顺都不敢吭声,总担心会被杀。而且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陛下似乎也很怕皇后。
他又想起尚春公公私下里对他的叮嘱,心里模糊的懂了一些。
恐怕,皇后娘娘的确是存了野心的。
这个认知让福顺很不安。他年纪不大,更没什么文化,可他知道什么是“忠君”。哪怕尚春公公再如何强势,他至少是维护陛下的,能护住陛下的万里江山。
但皇后娘娘显然和所有人都不同,他要是夺了陛下的位子,来日又会如何对他?
想到这里,福顺鼓足勇气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小陛下被那狼子野心的野心家强迫的抱着,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而皇后的眼里却酝着令人心惊胆寒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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