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望去,发觉谢鹤语没穿上衣,精壮的胸膛和腹部线条裸露,随着呼吸起伏。
运动裤穿得松垮,鼓得厉害,跟谢鹤语此刻的眼神一样富有压迫感。
喻闻看看他腰以下的位置,又看看他的眼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撑起身子试图后退,“其实我当时是跟你开玩笑的……”
谢鹤语任由他退到床头,看着他把腿并拢蜷起来,挑了下眉梢。
谢老师没说话,喻闻鼓起勇气,再接再厉。
“你的胸肌,轮廓清晰又不突兀,嗯……练得很棒。”
谢鹤语歪着头看他。
“你的腹肌平坦,跟搓衣板一样,看着就很有劲,很棒……”
喻闻仔细回想自己当时还说了哪些地方。
“你的背阔肌,呃,你的肱二头肌……”
他快把人体肌肉背了个遍,谢鹤语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喻闻想死,“我当时还说了什么……”
“人鱼线。”谢鹤语总算开口,食指勾住裤带,轻轻一扯,松紧带弹了回去,位置越来越低。
喻闻眼睁睁看着他靠近。
大床柔软厚实,床垫富有弹性,谢鹤语动一下,床头的他就跟着晃一下……
喻闻想在临死之前为自己发声。
“真的是开玩笑,”他抬起脸,眼巴巴地看着谢鹤语,“我没看封承洲,我就是看热闹——”
话未说完,谢鹤语俯身吻了下来。
谢老师色厉内荏。
一副凶巴巴的,要把他吃干抹净的姿态,结果到头来,也只是带着他的手,拨开裤带,让他摸摸沟壑分明的人鱼线。
喻闻甚至从他低低的说话声中听出一丝委屈。
他们靠在床头吻得气喘吁吁,喻闻没什么章法也没什么技巧,胡乱地抓来抓去,但谢鹤语的眸色还是肉眼可见,愈发地暗。
最后谢鹤语接过节奏,喻闻被他掐住手腕,摁在枕头上,摩擦的感觉不断传递,喻闻喘不过气,眼里全是水雾。
这还没怎么……就这样……
喻闻不自禁想,要是真做……会比这还舒服吗?
他受不住,总乱动,谢鹤语把他摁住,最后关头又怜惜地松了力道,喻闻从桎梏中挣脱,八爪鱼似的缠上来,来找谢鹤语要亲。
谢鹤语侧头吻他。
要完了安全感,喻闻睁开眼,认真说:“谢鹤语,我最喜欢你了,不管是长相,肌肉,还是别的……我最喜欢你,你最好看。”
谢鹤语俯身抱住他,赤裸的胸膛相贴,能感知到彼此的心跳。
喻闻感觉到他紧绷的肩背慢慢松弛。
第二天喻闻有好几场戏,凌晨就起床去片场化妆。
他困得眼睛睁不开,化妆师化妆的时候,脑袋一直点,小鸡啄米似的。
谢鹤语过来帮他托着下巴,喻闻也不客气,把脸往谢鹤语掌心一放,直接睡过去。
化妆师正给他弄头发,笑道:“喻老师戏份多,总是早起,经常打瞌睡,我们都习惯了,不过他还很少在化妆间睡得这么熟……”
谢鹤语捏着他的脸颊,固定住位置,自己也禁不住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心想拍完这部,真得给小喻老师好好放个长假。
今天是喻闻跟男主的对手戏。
宋明珠这角色后期,有种懵懂无知的浪荡,他什么都学,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碰到水就吸收,无论是脏水还是纯净水。
宋家人口众多,家族内部也远比傅家要乱,他相当于进了个大染缸。傅家送出去块白玉,回来时面目全非。
剧情线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争权,宋家那样的环境,争权似乎是每个人打娘胎里就定下要做的事,他理所当然,稀里糊涂地跟着争,到了后来,男主成了傅家家主,他才第一次真心的,想成为能与傅家分庭抗礼的,宋家的王。
这里处于中期,宋明珠在争,却争得懵懵懂懂,而且正遇到一个难关,解决不好,他就永无翻身之日。
恰逢傅大夫人忌日,他回傅家祭拜,夜里睡不着,去二楼阳台散心,坐在藤制椅上,把脸埋进膝盖,像只懒洋洋的猫咪。
傅明深看到他时,他在抽烟。
月上中天,清冷寂寥,宋明珠摇晃着脚,撑着下巴发呆,哼着不知名的愉悦小调,食指和中指,却夹着一根代表着愁绪和烦恼的香烟。
这场戏是重头戏,情绪倒是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剧情比较大胆。
宋明珠苦思解决之法而不得,跟傅明深交谈后,冒出了个另辟蹊径的念头。
他问:“哥哥,你喜欢男子吗?”
傅明深皱眉看他。
傅家跟宋家不一样,傅明深是铁打的继承人,从小被培养长大的。
如果傅明深能出手帮忙……
宋明珠解开了睡衣的扣子,绸缎布料半遮半掩,勉强遮住重点部位,他有些羞涩地蜷缩身形,低声念:“哥哥……”
月下美人瓷白如玉,泛着羞怯的粉,他动作含蓄,眼神却盛满期待,说:“我的腰很细……”
喻闻这里有个背部特写,还有个腰部特写,全身有个远景,要拍出那种清纯却有诱惑力的感觉。
凌晨光线不好,这段拍了好几遍。
谢鹤语站在不远处,插兜看着。
喻闻情绪代进去,只觉得酣畅淋漓,早忘了谢鹤语的存在,拍完工作人员给他披上衣服,谢鹤语过来摸摸他的手腕,默不作声地给他拿了个暖宝宝。
喻闻想起来这是自己男朋友,还是个醋精男朋友。
他拉着谢鹤语走到角落,想起昨晚的事,还有点忐忑,说:“你没吃醋吧?就这一场……”
谢鹤语用手心给他暖脸,闻言笑起来。
“你很喜欢宋明珠吧?”
喻闻眨巴眨巴眼。
谢鹤语说:“我没吃醋,我一直看,是因为……你演他的时候,在发光。”
谢鹤语用词简洁,喻闻却懂他的意思。
全身心热爱和投入一件事的时候,会和平时不一样,变得耀眼夺目,那种客观意义上的强大存在感,足以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眼球。
就像在发光。
喻闻见到过不少这样的人,都各自在自己擅长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他很钦佩,但从不认为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
那太累了,他就想当条咸鱼。
“唔……”喻闻若有所思,片刻后骄傲地摇摇脑袋,“我演过的角色我都喜欢,不过明珠是我自己争取的第一个角色,我想把他演好。”
谢鹤语替他捂紧领口,说:“你演得很好。”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刚走出去就碰上楚晗。楚老师弄完妆造,聊起刚才那场戏,用特别正经的表情跟他说:“喻闻,以后有机会,我希望能跟你演对手戏。”
来自娱乐圈事业流主角的认可。
他下意识看向谢鹤语,谢老师跟他挑挑眉:看吧。
喻闻美了。
拍戏拍到中午,封总给大家叫了餐车,虽然喻闻觉得封承洲盯组这个行为没有任何逻辑,但封总呆的地方,条件总能改善很多,毕竟他有钱。
散财童子名不虚传。
大家在临时开辟出的空房间里吃五星级海鲜自助,喻闻胃口不好,谢鹤语给他挑新鲜的瓜果。喻闻闲着没事,使劲剥虾,剥完了自己不吃,给谢鹤语吃。
易茗看到了,就说:“徒儿,你不吃给我吃,你经纪人碟子里一大盘没动呢……”
刚说完,谢鹤语端着精选过的瓜果回来,刚落座,听到这句,直接把一碟虾肉仰头倒进嘴里,大口咀嚼,面无表情。
易茗:“……”
谢鹤语喝了口水顺食物,喻闻盯着他不断鼓动的侧脸,觉得谢老师有时候真挺幼稚的。
“给,师父。”喻闻吝啬地给易茗盘子里放了一只虾,然后说:“我要给他剥,再不剥他就饿死啦。”
易茗难以置信地看一眼谢鹤语的身形,没看出来这是要饿死的样子。
……你们情人眼里出饿死鬼啊?
她腹诽了句,继续低头吃饭,吃了两口蓦地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目光在两人间游移。
首先,喻闻有个男朋友;
其次,喻闻跟他经纪人氛围暧昧;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经纪人就是喻闻他男朋友!
易茗觉得自己简直是柯南。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那种迫切验证推理结果的心情在她胸腔膨胀,她蹭一下端起碗碟坐到了喻闻身边,“哎,你跟你经纪人……”
“喻闻——”
被打断了。
易茗恼火地看过去,想看看是哪个傻逼坏她的好事,一扭头却跟站在自己身后的封承洲对上视线。
易茗严肃地问:“封总,有什么事吗?”
人对金钱的尊敬是天生的。
她眼睁睁看着封总把她的瓜主叫出去,她的内心已经叫了一万遍“燕子别走”,而面上仍旧无动于衷,甚至不敢挽留一句……
三个人的关系里,没有钱的是多余者。
封承洲说“有事商量”,喻闻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出来,手里还端着没吃完的甜瓜。
到了门外,发现楚晗在拐角阴凉处站着,脸色冷淡,不太好看。
喻闻心说这是咋了。
昨天刚旧情复燃,今天就又破裂了?
“这件事我没插手,没必要,一个客串,对你的前途可有可无,我何必自讨苦吃?”封承洲面沉如水,英挺的眉不耐地拧起,说道:“不信你问喻闻。”
喻闻咬着甜瓜,咔咔咬了一会儿,听着两人话语中零散的信息量,有点明白了。
楚晗跟他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怀疑客串是封承洲悄悄塞给他的资源,他能接受封承洲在他面前乱晃,但不能插手他的工作,这是底线。
喻闻想了想,说:“应该跟封总没关系。”
封承洲:“你看。”
喻闻:“封总只在你的事上犯蠢,别的事他很精明,这笔买卖一看就不划算,他不会干的。”
封承洲:“……”
喻闻又想了想,看向楚晗,“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什么?”
封承洲撇着脸,捕捉到关键词,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楚晗疑惑,“我喜欢他什么?”
喻闻:“你喜欢他身子啊。”
封承洲:“?”
楚晗惊慌失措,恨不得上来捂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喻闻叹了口气。
他跟封承洲说:“我们楚老师看起来清高,其实是‘性’情中人,保持良好身材,你已经赢得了他五分青睐,剩下五分,去学着尊重、沟通……还不懂就问边策。”
他跟楚晗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就当训狗了……封总不是说你是狗啊,只是一种比喻。总之放轻松,别对自己有那么高道德要求。”
他说完,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目瞪口呆。
喻闻觉得自己这么善良的朋友不多见了。
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硬要扯得像一笔烂账,也就是他,愿意纡尊降贵指点迷津,别人都不乐意掺和这种乱麻。
“把我今天的话刻在心里,没事拿出来细品,”喻闻指指点点,“有道是尊重祝福锁死,这种事我们一般劝分。再拉我当判官,你们就给我分,你们分了我还能天天吃你俩的瓜,挺有意思。”
说完,喻闻霸气侧漏地转身,觉得自己真是太酷了。
他走到门口,谢鹤语端着第二碟水果正找他,迎面碰见,谢鹤语问:“去干嘛了?”
喻闻说:“看热闹呢。”
他回头看了眼,封承洲跟楚晗正在交谈,长久的矛盾没那么容易解决,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过来,两人语气都很冷静,但略带一丝咬牙切齿,愣是聊出了吵架的感觉。
喻闻就没进门,跟谢鹤语说:“我刚刚给了他们两句箴言,咱们在这儿呆着吧,看他们到最后是分还是好。”
门外有个花坛,他们坐在花坛边沿,捧着两个碟子,一边吃一边听。
过了会儿,易茗来了。
排排坐的队伍变成三个人。
又过一会儿,《月亮港》男主演出来散步消食。
花坛边又多一个位置。
大家陆陆续续吃完,有人经过,会留下来围观片刻。
等楚晗从性格理想聊到人生哲学,聊得口干舌燥,准备回屋喝口水,一扭头,看见花坛边坐了一排吃瓜群众。
喻闻还拿了把瓜子。
“继续啊,我们听不清,就看个氛围。”他咔地咬开一颗瓜子,兴致勃勃地催促。
楚晗:“……”
这次交谈没出个结果,喻闻很遗憾。
谢鹤语没呆几天,就得回s市,喻闻虽然很舍不得,但谢鹤语呆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时间相处,最忙的是他自己,每天脚不沾地。
他跟谢鹤语说:“拍完这部,你要给我放假。”
谢鹤语说好。
喻闻又说:“干脆全公司放假吧,我们一起去海边玩。”
谢鹤语慢慢扬眉。
“我们两个不行吗?”他问。
“人多热闹啊。”喻闻兴高采烈道:“不过你做不了主,回头我给老板吹吹彩虹屁……”
“……热闹吗?”谢鹤语难以理解。
喻闻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没关系啊。”喻闻说:“那时候公司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嗯,我是说,该找时间公开了,先从身边人开始……”
谢鹤语愣了会儿。
“放假。”他果断说。
喻闻:“哈哈哈你去做老板的思想工作……”
“不用。”谢鹤语说:“我能放。”
十月中旬的时候,喻闻得了两天假期,回了一趟s市。
谢鹤语的新家离公司宿舍就两百米路,这一片都连着,谢鹤语花了点时间改了别墅的软装风格,最近正准备搬进去。
喻闻回来得不巧,谢鹤语刚把东西搬进去,正在收拾。
基础的清洁已经有保洁做过了,他在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这些东西他不喜欢别人经手。
谢鹤语让喻闻去次卧休息,那里安静,床榻已经铺好了。
喻闻:“嗯……我不困。”
他在飞机上补过觉,现在精神饱满,劲头十足。
“说吧,怎么收拾?小喻老师大发慈悲帮帮你。”
谢鹤语看他东拉拉西看看,一副坐不住的闹腾样儿,便道:“客厅有几个纸箱,靠近楼梯的那个装的是旧物,你帮我收到储物间。”
喻闻元气满满地冲刺下去,客厅里果然有几个巨大的打包纸箱,他找到谢鹤语说的,抱起来掂了掂,感觉不是很重。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衣服。
看来谢老师特意给他挑的轻的。
“抱得动吗?”谢鹤语还在问,声音遥遥从房间传来。
喻闻扬声回:“我又不是废物,这才多重。”
储物间有个旧衣柜,喻闻把纸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按照季节分门别类。
这些衣物明显陈旧,却保存得相当完好,喻闻还在里面看到了几套校服,显然这些颇有纪念意义的衣服,都被谢鹤语精心保存着。
他蓦地想起什么,眼眸一亮,在纸箱里翻了翻,成功翻出一套初中校服。
找到咯。
看款式,就是谢鹤语相册里那套,喻闻迫不及待翻到正面,右下角靠近口袋的位置,果然有个太极图一样的双鱼图案。
蓝色的。
画得很漂亮。
喻闻决定明天让谢鹤语也给他画几个在衣服上,他中二期拿这个图案的简笔画当做自己的签名,现在已经过了中二期,看到画得这么好看,还是心痒痒。
这个标记对他而言有说不清的象征意义,毕竟他曾经拿其简笔画代替名字,某种意义上,“小鱼”=喻闻。
这样想着,他抖开校服,余光里几个字迹一闪而过,翻到校服里面,就在蓝色双鱼的位置,隔着两层薄薄布料,有人用清秀的字迹写下几个字。
喻闻定睛看去。
“小鱼哥哥……”
第75章
谢鹤语的字他看过,清隽端方,这几个字写得尚有几分青涩,笔锋没成型,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谢鹤语的字。
喻闻捏着校服布料,感到了一丝不对。
图案还能是巧合……但内衬里面的小鱼哥哥……
不管怎么说,这个称呼代表的应该是一个人。一模一样的图案,相似的象征意义……这要说是巧合,未免牵强。
喻闻琢磨了下,脑海中迅速浮现出n个科幻版本的剧情走向,平行时空?外星人?克隆人?未来世界……
狗血一点的版本……其实他现在是失忆状态,忘记了爱人,谢鹤语独守一份回忆,与他重新开始,而曾经相爱的证据却不会随着记忆消弭,遗留在旧物上……
哇,好狗血。
喻闻编得有点兴奋,拎着校服就往外跑,正好在客厅遇见下楼的谢鹤语。
“谢老师,解释一下这个!”他把校服展开,目光灼灼地看向谢鹤语,虽是质问的语气,显然好奇更多些。
谢鹤语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扫过内衬上的字迹,眸光蓦地一凝。
问之前,喻闻觉得这应该牵涉到一些旧事,谢鹤语要慢慢回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玄之又玄地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身上留下无数巧合……这只能说明他们有缘分。
然而谢鹤语久久沉默,那不是回忆的表情。
喻闻兴致盎然的笑意慢慢收敛,举着校服的手垂落,他问:“我们真的见过?”
他记得很早以前,谢鹤语就问“我们是不是见过”,但谢嘉茂说这是脑震荡后遗症,后来谢鹤语也没再提过。
谢鹤语蹙眉,似是反驳,薄唇翕张一下,却没能吐露出什么辩解。
自己乱编是一码事,可如果这么离奇的故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喻闻觉得无法接受。
他更希望这是一种巧合。
喻闻抬起眼紧盯着谢鹤语,探究地问:“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来历……”
“……知道。”谢鹤语总算开口,道:“我猜到了,你——”
喻闻:“我的意思是,在我刻意透露给你之前。”
谢鹤语:“……”
他不说话,喻闻就得到了答案。
客厅杂乱没处下脚,喻闻想找个能坐的地方,好好谈谈,可环顾一圈,到处都是纸箱。谢鹤语过来牵他的手,他自己都没想清楚,却下意识避了一下。
“……”
后背紧贴墙面,冰冷的触感越过衣料,直达皮肤。喻闻僵在原地,谢鹤语似乎也愣住了。
隐瞒是一把利刃,在两人和谐的关系中间划了一道,身体远比思维要诚实,既有隔阂存在,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谢鹤语怔愣片刻,也意识到这点,缓缓正色起来。
他不由分说拽住喻闻的手腕,忽略那一点细微的抗拒,把他抱到怀里,摸摸后脑勺,说:“是我见过你,在很久以前……的梦里。”
说久,其实也不算久,最后一次也就四五年前,只是因为是梦,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回忆起来,缥缈又孤远,零散得像几辈子前的故事。
有几年谢鹤语时常做梦,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那些梦光怪陆离,各色各样。
梦境醒来后就不清晰,再深刻,过个三五日也就忘了,谢鹤语对梦里的内容印象不深,唯独有个人,时常光顾,他记得清楚。
是个眼尾有颗泪痣的哥哥。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见到对方的作业本上常画一个特殊的小鱼图案。
十岁的谢鹤语管他叫小鱼哥哥。
他的脑震荡后遗症从十岁持续到十五岁左右,陆陆续续做了四五年的梦,中间定期去医院复查,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给他开药。
梦境杂乱,有时他会半夜被梦魇住,惊醒过来,家里人为此很担忧,那段时间把他当眼珠子看。
谢鹤语自小早熟,要说从小到大,有什么令他感到棘手的事,这些怪梦一定算一件。
不佳的睡眠甚至影响到他白日上课的状态。
后来他会在入睡前,祈祷今晚能梦到那条小鱼。
小鱼哥哥的梦境是最平和的,甚至带着些暖融融、太阳一样的热意,他很爱笑,老师同学都喜欢他,早上匆匆进校门,跑得头发乱糟糟,放学后骑着自行车晃悠在梧桐小路,嘴里叼着商店买的小零食……
谢鹤语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料想应该长得很好看,因为学校喜欢他的人很多……嗯,男女都有。
谢鹤语的梦持续了五年,梦里的小鱼哥哥似乎也在长大,周围环境从高中变成大学……
喜欢他的人依旧很多,男的更多。
小鱼不得不跟每一名接近的同性强调:我不是男同,我对你没意思,希望你对我也没意思嗷。
谢鹤语被后遗症纠缠了四五年,升上初中后,这样的梦魇逐渐减少,所谓的病症似乎在慢慢好转。
有一日,他忽然横生出某种很古怪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或许不会再梦到那条小鱼了,趁着自己还记得,他把那个漂亮的双鱼图案绘在了校服上,在校服内里写上“小鱼”,迟疑很久,又补了两个字:哥哥。
这场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梦中相逢,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落下帷幕。“小鱼哥哥”四字是谢鹤语的告别诗。
自那以后,谢鹤语几乎没有再做梦,也没有在梦里见到过熟悉的面孔。
在公交站见到喻闻那次,他是真没想起来,毕竟小鱼哥哥在他记忆中的面容始终是模糊的,而且五年过去,他连双鱼图案都记不清了……
梦境远比普通的记忆更容易被大脑遗忘。
直到帮喻闻搬家那次,在电脑上看见熟悉的简笔画……尘封的记忆被勾出冰山一角,他回去后立刻翻找旧物,在校服上找到自己曾经见过喻闻的证据。
想起这些,意识到喻闻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喻闻,你没有发觉吗?你跟这里的联系趋近于无,你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亲缘,即便是孤儿……也不该连前二十多年的经历都是空白的……”谢鹤语低声说着。
喻闻望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非常明显的破绽,只是大家在外工作,又是娱乐圈这种地方,没有人会蠢到主动问艺人的家庭情况,只要喻闻不提,就不会有人问。
可对于谢鹤语这些身边人而言,只需稍加留意,就会发现无数个疑点。
喻闻的来历就跟筛子似的,到处是漏洞。
“……你说得对。”喻闻慢吞吞说:“我也没有对你坦诚,没资格要求你做到……”
谢鹤语抱他更紧,“不是这个意思。”
喻闻说:“这个故事很浪漫,我知道你没有胡说,如果早一点听到,我会非常高兴,高兴到觉得咱们就是天定良缘、天生一对,恨不得现在就拉着你去民政局结婚——”
谢鹤语屏息凝气,静待下文。
“但是——”
喻闻说:“谢老师,你心里有那么多事,而我看不出分毫端倪,或许以后你难过、失落,只要你不想,我就不会察觉到。”
顿了顿,他失望道:“谢老师,你太沉默了,现在才发现,我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你。”
他不喜欢一段只有对方付出,而自己被动接受的感情。
不对等的感情,只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谢鹤语的叙述是一贯的简洁,即便是这种时刻,他也没有试图以情绪动摇喻闻的理智,只是就事论事,把事情说清。
但他三言两语,喻闻已经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在谢鹤语古井无波的叙述中,看到面容尚且青涩的男生,在校服上一笔一划写“小鱼哥哥”,午后阳光盛大,在他睫毛和侧脸跳跃……更早之前,只点着昏黄台灯的卧室,神色冷峻的男生坐在床头,用最正经的表情,祈祷一条小鱼入梦……
他无法克制地更喜欢谢老师了,同时也觉得更难过。
从交往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
谢老师,为什么连这么美好的经历也要三缄其口?
谢鹤语把脸埋在他肩头,闷声道:“我以后多说话……”
喻闻僵直的上半身终于慢慢松弛,他轻轻闭眼,撇嘴说:“没关系,就这样吧。”
跟话多话少没关系,他只是不明白这么简单一件事,谢鹤语非要瞒着,早一点说,他们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最早听到表白的时候,他可是担心自己来去不定给谢鹤语带来伤害,踌躇了好久呢。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踌躇了,先谈了再说。
“……要分手吗?”谢鹤语静默半晌,闷闷地问。
喻闻倏地一睁眼。
“什么?”
谢鹤语搂紧他不撒手,幼稚地说:“我不分。”
不是……也没这么严重啊。
谢鹤语搂得紧,喻闻几乎动不了,好不容易抬手,想安慰他,忽然又僵在空中。
喻闻迟疑问:“你……哭了?”
肩头衣物有些湿润,热意蔓延,他本以为是谢鹤语的呼吸,可仔细感知,应该是液体。
谢鹤语吸吸鼻子:“没有。”
喻闻:“……”
天杀的,他男朋友怎么是个哭包啊!
喻闻想捧起他的脸看看,看酷哥流泪是什么样,但谢鹤语抱得死紧,他压根动弹不得,挣扎几下,反而越抱越紧。喻闻不由道:“你松开,先松开……”
或许听出他话中的恼火,谢鹤语身形微微一晃,最终在他的催促中,慢慢松开了手。
他后退几步,靠着楼梯扶手,低垂脑袋,站姿还怪讲究的,单手插兜,很有范儿。
……就是眼眶红红的,睫毛有点湿,绝对刚哭过。
喻闻本来想笑,看他这样,又笑不出来。
“……哭什么啊。”刚闹完别扭,喻闻也有点局促,手背在身后把玩着手指,“我没说要分……就是一件小事……你别瞎想……”
谢鹤语就上前来吻他。
虽然没有明显的表情,但喻闻说完不分,他凑上来的动作都大胆很多,吻得黏黏糊糊,也敢暗含撩拨之意地去碰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