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问就是走高冷路线,开车吧小谢。”喻闻挂着墨镜,特有气势地挥挥手,跟皇帝亲临似的。
谢鹤语就不说话了,注视他片刻,稳重地回答:“臣遵旨。”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儿。
半晌,还是喻闻先忍不住,问道:“小谢,昨晚是不是阿叔知道我在家?”
大臣谢某毫无负罪感:“是啊。”
墨镜从鼻梁上滑下来,喻闻幽幽看着他,有一点不爽。
“为什么不告诉我?刚刚出门时我碰见阿叔,跟傻了一样不敢动,你早告诉我,我就能和谐地跟他打招呼,顺便想个借口,局面就不会这么难堪……”
谢鹤语刚张口,喻闻就笃定道:“你故意的。”
谢鹤语:“……”
冤枉啊,这次是真冤枉。
他说:“当时告诉你,昨晚你估计就睡不着了……”
以喻闻的薄脸皮,肯定当时就想开溜,并且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跟他回家。
喻闻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把墨镜推回原位,下巴微抬,倨傲冷酷地宣布:“你想多了,我现在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我已经不会轻易害羞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是我的新人生信条,网上有句话说得很好,只要我不觉得社死,社死的就是别人。”
谢鹤语:“好。”
喻闻强调:“我的脸会比你还臭,请尽快适应我的成长。”
谢鹤语:“……嗯。”
喻闻维持着臭脸信条,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偶尔对着镜子摆弄下墨镜,觉得自己酷酷的。
《月亮港》正式开拍,今日是开机典礼,外围聚集了各家粉丝,喻闻一下车就被粉丝的声浪淹没了,下意识摘下墨镜,懵懵地笑起来。
……臭脸信条,崩塌。
存活时限一个小时。
封总和边副总也到场了,看得出来辉腾对这个项目的重视。谈话间,两位老总邀请几位主演晚上共同参加晚宴,据说宴上有不少圈内人士,主旨就是拓展人脉,拉动资源。
原先拟邀的是苗导,苗导懒得应酬,就把这事儿推给了他们。
这种场合利用到位,能给艺人带来相当不错的后续资源,所以易茗刚落座,饭还没吃一口,就被经纪人拖走交际去了。
喻闻坐在位置上,埋头啃啃啃。
晚宴灯光较暗,他挑的又是不起眼的位置,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过了会儿,他看向旁边埋头扒澳龙的谢鹤语。
“谢老师。”
晚宴允许经纪人共同出席,谢鹤语就坐在他旁边。
喻闻不喜欢应酬,摆烂是正常的……但他的经纪人怎么也是这种画风?
才谈了一天恋爱,就被他同化了?
喻闻提醒道:“咱们不去跟大佬们联络联络感情吗?”
谢鹤语扒了一只澳龙,把肉分到他碗里。
“谁是大佬?”
喻闻:“不知道,都是吧。”
谢鹤语:“不认识。”
喻闻:“哇哦。”
哇哦完了他又有点高兴,果然这才是星光传媒的风格,这种咸鱼一样的经纪人才适合他的气质。
封承洲留意到角落里的两人,结束谈话后,径直走了过来。
“喻闻。”他口吻很自然,毕竟合作多次,私底下也有交流,封承洲认为二人算是朋友了。
而且前几次,他与楚晗出现矛盾,都是喻闻从中斡旋,上次楚晗说喜欢“钓系”,他忍耐个多月,差点忍不住,还是喻闻及时规劝,告诉他“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很有道理。
自那之后,楚晗不仅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偶尔他散发一些求和信号,还会出言阴阳。
打是亲,骂是爱,这是多么积极的信号!预示着他的爱情即将柳暗花明!
但今天封承洲不是因私事来的。
他摆脱应酬,甫一落座,喻闻就道:“楚晗最近在拍戏,我不知道他的动向。”
封承洲说:“我当然知道他在拍戏。没问这个,席宿跟你一个公司,你见到他没?”
喻闻:“……啊?”
他根本不知道席宿要来啊。
谢鹤语低声说:“我们是临时定的,席宿早就在邀请名单里,没来得及对行程。”
喻闻:“哦……”
一个公司的艺人参加同一个宴会,本该一起,但是喻闻是上午临时被封承洲邀请的,事发突然,不好协调时间。
他貌似对席宿受邀全然不知情,封承洲神色深沉了些,点头道:“看来你跟他的关系没有我想象中亲近,也好,不用担心你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了。”
喻闻:“啊?”
这发展鬼迷日眼,喻闻已经只能发出一些情绪饱满的单音节了。
就连谢鹤语也停住动作,在昏暗的光线中蹙眉看去。
“今天是我跟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见面,如果可以,希望能在他露面前跟他谈一谈,有什么要求私下提,公众面前不要撕破脸,太难看。”
他不说,喻闻都快忘了席宿是私生子这回事。
这事爆出来后,辉腾集团一直无动于衷,仅仅只是压热搜,不见对“私生子”有任何实质性的措施,两三个月过去了,就连网友都快忘了这层关系,可豪门圈内貌似没忘,始终关注着。
今天这场晚宴,封承洲也是刚知道席宿在受邀之列,挺微妙的,这种以决策层为主的晚宴,竟然会邀请一名没作品没底蕴的二线流量。
这两名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公众场合还从没碰过面,八成有人故意这么安排,想看热闹。
“我给了他两个多月时间,等他开出条件,可他一直没有联系我,想必他想要的,我给不起。”封承洲凝重道:“这种定力,说明我这个弟弟城府极深,不容小觑。”
喻闻:“……”
谢鹤语:“……”
“不管如何,这些丑闻不能影响到公司,希望你能牵桥搭线,让我与他谈谈,如果他今晚能暂且按下野心,我可以退一步,条件他开。”
喻闻叼着块牛排,想吃,又吃不下,脑海里浮现某个喊着“退退退”的蓝毛,又想起封承洲刚说的“城府极深,不容小觑”,实在没法把这两玩意儿划上等号。
他看向谢鹤语。
谢鹤语也被这一番评价震慑住了,好半晌才道:“你……看过他的直播吗?”
“看过。”封承洲表情更凝重了,“这正是他高明之处,以毫无城府的形象示人,大大降低了我们对他的戒心,可细想这背后的逻辑,他既然让私家侦探追查我,怎么会对封家毫无所求?两个月来按兵不动,只能说明,他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着。”
喻闻把牛排咽下去,喝了口水,正色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单纯的,图钱?”
封承洲恍然:“原来是想要集团的股份。”
……他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你没有生在豪门,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封承洲松了松领带,往后靠在椅背上,露出疲惫之色,“他这种人最可怕,当初我封杀过他一次,害得他与公司解约,可那之后,他竟然能在直播间毫无芥蒂地跟我互动,当时他脸上欣喜的表情……连我都差点被骗过了。”
喻闻开始回想。
那次……席宿好像中了十万块钱的红包。
应该不是装的,他是真高兴。
“你不是圈内人,不懂。”封承洲淡淡一笑,“你应该懂我吧?谢少爷。”
谢鹤语表情一空。
上次觉得眼熟,封承洲就让人着重调查了一下星光传媒,一查吓一跳,这个看起来老破小的公司背后,是高人云集的豪门谢家。
他顿时对喻闻升起了敬意,是什么样的眼光,能在一水儿经纪公司中挑中背景最牛的一个。
喻闻,恐怖如斯。
喻闻缓慢扭头,看向谢鹤语,眼神询问:你懂吗?
谢鹤语刚吃了颗圣女果,在两人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咀嚼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混圈。”
封承洲:“……”
作为辉腾集团代表人物,封承洲满身应酬,没时间多说,得到喻闻牵桥搭线的承诺后,便整理好衣着,匆匆走了。
喻闻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这兄弟俩,差别是不是太大了……”
谢鹤语道:“成长环境截然不同,思考的方式自然不同。”
喻闻点点头。
他低头给席宿发消息,问到哪儿了。
席宿:【嗯?你也参加这场晚宴啊?早说嘛,我还以为没有伴,想着晚点去,不然一个人好无聊。】
席宿:【等我,听说晚宴上吃不饱,我在路边摊这里吃点烧烤垫垫。】
喻闻直说:【快点吧,你哥想见你。】
席宿:【我哥?哪位?】
喻闻:【封承洲。】
席宿:【……】
发来六个点后,席宿不说话了。
喻闻还以为信号不好,又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在哪里的烧烤摊。
十多分钟后,席宿回:【勿扰,已经踏上回老家的高铁,永别了喻闻,永别了娱乐圈。】
喻闻:【……只是见一面,没有要封杀你。】
席宿:【我懂,他肯定打算斩草除根,只要我一出现,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就会立刻瞄准我,只等他一个手势,子弹出膛,我一命呜呼。】
喻闻:【法治社会……谁能狙你!】
席宿:【他们豪门人都是法外狂徒!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他说:【封承洲要是真想狙你,你跑回老家有用吗?】
他的意思是,如果真的起了杀心,穷乡僻壤岂不是比众目睽睽下更好动手?
席宿果然没让他失望,又跑歪了。
席宿:【有道理,我现在去办签证,青春没有售价,飞机直达西伯利亚!】
喻闻没忍住笑,跟谢鹤语对视一下,凑近耳语道:“我们席老师在搞笑这条赛道上无人能敌,别演偶像剧了,让他去参加真人秀吧……”
最搞笑的点在于,席老师并不觉得自己搞笑。
大厅有些嘈杂,说话只能耳语,谢鹤语说:“可以直播卖烧烤,一份工作,赚两份钱。”
喻闻赞赏地说:“你真的是天才。”
谢鹤语谦虚地说:“谬赞。”
喻闻反复跟席宿说明,封承洲并没有枪毙他的想法,席宿还是不太信。直到喻闻保证,如果今晚他真的有性命之危,自己一定报警把封承洲送进局子,没有死刑绝不罢休。席宿这才半信半疑地答应过来。
席宿:【兄弟,我信你,如果我死了,一定记得替我报仇。】
喻闻:【一定。】
席宿:【好兄弟。】
等席宿过来的时间,喻闻跟谢鹤语去宴会厅外面晃悠了一圈,打算给这两人找个合适的说话地方。
宴会厅外有个喷泉池,一侧是个小花园,□□幽深,有喷泉声遮挡,在这里谈话不容易被人听到。
此时半晚不晚,天幕像块深邃的蓝宝石,路灯已经亮起,有可见度,但又不是那么清晰。
“就这儿吧。”喻闻道。
两人便给席宿发了消息,另外让路过的侍者给封承洲带了个口信。
花树背后有个秋千椅,被枝叶簇拥着,颜色跟树干浑然一体,很不显眼,但喻闻眼尖,看见了,便坐下来歇脚。
谢鹤语站在他面前,问:“不进去了?”
秋千椅很干净,喻闻坐上去,懒洋洋撑着下巴。
“吃饱了,里面吵,不想进去。”
谢鹤语蹲下身,跟他对视。
“我拿了小蛋糕。”
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抬起来,修长指节卡着一个纸盒,拆开来是个四寸的慕斯蛋糕。
喻闻一下坐直了,“你哪儿拿的?”
谢鹤语:“刚刚找侍者带话,顺道去后厨要的。”
喻闻很喜欢这道小甜品,为了方便入口,桌上的蛋糕切得很小一块,他只吃了两块就只剩盘子了。
他刚刚看到谢鹤语手里提着礼盒,还以为是主办方塞的伴手礼呢。
喻闻说:“谢老师,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他解开自己的西服扣子,在马甲口袋里掏啊掏,赫然掏出来一小盒圣女果。
他还挺骄傲:“我给你拿的,后厨师傅说我们想吃随时再去拿。”
“……怪不得你衣服忽然鼓起来。”谢鹤语说。
宴会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着礼服,衣香鬓影,食物量少,花哨,主打一个吃不饱。
喻闻捧着蛋糕感慨,“早知道就学席宿,在外面吃饱再进来,什么破晚宴要朕亲自参加。”
谢鹤语失笑。
稍微坐了会儿,席宿说自己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喻闻摁灭手机。他不打算走,这两人神神道道的,能私下谈妥当然好,就怕两人不在一个频道,反而谈歪了。
“谢老师,你见过小说里那种路人视角吗?就是在发生各种大事的时候,在附近围观的一类人……”
谢鹤语:“嗯?”
喻闻嚼了口蛋糕,咽下去,碎碎念道:“我今天让你见识一下。”
他还是对谢鹤语画出来的那个双鱼图案耿耿于怀。倒也不是怀疑,如果真是穿书者,谢老师没必要隐瞒,而且他回忆书的内容时,谢鹤语的表情毫无破绽。
要么他俩穿的不是同一本;要么只是恰巧,世上的某个角落,就是有人设计出了这个标记,网上搜不到而已。
他只是忽然觉得跟谢鹤语还挺有缘分的——他最喜欢的一个图案,出现在谢鹤语早几年的校服上,又被照片纪念下来。
微妙的缘分成了撬开他嘴巴的一把钥匙。
多说两句也没关系,喻闻想着。
谢鹤语或许会猜到……不,他肯定能猜到。
但谢鹤语会守口如瓶。
有人跟他一起心照不宣,这件事就会轻松很多。
他们比约定时间到得早一点,喻闻听到脚步声,下意识起身,刚站起来探了个头,又一屁股敦地坐下了。
“怎么……”
喻闻跟谢鹤语比了个“嘘”的手势。
“带这么多人,又不是打架,有必要吗?”问话的是边策。
谢鹤语噤了声。两人置身暗处,不主动现身,外面的人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谢鹤语悄悄往外移步,稍稍一歪头,看到喷泉池边的情形,顿时诧异地挑起眉。
封承洲带了整整八个保镖。
封总已经脱了外套,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把衬衫挽至小臂。
“你太大意了,他远比你想得危险。”封承洲眯着眼,英挺的眉因凝重而压下来,“一个擅长蛰伏、遭遇针对隐而不发的人,就像毒蛇一样,随时可能上来咬你一口。如果他今晚想将计就计,利用这次私下见面,捏造不实舆论,我们就被动了。”
边策站在台阶上,抱臂思索,“他会怎么将计就计呢?”
封承洲:“……我要是能猜到,带保镖干什么?”
边策:“所以你的对策是让保镖保护好你?”
封承洲点头,边策愁白了头。
他觉得这阵仗委实大了些,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更恰当的应对方法。
封承洲侧头嘱咐保镖们:“等会儿他一出现,你们立刻把我围起来,不管他说什么,千万不要让他靠近我方圆十米。”
只要离得够远,碰瓷都碰不到他身上。
保镖们郑重地点头。
八名五大三粗的保镖,把封承洲围在中间,封承洲常年健身,衬衫底下是块垒分明的肌肉,隔着衣料都能看出轮廓。
九个人往那儿一站,气势如虹,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洪水猛兽。
……喻闻不想掺和了。
让这兄弟俩魔法对轰吧。
他回头捧上自己的小蛋糕,挥手招呼谢鹤语,找了个草丛里的绝佳观景区,蹲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围观路人视角?”谢鹤语道。
晦暗不明的草丛,一束光从宴会厅打过来,照在喻闻脸上,映得他眼睛尤其亮,笑眼弯弯。
“你猜我为什么总在现场?”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席宿从小路另一头,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位置原因,喻闻比封承洲更早看到席宿,他定睛端详片刻,感觉席宿肩上扛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那是……
“锄头?”谢鹤语认出来了。
喻闻:“……”
席宿穿着高定西装,肩上扛着个锄头,锄头靠身前的一端,还挂着个小袋子,跟刚下地插秧回来似的,惬意不已。
咱们老百姓,真呀么真高兴……席宿哼着歌,信心满满地赴约。
喻闻说得对,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闹出人命,封承洲充其量也就是打他一顿,刚刚经过大花园,特意找园丁要了个锄头,有武器在手,封承洲怎么着也得掂量三分。
他席宿也不是好惹的。
这样想着,他把自己没吃完打包的烧烤拿出一串,刚咬一口,看见前方稀疏的灯光,台阶上站着八九个彪形大汉。
席宿不笑了。
他瞬间没了表情,失神且无措地嚼着烧烤,目光不小心与其中一名彪形大汉对上,立刻肝胆俱裂,仓皇望向别处。
110!警察!help!
落在其他人眼中,他却是从容不迫,目空一切,一身西装扛着锄头,古怪,却意外有震慑力。
边策低声说:“他这是什么招数……”
封承洲冷笑,“很好,出其不意,我这个弟弟,真是让人看不透。”
边策表情也沉重几分,说:“小心应对,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媒体。”
封承洲点头,边策冷冷睨一眼席宿,转身走了。
席宿还在吃烧烤,他还挺讲卫生,吃完的签子没有随便扔,放到塑料袋里。
“我们早前通过电话,但都有别人在场,有些话不好说,拖到今天……”封承洲单手插兜,上前一步,下巴抬起来,散发着睥睨的气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席宿腿软。
他觉得刚刚那个人走开,一定是去通知狙击手击毙自己,这傻逼老哥果然是法外狂徒,连杀人要坐牢都不知道!
镇定,镇定。
说不定自己一转身,额头上就会多出个血洞,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宜,先稳住形势,然后找准机会制造混乱撒腿就跑!
他耳朵嗡嗡的,压根没听清封承洲说了什么,想着要稳住对方,还是哼了一声。
封承洲从这声哼中听出不屑,心说果然,他对我非常不满,这才委托私家侦探挖我的黑料,妄想通过舆论动摇我的位置……
来者不善。
“他根本没听见封承洲说了什么。”草丛里,喻闻对谢鹤语道。
谢鹤语对席宿不算特别了解,但也清楚公司这位艺人不会有这么临危不乱的表现,便道:“他竟然不跑。”
喻闻一针见血:“他腿软,跑不动。”
谢鹤语哼笑一声。
喻闻:“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谢鹤语轻轻点头,含着笑看过来,道:“以后都带我吗?”
喻闻矜持地表示:“看你表现吧。”
喷泉池边,双方还在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天。
封承洲:“如果你想认祖归宗,我不会阻拦,族里的认可你自己争取,我不插手更不会帮忙,毕竟我的继承人位置,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有。”
席宿:“哼。”
封承洲:“……还是你有什么别的诉求?没有利益冲突,我可以帮一把。”
席宿:“哼。”
封承洲:“你只会哼吗?这场谈话的目的是达成共识,你一句话都不说,非要撕破脸,我也奉陪到底。”
席宿总算找回来一点脑子。
他舌头打结,能憋出来一个哼已经是勇气可嘉了,在封承洲颇有压力的注视下,挤出第二个字:“钱。”
你非要问,等会儿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封承洲果然不高兴,好半会儿没吭声。
“我可以给你一个集团副总的位置。”他说。
大不了当花瓶养着,只要不惹祸。
席宿冷笑。
喻闻精准地解读出这声冷笑的意味:“这活儿他不会。”
封承洲皱眉,“不满意?”
喻闻刮掉蛋糕的最后一点,舔舔嘴唇,把垃圾收进小盒子里,说道:“我们出去救救他俩吧,不然他们能说一晚上……”
席宿忽然把锄头从肩上放下来,冲封承洲冷冷一笑。
封承洲有不好的预感。
这边喻闻刚站起身,只听背后一声闷响,席宿四仰八叉地倒下了。
喻闻:“……”
打架了?
封承洲更错愕,怔了两秒,登时反应过来,“碰瓷。”
好哇,他果然居心不良!
封承洲大喝一声,“别动,都别碰他!站在原地!记住自己的位置,不能让他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
“叫人来!”
一听此言,喻闻觉得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封总!我在呢!”
天空一声巨响,喻闻闪亮登场。
他从草丛里蹦出来,骄傲地抬着头,拍着胸脯道:“封总莫怕,这里还有两位目击者,不必慌张。事情没有这么严重,说不定这位蓝毛只是单纯被吓晕了。”
话未落音,谢鹤语碰了碰他的胳膊。
喻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席宿半抬起头,震惊的目光在他和谢鹤语之间游移。
那眼神充满了控诉,就像在说:你一直在这里,竟然不救我?
喻闻:“……这是回光返照。”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跟席宿当朋友。
喻闻气沉丹田,语速极快,趁着封承洲没反应过来,噼里啪啦道:“众所周知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跟这只蓝毛略有一些浅薄兄弟情,如今他危在旦夕,小喻不能不管,封总您忙,我和经纪人先带他去医院。”
不用他说,谢鹤语已经上前去扛席宿了。
喻闻捡起遗落在地的锄头,扛在肩上,想起什么,折回来道:“封总你想多了,他真没这么聪明,他找私家侦探查你是为了讹你,他说要钱,就是真的要钱。”
喻闻两只手指擦了擦,认真道:“真金白银的,钞票。”
封承洲:“……”
谢鹤语扛着蓝毛健步如飞,喻闻说完这句,扛着小锄头小跑追上去,隐约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谢老师……我快要……呕……死掉了……”
走了一会儿,喻闻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封总——帮我们扔一下垃圾——在树后面的椅子上——”
清亮的呐喊回荡在小花园。
“谢谢——”
把席宿扛到安全的地方,旁边有条长椅,谢鹤语把人放下来,喻闻抱着锄头喘气。
真是惊心动魄的走向……从来没接过这么离奇的剧本。
席宿抱着一侧的垃圾桶干呕,yue了一阵,缓过来,谴责道:“原来你们一直在……竟然不救我!封承洲差点杀了我!”
喻闻说:“他杀你干嘛?封家大把财产等着他,为了你背一条命案,你自己想想划算吗?”
席宿又要说,喻闻连忙打断:“暂停,暂停,你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听我说,这件事没这么复杂,等会儿我给你分析,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装晕。”
“我是这么打算的。”席宿正色起来,“我忽然晕倒,封承洲肯定会让人过来看情况,等他们一靠近,我就鲤鱼打挺!鹞子翻身!闪电般掐住来人的脖子,把他当人质,威胁封承洲放我离开。”
“……”
喻闻和谢鹤语双双沉默,席宿端详他们的面色,感到不解:“怎么不说话?”
这很难评。
谢鹤语插着兜,庆幸道:“幸好我们阻止得快。”
“是啊。”喻闻木然道:“不然真变成法制栏目了。”
他们席老师,真是一个非常惜命又喜欢乱来的小男孩呢。
三人原地修整片刻,喻闻把封承洲的真实意思解释给席宿听,末了问他:“锄头哪儿来的?”
席宿深陷在“我以为我哥要杀我,但他其实想养我”的震撼中,慢半拍地指指外面,“大花园园丁那里借的。”
喻闻让他自己还去。
谢鹤语额头鬓角都是汗意,抹着发蜡的大背头散下几绺,问喻闻:“直接回家,还是回大厅?”
早秋的天还有点燥热,喻闻虽然没扛人,但扛了个锄头,不比他轻松多少,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已经乱了。
“回大厅吧。”心里倒是想直接回家,可受封承洲之邀,走前应该打声招呼。喻闻道:“……他的脑回路也挺冒昧,谨慎起见,再说清楚点。”
谢鹤语颔首,两人达成共识,正准备折返,席宿忽然道:“帮我问声好,表达一下小席对他的敬重和爱意。”
喻闻:“……谁?封承洲?”
“大胆!怎敢直呼我义父名讳!”席宿呵斥。
喻闻:“……他是你哥。”
“哪有天生的辈分?只有不会争取的儿子!”席宿光荣地挺起胸膛,“以后我叫他义父,他叫我弟,各论各的。”
封承洲竟然是这么讲道理又大方的人,这实在出乎意料。还要花钱买他安分?这能让封总费心吗?只要一声令下,他立马飞去国外整容!保准回家外婆都不认得他。
按照‘席宿个人族谱排序原则’,封承洲现在已经在族谱上实现了至少百代的飞升,辈分从他哥变成了他祖宗,要不是怕喊老了,席宿高低得喊声“义爷爷”。
喻闻:“不愧是你。”
好好好,果然是他们席老师的风格,能屈能伸,见钱眼开,值得学习!
走得远了,席宿还在原地朝他们招手,殷殷期盼,“多在义父面前给我说点好话……让他多撒点金币……”
他们准备按照原路返回大厅,结果封承洲还没走,八个保镖还在原处,喻闻定睛一看,封总正在收拾他们遗留在秋千椅上的垃圾。
看见他们回来,封承洲站起身,语气不太好。
“你们没分类。”
“……”
喻闻抿了一下唇,撅着嘴,尽力没把想法表现在脸上。
他觉得封总越来越不霸总了,有点正常,又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