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周璨这时候忽然按着林晏的肩膀,将他推到,两腿跪在他身子两边,气喘吁吁地低下头来绵绵地吻他,一下又一下,周璨醉得不轻,边吻边笑,还咬着林晏的嘴唇说话:“安儿,你不敢看我吗,你看看我,我喜欢看你的眼睛……”林晏正被他吻得心软成一滩水,闭着眼睛下了决心,随周璨索取,听到周璨这么说,又忍不住睁开眼睛,便瞧见周璨半合着眼帘,长密的睫毛挂下来,显得柔美又惑人,他精致的嘴角噙着酣醉的笑,几丝乱发贴在他面上,一时红白黑三色分明又鲜艳,林晏被这凌厉的美感击昏了头,胸口如擂鼓般有什么东西响亮又剧烈地冲撞着,似乎要破开他胸膛。
林晏不知不觉便湿了眼角,仰头吻了吻周璨眉间的小痣,周璨便抱住了他脑袋,不停将耳朵,下巴凑过来索吻,林晏很是喜欢周璨这种忘形的模样,越*发*情动起来,接着却感到周璨弓起身体,将臀贴到林晏小腹上,用**磨蹭林晏的分身。
林晏脑中炸开了雷,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却瞧见周璨闭着眼睛,轻咬着林晏的唇瓣,一只手背到身后去,伏低身体翘起臀来,自己将手指送入拓宽起来。周璨醉着,跪不太稳,上半身倒在林晏胸口,**却微微起伏摇摆,他在林晏唇间呵出热气,将甜腻的*呻*吟送入林晏齿间。林晏眼睛都开始烫了,似乎都听见太阳*里头血液奔涌的声音,他将周璨抱坐起来,探过一只手去,捉住了周璨正在**的手指。周璨乖乖撤走了手,用臀轻蹭林晏的手背。
“留玉……”林晏听见自己的声音沉得陌生。
周璨仰头轻轻吐气,迷乱地瞥了林晏一眼,道:“安儿,快点,快……”
林晏掰开他的**,似乎这时候才相信周璨是真的要给他,他用分身抵着周璨那处,慢慢从外头滑碾过去,周璨夹紧了臀,急促地喘息,手在林晏肩头越抓越紧。林晏不敢太激进,怕伤了他,一边用分身来回剐蹭,一边用手指试探着拨开那里的褶皱往里头插。周璨的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那里也越发湿润,他用掌心压着林晏的膝盖,忽然十分霸气地轻轻拍了林晏一巴掌,轻狂笑起来:“林无晦,本王今夜就办了你。”
他说着就往林晏那根坐下去,可他醉了酒,压根也找不准位置,坐得林晏痛得差点求饶,林晏哭笑不得,护着他的腰将他摔回床上去,与周璨贴面,吻了吻他绯红上挑的眼角,道:“我的王爷,谁办谁啊?”
周璨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捉住了,一时分神向下望去,好似清醒了几分,嗫嚅道:“你别看……”
林晏低头,瞧见周璨左腿上几道疤痕,有些淡退得大抵瞧不见了,那条最粗的却依旧盘踞在那,仿佛一条可怖的蜈蚣。林晏俯**去,重重地吻在那儿,周璨难耐地**了一下腰肢,便感觉到林晏的分身慢慢抵入进来。那种久违的满涨感似乎叫周璨十足怀念快乐起来,他胸膛起伏得厉害,身上这时候才热得明显起来,他撑起一点儿身体,迫不及待地用**迎合林晏的进出,一边伸手去勾林晏的膝窝,好似想要两人再结合得紧密一些。
林晏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不是在呼吸了,外头冷色的光亮将周璨的躯体镀得仿佛玉一样,软滑温腻,周璨紧紧绷着肌肉,身子却舒张得厉害,腰肢起伏,极力吞吐着林晏埋在他体内的那根东西,似乎是在穷凶极恶地向林晏索取温度,索取勇气,好让自己有所依傍,“无晦,呃,无晦……”他忘情地*呻*吟着,好似终于将自己身份,顾忌,恐惧全丢掉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情人,将身体交给自己心爱的人,无所保留。
窗外月沉寒霜寂,窗内汗湿香罗软。
冬夜当真长。
方知意睡得正熟,隐约听到外头敲门声不绝,待到他披了衣服下了床,正要唤下人问个明白,那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从外头被破开,半扇脱了门框,可怜兮兮地在半空摇晃着。
方知意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清醒了大半,便与揽月那冷冰冰的俏丽面孔对上了眼。他无端被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却见揽月让开身子,有人从她后头扑上来,将方知意一路推回床边。
方知意定睛一瞧,那人衣发散乱,面色惊慌,不是那顶尊贵的景纯王爷又是谁。
“天还没亮你发什么疯?”自从六月叶继善被他二哥带回家后,方知意脾气是越发差了,若不是揽月在场,他差点儿就要打周璨了。
周璨似乎是急行而来,喘着粗气,直愣愣盯着方知意,低声道:“叔言,大事,救命的大事,你得帮我,你听好了……”
方知意被他盯得背上发寒,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给我一碗避子汤,立刻,马上,赶紧的!”周璨咬牙切齿道。
方知意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看清周璨脖子里几道红紫的旖旎痕迹,张大嘴巴:“你……你,也太不知分寸了!”
他推开周璨,也是知晓轻重,立刻去往墙边的药柜里翻找,忽然又疑惑道:“不该啊,今日不是叶家两位将军忌日吗,你不是在老将军府陪林晏过夜……”他猛然停下手,迅疾转身,还撞得柜子一晃,他与周璨的视线一对上,表情便由怀疑转为十足的惊恐,“我的老天爷,你莫不是唔唔唔……”
周璨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他淡淡一勾唇,笑得比外头的寒风更阴冷,“你再说一句话,本王便让揽月抹了你的脖子。”
方知意好半天才点点头,心道:不用揽月,我自己现在就想抹自己脖子。
第三十九章 冬寒
方知意看着窝进他床里沉沉睡去的周璨,无奈地摇头,给那尊贵的王爷掖好被子。
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药壶和药碗,披上裘衣,推门出去,便瞧见那冷面侍女站在院子里,抱着柄剑,望着天边方出现的一抹鱼肚白。
“聊聊吧。”方知意缩着脖子,吐出一口白汽。
揽月回头看了他一眼,走了回来,动作利落地将剑别回腰间,站到方知意身旁。
方知意被冷风吹得头疼,摁着额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卧房,小声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方知意一噎,越发头疼了,他无奈道:“我是问,他与那林小少爷,何时……好上的?”
方知意问完,才想起西境那会,林晏因为药劲亲吻周璨的场景,不由想捶胸顿足,难道就是那时候?亲一亲就喜欢上了?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揽月瞧他一眼,又回道:“三月。”
“阿弥陀佛……”方知意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又气恼道,“这都什么事啊,这大京城多少豪门贵胄,他怎就非得盯着一个叶家薅呢?”
揽月似是不悦,看着方知意的目光越发冰冷起来,她道:“王爷想好了。”
方知意愣了愣,不再说话。他紧了紧自己裘衣的领口,清淡的面上收敛起表情,倒又是一身不问浊世的仙气,他自顾自走了出去,道:“他醒了你便带他走吧,药方我放桌上了,过些日子我闭关静修,你叫他好自为之。”
方知意走出院子,院门旁种了棵七叶树,叶掌分七瓣,如今落了好些叶子。有闻佛祖释迦牟尼居住七叶窟,第一次与众弟子讲经的地方,满山长满七叶树。
这棵树,是叶继善送的。说是讲经讲的是个气氛,非要将树栽下。
那夜,叶继善站在树下,说:“我明早就要回去了,可能很久都不会被允许来长安了。你站过来点儿,你得好好记住我的样子,或许过几年,过十几年我长得比现在更好看了,你也不能忘记我的样子。”
叶家的人,是不是个个都如此邪门?
方知意不愿再想,闷头往佛堂而去。
林晏一夜酣睡,好在习惯早起,并未睡过头去,醒来一摸身边,空空如也。那空处已然凉了,若不是自己光裸着身子,衣衫落了一地,房中那种气味还未散尽,他都要以为自己又是做了一个春梦。
周璨看来是落荒而逃了。林晏觉得好笑,将那衣服捡起来披上时又想起昨夜的某些片段,不由又红了耳朵,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痴笑。
林晏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通,待过了午膳,想是周璨自我疏解得差不多了,方起身去了景纯王府。
林晏一路往周璨书房而去,还未走到,却见院中仆人来往匆匆,正搬弄着什么东西。林晏走过去定睛一瞧,竟然都是酒。小的如一手便可握住的玉壶,大的如四个汉子才能抬动的青陶大缸,五花十色,品种不一,皆是周璨收藏的好酒。
林晏瞧他们将酒装车,十分不解,便问秦伯:“这些酒……是要做什么?”
“小少爷,”秦伯瞧见是他,无奈笑道,“也不知王爷起了什么心思,今儿刚回来,就说要将酒窖搬空,将这些酒全倒进昆明池里头去。”
林晏愣了,不待他细想,他便瞧见周璨从廊那头走来。他已经换上新的衣袍,头发仍潮着,许是才沐浴不久。他走了几步,瞧见林晏站在院里看他,不由脚下一顿,不自在地抚了抚脖颈。林晏瞧他的眼神,便明白过来周璨为何要将这些酒都丢掉了。
“你来做什么,不去宫里?”周璨道。
林晏能闻到他身上热乎乎的,好闻的皂角香气,不由细细又瞧了他两眼,周璨的皮肤被热水蒸出了淡淡的粉,耳垂红得厉害,林晏便能想起昨晚那副情欲高涨的身体,也是高热而绯红的,他的指头压入柔软的皮肉,那滋味真叫人欲罢不能。
两人方才肌肤相亲极尽缠绵过,此时互视一眼,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周璨胸口悸动得厉害,握着手杖的那只手掌心都沁出汗来。
“陛下准我下午再去,值夜。”林晏答了,转头看向那些酒瓶酒坛,微微笑道:“王爷好浪费啊。”
周璨低头把玩着手杖,闷声道:“饮酒伤身,我今后滴酒不沾。”
“滴酒不沾?”林晏奇了。
“对,滴酒不沾。”周璨点点头,十分坚定道。
林晏忍不住就笑,走上几步,从车里提了两坛酒下来,道:“全丢了未免过于可惜了,你便让我留两坛吧。”
“你要留两坛作甚?”
林晏拍拍手,装模作样打开塞子凑过去闻了闻,“果然好酒,香气逼人,”他走到周璨身边,小声道,“海饮伤身,小酌怡情。”
他将怡情两个字咬得分外暧昧,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璨:“若是我想要,你今后还赔不赔我小酌一杯?”
林晏那双眼睛微微下弯,下头那对卧蚕明显,将那下眼睑稍稍往上一送,便显得那点儿笑意都要盛不住似的他眼里滑落出来,满眼的水润光华,情思浮沉。
糟了,这小东西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笑比较勾人了。
周璨避开他眼神,伸手将手杖往他膝窝里轻轻一磕,冷哼道:“去书房。”
林晏跟上去拉他,不依不饶:“哎,王爷,您没回答我呢……”
周璨回头冲秦伯道:“小少爷的两坛酒,给他留着。”
林晏哈哈笑起来。
霜轻日暖,宫中红叶满阶。
林晏守在安禄殿外,望着天边灰紫云雾间的半轮红日。这夕阳红,宫墙红,白玉石阶也是红的。这大启皇城伏卧在冬日余晖之下,威严寂寥。
也不知周璨幼时深居宫中,看到这景象,是否也会觉得孤单寂寞?
“林小统领,”杜淮不知何时出来的,一路碎步到了林晏身边行礼,“陛下请您书房一叙。”
林晏全无准备,怔住了:“陛下……要见我?”
他做这神策卫以来,巡视皇宫主殿,偶尔确能撞见皇帝,只不过神策卫不是皇帝近卫,平常皇帝也不会亲自找你问话。
“没错,还请小统领随老奴来。”杜淮引路道。
杜淮长年在深宫中,未曾见过林晏几回,直至林晏入宫任职,才算得以多瞧上几眼。叶家云娘的儿子,小将军叶韶的外甥,还是那景纯王爷养大的孩子,杜淮怎么想都该是个放浪形骸无法无天的主儿,可这林晏劲装金刀,身姿修美,眉眼沉静,温和有礼,倒比前面提到的些个长辈稳妥得多。
“林小统领请。”杜淮替他掀开门帘,恭敬道。
林晏一路上已将心中忐忑压了下去,除了身上武器,入得御书房中。
“微臣拜见陛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小林晏来了,”他朝身边人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林晏这才瞧清,站在皇帝身边的是太子。
太子高瘦,一双狭长凤眸上挑得厉害,瞧上去精明有余,气度不足,他离开时低眸瞥了林晏一眼,似笑非笑道:“林小少爷倒是与那位小舅舅生得相像,不过懂规矩这块倒是强上许多。”
“起来吧,过来坐。”皇帝靠在软塌里,指了指桌子那边的位置。
宫女上来沏茶,林晏不自在地盯着自己指尖。
“的确长大不少,朕记得当年有一回去将军府,你才出生没多久,叶韶那小子抱着你来给朕炫耀,说他当了小舅舅。”皇帝低垂的眼皮将眼睛都盖去了大半,林晏瞧着他,心中滋味良多,只是勉强扯出个笑来。
“这几年在王府过得可好,留玉那小子向来不着道,可有亏待你?”
“陛下说笑了,王爷待我很好。”
皇帝笑了,拿起茶盏,抱在手里头,静默片刻,又道:“自从先王妃去世,这景纯王府二十多年来都像是方空荡荡的盒,不像是个家。”
“留玉也快三十了,总不能一直呆在京中,孤家寡人一个,朕实在放心不下。这王府,着实缺一个主母啊。”
林晏心上一跳,抿住嘴唇低下头去,心中暗骂了一句。
这可是他最不愿听到的事情了。
“……陛下说得有理。”林晏笑了笑,“可王爷就是那副安不下心的性子,恐怕要陛下亲自劝他了。”
皇帝喝了口茶,道:“说来好笑,从前,留玉这小子总喜欢跟在妙云后头跑,云姐姐长云姐姐短的,朕还道等他俩长大些,便干脆赐个婚得了。不料你娘没看上他,倒是嫁给了林安青,也是命运弄人。”
“如今留玉代叶家抚养你长大,你俩难得情谊深厚,这婚姻大事,朕倒是想跟你打听打听,留玉到底是喜欢那种姑娘?”
林晏迎上皇帝沉沉目光,竟不由心虚起来。他不知是不是他多心,皇帝这一句句看似闲话家常,却总让他感到锋芒在背,仿佛皇帝每一句都在提醒他,周璨与他辈分之差,身份之差,难道……皇帝察觉了什么?
“林晏愚钝,这……我也毫无头绪,不好说……”林晏心道总不能说他其实喜欢我这种年纪小的吧?
“哈哈哈,你不必害羞,只是这王府主母,将来也当要照顾你的,朕心中有几位人选,就是怕你不喜欢。”皇帝和蔼道。
“不敢,若是……若是王爷喜欢,那林晏自然也是喜欢的。”
皇帝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将杯盖放了回去,道:“那便好了。”
“方才太子也在这儿,你可知谈的是何事?”
林晏恭敬道:“不知。”
“今年西境寒冬早至,这还未到月底,西边下了一场大雪,冰封万里。”皇帝将茶盏放回桌上,叹了口气,“原本我军已将小宛半数城池拿下,这一场暴雪,小宛趁机反击,将我军逼回了果尔沟外。”
“那……”林晏急忙想追问,皇帝抬起一只手,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此次代刘封西征的,是你的师父冯齐老将军,他没事,好好守住了战线。”
“如今两军对峙,援兵已出发。只是西边酷寒,我军不善寒冬打仗,尤其入了沙漠更是温差巨大,难以顺利进军,所以朕下令目前死守果尔沟,待开春一鼓作气反击。”
“你今日来得巧,朕并不拿你当外人,所以与你说说这前线战况,权当闲聊,”皇帝看向林晏,低沉道,“叶家世代名将,你小舅舅像你这般岁数,已随叶老将军出征多次,朕便觉得,将你圈囿这宫中,是否叫你委屈了。”
林晏攥了攥拳头,正要说话,皇帝笑笑,慈祥道:“你不必现在表态,回去好生想想罢。”
林晏俯身行礼,道:“微臣明白了,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皇帝瞧着林晏那杯未动分毫的茶,淡淡勾了勾嘴角,道:“杜淮,上回朕选的那几个名门小姐,你弄个册子,明儿送景纯王府上去。”
“你说什么?”周璨将勺子放下,挑眉看向林晏。
林晏低头继续替按摩伤腿,道:“开春攻小宛,我想助师父一臂之力。”
周璨复又低头喝起羹来,语气淡淡:“去年你说要去西境守商道那会,还没讨够骂吗?”
林晏俯**去,将头靠在周璨腿上,软软道:“可你还不是让我去了?”
周璨停下动作,林晏自下而上地瞅他,眼里含了点儿讨好的笑,他差点儿没握住勺子,啐道:“跟谁学的撒娇本事,初一吗?”
林晏松开他,将他手里的羹汤夺下,朝他摊开手掌,道:“那你让我看看那套待选王妃图册。”
“……什么图册?”周璨躲开他的目光,撇撇嘴。
林晏不理他,道:“那我问问揽月姐姐有是没有,她从不骗人。”
“林无晦,你这是威胁我?”周璨忿忿道,他一挥袖,冷哼一声,“那你便去跟揽月要吧,本王行得端坐得正,皇帝送上府的,又不是本王自己去讨的。”
林晏见他开始用本王自称,便知道周璨动气了,叹了口气,将头倚到周璨肩上,轻声道:“哎,也不知陛下挑了哪些名门贵女,几多美貌……”
“我没看。”周璨伸手,摸了摸林晏鬓角的乌发,又捏了捏林晏侧颊,低声问道:“皇帝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周璨转头过去,对上林晏的眼睛,终于笑了笑,道:“本王都豢养娈童了,他竟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林晏呸了一声。
周璨挡着他的嘴,收起笑意,轻声道:“若是皇帝给了你去西边的念头,别理他,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林晏支起身体,将周璨拉转过来与自己对视,“我知道,他在激我逼我,可我仍要去,我仍得去。”
“叶家历代镇守西境护我边境平安,你从前对我说,不能让小舅舅做叶家将来唯一的那个男子汉,可现在叶家唯一的那个男子汉只有我了。”林晏认真道,“如今师父独自苦撑,我实在不甘躲在京中。”
周璨瞧着林晏那双眼睛,这两年林晏成长得越发快了,这双眼睛少了幼时的圆润,更像是一双雅正公子的眼睛了,不似叶韶似的满目风情,总是清澈坚定的。可这会,周璨却觉着舅甥俩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带着点儿锐气血性,不容辩驳的气势。
“你容我想想。”周璨心生疲惫,敷衍地摸了摸林晏的头,从榻上下去了。
繁霜霏霏,疏梅映月,夜色清寒。
林晏拨开周璨后颈的长发,在他脖子根那儿重重地吻了一记。周璨整个背脊微微战栗,绞着林晏的小臂伏低身体,将脸埋进被褥中深深呼吸。林晏躺回他身边,轻轻将手搭在周璨汗水滑腻的后腰上。
那夜之后周璨并不抗拒与他再行云雨之事,只要他要,周璨都是会应的。只不过周璨在床上再不似醉酒那日放浪可爱,总是极为克制的,连声音也不会多发出几声。林晏对这些并不强求,他可以等,等周璨心中那些苦闷顾忌都渐渐淡去。
林晏想去西境,也并不是单单为了承袭叶家忠魂。那日御书房皇帝说得每一句话,他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宫中禁军,大多出身贵族,他总不能一辈子依傍出身的荣光,当一个所谓的小统领。他配不上周璨,他需要功勋筑基,站的高一些,再高一些,才可能与周璨比肩。他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周璨的羽翼下面,做一只无能的雏鸟。他不要周璨是他的长辈,他要周璨是他的爱人。
“……不知你何时受封出京,要去往何处。”林晏拉过袍子给周璨盖上。
周璨这才动了动,他眼尾潮红,朝林晏看来,道:“我就赖着不走了,他还能拆了我这先帝亲自监工的王府不成?”
林晏知道周璨又在说胡话,皇帝年迈,太子即将继位,皇帝是断不会放周璨一辈子住在京城的,迁居封地,是迟早的事情,周璨也只能周旋得了一时罢了。
他没拆穿,只是安静下来,拾起一缕周璨的长发,在手里把玩着。
周璨见他不说话,便盯着林晏低垂的眼帘。林晏心中想些什么他何尝不明白,只不过周璨怕了,去年西境单单只一个达木丁,林晏中毒又受伤,差点儿就叫将军府的祖宗堂里多一块牌位。而这一回,林晏面对的可不是见财起意的匪徒,而是为了家国生死,背水一战的千军万马。
林晏忽然捧住他的脸,吻了吻他额角,闷声道:“留玉,你让我去吧。”
周璨微怔,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手仰面躺着,道:“凉州不错,靠着边境,也算富足,不如我向皇帝讨要了住去,你若在西境驻守,我便也能时常见你。”
林晏翻身而起,低头惊讶地瞧他,道:“你……你此话当真?”
周璨捏了捏他的脸,冷笑道:“不当真,兴许我明天就变了主意。”
林晏俯身亲了亲他,捂住自己耳朵:“我只听见这句了,我不管。”
周璨将他踹下床去,“先去洗澡吧,我叫人收拾一下,一会来。”
待林晏出去了,周璨将衣袍披好,拢了拢头发,唤了一声揽月。
揽月即刻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药。药早先便煎好,这会已经只剩余温,周璨仰头饮尽,撇撇嘴,嫌弃道:“下回也不用这么早煎。”
揽月冷冷瞧他,眼神里有些不屑。
周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窗户,漆黑一片,冬夜如墨稠,漫漫无尽头。
他嘴角的笑意落了下去,周璨闭起眼睛,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年末的时光总是走得匆匆,又到了饯旧迎新的时候。
今年林晏拉着周璨去了明源大街看庙会,那舞狮的队伍经过与游人嬉闹,林晏还摘了领头狮子脖子里的铃铛。
“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送给初一吗?”周璨嫌弃地推开他的手。
林晏笑嘻嘻道:“也不是不行。”
“这非得把初一脖子挂断了不可。”周璨晃荡了一下那得有一个西瓜大的铃铛。
整条明源大街灯火通明,叫卖声,唱戏声,弹奏声此起彼伏,昨夜的雪被商贩们清了个干净,便只有高楼檐角还留着点儿白,似乎也即刻还要被这热闹的气氛给焐化了去。
周璨便想起当年腊市来,那时候林晏还是满脸**惹人恼的小屁孩,如今跑在前边的高挑少年已经与自己几乎同高了,他与小摊的老妇交谈着,笑得眼角弯弯,周身一股子清爽无忧的味道。
当真是年华衮衮惊心。周璨恍然明白林晏为何叫他舍弃不下,他贪恋林晏身上的少年气息,好叫他觉得自己也不曾老去,他最珍惜的那几年韶华也未曾离他而去。今年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真正是醉人好景象,只是明年呢?后年呢?
林晏用装着热腾腾水煎包的纸袋碰了碰周璨的脸,笑道:“见你站着出神,可是饿恍惚了?”
周璨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脸,道:“都是油。”他说着伸手取了一只,低头咬了一口。
林晏见他烫得吐舌头,无奈道:“刚出锅的,你怎么说咬就咬?”
周璨轻轻吹气,“不赶紧吃这皮就不脆了。”
林晏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忽而感慨道:“去年这时候,我在王府床上彻夜难眠,心想我可能再不能见你了。伤口也痛得很,痛得我掉了好几颗眼泪。”
周璨愣了愣,便听林晏又道:“不过明年,我们是不是便在凉州一道过节了?听闻西边的人喜欢围在一起跳舞,我便只想和你跳。”
“到了后年,我也许就是大将军了,我便请旨调去你的封地,天天缠着你。”
周璨心中风狂浪涌,久久难息。他不知他明年,后年身在何处,而少年的明年,后年,年年有他。周璨垂下眼帘掩饰,盯着手里的食物就笑,“一套一套的,讨我欢心。”
“我不讨你欢心讨谁的去?”林晏拉起他的手,“前边桥下打金钱眼呢,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在心里想好了,我给你投个心想事成。”
周璨摸了摸林晏虎口上的疤痕,笑起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映了满街的璀璨灯火,“那本王便仰仗小统领叫我心想事成了。”
两人还未走了几步,有人从后头匆匆赶上来,凑到周璨身边行礼,接着将一封卷成拇指大小的密信递入周璨手中。
周璨握着纸卷,面上坦然,寻了处不太热闹的茶摊,“坐一会吧,走得乏了。”
林晏陪他坐下,见周璨展开密信,迅速读了一遍,眉间微蹙。
“什么事?”林晏见他皱眉,不由问道。
周璨也不避他,将信放入他手中,道:“你看一看。”
“十六人弹劾陆尧清?”林晏速速一看,大吃一惊,“这……未必不是诬陷!”
周璨啧了一声,道:“尧清如今只差一步便能入得翊林阁七席之一,被人盯上是自然的。”
“他是你的人,你得救他。”林晏与陆照自那日下棋之后,走得近了很多,林晏身边无深交之友,算起来陆照算是一个,弹劾他的这些人显然都是吴秋山一党,显然是陆照在替周璨办事时出了岔子。
“还是性子高傲了些,留下把柄叫人捏住,”周璨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这些罪名起码有六分是真的,剩下的四分会让吴老鬼做的比真还真。”
“救他?我只能让揽月连夜把这十六个重臣都暗杀了。”
“你要弃他?”林晏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