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说,她给你送了碗核桃羹,要不是下人提醒她,你就端回房吃了。张妈是新来的,不知道你的口味,核桃过敏为什么不告诉她?”
宋明珠还是那派柔软的模样,“张妈一片心意,我不想拒绝。”
傅明深:“你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接受别人的好意,只会给别人造成更大的压力,她现在还在愧疚,明珠,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宋明珠笑意一点点淡化,过了会儿,他说:“抱歉,哥哥。”
傅明深凝视着他的眼睛。
这人在道歉,目光柔软、谦逊、惹人怜惜,但眼里没有后悔,也没有不安。
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歉疚。
傅明深没什么好说的,拉门离开,走前道:“放轻松点,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告诉下人,不用故意去讨谁的欢心……这里是你家。”
最后那句话出来,宋明珠摇晃的小腿一下停了。
“……家?”
他迷茫地眨眨眼睛。
“我有家啊……妈妈的小洋楼就是我家……”
他从傅明深的话语里听出来一点怜悯,有些不高兴。
这种怜悯像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审判者宣告他没有家,然后大发慈悲,纡尊降贵地告诉他,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
他不喜欢。
“卡——”
听到苗导喊卡的声音,演傅明深的演员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朝喻闻鞠躬,羞涩道:“前辈辛苦了,辛苦您陪我磨合这么多天……”
新选的男主演刚火不久,外形优越,表演很有灵气,但这种灵气时有时无,跟喻闻和易茗这种稳定输出比,就显得逊色,苗导要求又高,时常拖进度。
“诶?”喻闻被他一声前辈叫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入行好像比你晚……哈哈哈,叫我喻闻吧。”
这场戏宋明珠和男主都难演,宋明珠要演出那种懵懂不自知的勾引,而男主要演出关怀底下的微妙疏离。
宋明珠感觉是对的,男主的目光自上而下,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和审判,他审判着这名小怪物有多像人,然后吝啬地给出一点怜悯。
这种姿态,就如同他一直知道宋明珠有病,却从不戳破的沉默一样。
他的怜悯如此冷漠,小怪物不喜欢。
“我以前也演不好,经常要拍好几条,慢慢就好了。”喻闻拍拍男主演的肩,安慰道。
然后他走出门,拿出手机,特别新奇地给谢鹤语发了一条消息。
【有人叫我前辈诶!】
虽然是对方喊错了,但侧面说明,他喻闻也到了能被人称呼前辈的一天。
时间过得真快,明明最开始只想混口饭吃。
第一场戏在屋内,媒体拍不到,粉丝们正等得心焦,易茗和男主演并肩从屋内走出来。
围栏外阵阵欢呼,被场务提醒安静下来,现场重新变得寂静,但一双双眼睛和一个个摄像头,都神采奕奕地对准了他们。
喻闻站在二楼,垂眸下望。
导演喊完开始,易茗扮演的女主高勤和傅明深站在车前交谈,忽然,傅明深似有所觉地抬眸,与窗帘后的宋明珠对上视线。
宋明珠已经穿戴整齐,鼻梁上挂着眼镜,窗格里的琉璃片折射日光,彩色光斑绚丽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两人对视。
宋明珠多时是笑着的,他笑起来文静乖巧,很得人心,这时却难得没什么表情,光线模糊了他的轮廓,像一幅挂在墙上,死气沉沉的美人画。
他似乎在生气。傅明深心里稀罕地冒出这个念头。
这很奇妙,因为宋明珠是公认的软性子,只有挨欺负的份,傅大夫人去世前最挂念的就是他,只怕他有朝一日回了宋家,被那帮兄弟欺负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此刻,傅明深眸底倒映出的宋明珠,挑衅似的地勾了一下唇角。
他颊边有一条眼镜链,末端镶嵌一颗雪白珍珠,勾唇角的时候稍微歪了下头,珍珠就跟着摇曳。
光彩照人,姿容绝世。
傅明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围栏外的粉丝和媒体也诚实地把这一幕记录在镜头里。
“好漂亮……”
这一场戏并不长,但三位主演都有出镜,拍完后喻闻下楼,趁着休息空档跟粉丝们问好。
不到晚上,喻闻这套路透图就出圈了,雪白的小洋楼,半遮半掩的窗帘,低垂眼睑的小少爷,沉静得像一个封锁在玻璃后的漂亮人偶。
但下一秒,人偶活了,他挑起眉,轻歪头,好整以暇地勾唇,颊边是摇曳生姿的浑圆珍珠。
粉丝拍的路透还多一小段,是导演喊卡之后,喻闻背朝窗户,跟门口的场务说话,间或侧头望向窗外,这样的侧拍,氛围感更重,小珍珠一晃,配上泪痣,简直是美貌杀人事件。
《月亮港》还没拍完,就先靠路透拉满了期待值,网友们听说这是小说改编的剧,迫不及待去补原著,补完更加期待,尤其是宋明珠这个角色,妥妥的疯批美人啊!
「太漂亮了……真的就是漂亮,瓜老师以前是清纯挂的,现在看得我幻肢梆硬。」
「妆造真的牛,大逃杀也比不过,果然是做电影的,韵味和氛围浑然一体,综艺比不了。」
原著的宋明珠是疯批美人,扩充后的内容丰富很多,完善了身世和大量心理活动,整个人物都自洽了,看到大家这么喜欢,苗导特高兴,当天晚上就去微博放出了宋明珠的人物小传。
「洋楼地下室出来的小怪物……某些xp动了。」
「明珠,我的宝宝,好适合救赎文学的一只宝宝……」
「来个人爱他啊!天杀的!明珠不需要怜悯,他需要爱!看不出来吗!」
第二天喻闻坐飞机回s市赶另一个行程,中途刷微博,网友们还在舔颜。
易茗跟他同一个行程,两人同一班机,飞机上易茗跟他聊,说《大逃杀》结束那期,该发什么微博告别。
《大逃杀》共十期已经录完了,现在只播到八期,中间赶进度连轴转录了四五期,所以喻闻前段时间才尤其忙,不过结果很不错,在嘉宾们的“艰苦奋斗,挣扎求生”下,获得十个积分点,复活勇者小队指日可待。
中途不是没有失误,也有一期逃脱失败,结果出来,粉丝超话emo了好久,但最后关头节目组大发慈悲,留了个bug,还是让他们捡了漏。
这个消息粉丝们暂时还不知道,等那期播出,估计会被惊喜砸晕。
喻闻和易茗今天赶回s市就是录结局。
“看节目组安排吧,”喻闻抿着唇说:“我不善言辞。”
“……你不善言辞,我是什么?哑巴吗?”易茗不敢置信地道。
喻闻无辜地笑笑。
综艺录制这么久,也有感情,越是有感情,反而容易笨嘴拙舌,平日的插科打诨只是一种玩笑,跟认真的时候不能比。
到了目的地,喻闻打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掉头就想走。
他说:“我有点理解简恒了。”
录制地是第一期的城堡,装潢和他们录制结束的时候别无二致,再回到这里,喻闻有些感慨,他抬头望去,穹顶的琉璃雕饰已经在他通关成功的时候化作碎片掉落,但恶龙的壁画依旧在。
看见恶龙紧闭的眼眸,喻闻目光不自觉地在上面停留片刻。
导演走出来,拿着台本跟他们对流程,易茗指着那张巨大的黑白照片,说:“我们一定要这样拍吗?”
这张黑白照片是第一期时,吟游诗人所拍下的、勇者小队唯一一张合照,当时吟游诗人收到任务,拍摄照片给魔王认证,寻找魔王“憎恶之人”。
喻闻当时还纳闷,怎么突然出这么个任务,现在明白了。
就是为了这张照片。
黑白照片,寓意着死去的人。
也是恰巧,简恒一张照片直接拍了四个死人。
拍照的时候嘉宾们还不知道故事的走向,笑得没心没肺的,照片上的人兀自开朗,他们笑得越开心,在黑白照片上越有杀伤力。
导演还把这张黑白照做成投影幕布似的大挂布,挂在宴会厅的正面,一进门就能看到!
“不是发刀子,你们想什么呢。”导演哭笑不得。
导演想通过黑白照片重新变成彩色来体现亡灵复活,再配合一点点回忆,和回忆后的苏醒,作为最后的he结局。
“哦。”喻闻松了口气,“那还好。”
“但是小喻你,你得多拍一段——”导演话音一转,指着挂布,“由于五个人里,只有你活着,所以你需要站在这张照片前,留下一个凝望的定格,照片是黑白的,而你,是彩色的……”
喻闻:“……”
易茗站远了点,默默朝他比个加油的手势。
拍摄开始前,嘉宾要快速回温整个故事,所以大家的情绪并不割裂,反而非常沉浸,拍完喻闻撑着下巴,内心怅然若失,听取耳畔擦鼻涕声一片。
他很感动,也很难过……但大家哭得是不是太厉害了点?
往左边看,李丹尼尔和范向阳互相抹眼泪,哽咽得不能言语;右边,易茗拉着童溧的手,说:“姐,虽然我的性格跟精灵不太像,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姐你懂我吗?姐……”
尤嫌不够,录制完大家相约去KTV,喻闻坐在卡座,又听大家哭了一轮。
他吸着花茶,感觉自己那一丁点愁绪完全在哭嚎下烟消云散了。
易茗点了酒,艺人身材管理严格,可今天录制结束,日后大家就难得有机会再聚齐,就连易茗的经纪人都松了口,让她宽心吃宽心喝,今晚百无禁忌。
喻闻喝得不多,连头晕的感觉都没有,窝在卡座里咯咯地乐,看着易茗和童溧深情对唱。
喝酒前他跟谢鹤语报备,谢老师说可以喝,但喝完不许乱跑,等他来接。
喻闻说自己是千杯不醉,上次喝了那么多,脑子都是清醒的。
谢鹤语:【你揪着我的衣袖,跟我要亲的时候,有多清醒?】
喻闻:【……】
这个话题回忆起来真尴尬。
喻闻觉得谢鹤语就是吃准了他会不好意思,才故意提的。
不行,不能轻易认输。
喻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根本没醉,只是单纯想吻你。】
打完这行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还不迷死谢鹤语!
谢鹤语:【原来如此。】
……就这?
喻闻:【吻完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你了,因为很舒服。】
喻闻!你是个进修过的男人,你现在经验丰富,已经弯道超车了!
谢老师这种小雏鸡,狠狠拿捏!
谢鹤语没有再回复,喻闻觉得他可能是害羞了,大为振奋,噼里啪啦又发了几条。
大约半个小时后,谢鹤语推开包间门,来接喻闻回家。
“就回家,这么早啊……”易茗不知道喝了多少,口齿不清的,“那你,你带小喻回去吧,让他男朋友给他煮蜂蜜水啊,他们应,应该同居了吧……”
谢鹤语听罢一愣,惊讶地看向喻闻。
喻闻挠挠头,心说自己公开了?什么时候的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童溧笑道:“你二师父喝醉了,胡说八道呢。易茗!不许胡说,小喻还小呢。”
易茗:“我没胡说!这是我一个人独享的瓜,你们都不知道……嘿嘿嘿嘿……”
喻闻表情疑惑,谢鹤语的视线在脸上停留片刻,明白估计是不小心露了陷,公开什么的,远谈不上。
他礼貌地跟包间里其他人告别,拉着喻闻想走,易茗忽然又说话了。
她说:“小喻,你等等,听姐跟你唠,你这男朋友……他不够爱你。”
喻闻:“啊?”
易茗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拉着他的手,“我观察很久了,你进组以来,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你!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不上心,他不想你啊……真正热恋中的情侣,不可能这么没有激情的,见不到也要见,碰到就想亲,亲完就想抱,一点点撩拨都经不起的……”
“是吗?”喻闻若有所思。
别说,谢老师是冷静了点。
他们刚确定关系就异地了,谢老师好像没有不舍,每次通电话都很淡定,一点都不黏糊……反倒是他,一跟谢鹤语说话,就会不自觉撒娇。
“当然!你这个男朋友……还不如你经纪人!好歹你经纪人经常来看你。”易茗道。
喻闻扭头看谢鹤语。
谢鹤语被莫须有的指责惊在原地,一脸错愕。
易茗又说:“姐看书,那攻看到受,都是看一眼就几几起立——唔,唔唔……”
童溧忍无可忍过来捂住她的嘴,怕她再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冲喻闻笑道:“跟经纪人回去吧,别理你姐,她喝醉了胡说八道。”
易茗的话没说完,却在喻闻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看一眼就几几起立?啥书啊,他寻思他看的书里也不这么写啊。
谢鹤语:“在想什么?”
喻闻差点脱口一句“几几起立”,幸好忍住了,说道:“嗯……在想我们好久没见了。”
谢鹤语是会去看他,但他大多时候在剧组,只能简单见上一面,谢鹤语也有别的事,停留不了多久就要走。
谢鹤语:“明天没有行程,可以休息一天。”
喻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还在想易茗的书。
到底什么书啊,这不合逻辑啊,怎么会看一眼就……不行,他得发个消息问问。
谢鹤语侧目瞥他一眼,很快转头。
楚晗和席宿最近都有拍摄,不在宿舍,别墅暗着。
喻闻进门后,谢鹤语也跟着进来,作为经纪人,他经常出入宿舍,喻闻没在意,倒了两杯水,喝完瘫在沙发上当咸鱼。
谢鹤语过来摸他的头发。
喻闻被摸得很舒服,躺在他腿上看电视,看了一会儿,想洗澡。
他上楼找衣服,没过片刻,谢鹤语上来了。
谢老师站在门边,漫不经心地问:“明天有安排吗?”
“没有啊。”
喻闻抱着两件衣服,纳闷道:“你上来就问这个?我马上就下去了,或者刚刚问也……”
说着说着,他察觉气氛有些微妙。
谢鹤语手指在门把手上点了两下,慢悠悠地“唔”一声,走进来。
屋里没开灯,走廊的光照到房间里,随着门掩,光线愈发逼仄……
光没了。
喻闻的呼吸跟着停止了一瞬。
冷清月色爬进窗台,喻闻睁着眼睛,花了片刻适应这种只剩月光的黑暗,谢鹤语靠着门,头微垂,喉结上下滑动。
“要不要接吻?”他问。
喻闻站在原地没动,没得到回答,谢鹤语自己提步走了过来,不急不缓,黑暗中精准捏住他的下颌,俯身,挟带着热意的气息逼近,跟他碰了碰嘴唇。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解开了喻闻的穴道。
他将怀中衣物丢到床上,主动吻了上去,谢鹤语转而扣住他的后脑勺,熟稔而凶狠地掠夺唇齿间空气。
话说回来……有小半月没见过了。
喻闻天天泡组,没时间想风花雪月,这一吻像某把钩子,勾起了许多肢体记忆。
谢鹤语舌尖探进来,喻闻后脑勺就开始发麻,呼吸一下子急促,没地方放的手按在谢鹤语腰间,摸到线条分明的肌肉块,无意识摩挲着,醒过神来,手已经在人家衣服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床上去的。
外套脱了,短T撩上来,喻闻瑟缩了下,水润迷蒙的瞳仁被凉意激得聚焦。
“……冷?”谢鹤语问他。
谢老师的嗓音特别低,特别哑,哑到能听出来忍耐,喻闻回神一看,他上衣已经脱了,精瘦流畅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不是。”他说话,声音也有点变调,怪怪的。
“你的手烫……房里冷……”
谢鹤语问要不要开空调。
倒是没那么冷,但喻闻想起另一件事。
他支吾着说:“我还没洗澡,而且……家里没套……”
这些是常识,他已经恶补过了。
谢鹤语说:“我口袋里有。”
喻闻:“……你什么时候备的?”
谢鹤语:“你在KTV给我发骚话的时候。”
喻闻:“……”
他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当时只觉得自己牛逼,这会儿面对男朋友的眼睛,格外难为情,那些话面对面他肯定说不出口,但隔着屏幕,酒壮怂人胆,想着反正谢鹤语收拾不了他,乱说一气。
现在倒好,秋后算账了。
喻闻嗫嚅:“你,你……你都算好了,还问我有没有安排……”
谢鹤语低头蹭他的鼻尖,道:“我没做过,书上说,第一次可能会疼,第二天不好活动……才问你有没有安排。”
他也看书?
喻闻觉得这人真烦,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班上总考第一的那种大学霸,他现在也不喜欢了。
“但是,还是得洗澡……”喻闻咬了一下嘴唇,说:“得那个,扩,扩……”
谢鹤语:“可以用套。”
喻闻:“……”
可恶,男朋友懂的好像比他多。
“可以吗?”谢鹤语又凑上来吻他的唇。从他急促的呼吸和不自然的语气里,喻闻听出些许紧张。
喻闻一下就原谅他了。
就连有一下没一下,试探似的吻,在喻闻看来,也充满了可爱和乖巧。
“可——”
话刚说了一半,喻闻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谢鹤语:“……怎么了?”
喻闻利索翻身,打开手机,反复确认了几遍,欲哭无泪:“我答应了楚晗明天去他的电影路演。”
谢鹤语:“……”
这算私人行程,他最近难得有假,楚晗一问就直接答应了,就前两天的事。
“没关系。”喻闻想了又想,心一横,说:“电影全程坐着,只要尽量少走路,就不会有人发现我屁股疼。”
谢鹤语被他说笑了。
两人已经坐起来,谢鹤语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笑个不停,喻闻被他笑得心慌,嘀咕:“有什么好笑的……”
谢鹤语总算抬起脸,无可奈何地捏捏他的脸颊肉,说:“别一副就义的表情,只是可能会疼,要是扩张做得好……算了。”
他笑完了,低头蹭着鼻尖,毕竟没实践过,对自己的技术不是太有信心……总不能让小喻老师明天拖着一副伤残之躯去路演现场。
谢鹤语:“我去浴室,你要来吗?”
他从床上起身,站直了,灰色运动裤近在喻闻眼前……略壮观。
喻闻懂他的意思。
但喻闻觉得,自己进了浴室,可能不是谢老师帮自己……而是自己被谢老师玩。
“谢邀,不了。”他果断说。
浴室传来哗啦水声,喻闻也有点不舒服,不过还能忍受。
他翻身下床,把散落的衣物拾起来,有些沾了灰,他扔到脏衣篓里打算洗掉,却在脏衣篓里看到谢鹤语刚脱下来的T恤。
虽然不知道易茗怎么知道他有男朋友的,但有句话喻闻挺认可,谢鹤语太冷静了。
他冷静而游刃有余,即便遇到不熟悉的情况,也只会慌乱一会儿,然后迅速镇定,从容应对。
这种镇静极大部分来源于谢鹤语对自己的高要求,就如同第一次见面,他想要联系方式,躯体反应却是先把PPT做完。
喻闻有时候并不乐意见到谢鹤语这种镇定,他觉得这人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就像刚刚,他也没想到,自己说个不字,谢鹤语就能果断扭头,毫不拖泥带水地去洗澡。
因为家里人都不靠谱,而被迫成熟长大的谢老师……其实你在我面前,可以有一点小小的任性。
喻闻犹豫了下,把准备换上的干净衣物放回衣柜,转而抖开谢鹤语穿过的T恤……
囫囵把T恤套上,下摆刚刚遮住臀部,里面完全是空的。
推浴室门前,喻闻抓着衣服领口嗅了嗅,心想谢鹤语爱干净,不会嫌弃换下来的衣服脏吧……
转念一想,不对。
这是他的衣服,我还没嫌弃,他嫌弃个屁。
于是喻闻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去了。
浴室水汽朦胧,花洒开着,谢鹤语单手撑墙,正在捋头发,水流顺着他后背的筋骨流淌,蜿蜒下来。
花洒的声音遮盖了开门声,谢鹤语没听到。
喻闻叉着腰在门边站了会儿,琢磨是直接喊他还是来点欲拒还迎的小情趣。
他正迟疑,谢鹤语却从镜中瞥到他的身影。
“……喻闻?”镜面雾蒙蒙,谢鹤语没看清他的模样,径直回了头,看清后瞳孔骤然一缩,喉结兀自滚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还得一会儿……”
喻闻心说,别一会儿了,你看起来至少得再有半小时。
他囫囵扫一眼,还是有点尴尬,脸跟着浴室的温度发起烫来。
“我没穿鞋……你过来接我。”他赤着脚进的浴室,现在一动不敢动,随时能打滑。
等平稳安然地踩到谢鹤语的脚上,喻闻揪起T恤领口,抬脸看过去,“闻闻,你的汗味。”
他这一揪领口,下面半遮半掩的风景敞露得更厉害。
谢鹤语呼吸明显粗重了,眼角眉梢都紧绷起来。
喻闻其实不明白,同是男性躯体,构造相似,露出来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反正他看谢鹤语只会觉得害羞。
但谢老师好像跟他不一样,他之前闲得无聊问过,谢鹤语一直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只是感觉模模糊糊,并不清晰,也没有去确认。
某些事上的反应……谢鹤语要激烈很多,也容易撩拨得多。
花洒还开着,浴室里热气腾腾,潮湿的水汽朦胧了喻闻的表情,他的眼神直勾勾,那种带着羞涩的直白□□的邀请,看得谢鹤语怦然心动,头晕目眩。
“……明天不去路演了吗?”谢鹤语就问。
喻闻噘嘴,“去啊,都答应楚晗了……但是,可以不进去,给你蹭蹭……”
瞧瞧这话。
谢鹤语感觉耳朵开始嗡鸣了。
小喻老师真是……没见过厉害,不知道天高地厚。
谢鹤语的目光慢慢往下扫。
那眼神很慢,就跟x光扫描仪似的,连皮带骨都要被拆了,喻闻撇开脸,不太自在。
谢鹤语一把将他抱起来,掐着腰转了个向,按在洗手台前。
“诶,硌——”
“别动。”
“……”
“腿并拢。”
“……”
“腰塌下去。”
谢鹤语的口吻带着很严重的命令意味,有点点像很久以前,自己生病那次。喻闻知道他性格包容,很少生气,越是如此,他语气一旦严肃起来,喻闻就会没由来心虚。
一心虚,就会乖乖按照指令照做。
谢鹤语抹开镜子上的水雾。
喻闻抬头看,看见自己被热气熏得面色绯红,腰塌得极低,臀高高翘起,T恤下摆裹住圆润臀瓣……下一秒,那点遮羞的布料被谢鹤语扒开了。
他忍不住喘了一下,羞耻地低下头。
谢鹤语俯下身,吻他的耳朵尖。
“小喻老师……再并紧一点。”
胡闹到有点晚,谢鹤语帮忙吹头发的时候,喻闻抵着他的胸膛,差点睡过去。
谢鹤语熟练地去吻他的唇角,喻闻捕捉到熟悉的气息,明白能休息了,登时舒服地往谢鹤语怀里钻,找了个惬意的位置,一直到谢鹤语把他抱上床,盖好被子,他都没再醒过。
第二天出发晚了一些。
谢鹤语想跟他一起去路演,奈何楚晗只给了一张票,两人临时上各种APP收了两张邻座。喻闻全副武装,帽子口罩遮得严实,宣称要让楚晗以为自己失约,再突然出现,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喻闻问谢鹤语自己的伪装如何,谢鹤语说天衣无缝。
两人穿着同款连帽衫,戴着同款墨镜口罩,信心满满地出门。
到了影院才发觉,没人看电影戴墨镜,他们这样全副武装,反而像异类。
正当喻闻站在检票厅踌躇时,一位女生匆匆从他身边挤过去,不小心撞到他,连忙道歉,盯着他空洞的表情和脸上的墨镜看了会儿,又恍然道:“抱歉抱歉!不知道您是盲人,真的抱歉,需要我带您进去吗……”
喻闻:“……”
发觉引起了误会,谢鹤语立刻把墨镜摘了下来,道:“我不是。”
女生又恍然:“原来您只是陪爱人戴墨镜啊,你们是哪个厅?我对这边很熟的。”
周围不少人被说话声吸引过来,听见女生说有盲人,排队的人潮迅速让开了一条路,大家善意地让他们先走。
喻闻摘墨镜的手悬在半空,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他高低也是个艺人,摘下墨镜被人认出来,引起骚乱也不好。
安静一会儿,喻闻隐晦地戳戳谢鹤语的腰间。
谢老师立刻道:“多谢好意,但没关系,我们可以排队的。”
他牵着喻闻的手走到队伍后头,喻闻把帽子戴上,紧紧拽着谢鹤语,低头小步走。
进了场,喻闻说影厅光暗,自己待会儿坐下就把墨镜摘了,免得被人误会。
然而他一落座,前座的女生回头,正是大厅里把他错认成盲人的热心女生。
“哎,你们是来看楚晗新电影的啊?我是楚晗的粉丝,没想到晗宝还有你们这样的支持者,我真高兴。”女生很兴奋地给他们分了些应援物。喻闻把滑到鼻梁的墨镜又推了回去,决定摆烂,不摘了。
女生旁边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看到她在发应援物,便也开口要了些。
“谢谢。”老爷爷戴着老花镜,下巴的胡须略长,手里还拄着个拐杖,颤巍巍地跟女生道谢。
女生又道:“没想到晗宝还有您这么大年纪的支持者,我真高兴。”
喻闻不由得多看了这位老爷爷两眼,感觉声线有点耳熟,虽然压低了,可还是听得出年轻,跟苍老的外表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