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下次,我必杀你。”宁子蹇冷冷的一把拉过祝宝棋,警告过后便走。
祝宝棋在一旁压根不管他俩对话,他的全部注意力还在皮影娃娃上,眼见那俩大佬吵完,乐颠颠的被宁子蹇带上马车,一副纨绔懵懂的样子。
尚春也跟了上去,跟着坐进车厢里。
宁子蹇确认祝宝棋的安全后,无视掉一边碍眼的尚春,随口问道:“陛下今日出门,都玩了什么?”
祝宝棋指着尚春怀里的战利品骄傲地说:“朕见了许多有趣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见他开心,宁子蹇眉头微微舒展,唇边也浮出一个浅浅的笑。他抬手在祝宝棋头上轻轻揉了揉,柔声说:“陛下以后要是再想出去,只管跟我说,我带你去。”
祝宝棋嘴上甜甜答应,心里却说谁要跟你一起啊,这不让那不让的,扫兴。
回到上清宫,祝宝棋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这时已经差不多九点了。他伸了伸懒腰,心满意足的把外头淘回来的东西归置好,这才上.床睡觉,结果一回头才发现宁子蹇还没走,他心里一跳。
“今夜,臣陪陛下睡觉。”宁子蹇慢悠悠的翘着腿,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身为皇后,臣有侍寝的义务。”
谢谢,我不需要。
祝宝棋很想赶他走,但又没那个胆子,小声说:“可是朕习惯一个人睡。”
他这话也不假,从小到大他确实都是自己住一间屋,实在无法接受床上多了个人。
宁子蹇了然一笑,淡定的说:“无妨。多睡睡就习惯了,臣很乐意侍奉陛下。”
祝宝棋的脸耷拉下来,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就在宁子蹇得胜,准备搂着小皇帝好好睡一觉时,外头又是一片吵闹,宫人没能拦住嚣张跋扈的贵妃,一个不留神让人窜了进来。
应棠一阵风似的不请自来,看见屋里的宁子蹇一蹦三尺高,指着他鼻子开骂:“皇后你要不要脸!?大晚上的勾.引陛下!”
“勾.引?”宁子蹇讥笑,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穿得骚|里|骚|气的应贵妃,似笑非笑嘲讽道:“贵妃好像没资格说我。”
祝宝棋好奇探头一看,眼睛差点瞎了。
贵妃进屋后就把外面的袍子脱了,里头的衣着就算放到现代也算不上清白。浑身上下就没有几件布料,薄薄的红纱几乎遮不住什么,胳膊锁骨小腿全在外头露着,大夏天的看着就清凉。
祝宝棋倒吸一口气,古代人玩的真花。
“本宫身为贵妃前来服侍陛下就寝,有什么问题?”应棠嗤了一声,“倒是你——你身为一宫皇后,理应宽厚贤淑,难道还管谁受宠?”
宁子蹇不甘示弱回怼:“本宫竟没看出,贵妃何时受宠了?”
两人争执不休,眼瞅着又要打起来,祝宝棋心里苦,往床里缩了缩,怕他俩波及到自己。
这种两男争一男的戏码太玛丽苏了。而且原著剧情也不是这样的,这莫名其妙的走向发展,他怕不是穿了个同人吧?
外头守夜的福顺颤巍巍走进来,低声说:“陛下,昭容方才着人传话说他身子不适,想请陛下过去看看。”
听说乔双玉不舒服,祝宝棋还没说话,宁子蹇和应棠就同时开口了:
“陛下又不是太医,找他作甚!?”
“乔双玉健壮得跟头牛一样,他能有什么病!?”
可怜福顺只是个小太监,同时被皇后和贵妃吼,吓得眼泪当场掉了下来。
祝宝棋看不下去了,他护着福顺壮起狗胆义正言辞的说:“朕今晚谁都不用陪!皇后和爱妃都回去吧!”
“福顺,你留下伺候朕睡觉!”
他努力假装没看到那俩货要吃了他的目光,自顾自爬上龙床假装很困:“尚春,送他们回去。”
真是烦死了。
尚春趾高气昂拂袖做出请人的姿态,一双鼠眼里全是嘲笑。
宁子蹇本着宁愿自己不睡也不能便宜了应棠的想法,扯着贵妃往外拖:“那陛下今夜好好休息,臣明日来陪你用膳。”
应棠把外袍披上,嫌弃的甩开宁子蹇的手,头也不回的自己走了。
等到外面安静,祝宝棋才从被子里探出头:“福顺、福顺?”
床边跪着服侍的小太监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陛下?”
“他俩走了没?”祝宝棋小声问他。
福顺乖巧回道:“都走了。”
祝宝棋立刻翻身起来,双.腿盘坐在床上叹气:“唉。”
朕真没出息。
原来后宫妃子争宠的桥段在哪个朝代都无可避免,以前老妈爱看这些宫斗剧,他还乐呵跟着看两集,时不时作出点评,如今自己身在局中才明白,当皇帝是真难。
福顺不知该如何应答,讷讷的小声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应当是爱极了陛下。”
祝宝棋无语。
这三男人怕不是拿他当竞赛赛道,互相攀比着让对方吃醋吧?
“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他单手托腮一脸深沉。
福顺歪头,的确不懂陛下的烦恼。
祝宝棋摸摸他的脑袋,往后仰倒摊在床上,也不指望福顺能明白他的感受。
无论是宁子蹇还是应棠,亦或是乔双玉,这三个人哪个他都招惹不起,更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当不成皇帝。
朕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无论宁子蹇有多不高兴,第戎的和亲队伍依旧如期抵京了。
这一路颠簸了半个多月,那位传闻中的“美人”则通过一顶密不透风的大轿子被送入皇宫,安置在了延春殿。据说那曾是先帝一个宠姬的住处,谁知那位宠姬住进去不过半年便莫名暴毙,后来几位迁过去的妃子也都神智不清状若疯癫,没多久都死了。于是宫里人因此对延春殿讳莫如深,久而久之竟成了比冷宫还荒凉的地方。
内务府的人把和亲新娘安排住在那里,多少带了刻薄轻蔑的意思。自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又是战败的异域人,本来也没必要如何精心对待。
等祝宝棋接到通知,已经是美人进宫两天后了。
“你抽空去看看。”太后倚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说,“把人晾着也不成,身为皇帝,你得雨露均沾。”
祝宝棋咬着梅花糕左耳听右耳出,乖巧回道:“是,母后。”
应太后和宁子蹇这是干上了,为了防止他专宠一人,特意把他拎过来耳提面命逼着去见那什么进贡美人,如果不去,这些天就别想安生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祝宝棋琢磨了一会儿,对尚春说:“那就去延春殿吧。”
怎么说也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祝宝棋对那位没见过面的新老婆充满同情,虽然他没权力放人走,尽所能的照顾一下还是可以的。
而且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能让那位使者自信拍胸表示他一定会喜欢,要知道后宫那三个男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除非第戎真把天上的神仙请下来,否则应该没什么颜值再让他惊艳了吧?
祝宝棋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延春殿外。
“陛下,您小心些。”福顺上前弯腰扶着他走下来。
下轿后,祝宝棋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之前只听说延春殿荒凉,到如今真的亲眼看到他才知道荒成什么样。斑驳掉漆的朱红大门门前杂草丛生,两根柱子腐朽斑斑生了裂纹,顶上写着“延春殿”三个字的牌匾摇摇欲坠在风中摇曳,青天白日一个鬼影都看不见,比冷宫都寂寥。
“第戎安排来的美人就住这里?”祝宝棋皱眉,“这地方能住人吗?”
尚春上前命人将杂草清掉弄出一条路,闻言回道:“内务府那边说,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安排的。”
他着重强调“特意”两个字,祝宝棋想想皇后那霸道不讲理的性子,无奈叹气:“算了。”
让宫人在外等候,祝宝棋己带着尚春上前推开那扇巨大的红色木门,因年久失修,门轴干涩得发出一声“吱呀”,宛若恐怖电影里的惨叫。他探头看了看里头黑洞洞的一片,又摸摸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门外荒凉,门内更甚。入目所及皆是半人高的杂草丛,仿若一眼望不到头,一阵阴风刮过,大夏天的也让祝宝棋觉得遍体生寒。恰好两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应景的飞过,发出的声响吓得尚春一哆嗦,险些拂尘都扔了。
看来这位美人的待遇确实很惨,破地方别说住个妃子,连宫女太监们都不肯来,他站这半天也不见有人通传,真不知道那位娇滴滴的美人该怎么活。
祝宝棋脑中不自觉浮出一个身姿柔弱婀娜纤细的美人在枯灯下对影垂泪的景象,心中的同情加剧,想着回去后必须要重新换个地方,就算他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么虐待。
正想着,一个人影如鬼魅般忽然闪现,紧接着一把金色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刀锋制铁祝宝棋的脖颈,那人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冷声问:
“哪里来的?”
尚春一见小皇帝被人擒拿,怒从心头起,大吼道:“大胆!放肆!”
“你敢拿着刀对着陛下!”
祝宝棋想看看这位敢在皇宫劫持他的勇士是哪位,一扭头却发现那是一张充满异域风格的脸,眉深鼻高,头上还梳着满头小辫子,正一脸杀气的看着他们。
谁知听到尚春的话,那刺客眼神一晃表情瞬间凝固,顷刻间说话都磕巴了:“陛下?你、你是中原狗……皇帝?”
祝宝棋:“……”
倒也不用当面直呼他的外号。
就在这时,阴森森的庭院里又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莱,把刀放下。”
那人的口音同样生硬,显然刚学汉话不久,还夹着别扭的声调,祝宝棋循声望去。
几步远的草丛里又钻出一个男人。
他赤膊着上身,左手持刀右手拎着一捆割下来的杂草,就这么大喇喇的的站在烈日之下。额上的汗珠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流淌,从鼓起的胸膛再顺着腹肌流下去。他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头发也因沾了汗水湿漉漉的贴在脖颈处,五官深邃俊美如壁画里的神使,眼睛在阳光下看像是翠绿的宝石,而他脱下来的上衣就这么松垮垮的束在腰间,隐约还能看到人鱼线。
这幅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祝宝棋顿时口干舌燥,只觉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雄性荷尔蒙的气味,熏得他几乎窒息。
猛男帅哥拍拍手,把那捆杂草丢下大步走过来,那双翠绿翠绿的眼睛不客气的盯着祝宝棋上下打量,半信半疑的问:“你,真的是中原皇帝?”
等他走到近前,祝宝棋才惊觉这人有多高,他甚至必须要狠狠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在心里估算了下,这家伙至少也要一米九以上,甚至一米八多的宁子蹇到他面前都得算得上‘娇小’。
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发呆,一时忘了回话。
从惊吓中回神的尚春不满意了:“你是哪里来的野汉子?在宫里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你们主子也不管管!?他人呢?赶紧让出来接驾!”
男人的眼睛依旧盯着祝宝棋看,似乎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微微歪头好奇地问:“接驾?”
这么大个的男人做这个动作竟然有点点可爱。祝宝棋在腿上狠狠捏了一把,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冲昏头脑,解释道:“朕正是当今天子,听说你们的美人前两日进宫了,今日特意来见他,你先带朕进去。”
听了他的话,那男人眨眨眼,然后在尚春惊恐的眼神中抬手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的回道:“美人,我。”
“我,你的。”
祝宝棋:“……”
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五秒钟后。
他揉了揉耳朵,转头看尚春。
尚春显然已经震惊得灵魂出窍了。
没出息。
祝宝棋,艰难的又问了一遍:“你初来乍到,可能汉话还不太好,朕的意思是——把你家主人叫来,朕是来看他的。”
“知道。”男人再次点头,英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小狗似的欢喜羞涩,绿眼睛一片纯稚,忙不迭点头说:“我,一直等你。”
“夫君。”
祝宝棋:“……”
两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他能被这么高这么帅的男人张口叫“夫君”。
祝宝棋头脑发昏,有气无力的问:“那你的名字是?”
男人嘴角一咧笑得开心,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阿日斯兰。”
接着又补充道:“第戎,十二王子。”
“要,好好服侍中原皇帝,大哥叫我。”
祝宝棋心头宛若被一道雷劈过,里焦外嫩,他怀疑第戎那边可能是有什么审美差异。就阿日斯兰这身高,这满身彭彭大肌肉,这英俊帅气的长相,哪点跟“美人”这两个字有关联?
更何况他们送这么大只个玩意儿来,到炕上到底谁睡谁啊!?
他脑子里一万只草泥马过境,脑子都不利索了。而阿日斯兰却自动自觉的走过来,大手一伸揽住他的腰,热情洋溢的在他脸上“MUA”亲了一大口,甜甜笑道:
“夫君,好看。”
尚春被他这一出看得惊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敢……”
祝宝棋也惊呆了。
他后宫里皇后和贵妃平时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好歹知道礼数,对他最多就是牵牵手搂搂腰的程度,大家都是纯纯兄弟情,谁也没越过线。但这草原来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大大方方啃了他一口,完了还毫无心理负担。祝宝棋甚至分不清,谁才是思想开放的现代人。
果然草原上来的汉子都奔放。
阿日斯兰亲完后大摇大摆牵着小皇帝的手往屋里带,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什么,祝宝棋被那一吻亲晕了,整个人都回不过神。
他们穿过杂草丛走到内殿,还没来得及坐下,一只肥硕的胖老鼠拖着长长的细尾巴窜了出来,嚣张的从他们面前路过,尚春尖叫一声,祝宝棋也吓一跳。
阿日斯兰神色一凛,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下脚上的鞋丢了出去,正中红心,将那只不知死活的胖老鼠砸得脑浆崩裂,撒了一地。
祝宝棋:“呕……”
尚春:“呕……”
打死老鼠后,阿日斯兰面不改色走过去捡起鞋子重新穿好,回头不解的看着那俩人对着干呕,一脸困惑,好像不懂自己干了什么凶残的事。
阿莱跟在他们身后屁颠屁颠的从角落拽过一把三条腿的凳子递给祝宝棋,阿日斯兰则大大咧咧的往脏兮兮的地上盘腿一坐,像是乞丐堆里的王子。
祝宝棋看着三条腿的凳子嘴角一抽,愁容满面的拒绝了。他愧疚的看着席地而坐的‘美人’,当即表示了要给他换地方住的想法。
可是阿日斯兰却摇头拒绝了,他指了指外头的院子,笑容满面的说:“这里,喜欢。”
他的汉话学得不好,分不清主谓宾顺序,只挑着会的词语交流:“草多,房子大,能,养马。”
也是奇了怪了,这男人明明长得高大健壮,面相又英俊的极锋利,笑起来偏又显得单纯天真,这种矛盾带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
“委屈你了。”祝宝棋语气不觉缓和下来,他说:“既然你喜欢这里,那朕回头多派些人手过来,你毕竟是主子,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
也不知阿日斯兰有没有听懂,他那双好看的绿眼睛只顾盯着祝宝棋看。
祝宝棋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脸红问他:“你看朕做什么?”
阿日斯兰眯眼一笑,凑过去在祝宝棋脸上又亲了一大口。
“夫君,好看。”
祝宝棋:“……”
不行了不行了,草原来的妖精嘴太甜了!
从延春殿出来,祝宝棋 脸上的红晕走了二里地都不见消散。不是他定力差,实在是草原妖精的颜值太能打,关键身材也好……
“陛下,陛下?”
尚春的声音响了好几遍,祝宝棋才回神。
“怎么?”他扭头,看着御撵旁正仰头瞧他的尚春,不觉问道。
尚春满脸无奈,叹息道:“陛下可是被那位兰美人迷住了?”
兰美人是阿日斯兰在宫中的位份,祝宝棋闻言摇头:“朕没有,朕不是。”
虽然他的胸大肌实在晃眼,但朕岂是那种肤浅之人!
尚春:“……”
待到回上清宫,祝宝棋还没来得及下御撵,就见福顺小步跑着出来通风报信:“ 陛、陛下,贵妃来了!”
这孩子被调到祝宝棋身边也有四五天了,头几回亲眼看到应棠拿着鞭子满院子追人吓破了胆,一见贵妃就慌,每次见他都仿佛撞鬼。
“他怎么又来!?”祝宝棋大惊失色,转身就要跑。
可惜晚了一步,应棠闻讯赶来,成功到宫门口堵住了人:“又跑?”
“我有那么可怕吗!?”
祝宝棋暗暗翻白眼,转过身却笑得人畜无害:“贵妃倾城之姿,朕只是想起还有折子没看,正要去书房呢。”
“你都没亲政,哪来的折子看?”应棠趾高气昂,一手掐着祝宝棋胳膊往里拖:“外头热死了,先进来再说!”
祝宝棋回头看尚春,期待他出手解救自己一回。尚春却笑眯眯的抬脚跟在后头,全然不管小皇帝投来的可怜兮兮的眼神。
两人走近内殿,祝宝棋才刚坐下,不出意外,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就送上来了。
“快喝快喝!”应棠满脸期待,“这次我改良过了,保证不苦!”
“朕真的不想喝。”祝宝棋苦着一张脸试图挣扎,“爱妃,不然你还是学点其他手艺吧?”
应棠不高兴了,单手捏起他的下巴威胁:“喝不喝?”
“喝。”
祝宝棋深吸一口气,接过福顺手里的碗准备和以往一样憋气一饮而尽。谁知汤水刚一入口,一股沁凉的药草香味直冲脑门,算不上可口,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却淡了不少,不仔细品几乎尝不出来。
“怎么样?”应棠宛若一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得意,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忙不迭的说:“我想法子改了配方,在保证药性的同时,味道不那么刺鼻。”
“药……?”祝宝棋不解,“朕为什么要吃药?”
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说漏嘴,应棠连忙找补回来:“就是让你消暑的东西嘛!你喝就是了,不会死人!”
祝宝棋沉默,没有追问。
应棠偷偷观察他的脸色,见他貌似没有怀疑,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这么固执的每天非要过来送亲手做的汤,无非就是不信任别人罢了。姑母在祝宝棋饭菜里下毒的事他前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现在有了重来的机会,他自然想将这个隐患提前去掉。
姑母对他还算信任,解药的方子他也弄到了,但不敢做的太明显,只能借着送清凉汤的名义偷偷往里一点点放解药,这样棋棋的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对了。”应棠喂了汤药后没急着走,缠着祝宝棋说:“听你宫里新来的小太监说,你去了那上供来的新人那里?”
“如何,比我美吗?”
应棠爱漂亮,虽然是个男孩子,私底下比女孩还爱保养,每晚睡前必在全身抹上许多瓶瓶罐罐滋养,是以听说那位第戎来的大美人后心生好奇,激起了比较的心思。
尤其是祝宝棋的意见,他更看重。
“……倒也没有。”祝宝棋诚实回答,“他不如你娇艳。”
应棠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明艳的宛若午后盛开的牡丹花,“那是!区区草原夷人,怎能与我共生辉?”
这话说得奇怪。
祝宝棋按捺不住吐槽,原著里这时候你应该是对皇后痴心一片,就算要比美,也是去宁子蹇那里问,跑他这里问了什么劲?
他琢磨了许久,假装不经意问道:“近来,你似乎和皇后有矛盾,怎么回事?”
应棠听了他的话,鼻子哼了一声,待要开口骂人,又想起今时今日不是前世,憋着火开始给小皇帝洗脑:“别跟我提那个贱|人!”
“我跟你说,你不许喜欢他!别看他长得那样正经,心里蔫坏,城府极深,野心极大!棋棋你要防着他,千万别被他骗了!”
祝宝棋听得一头雾水:“皇后骗朕什么?”
“他骗你感情!”应棠一咬牙,“那家伙……我……”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强硬的把接下来的话咽下去,这样就不会说出太惊悚的话,会吓到棋棋。
祝宝棋莫名,见应棠一杯又一杯饮牛似的猛灌茶水,忍不住问:“你很渴吗?”
“闭嘴啦。”应棠气呼呼的说,“你真笨!”
无缘无故又被骂,祝宝棋摸摸鼻子,不再跟这位刁蛮的小少爷说话。
他下午还有功课要做,本想应棠待了一会儿自己会走,谁知这位大神死活不走,非粘着他一路跟到书房,跟等在里面的乔双玉又正面对上了。
祝宝棋发现,应棠可能是属公牛的,跟谁都能干上,原著里好像也没提他气性这么大啊……
“贵妃,现在是陛下读书的时间。”乔双玉脾气很好,即使面对不断恶语挑衅的应棠也不见半分不耐,心平气和的说:“你身为后宫之人,不该来此。”
这句话激怒了应棠,他冷笑道:“乔双玉,你可真虚伪。”
“难道你就不是后宫的人?明明一肚子坏水,偏要装纯良,你比宁子蹇还恶心。”
祝宝棋瞪大眼睛。
卧槽这位勇士,你在说啥呢?
“不错。”乔双玉不仅没生气,反而捧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淡淡的说:“臣的确对陛下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贵妃说得不错。”
他一脸坦然,好像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惊世之语,又道:“虽同为后宫之人,但我是陛下钦点伴读的,与贵妃这等尊贵身份不同。”
“我也可以陪读!”应棠挺直胸膛不肯示弱。
乔双玉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也是。臣差点忘了,贵妃也是出身豪门,想必贵妃必定也饱读诗书,文笔诗成泣鬼神吧?”
这句话让祝宝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怪不得应棠说乔双玉一肚子坏水,这么看也确实不假。
京城谁不知道,应太后出身不好,当年也不过就是先皇后宫门前扫花的婢女,一朝得了恩宠全家鸡犬升天,应太师从一介小小的制香小贩一跃龙门跻身贵族之流。
只是身份上来了,可全家上下几十口人认识的字加起来凑不齐一本书。虽然应棠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然荣耀,可惜因着家族没什么底蕴,再加上他本人厌学,文化水平最多就算个半吊子,不是文盲罢了。
也正因此,应家在朝中靠着太后看似身份尊贵,其实以田氏兄弟为首的士族一直瞧不起他们,而同是世家出来的乔双玉自然知道应棠的软肋是什么,故意借此羞辱他。
太坏了。
应棠果然脸色大变,恶狠狠的瞪着乔双玉骂道:“你!”
“乔双玉,你有本事跟我打一架!读过书会写文章了不起!?”
乔双玉见招拆招:“臣从未觉得读书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贵妃何出此言?”
“倘若你非要留下,那便坐下吧。”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莫要耽误陛下的学业。”
应棠气鼓鼓的宛若只河豚,祝宝棋敢打赌,假如不是顾忌他在场,应棠估摸着能上手直接撕了乔双玉。
“哼!”应棠一屁.股坐下,嚷嚷道:“我倒要看看读书有什么难的!”
乔双玉不再理会他,转身对祝宝棋又恢复了温柔的语气:“陛下,请坐。”
“好。”祝宝棋依言坐下,翻开桌上的课本。
本来给他上课的是翰林院的张大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前阵子他病了,后来就一直是乔双玉给他代课。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学究和年轻貌美的青年,谁都会选择后者当老师。
祝宝棋才不承认自己就是贪人家的美色。
乔双玉是个合格的好老师,无论多艰涩的课文经过他的讲解都变得简单易懂,那些原本枯燥的理论知识到他嘴里是那么有趣,再配合些典故小传,祝宝棋权当来听故事了。
然而他一转头,却发现他的同桌应贵妃已经不知何时倒头趴在桌上,流着口水去见周公了。
“陛下,莫走神。”乔双玉用书籍轻轻敲打桌面,提醒他不要分心。
祝宝棋连忙把目光放在课本上,假装认真读书,心里万分羡慕。
虽然但是,他也很想睡觉啊!
乔双玉到底是从哪看出他有做明君的潜质的?我只想当个混吃等下线的狗皇帝而已。
放朕回家种地!
接下来的几天,祝宝棋叫苦连天,后宫的三个男人一见面就互掐,言语间不乏刻薄羞辱的话,甚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都是常有的事。
比如现在。
贵妃和皇后在用膳时又打了起来。他俩压根不管还在吃饭,动起手来饭菜盘子满天飞,宫人们吓得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尚春喊破了喉咙也没能制止那两个混蛋。
祝宝棋左手拿碗右手持筷,看着满地珍馐,内心流泪。
朕的鲍鱼。
朕的八宝鸭。
朕的金丝燕盏。
他木着脸看向那两一红一黑还在打斗的人,终于鼓起勇气摔了筷子吼道:“都给朕住手!”
宁子蹇和应棠双双停手转头看他,两人脸上写满了震惊,大约没想到小皇帝居然也有发火的一天。
农业学出身的祝宝棋深知每一粒粮食来之不易,他还记得那时夏天赤着脚在田地里辛苦对着实验苗记录数据的日子,更加明白餐桌上的每一顿饭有多珍贵。
“你们。”他压着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全不见了之前装出来的软弱温顺,“须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朕的爱妃,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还糟蹋了许多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