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的火气渐渐消了一些,她骂道:“你就在哀家面前使劲作吧,哀家早晚狠狠的打你一顿板子。”
连钰擅作主张的站了起来:“臣知道,您不会这么做的。”
“哀家会。”老祖宗睨了他一眼。
“不,您不会。”连钰把茶盏的碎片交给宫女处理,而后笃定开口:“您要是真舍得罚,在臣跟您顶嘴的时候,您就已经罚臣板子了,而不是放任臣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完。”
老祖宗冷哼一声:“你既知道这些话混账话大逆不道,竟然还敢说出来,可真是胆大包天的很呐。”
连钰笑道:“您宠的不是。”
“少跟哀家犯贫。”老祖宗挥退屋内的其他人,只将连钰留在身边:“哀家姑且饶你这一回,再有下次,哀家打的你哭爹喊娘。”
连钰:“多谢老祖宗宽宥。”
“少来这套虚的。”老祖宗指了一下琴案:“弹一曲吧,给哀家解解乏。”
连钰:“是。”
另一边,年听雨回到兰安宫同样屏退了屋内所有下人,只将蔺阡忍留在身边给他研磨。
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年听雨问:“不是不愿意留吗,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蔺蔺阡忍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年听雨,三年未见,这人依旧好看的令人赏心悦目。
闻声,他立即收回自己的视线,顺着年听雨刚刚展露出来的喜好回答:“君上如此喜欢草民的眼睛,草民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话都说的这么招人喜欢。
可惜年听雨一个字都不信。
蔺阡忍是个什么样的人,年听雨心里是有数的,这个人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明确的目的。
所以,蔺阡忍忽然改变主意绝对令有原因。
但蔺阡忍不愿意明说,那他也懒得继续探究。
年听雨自诩问心无愧,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蔺纤忍的事,自然也不怕蔺阡忍留下来是为了报复。
再者,蔺阡忍这样跟在他身边也有一个好处,他能时时刻刻关注蔺阡忍的一举一动,在必要的时候给他一些助力,帮他早日拿回皇权。
如果可以,年听雨恨不得现在就把手中的权力拱手相送,再也不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
但这样做势必会引起朝局动乱,别说他能不能向曾经一样享受闲散的生活,大乾能否继续存在估计都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还需等待一个合适时机才好。
年听雨意味深长的看了蔺阡忍一眼,只叫他存好自己的眼睛,便继续处理奏折。
......
......
近期四海之内虽然太平,但宫内却将有大事发生。
再过些时日就是蔺阡忍驾崩三周年的忌辰,也是时候做些准备了。
而礼部尚书今日呈上来的折子也提到了这件事,甚至还向他请命,想全权操办这件事。
虽说蔺阡忍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他身边,但在文武百官眼中蔺阡忍依旧是个死人,所以这件事还是得办。
年听雨可不想让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有借题发挥的可能。
处理完所有奏折天已经黑了,年听雨把礼部尚书呈上来的折子抽出来,递给蔺阡忍:“你给看看这个。”
蔺阡忍看完,嘴角难忍的抽了一下:“草民不懂君上的意思,还请君上为草民解惑。”
“孤身边从不养闲人。”年听雨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你要是想留在孤身边,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孤分忧,所以安排先帝祭礼这件事,就由你带着礼部的人操办吧。”
蔺阡忍:“......”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竟然敢让朕操办自己的祭礼。
奈何现在身份悬殊,蔺阡忍也只能在心里愤懑。
见人不说话,年听雨瞥了他一眼:“不想接手这件事也可以,立即从兰安宫滚蛋,别站在这里碍孤的眼。”
既然已经选择留下,那自然是不可能滚蛋的。
蔺阡忍握紧奏折,声音坚决:“草民自然是愿意替君上分忧,还望君上能将草民继续留在您身边。”
“很好。”年听雨把候在屋外的何福生叫了进来,而后指了一下蔺阡忍:“把偏殿收拾出来给他住,明日下了朝你再亲自带他去见礼部尚书,告诉李文显那个老狐狸精,这是孤派过去的监事官,让他好好配合。”
虽说这个安排有诸多不妥,但年听雨做出这样决定必然有他的用意。
何福生老老实实的按照年听雨要求办事,带着蔺阡忍往外走。
“等等,”眼看着人就要出门了,年听雨忽然叫住了他们,对着蔺阡忍说:“你既做了孤的人,以后就不要在自称草民。”
蔺阡忍斟酌了片刻:“臣,多谢君上厚爱。”
“给你机灵的。”年听雨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又多加叮嘱:“这遭办事你代表的是孤,李文显那老狐狸精要是为难你,你就让他直接来找孤,孤不介意教教他什么是君臣之礼。”
蔺阡忍:“是。”
年听雨挥了挥手:“下去吧,孤乏了。”
退出兰安宫主殿,何福生忍不住用讶异的目光打量蔺阡忍,十分好奇他的身份。
要知道上一个被年听雨如此袒护的人只有蔺文冶。
但不管是谁,何福生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底,这兰安宫怕是又要多出来一位主子了。
蔺阡忍知道何福生在好奇什么,而他同样也在好奇一件事。
怎么说蔺阡忍也和年听雨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他竟不知年听雨还有情绪这么多变的一面。
若非亲眼看见,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自蔺阡忍重新睁开双眼以后,他就发现自己在三尺以内,可以具象化感知他人的情绪波动。
在长寿宫那会儿,年听雨说要挖他眼睛的时候,恰好就走进了这个范围。
那时,他清晰的看见年听雨的头顶凝聚了一团墨色的云,里面电闪雷鸣了好一阵都没有平息。
显然是怒不可遏的状态。
但后来不知道年听雨想到了什么,墨色的云忽然就变成了翻滚的红浪,俨然是一片引人遐思的旖旎之色。
在蔺阡忍的固有印象中,年听雨向来是一个温贤乖顺又格外懒散的人,情绪方面更是稳定的像一汪死水。
哪怕是面对年家人的刁难,年听雨也只是借他的势稍作打压,脸上根本不会露出任何气恼之色。
所以,那时的年听雨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人偶,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就算是和他行房欢愉,年听雨也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然后在脸上摆出一副任君采撷、死也不动的懒样。
那个时候,蔺阡忍一看到年听雨露出这样的神情,就遏制不住的火大。
与年听雨的平静相比,他急切而又热烈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欲求不满的混蛋。
而最终出现的结果就是,每次行房蔺纤忍表现的都有些疯。
直到逼的年听雨发出呜呜咽咽啜泣声、清晰的感知到这是一个生动的活人,蔺阡忍才肯稍作收敛。
换句话说,那时的年听雨太过于脱俗了,而蔺阡忍作为这个世间最落俗的人,忍不住的想要做个恶人。
他要狠狠地沾染年听雨。
让年听雨产生欲.望,富有生气,像个活生生的人。
可如今拥有这份感知他人情绪变化的能力以后,蔺阡忍发现自己当初错的离谱。年听雨并非没有生气,他只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太深了。
所以年听雨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才把自己活成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也就是因为这个瞬间的好奇,蔺阡忍改变了主意,他决定留在年听雨身边,再多了解一下这个人。
第004章
尽管年听雨给蔺阡忍安排的住处是偏殿,但殿内的布置并不简陋,所需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何福生也是个会办事的。
蔺阡忍才进屋,何福生就安排了两个宫女、一个小太监来侍候蔺阡忍的日常起居。
将人安顿好,何福生露出和善的笑:“公子今日好生歇息,明日早朝结束奴才带您去见礼部的李大人。”
不愧是跟在年听雨身边的侍候人,简直和年听雨一样会见风使舵。
看年听雨厚待他,便这样客客气气。
蔺阡忍敛着神色:“多谢何公公照拂。”
何福生:“公子莫要折煞奴才,这些都是奴才的份内之事。公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退下了。”
“何公公稍等,”蔺阡忍叫住何福生,问道:“我想斗胆问一句,君上自称为孤,就不怕朝臣说他有谋权篡位之心吗。”
何福生解释:“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君上自称为“孤”并非表意君王,而是向所有人表明他是一个丧了夫的孤寡可怜之人,朝臣又怎会信口胡说。”
“原来如此,”蔺阡忍认真的点了点头:“多谢公公解惑。”
“奴才该做的。”何福生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奴才提点公子一句,这宫内不比宫外,公子日后千万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人抓了把柄,像这样大逆不道的问题以后万万不可再问了。”
蔺阡忍颔首:“我明白了,有劳公公提点。”
何福生露出一抹“孺子可教也”的笑容:“那公子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最后一个问题。”蔺阡忍厚颜无耻的张口:“公公可否和我说一说君上的喜好,我怕自己不小心触了君上的忌讳。”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何福生顿了一下,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道:“君上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除了忙朝政以外,大抵只剩吃饭和睡觉了。”
“......”
这点到真是一点也没变。
他还是皇帝的时候,这人除了应召来见他以外,就是终日窝在床上睡觉,简直懒得要死。
蔺阡忍强扯了一下嘴角:“多谢何公公告知,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公公去忙了。”
何福生:“那奴才就告退了。”
蔺纤忍目送何福生离开,随后又叫何福生给他拨过来的人各自去忙了。
待屋里只剩下蔺阡忍一人,他的神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
如若他醒来这些天,没有从旁人口中听说那些有关于年听雨的事,他怕是要信了何福生刚刚的话。
文武百官哪里是接受了年听雨的说辞,怕是根本就不敢发出任何反对之声。
蔺阡忍是半个月前醒过来,一睁眼便躺在了宫外的一座院子里。
这座院子不仅住了他一个人,还有十几个长相清秀、身怀技艺的青年,也就是那些和他一起进宫人。
刚醒的时候蔺阡忍非常迷茫。
他对同住一院的人,做了几次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后,方才摸清自己的现状。
他现在的名字叫“荣肆”,且身世奇惨无比。
大抵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莫名其妙的弟弟又在外面欠了还不清的赌债。
在追债的上门之时,为了保住废物弟弟,他那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便宜爹娘,两厢一合计就将他卖给了赌坊抵债。
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那赌坊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赌坊,开庄设局只是其中一项生意,培养小倌才是他们最重要的生意,不然怎么愿意接受以人抵债这种事。
同住一院的人说,他非常不愿意做小倌,便在去赌坊的路上逃跑了。
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赌坊的伙计抓住他以后,当街就将他打了个半死。
至于后来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院子里的人说,他是被一位姑娘带过来的。
那位姑娘是给宫里人办事的,带他来这座院子时,曾当着不少人的面反复强调:“我此遭是代表宫里的贵人给君上挑选陪侍的,你要是留下来,就意味着你是自愿进宫的,你可想好了。”
他当时斩钉截铁的回答“他是自愿进宫的,也是自愿给君上当陪侍的”,而回答完没多会,他就晕了过去。
且不论这些人的话是真是假,蔺阡忍都从中听出了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其一、既然“荣肆”如此反感当小倌,又为何愿意进宫呢?
毕竟给年听雨当陪侍和当小倌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不同,只是哪个说出来比较有排面罢了。
其二、那个姑娘明明可以私下询问的“荣肆”的意愿 ,又为何非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呢?
看起来就像是在做戏,生怕院里的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一样。
他试图在进宫前找到这些疑惑的答案,再见一见那个送他来到这里的姑娘。
但一直等到进宫,同住之人所说的那个姑娘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在别人看来那个姑娘是给宫里人办事的,可在蔺阡忍眼中,那个姑娘的出现绝非偶然,就好像专门在等“荣肆”这样一个人似的。
把人等到了以后,再悄悄的来一手偷梁换柱,将他和“荣肆”互换,这样进宫的人就变成了他蔺阡忍。
起初这些只是猜测,可当蔺阡忍在自己的脸上发现了易容的痕迹以后,他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人想让他回宫!
想让他回宫的人是谁?
让他回宫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同样没有答案。
其实,就算没有背后之人的推动,蔺阡忍醒来也是要回宫的。
他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惑了。
他想知道三年前到底是谁害了他,又是谁将他救了出来,以什么方法救的。
蔺阡忍最开始给自己选择的回宫道路,并非是当“侍臣”。他本来的计划是故意落选,然后再通过武试这条路一步步往上走,慢慢查清所有的一切。
至于为何会选择武试——
因为走这条路有机会接触到兵权,进而成为掌握兵权的人。
虽说现在是文官当道,但蔺阡忍十分清楚,兵权才是绝对的道理。
只是,他所有的计划都因为年听雨发生了变动,只能重新再做规划了。
还有,年听雨口中的的“孤”,当真是“孤寡可怜”之意吗?
他真的没有谋权篡位之心吗?
如果是三年前,蔺阡忍肯定是愿意百分百相信年听雨的,可自打他从同住之人口中听说了年听雨杀衡王镇百官的事,他越发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年听雨。
那场情绪的波动,更是让他有了颇多的疑虑。
年听雨当时究竟在愤怒什么?
又在羞赧什么?
莫非年听雨认出了他?
亦或者就是年听雨派人将他弄进宫的?
可若是这么想,就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难不成......
一个非常离谱却又十分可信的想法涌上了蔺阡忍的脑海。
难不成年听雨当初进宫前和“荣肆”有一腿!
为了不进宫,不被家族安排,于是年听雨和“荣肆”约定私奔。但因为“荣肆”胆小怕事而没有赴约,所以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年听雨不得不依靠他求生。
这个推测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却是最合理的。
年听雨刚进宫的时候,蔺阡忍曾派人探查过他在年家的情况。
他在年家十分不受宠,甚至连月例都拿不到。
为了活下去,年听雨只能经常去外面做工赚钱,而荣肆这种普通人的出身,怕也没少做帮工。
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估计也就辗转认识了。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年听雨和“荣肆”的关系定然很亲密!
蔺阡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怪不得年听雨当时会愤怒,肯定是在怨恨“荣肆”的失约。
至于羞赧,他怕不是和“荣肆”也......
蔺阡忍顿时觉得自己的头顶长出了一片哇绿哇绿的大平原,胸膛也涨的快要炸开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椅子都被撞到了,摔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守在外间的小太监听见屋里的动静下了一大跳,赶快撩帘子跑了进来,惊慌的看向蔺阡忍:“公子,您没事吧?”
一声公子换回了蔺阡忍的理智,他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而是“荣肆”,就算年听雨要杀他,他也只能受着。
蔺阡忍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撑住桌子,虚弱道:“没事,起身时没站稳,不小心碰倒了椅子。”
是这样的吗?
小太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刚刚那神情怎么看都不像虚弱吧,倒像是要吃人。
终归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人,小太监转瞬就压下了自己心头的好奇,道:“那奴才扶公子休息吧,您明白还要去见礼部的大人呢。”
蔺阡忍应下,被搀扶着上了床。
小太监才把灯吹灭,蔺阡忍就咯吱咯吱的磨起了牙。
他当初怎么就没着人调查一下年听雨都和谁有过交集呢?
现在真的是气死也活该!
何福生给蔺阡忍挑人的时候,曾暗中叮嘱过小太监,要仔细观察蔺阡忍的一举一动。
对方若是有异常的举动,必须即刻告知,以防蔺阡忍是不怀好意之人安插进来刺杀年听雨的细作。
所以小太监一离开内屋,就悄悄溜去主殿见了何福生一面,将自己刚刚看见的事系数告知何福生。
听闻此事,何福生当即皱起了眉头。
侍候年听雨就寝之际,何福生道:“君上,奴才觉得您今天带回来的那个人,不太干净,另有所图。”
何福生是年听雨一手带出来的人,所以年听雨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但何福生忽然在他面前说出这般充满“挑拨”意味的话,定然是蔺阡忍做了什么怪异之举,才引得他起了疑心。
年听雨喝了一口小厨房刚刚送过来的甜羹,慢吞吞的问:“何出此言?”
何福生将小太监和他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年听雨,而后皱着眉说:“此人行状怪异,奴才怀疑他是什么人派进来的刺客。”
自打年听雨掌权以来,这皇宫就没太平过,时常有刺客混进宫女太监的行列中,想要刺杀年听雨。
更甚者还有人混成了朝臣,公然在朝堂上行刺。
近半年刺客更是格外的多,几乎十天半月就能抓到一个,而他们所用的手段也越发层出不穷,这叫人如何能 .不设防呢。
年听雨自是知道何福生在担忧什么。
甜羹喝完,年听雨将空碗递给何福生:“不必如此提防荣肆,他的身份很清白。”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清白的人了。
何福生接过碗,一脸费解:“君上您认识这个人?”
年听雨想了想,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又何止是认识呢。”已经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何福生这下更迷茫了。
自打跟了年听雨,何福生就几乎和他形影不离。
这几年,何福生从未见过他家君上主动结识过谁,更没听他家君上提起过荣肆这么一个人。
莫非是君上进宫前认识的人?或者是他还没跟着年听雨那会认识的?
但看君上和那人的相处方式,也不像早就认识的样子。
何福生百思不得其解,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愿意接受兰安宫再多出一位主子这件事,也愿意恭恭敬敬的面对那个叫“荣肆”的青年。
但为了君上的安全着想,他决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得将人盯紧些。
何福生到底是年听雨一手带出来的人,他心里在想什么根本就瞒不过年听雨。
甜羹里的糖似乎加的有些多了,年听雨忽然觉得嘴唇黏黏糊糊的,他叫宫女沾了一块湿帕子过来。
待嘴唇舒服些,年听雨抬眸看了何福生一眼,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不许再叫小宁子盯着荣肆了,他不喜欢被人窥视。”
“是。”
何福生依靠本能应声。
等侍候年听雨睡下,何福生又细细的将整件事梳理了一遍。
可越梳理他就越搞不明白他家君上和荣肆之间的关系,也越发觉得年听雨的行事不够谨慎。
要知道他家君上是一个非常惜命的人。
当初给兰安宫重新分配宫人的时候,他家君上完全可以坐享其成,毕竟他们这一批人都是先帝亲自筛选出来了。
可他家君上还是亲力亲为的又筛选了一遍,到了选择近身侍候的宫人之时,他家君上更是谨慎的很。
何福生记得,他家君上当时问了他们许多的问题、又将每一个人的生平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才最终定下近身侍候的人选。
那时还是先帝陪在他家君上身边一起挑的,见他家君上如此小心翼翼,先帝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而后道:“你未免太小心了些。”
“臣如何能不小心呢。”年听雨蹙着眉回:“臣进宫已有一年,却迟迟没有对陛下您下毒手,而您也越发偏宠臣,臣的叔叔怕是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只想快些弄死臣才好。前几天混进兰安宫的刺客虽没查出是谁派的,但臣的直觉告诉臣,那个刺客和臣的叔叔脱不了干系。”
当时先帝听闻这些话,便宠溺的笑了一下:“那确实该慎重一些。”
回想起这些事,何福生简直要怀疑那个叫荣肆的青年是不是给他家君上中了什么邪门的蛊,竟然叫他家君上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蔺阡忍不知道何福生受了什么刺激,明明前一天眼神儿还算正常,可只过了一个晚上,何福生的眼神儿就多了几分要将他整个人看穿的赤.裸。
领着他去见礼部尚书的路上,何福生时不时就要看他几眼。
蔺阡忍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眼神儿洗礼,他当即问:“何公公,您怎的如此看我?”
何福生即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赔笑道:“还请公子莫怪,奴才只是有些反应迟钝罢了。”
朕看你精的很,不然怎么能跟在年听雨身边这么久呢。
蔺阡忍并没有戳破何福生的假话:“不知何公公可否和我分享一下,究竟是何事能让您反应这么久。”
“自然是公子您啊。”何福生道:“公子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自先帝登天以后,君上便独守兰安宫,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扶养新帝这件事上,从未往宫里带过任何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就算是寻访民间,君上也同样洁身自好,从不与旁的人有过多的交集。而您的出现打破了这件事,奴才作为君上的近侍,又如何能不惊讶呢。”
这话也不算假,所以何福生说起来没有丝毫的心虚。
蔺阡忍从中抓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何公公,先帝登天以后,君上当真没有召过侍臣?”他问。
何福生道:“自然是真的,奴才怎敢对公子巧言令色呢。”
朕看你敢的很。
蔺阡忍眯了一下眸子,又问:“那可有宠幸过宫女吗?”
老祖宗都能养个琴师日日陪伴在宫中,他家君上凭什么不能养个侍臣陪在身边解闷?
何福生顿时停住了脚步,反问:“公子,您在质疑什么?是君上只喜欢男人的事实,还是君上对先帝的忠诚。”
忠诚吗.....
蔺阡忍扯了一下嘴角,不怕死活的说:“君上要是真的忠诚于先帝,又怎么会有我呢,您说是吧。”
年听雨这几年之所以不召见侍臣,怕是和“荣肆”脱不了干系。
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原因,蔺纤忍还不想去深究。
可何福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多想。
何福生黑着脸道:“荣公子,奴才昨晚的提醒您怕是全忘了,那奴才再清晰明白的提醒您一次。现在掌权的人是君上,所以还请您谨言慎行,莫要辱没君上的名声。若是再有下次,就别怪奴才以下犯上了。”
“多谢何公公的再度提醒。”
蔺阡忍敛着神色应下,心道:难不成年听雨当真有谋权篡位之心!
如果年听雨当真有这样的心思,那他当年在他面前表露的乖顺有几分真呢?
或者说,年听雨是不是在通过示弱的办法降低他的警惕心,而后又和年家人在他面前演什么决裂的戏使他彻底没了防备,最终伺机完成家族交代给他的任务呢?
如果年听雨当真的这样盘算的,蔺阡忍只能承认年听雨的手段很高明,伪装的也很到位。
因为他上当了。
不过,蔺纤忍宁愿相信年听雨和真的“荣肆”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愿意相信年听雨会做谋害他的事。
毕竟他确实挺喜欢年听雨的。
这份情始于脸,展于欲,最终爱于人。
可除了年听雨又有谁能够避开各种检查,悄无声息的给他下毒呢。
蔺纤忍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人了。
大抵是这次的交谈非常之不愉快,后半程的路,何福生和蔺纤忍互相都没给对方好脸。
何福生的心里想法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他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个人或将成为兰安宫第二个主子的事实,甚至不愿意再多看此人一眼。
将人送到礼部尚书面前,传达完年听雨的意思,何福生就扭走了,没做任何的多留。
何福生走远,李文显上上下下的打量蔺纤忍,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鄙夷。
作为朝廷命官,在宫里总归是有些人脉的。
昨日年听雨才把人带回兰安宫,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了。
听闻此事,没有人不震惊。
年听雨刚刚得势那会儿,朝廷中的某些人为了一步登天,那可真是动了不少歪心思。
有人拼了命想把自己家中长相俊郎的公子哥塞进兰安宫,还有人则是满盛京城抓漂亮的少年进献,更甚者直接有官员亲自上阵勾引年听雨。
作为执掌宫廷礼仪、祭祀宴会等事宜的礼部尚书,李文显自然是非常不齿这种行径。
不过,李文显那时并未来得及上奏,年听雨便以将事情处理妥当了。
年听雨将所有动了歪心思的人都一举清除了,任用了一大批刚刚从科考中脱颖而出的新人。
按照年听雨当时雷厉风行的手段来看,李文显自然没有上奏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