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火上来,白色的绢帛直接就就成了细灰,只余下寥寥青烟。
“还是他聪明。”谢殊叹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刽子手。
“把他的皮剥下来,绣上一朵花,做成扇子送给谢侯,告诉谢侯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些好。”谢殊说完便起身朝外走。
他审的这个人是礼部的一个官员,曾经谢家曾通过这个人,周旋于武侯之间。武侯反之前,谢家还曾与武侯有联系。
他动不了谢家,还动不了这个礼部的官员吗?
嘉兴帝之所以要留着谢家,不过想让他多一层牵制,可是现在谢家于他而言,不过是心头一根刺,扎得他很疼,他迟早都会除掉谢家的。
“我本以为滁州那边的安排还得晚几天才能用上,不过他们自己动手了,也不用我上心,用不了多久,世人就会知道,嘉兴帝不是天子是逆贼。”谢殊阴冷一笑。
“武侯的消息,武侯被林州的守将拦住了,我们要不要帮一手。”辛棠问。
“不用,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武侯的便生死不重要。他也活不了,嘉兴帝也不允许他活着的,你以为嘉兴帝真的那么无用吗?”谢殊摇头冷笑。
武侯了解嘉兴帝,所以才一离开九都就将这个消息发给每一个诸侯,没有留在自己手里做把柄,因为他知道他只有求到援军才能活,否则只有死。他拿什么求援?只有这个。
谢家收到扇子吓得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内阁,参与议事。
谢家根本猜不透,谢殊为什么要这么警告他们,但是碍于此时谢殊鼎盛的权势,也只好咽下这口气。
此后一个月,谢殊开始血洗京都,只要是与武侯有联系的,皆被谢殊下狱,流放的流放,折磨至死的折磨死。
朝中人人自危,无人一人敢言。当初那些还敢直言谢殊之罪的老臣,不是死的死就是归隐的归隐。现在是没有人敢学那些老臣站出来,也没有人有长跪宫门搭上一家老小的勇气。
薄仪再一次约见谢殊,是在一个白天,薄家的别院里。
前不久薄家才代表帝王,安抚好朝中一些重臣,维护了京都稳固。
嘉兴帝一高兴,就让薄家又得了内阁一席次辅之位,现在薄家就有两席次辅之位,在内阁有足够的权力。
谢殊隐去了行踪,轻装简从的来到薄家别院。
来开门的是薄宴,薄宴看见谢殊微微颔首然后行了一个同辈礼。
薄宴因为在前不久处理了庆国公案子,在南州百姓中,口碑不错。于是现在内阁,也算站住了脚。
“薄大人。”按照品阶谢殊得唤一声薄宴薄大人。
薄宴将谢殊引往中堂,薄仪在那里煮好了茶,正等着谢殊到。
“薄老。”谢殊看见薄仪行了晚辈礼。
薄仪颔首致意,然后就让谢殊坐了下来,薄宴在一旁作陪。
“薄老找我有什么事?”谢殊问,漫不经心的微微抬眸,他其实知道薄老找他是为了什么。
“京都之内,杀那么多人,对你有什么好处?”薄仪见过谢殊的血腥手段,以前只当他是嘉兴帝的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走,便不想让谢殊再误入歧途。
谢殊轻笑,眼眸处有点点猩红,眸子里的偏冷。
“薄老,我做我的,你做你的,那天我们不过是交换了一下消息而已,薄老可不要把我当自己人,我可还是那个九都城内十恶不赦的宦官谢殊。”谢殊没有施粉面,一张素净的脸,笑起来说不出来的绝艳。
薄宴却在谢殊的眼眸深处看出了一种决绝,与世的决绝。谢殊只想做一件事,将自己都可以用到这件事里,不择手段。
“督公,据我所知,嘉兴帝已经派了刘斌去送了一封圣旨给林哲。”薄宴随后将话题岔开。
林哲林家的长子,嘉兴帝登基的时候,曾加封林哲为冠城侯,掌湘南水军。
武侯一路往南,一定会在会兴遇见林哲。
“我知道,刘斌没有自己去,而是派了自己手底下最得力的司礼内监喜北。相较于我和刘斌,其实嘉兴帝更信任刘斌,嘉兴帝已经在怀疑我了,但是他又不敢怀疑。”谢殊说的平淡,因为这些事情,他早就了然于胸。
刘斌是嘉兴帝最信任的人,所以嘉兴帝可以纵容刘斌很多事,因为嘉兴帝用的着刘斌。
刘斌也是嘉兴帝用来牵制他的一颗棋子,刘斌虽说手段低级,但是管用。他先是派了喜东潜伏在他身边,又处处试探他。
武侯之事,刘斌就不止一次试探过他。他不是不敢去给嘉兴帝说武侯的事情,而是故意在殿外等他想看看他的反应。
嘉兴帝其实也没有那么急,因为嘉兴帝心里清楚,武侯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字,就是时间早晚而已。
薄宴心头一紧眼眸立刻就严肃起来:“那督公,岂不是很危险?”
谢殊不在乎,他默默的摇头:“我可是嘉兴帝亲手磨出来的刀,这把刀在没有刺向自己的时候,嘉兴帝总觉得自己是可以得意的。”
“嘉兴帝发了密旨,派林哲围剿武侯。不过我需要武侯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看武侯自己的命。”谢殊说起武侯的生死,好像无关紧要一般,本也就无关紧要。
“武侯是唯一个见过罗大监的人,他活着才是有利证据。”薄仪摇头。
谢殊则笑了:“薄老,天下人不看证据,只信自己信的,所谓信的无非就是有利自己的。”
薄仪沉默了,他不认同谢殊,但是也没有强硬的去反驳谢殊。
“督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薄宴问。
“等武侯死,天下大乱。”谢殊挑眉。
薄宴薄仪同时皱眉,一个武侯怎么会让天下大乱。
“因为沈家不想看着武侯死,武侯若是死了沈家也会亡。沈家是嘉兴帝登基之时的功臣,你猜猜他们手上有没有嘉兴帝的把柄。”谢殊抬眸。
薄仪薄宴明白了,谢殊实则是在逼武侯,其实是在逼沈家,拿出自己的底牌。
北境,雍阜。
今日的密报有些机密,顾萧仪的书房里只有一个盛涯。
盛涯手里拿着武侯的告天下书,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嘉兴帝如何弑父登基,残杀手足的,上面甚至提到,先帝留有遗旨,遗旨之上继位的人选不是嘉兴帝。
“这也是他的棋吗?”盛涯将那封告天下书在顾萧仪眼前晃了晃。
顾萧仪却陷入了沉思,他清楚的记得谢殊有一身至寒的内力,这内力只有一个人会,那就是先皇身边的大监罗堂。
若是有遗旨,知道这些事情,非罗堂莫属。
这是谢殊给他铺的路,名正言顺谋反的路,并不是想着扰乱朝纲,让他趁虚而入。
谢殊要他名正言顺问鼎天下,不受世人诟病,那些谣言都是一个为他铺路的积垫而已。
“别问!”顾萧仪打断了盛涯的话。
盛涯叹了一口气,然后咽下了余下的话。
“那武侯呢?让他死还是让他活?”盛涯换了一个问题。
“救武侯,不惜一切代价救武侯。”顾萧仪拍案而起。
“发兵?”盛涯挑眉。
“对,发兵救武侯。”顾萧仪决定加入这场乱局。
盛涯眼眸沉了下去,“发兵”这两个字太重,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顾萧仪则是再一次很肯定的说道:“我发兵了,天下就能看到我的态度,必然会有人出手保住武侯的。”
顾萧仪不想等了,于谢殊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第52章 兴兵
顾萧仪随后也让人写了一封发兵诏书,告知天下自己发兵的原因,只是为了救武侯,问清先皇去世原由,若真有隐情,必定要兵临九都替先皇以及那些去世的皇兄讨一个公道。
诏书送出去的当天,顾萧仪就策马立在紫阳关外问谢鸿,要不要降。
谢鸿统管乾州兵司,乾州和雍阜只隔着一道关,紫阳关。
谢鸿看着关下一身黑甲的人,想起了谢殊说过的话,他要为天下寻找一位明主,眼前之人便是。
谢鸿出生的时候天下还没有那么乱,他出身卑微,母亲是浣衣女,父亲是流民。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居无定所,每日食不果腹。父母辛苦劳作,想要维持这个家。可是朝廷说要增加赋税就增加,说要征窑役就征,从没有哪个官员考虑过他们这些百姓的生活。
他曾幻想他要是做了官,必定要为那些百姓求一条出路。可是最终他为了一口饭,成了阉党。
如今他也坐到了这个位置,一方兵马受他辖制,他永远不缺吃喝,穿好衣,坐好马,连女人都是最漂亮的。
他才发现,当初那个幻想,到了今日的位置才是最难做的。权权勾结,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嘉兴帝登基后又纵容阉党乱政,残害无辜,更是民不聊生。
也许谢殊说的对,天下需要一位明君。先帝承武帝惠帝的余势,尚能让这个王朝前行,可是到了嘉兴帝一朝,已经耗尽了王朝的气运,若不能有一位中兴之主,天下又将何去何从。
谢鸿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可是他从一个流民,到今日乾州总兵,他见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
“开关。”谢鸿终是示意手底下的人打开关门。
他自己卸下身上的盔甲和佩刀,缓缓走了下去。
顾萧仪的先头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进驻乾州。
顾萧仪没有想到谢鸿这么爽快的就开了关门。
顾萧仪一马当先,进了紫阳关,踏进关门就看见谢鸿双手捧着刀,率领紫阳关众将士跪在两边。
之前见他,那有名的朴刀还被谢鸿负在身后,气势一开,一刀就把他震下山坡去。
大军顺利进入紫阳关,紫阳关没有任何异样,盛涯才放下心。
“我之前跟你开过玩笑,现在是真心跟你提议,要不你做我干儿子吧!反正都姓谢是吧?”顾萧仪上前一把扶起谢鸿。
就冲谢鸿免一州百姓陷入战火中,主动投降,顾萧仪都高看谢鸿一眼。
谢鸿叹气,不理会顾萧仪所言。
盛涯在一旁白了一眼谢鸿,这可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先驻防乾州,派人接手乾州政务,兵临月关,派人去问问他们愿意降还是战。”顾萧仪接下来又朝着手底下的人吩咐道。
大齐,九都。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第一时间送到嘉兴帝的面前,这一次嘉兴帝是真的动了怒,直接拿剑追着宫里的宫人砍。
谢殊和刘斌进宫的时候,嘉兴帝已经杀了好几个宫人。
“陛下!”谢殊还没有走近,就看见嘉兴帝手中的长剑就悬在一个宫人的脑袋上,他连忙大喊一声,企图阻止嘉兴帝。
但是为时已晚,那个宫人还是被嘉兴帝砍倒在地。
看着满地鲜血,谢殊的眼眸都被染红了,刘斌更是被吓得,上前直接抱住嘉兴帝的大腿,跪倒在地。
“乾州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军报,顾萧仪反了!反了!乾州总兵谢鸿直接开关献降。”嘉兴帝恨得直咬牙,此时完全没有了帝王气度。
一听到这个,刘斌吓得直哆嗦,谢鸿是他的人,曾经受他的命去围杀顾萧仪。
嘉兴帝一脚蹬开刘斌,将手里的剑架到刘斌的脖子上:“谢鸿可是你的人,你的人,你亲自向朕举荐的乾州总兵!”
“陛下,奴婢,奴……婢!”刘斌看着近在咫尺染着鲜血的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陛下!顾萧仪就算现在不反,迟早会反的,您都想要他的命,他怎么会坐以待毙。如今是借着武侯的借口反的,您何不尽快杀了武侯,看看顾萧仪的反应。”谢殊拉住嘉兴帝,捂住嘉兴帝拿剑的手。
嘉兴帝听完谢殊的话,其实是很认同的,虽然谢殊这话一点敬意也没有。甚至还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是谢殊分析事情永远都在本质上。
只要他不除掉顾萧仪,顾萧仪迟早都会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嘉兴帝松了手中剑,谢殊接过剑,把剑扔到地上。
“朕要讨贼!”嘉兴帝坐回龙椅上,捏着龙头想了很久,然后看着前方一字一字说道。
既然都在反,他就兴兵讨贼,把他们都除掉就没有叛乱了。
谢殊眉头一动,什么都没有说。
嘉兴帝此时还是有底气的,毕竟国库里还有一些银子,他手里还有五十万兵马大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们都灭了。
“谢殊你去传旨,宣内阁重臣入太和殿商议。”嘉兴帝似乎下定了决心,转头对谢殊说道。
谢殊领了旨意便去办事,朝廷兴兵就意味着天下都将要陷入混乱。
说是讨贼平乱,不过就是天下之争。
内阁重臣在一个时辰内都纷纷赶到太和殿,嘉兴帝登基以来很少这样临时召集内阁。
大齐开国,设内阁每日处理军国大事,内阁之下设中书,中书统领六部,工,礼,兵,刑,吏,户。
内阁之中,设首辅两位,次辅四位。这六位内阁重臣主管中书一切事务,中书又号令六部。内阁中书又相互制约,相互制衡。
谢殊这一次传召,还特地传召了中书令。毕竟要想把上面吩咐的事传达下去做,还得靠中书令。
等这七位重臣进了太和殿,谢殊和刘斌就守在门外。
刘斌这几日被嘉兴帝吓得够呛,多亏了谢殊替他周旋一二,所以现在他特别感激谢殊。
看着谢殊就道谢,只差没有给谢殊磕一个。
谢殊看着刘斌,轻轻的笑了一句:“千岁还是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谢殊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陛下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觉得你有用,你总有老了的一天。咱们的陛下,你我不是都清楚吗?”
刘斌听了谢殊的话不敢再多言,只是笑了笑,便将手往怀里一拢继续守在门口。
第53章 效力
嘉兴帝和七位大臣说了什么,不重要,反正薄宴会透露一点给他的,谢殊只需要做好自己想做的就好。
九都,大夜,忻王府。
忻王不止一次向刘斌隐晦的提出要见个面聊一聊,今天是刘斌第一次见忻王。
今日嘉兴帝那把剑抵住他的脖子时,刘斌脑海里就有一句话响起,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以前先帝之死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时候,他和嘉兴帝都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不一样了,天下都知道,他害怕嘉兴帝杀了他灭口。
已经心有忌惮,何不找个出路。
今天谢殊有句话是提醒了他的,嘉兴帝不可信,一个靠着弑父上位的帝王不可信,也不值得他忠心。
忻王,是嘉兴帝留下来向天下证明,他不是乱杀手足的人,只要是忠心他的手足,他都会善待。
嘉兴帝之所以留下忻王,一是因为忻王本分,二是因为忻王蠢。l刘斌被人引进来,一路来到一处三面环水的凉亭,凉亭周围没有人,只有一个忻王端坐亭子内。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也是两人都不信任对方所导致的。
“殿下。”刘斌身穿一身便服就显得更加肥胖圆润,微微弯腰都很困难的样子。
“九千岁,坐。”忻王看着一身肥肉的刘斌,有些厌恶,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是笑吟吟的让刘斌坐。
“本王多次想见见九千岁,千岁爷都忙,今日难得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聊聊。”忻王为刘斌倒上了一杯茶。
九都,控鹤司。
“主子,喜南传来消息,今夜刘斌去了忻王府。”辛棠又为正在看书的谢殊添了一盏灯。
房间原本有些暗沉,现下立刻亮了起来。
“刘斌意识到嘉兴帝靠不住了,想找一个下家。忻王吗?”谢殊挑眉,狭长的眸子微微闪动一下。
辛棠皱眉:“忻王靠不住吧?”
“刘斌觉得他靠得住,刘斌在想他若是能把忻王保上皇位,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忻王还比嘉兴帝好伺候。”谢殊冷笑一下,然后摆了摆手。
“由他去。”谢殊说罢继续看书。
辛棠点头,然后默默退下。
如顾萧仪所想,他这边刚发兵,那边便有人救下了武侯。
勇国公,驻守在昌平的勇国公。
林哲带兵夜追武侯以及沈家族人几十里地,本来已经将人围住,只差一刀就结果了。
没有想到,勇国公带人截走了武侯他们。
昌平是一个小地方,驻兵不过一万。只是勇国公不是个好惹的人,他与九都薄家有姻亲关系,与周边各大诸侯势力都有姻亲关系。
一但林哲动了勇国公,接下来周边诸多诸侯都要动。
最后顾萧仪在乾州见到了武侯,以及沈家众人。
奔波逃命多时,武侯已经不复昔日威武不凡的模样。现在落魄满身,一副潦倒样子。
武侯无法返回南州,便没有任何势力,现在的他又落到了顾萧仪的手里,也只能听天由命。
顾萧仪不是第一次见到沈修,以前觉得没有什么,现在说不出的感慨。
武侯被带到乾州兵司,沈家族人则由勇国公照拂。
“武侯。”顾萧仪拿下乾州,便一直在乾州兵司里处理事务,武侯是被盛涯带进来的,他一抬首便唤了一声。
“参见殿下。”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前的顾萧仪他没有放在眼里过,毕竟是嘉兴帝想要除掉的一个兄弟而已。
“听说武侯有让人擦鞋的毛病,这样本王的鞋也脏了,武侯替本王擦擦,本王留武侯一命。”顾萧仪起身看着武侯开口,缓缓说道,眼眸中不知不觉带上一丝狠厉。
站在一旁的盛涯,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转过头,遇到这种主公,真的没眼看。
武侯皱眉,这场景有点像那日他在太和殿前羞辱谢殊一样,只是这一次被羞辱的人换成了他。
武侯扭过头:“殿下想杀便杀,何必羞辱沈某。”
“呵呵!”顾萧仪冷笑。
“杀你还不值得本王动手,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武侯,现在你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被嘉兴帝撵着跑。”顾萧仪眼神不屑的扫过武侯。
“殿下费劲心力救下沈某,不只是为了羞辱沈某吧?”武侯平静的开口。
武侯知道他为嘉兴帝效力时得罪过很多人,包括这位郡王殿下,他还杀过这位殿下两个哥哥呢!不过这位殿下既然救了他,肯定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先帝之死,你知道多少?”顾萧仪问。
武侯笑了,他知道多少?他知道个奶奶!
他也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因为一个先帝之死被逼谋反。
“其实我并不知道多少,只是有一日先帝身边的大监罗堂突然来见我。见到我就说什么先帝是被嘉兴帝用枕头捂死的,他手里有先帝的传位遗诏,问我愿不愿意随他一起匡扶正统。”武帝无奈且轻蔑一笑。
“我愿意他娘,我堂堂武侯坐的好好的,跟一个老疯子谋什么反。没有想到,第二天宫里便有消息传出来,罗堂被谢殊杀了。我就知道大事不好,因为此事,我被嘉兴帝猜忌。嘉兴帝也不是听了谁的谗言,想把我和庆国公一起除掉。”武侯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果然伴君如伴虎。
“我提前收到妹妹送出宫的信,便率领家兵反了。本想着逃回南州割据一方,没想到被嘉兴帝一路围追堵截。只好发一封告天下书,看看有没有诸侯感兴趣,可以来救救我。没想到,殿下是第一个感兴趣的。现在想来,嘉兴帝那么着急,想必先帝之死,确实和他有关。”武侯又接着说道。
顾萧仪听完便看向盛涯,两人相视一眼,他们想的是对的,这是谢殊的谋划。
武侯说到这里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现在想来,我怕是被人算计了。是殿下的人吗?”
顾萧仪闻言点头:“是,是我的人。”
“殿下要谋天下,若给沈某和沈家一个机会,沈某和沈家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武侯觉得自己到现在,选择顾萧仪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萧仪则是冷笑一声,谢殊的计划里,武侯是要死的,只是被他横插一脚,救了下来。
待武侯离开,盛涯才看向顾萧仪。
“武侯不能留,先不说此人是嘉兴帝的旧臣,且说他这见风就倒的性子,也不能用。”盛涯不认同武侯的为人,自然也不会同意与武侯共事。
顾萧仪看着盛涯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若我放武侯归南州呢?”
盛涯沉默,片刻才皱眉看向顾萧仪:“让他们斗,你捡渔翁之利?”
“把武侯放回去,试探林家的实力,此时杀武侯,天下人会看轻我顾萧仪。”顾萧仪抬眸。
盛涯转念一想,他家殿下说的也对。
“褚元良要押粮,让他安排人送武侯回南州。”顾萧仪说道。
盛涯点头,北境不是一直都有粮草的,顾萧仪有一条专门从南州运粮过来的路,还是可以送一个人回去的。
“那接下来,殿下要打黎城吗?”盛涯又问。
再往南走,便是黎城,拿下黎城,顾萧仪便将靠近雍阜的四州之地,尽数囊括怀中。
“不着急,到黎城这一路多山匪,本王要剿匪。”顾萧仪摇头,一路南下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还是一步步慢慢来。
转眼间就到年节时下,今年注定不会太平的。
嘉兴帝先是召集内阁,说要兴兵伐贼。这边内阁刚同意,户部拨钱拨粮,兵部调兵点将。那边就有消息传来,武侯返回南州,自立为王,以南州东河为线割据一方。
武侯回到南州重新掌控兵权之后,立刻就截断东河的漕运,让南州的粮草不能运出。
户部这边粮草调运便耽搁了几分,要想伐贼还是要先解决武侯谋反的事,于是嘉兴帝又下令先打武侯。
至于顾萧仪这边,嘉兴帝竟然派了谢殊和刘斌去说和。想借着说和来拖延时间,让顾萧仪南下的步伐减缓,为嘉兴帝的讨贼争取时间。
谢殊都没有想到,嘉兴帝会来这么一手,显然这种拖延的法子不是嘉兴帝想出来的,也不是刘斌想出来的,是林章出的主意。
谢殊也不说什么,很是听话的和刘斌一起去说和。
刘斌没有想过,嘉兴帝会把他派去与谢殊一起,往黎城与顾萧仪谈判。只是嘉兴帝吩咐的,他自然是要去办。
这一次嘉兴帝刚往顾萧仪手里送了一封问候的书信,希望顾萧仪可以看在兄弟情分上坐下来谈谈,顾萧仪就欣然同意,然后将谈判的地点定在了黎城。
因为接下来顾萧仪的目标便是拿下黎城,而且顾萧仪不仅要攻下黎城还要兵不血刃的攻下黎城。
黎城的势力其实最多的不是朝廷,而是武林,先是有黎城镖局,后有鼎阳剑派和南楼。这些武林势力看似不参与庙堂之上的事情,但是哪一个背后没有一点朝堂上的势力为其撑腰。
顾萧仪还没有到黎城的时候,就给黎城的主事官发了书信,要么降要么死,至于那些江湖势力,顾萧仪暂时没有通知到,但总有人要出头的,他就是在等这些出头的人,那一日他北归,给他找麻烦的,他总要去一一讨回来的……至于顾萧仪的说的剿匪,就是这老虎坳里的山匪,当初他北归的时候,这里的山匪可是打劫过他一匹马的。这件事顾萧仪此刻还记得,想着有一天的讨回来。
老虎坳。
老虎坳的山匪虽然厉害,但是顾萧仪有几万先锋铁骑,个个装备精良,善战善骑。这里的山匪虽然有名,也算的上有些道义,但是在军队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顾萧仪只是派了两百名斥候上去查探一番,下来的时候,他的斥候就把老虎坳里的大当家给绑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面前五花大绑的人,顾萧仪都有些惊讶,不过看着大壮高大的身形,像拎小鸡一样拎着这人,就想明白了。
“我见不得他委屈,可是那天他竟然在你这个小小山匪面前低头,那天我就在想,我若有一日南下至此地,必定先灭了你这老老虎坳。”顾萧仪说话的声音很小,大概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但是他的身边立了一个盛涯。
“那就拖下去,斩了。”盛涯听完顾萧仪的话,直接来了一句。
顾萧仪失笑;“他们在这里盘踞多年,说到底也是朝廷逼迫,为了生计。把他们充军,不愿意充军的,发路费让他们回家,罪大恶极的,杀。”
顾萧仪这一路过来,遇到山匪就剿灭,遇到流寇就杀,唯独对老虎坳这山头的山匪手下留情。
这话一出,那些山匪都对顾萧仪感恩戴德,纷纷磕头谢罪。顾萧仪只是之前听到黎乔说过,这里的山匪也算的上是颇有道义,才心软的。
“前面就是黎城,你不杀几人立立威?”盛涯问。
“真正的立威,不需要杀人。”顾萧仪看向黎城的方向,不久前他才从这个地方,仓惶而逃,如今他又回来了。
“这才是帝王。”盛涯很认同顾萧仪的话。
顾萧仪却在这个时候,看向盛涯:“可是我不想做帝王,但是只有做了帝王,才能保住他吧?”
盛涯明白顾萧仪的意思,那个已经十恶不赦了,天下百姓,文武群臣,谁都不会绕过他,但是做了帝王就能保住那个人。
“对!”盛涯点头。
“所以,我要做帝王,无论是个昏君还是明帝,我只想在大厦倾颓的时候,保住他就好。”顾萧仪完全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他,他只想护住他。
盛涯明白顾萧仪的想法,所以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一把刀的生死怎么能和王朝的气运挂钩,怎么能断定一位帝王是明主还是昏君呢?
顾萧仪兵临黎城的时候,黎城主事官员人等,立刻就开门迎大军进城,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
顾萧仪也是一点顾虑都没有直接开拔进城,因为嘉兴帝派来谈判的人应该已经快到了,据京都来的消息,来的人事嘉兴帝身边的谢殊和刘斌,两大宦官。
谢殊知道嘉兴帝不信任他,没有想到嘉兴帝也开始不信任刘斌了,于是 把他们都支离京都,可能是想和林章在京都做一些别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嘉兴帝信任的重心开始偏离他们,转向林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