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方坐起来,与谢殊平视:“我就说罗堂怎么将先帝遗诏带出来的,那段时间进宫出宫都得脱衣搜身,不要说遗诏了就是蚊子都飞不出来一只。”
“我也没有想到,大监会将遗诏置于先帝口中。”谢殊深吸一口气。
“他曾经带你上过昆仑,你在昆仑看到过什么?”柳素方发问。
“雪,一望无际的雪。”谢殊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片冰雪世界。
“还有了呢?”柳素方又问。
谢殊摇头,没有了,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昆仑其实也是有生灵的,只是白雪掩盖了一切。”柳素方侧眸。
“你不是想把顾萧仪送上那个位置吗?那就让这一道遗诏天下皆知,单单一个人握在手上不起作用,两个人握在手中也没有用,但是天下都知道,那就不一样了,就像昆仑有雪才是昆仑。”柳素方说的意味深长。
谢殊听明白了,他可以利用圣旨去杀武侯,但是武侯一死就只有他一人知道那道遗诏。
“多谢先生。”谢殊起身行弟子礼。
“谢殊,前路是万丈深渊,到时候你爬都爬不出来。”柳素方看着谢殊,咬牙说道。
“先生,我早就爬不出来了。”谢殊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的恶,早就入了地狱成了魔鬼,没人能救他,只能永堕地狱。
离开地牢天色很晚,谢殊也睡不着,只能任由辛庄和辛集忙前忙后给他处理脸上的伤。
北境,雍阜。
顾萧仪已经驻兵千佛镇,甚至往前再行几十里,便与乾州紫阳关遥遥相望,谢鸿天天都会上城楼上来巡视一番,就害怕那天自己没注意,顾萧仪就下令攻城。
千佛镇有黎家镖局的驻点,没事的时候顾萧仪就会来坐一坐,一是拿自九都而来的消息,二是打听一些有的没的小事,例如九都城的一些谣言或者传闻。
“最近都没有谢殊的消息,殿下要不随臣回去?”盛涯坐在顾萧仪的对面,撑着脑袋,不耐烦的看着顾萧仪。
顾萧仪白了一眼盛涯:“我没有在等谢殊的消息,而是在等一些别的消息,而且我派楚君,联络了薄家的人。淡薄名利,已经归隐多年的世家贵族薄家,最近出了一个内阁次辅,你不好奇?”
“先帝驾崩,薄家就渐渐淡出了京都的势力圈,近几年权力更迭结束,再一次出山又怎么了?”盛涯一点都不好奇,薄家四世三公,这个威望名声怎么来的,无非就是薄家善于明哲保身而已。
“那可不一定,薄家的人,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你一定感兴趣。我记得,你要找的人也姓薄,不是吗?”顾萧仪终于可以拿捏一回盛涯,笑得有些贱兮兮的。
盛涯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猛地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萧仪:“顾萧仪,你要是知道什么最好现在就说,不然,我撕了你。”
顾萧仪看着盛涯的样子,摇头叹气:“你可是我的谋臣,这就是臣子见到主公的样子。”
说着顾萧仪还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来,在盛涯眼前晃荡。
盛涯刚刚还强硬的气势立刻软了下去:“臣错了,冒犯殿下,殿下海涵。”
见到盛涯的态度不错,顾萧仪才将信给了盛涯:“信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你,你要找的那个人还活着。”
第43章 喜欢。
盛涯眼神闪烁,有些紧张,也有些于不知所措,他一直坚信那个人活着,但是如今亲眼见到别人的信,得了他人认证,又是另一种感受。
“多谢,殿下。”盛涯笑了笑,紧紧的把那张纸抓在手心里,这是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他珍之又珍重之又重。
顾萧仪也笑了,笑盛涯没出息。
“不客气。”顾萧仪起身拍了拍盛涯的肩膀。
盛涯记得自己遇见那个人的时候,还是侯府骄傲的小世子,他傲慢的抬头看着那个背着破包袱,小心翼翼打量侯府门楣的孩子。
那个半大的孩子,是薄家为了还报恩情送给他的伴读,以后这个小破孩子什么都得听他的。
盛涯记得他对那个人并不好,会在没人的时候恐吓他,让他不要太逞能,做出比他还优秀的课业。会把那人雪白的衣服上,画上很丑很丑的王八。会在下雨的时候故意藏起那人的伞,拉着那个人一起淋雨过廊桥。
好多,好多,这样的事。以至于那个人会恼羞成怒的斥责他,没有一点君子之风,世家之仪。
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毁了那个人,强迫了那个人,让那个人做了他的入幕之宾。
盛涯清楚的知道,那个人心中的抱负是什么,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为君子之义,不为小人之心。
他却让那个人做了他手心的男宠,埋葬了他的抱负。
后来侯府败落,那个人不顾一切的代替他入京送死。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除了熟识的人,九都还真的没有什么人认得出他们。
他曾悄悄入九都,想要带回那人的尸身,却只是得了一个下落不明的消息。他便坚信那人没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找到那人,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殿下,喜欢谢殊吗?”盛涯握着手里的信,追上顾萧仪的步伐,在顾萧仪身后低声问道。
顾萧仪看了一眼盛涯,有些莫名其妙,觉得盛涯问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顾萧仪挑眉。
盛涯想了想:“因为我曾经困惑于这个问题。”
顾萧仪没有丝毫犹豫:“喜欢。”
“怎样的喜欢?”盛涯又问。
“想要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的喜欢。”顾萧仪深深的阖了一下眸子,想了一下。
盛涯听到顾萧仪的回答失笑,还有这样的喜欢吗?应该有吧!当初他没有得到那个人的时候,也抱有的是这样的想法,想把那个人揉碎送入骨血,永不分离。
“谢殊是个怎样的人?”盛涯又问。
顾萧仪撇嘴:“以前呢,他胆小,乖巧,说什么做什么,大声反驳别人都不会。现在,邪气的很,睚眦必报,还精于算计。”
“哈哈哈,这不是两个人吗?”盛涯挑眉。
“他没得选,他可不像我,有很好的出身,有可以在北境活下去的本事,他什么都没有。”顾萧仪想起之前,他去先帝皇陵祭拜先帝的时候罗堂说的那些话。
谢殊只能这样活下去,他没有本事,没有出身。他的家人弃了他,他只有这一身血肉,想要活下去,就得不择手段。
“殿下,心疼了?”盛涯撇嘴,嘴上喊打喊杀,指不定多心疼呢?
顾萧仪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默默的往前走去。
武侯最近没有咬着庆国公的案子,而是闭门谢客,也不知道在筹谋一些什么。
自从让刘斌去烧了先帝的枕头,嘉兴帝心里舒坦了不少,但是罗堂死之前去见过武侯,武侯又去见过沈家的人,就让嘉兴帝少不得忧心。
刘斌后来又奉旨将罗堂这几年接触的人,住过的地方一一搜查一遍,都没有找到所谓的遗旨。
嘉兴帝便更加心慌,甚至动了杀了刘斌的念头,可是又想到了谢殊也知道,且谢殊更加不好控制,所以还是想留着刘斌。
武侯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得了罗堂一句话,嘉兴帝得位不正,先帝选定继承大统之人是别人。罗堂问武侯愿不愿意效忠新君,取那从龙之功。
武侯当然不愿意,他有了现在的地位,何必要跟着一个老太监冒险,还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监。再说了,嘉兴帝怎么得来的皇位与他有什么关系,该给他的东西不少就行。
武侯逐利,自然不会相信罗堂的话,但是嘉兴帝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嘉兴帝多疑,武侯又手握兵权,现在武侯又知道了这件事,嘉兴帝自然认为武侯会反,就算武侯不反也是一个威胁,握着他把柄的威胁。目前嘉兴帝除不掉武侯,但是不代表嘉兴帝会放任武侯。
武侯姓沈,出自内阁四任次辅之一的沈家,自然会第一时间与沈家商议。
谢殊只用一个罗堂就将原本驻守南州的武侯以及内阁的沈家拉下了水。
嘉兴帝今天没有心情和那对双生子一起玩,他召了谢殊,眼下谢殊才是他手里最好用的刀。
“武侯不除,朕心难安,谢殊。”嘉兴帝让谢殊坐到他的腿上,他将下巴搁在谢殊的怀里,谢殊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让他安心的人。
谢殊嗤笑:“说留着武侯的人是您,现在要除武侯也是您,您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你懂什么,武侯不是顾萧仪,顾萧仪的势力在北境,他只要回京就是孤立无援,一句话让他生便生,让他死便死。武侯出身沈家,宫里有沈氏,如今沈氏有孕。外朝有内阁,执掌六部,朕想除掉他,谈何容易。”嘉兴帝也愁。
“杀人是陛下擅长的,臣也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才能为所欲为,陛下为臣铺一条路,臣为陛下杀掉武侯。”谢殊笑得艳丽。
嘉兴帝还在思考,武侯要除,除掉武侯,沈家也留不得。
“陛下,除掉武侯,庆国公府便一家独大,庆国公可是您的母族,他可是很乐意您除掉武侯。您看看,背叛您的,利用您的,都是您亲人呀!”谢殊笑了起来,邪气又无辜的样子,说话也是一种嘲讽的语气。
“嘭!”嘉兴帝突然暴怒,将谢殊掀翻在地,一脚接着一脚踹了上去。
“都是朕平日里太惯着他们了,都是朕平日里太惯着他们了!”嘉兴帝突然暴怒嘶吼起来,一边嘶吼一边狠狠的踹谢殊。
谢殊忍着痛,在地上挣扎着扭动,嘴里一身不吭。
谢殊拖着一身伤,登上马车的时候,他便拽出怀里的手帕。不停的在擦自己的手。
嘉兴帝好些年没有动过他,这些年最亲昵的动作也只是将他抱在怀里,要么像是摸猫摸狗一样,摸他的头发,要么狠狠地掐他的肉。
今日不一样,嘉兴帝在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温柔的牵起他的手吻了吻,说他下手重了,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谢殊有些恶心,使劲的擦着自己手,擦到最后他的手背都冒出丝丝血珠。
谢殊记得,那天在破庙。顾萧仪曾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过一个吻,然后拉着他的手揣入怀中,去感受他胸膛的温度。
“主子!”辛棠不在,辛集停好马车去推开车厢门的时候才看见。他立刻就上前抓住谢殊的手,心疼的唤了一声。
谢殊本身就被嘉兴帝一脚踹在脸上,肿了很大的一块,现在手又被自己弄的都是血。
“主子,不要这样,您心疼心疼您自己好吗?”辛集忍不住就带上了一些哭腔。
谢殊的情绪还是渐渐的缓了过来,他伸出手,示意辛集扶他下车。
他的手臂上也是伤,手上也是伤,辛集都害怕上手,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扶住谢殊下车,然后去传了医官,皮外伤普通医官就好,不能频繁的将柳先生带出地牢,会被府中安插的有心之人发现的。
医官来处理谢殊身上的伤,都不敢下重手去上药,只能将药交给谢殊身边的辛集,他也怕惹了谢殊,被谢殊一刀砍了。只能借着写药方的借口,将上药的活儿交给谢殊身边的人。
写完药方医官便借口逃了,谢殊早就见怪不怪了。
“准备好,太庙祭祖的事情,万不能出现差错。”谢殊看着自己手上的纱布渐渐的沉下了眼眸,升上了一股子狠厉。
他既然入了地狱,那么那些该下地狱的人就不能在人间游荡。
辛集点头,这些事早就由向来稳重的辛庄安排妥当,有些消息也已经通过喜东传出去了。
谢殊的伤没有养好,就一直称病在控鹤司养伤,至于前朝发生的事,每天都有辛集辛庄整理好亲自报给他听。
被谢殊一刺激,嘉兴帝先是重罚了庆国公,然后又把与庆国公交好的一些官员都降职大骂一顿,一时间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立冬日,天凉,文武毕至太庙,随嘉兴帝祭祖。
沈氏因有身孕,着正二品贵妃服制随驾。
礼部主祭官员念祭词,词毕,嘉兴帝接过礼官手中的圭,在刘斌的搀扶下行至太庙下首的台阶处,然后拖着厚重的衮服,一步步走上台阶。
太庙的门打开着,里面供奉着大齐开国以来在位的所有皇帝皇后,还有大齐的开国功臣以及此后有功于社稷的臣子。
礼乐声起,香火缭绕,群臣伏拜。
守卫在四周的御林军禁军,也纷纷单膝跪了下去。
谢殊也与刘斌一起跪在台阶处,没有抬头。
嘉兴帝入殿,谢殊在这一刻抬眸,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嘉兴帝的呼喊。
“来人,抓刺客!”
谢殊耳朵灵敏,他是第一个听见嘉兴帝声音的人,但是他没有动,这一刻他甚至在想,让嘉兴帝就这样死在太庙不好吗?
礼乐声太大,嘉兴帝呼喊求救声被盖了过去。
谢殊深吸一口气,在嘉兴帝第二次呼救的时候,起身掀袍冲了上去。
“护驾!”谢殊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也是第一个将嘉兴帝护在身后的。
如同当年惠帝遇刺,刺客藏身太庙,在嘉兴帝入太庙进香的时候,冲杀出来,拿着匕首刺向嘉兴帝。
嘉兴帝比惠帝惜命,直接将手里祖传的玉圭砸了出去,玉圭砸到刺客的脑门,阻拦了刺客的脚步。那祖传的玉圭,象征着大齐宗庙社稷的玉圭,直接跌落在地,碎成两半。
趁着这个间隙,嘉兴帝便奔向殿外,大声呼救。
谢殊第一个冲上去,嘉兴帝直接拉了谢殊挡在身前,与此同时刘斌也喘着粗气带着御林军上来。
刺客被按到在地,随后咬舌自尽。
惊魂一场,嘉兴帝也不想祭祖了,狠狠瞪了一眼刘斌。
“吃那么胖做什么?”嘉兴帝抓住谢殊的手,赶紧在众人护卫之下去往自己休息的寝宫。
刘斌脸色一白,他因为吃的太胖,刚刚冲上来的时候跑的慢点,没有谢殊快,惹来嘉兴帝不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刘斌立刻跪地称罪。
嘉兴帝惊魂未定,到了自己的寝宫,也没有放开谢殊的手。
谢殊只好一直陪着,反正现在也没有其它什么事。
“谢殊,让刘斌去查,去查!看看是谁要害朕,是谁!朕平日对他们那么好,要权给权,要钱给钱,他们竟然想让朕死!”嘉兴帝说着直接掀了面前的书案,然后是两边的烛台。
谢殊拦住嘉兴帝,将嘉兴帝按回椅子上。
“陛下,那些人和臣不一样,臣只能依附于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都得受着。他们有的选,毕竟陛下不是唯一一个姓顾的,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不一样。”谢殊说的露骨,甚至语气里多是一些嘲讽。
嘉兴帝听完,直接一巴掌将谢殊打倒在地:“谢殊你也该死!”
“臣要是死了,陛下就真的无人可用,且只有臣陛下用着最放心。臣到今天这个地位,还要多些陛下宠信呢?”谢殊趴在地上狰狞又疯狂的笑着。
嘉兴帝知道,谢殊目前是自己最放心用的人,因为他是成就谢殊的人,他要是死了,谢殊也得死。谢殊想要活下去,就得好好的为他尽忠。
“你说,是谁想让朕死?”嘉兴帝俯身抓起谢殊,看着谢殊的眼睛,质问道。
“谁都可以,害怕您迁怒的庆国公,怕你疑心深重的诛他九族的武侯,满朝文武,甚至是北境的顾萧仪。”谢殊邪气的笑了起来,嘴一张便有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嘉兴帝深吸一口气,狠狠把谢殊往地下一扔,然后开始打砸整个寝宫。
“该死,都该死!朕是天子,朕是皇帝,他们竟然都不忠心于朕,都想让朕死!那就都给朕去死好了,都给朕死!”嘉兴帝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
谢殊就趴在地上,看着嘉兴帝打砸,看着嘉兴帝狂怒,甚至心底逐渐升上来一层快意。
嘉兴帝砸完寝殿里能砸的东西,又踹了谢殊两脚,才渐渐停了下来。
刘斌早就跟着御林军和禁军的步伐候在门外,但是听见嘉兴帝在发怒,就畏缩在门口不敢进去。当年谢殊的惨状,他可是亲眼见过的,对嘉兴帝心有余悸的很。×
直到殿内的动静平息,刘斌才敢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进门刘斌就滑跪在地上,像个一个肉丸子,滚了一圈似的,不停的弹。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别气坏了龙体,龙体为重,龙体为重。”刘斌战战兢兢的说着,一边说还一边叩头。
“该死的狗东西。”嘉兴帝看着刘斌这个样子,上前踹了一脚,指着就骂。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刚刚查了一下,那个太监之前是沈贵妃宫里的人,不过这人是南州人,家里的父母老小都在南州。”刘斌早就让手底下那帮小子将刺客的来历摸清,以备嘉兴帝问话。
嘉兴帝面部又不停的抽搐,怒不可遏。
南州南州,又是南州!武侯和庆国公都该死!
刘斌趁着嘉兴帝在思索的间隙,爬着过去,去扶谢殊。
谢殊轻轻冷笑一声,借着刘斌的手,跪坐起来。
“谢殊,朕许你杀了庆国公。”嘉兴帝良久之后,咬牙开口。
谢殊不在意,挑眉邪笑:“杀庆国公还需要臣吗?臣要杀武侯。”
嘉兴帝被谢殊这么一提醒,突然想到了什么,早就有人咬着庆国公不放,不妨让他们狗咬狗。
“真乖!”嘉兴帝想到这里,心情才好些,笑着俯身拍了拍谢殊的脸颊。
“刘斌,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嘉兴帝又看向刘斌。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刘斌自然知道,前几年还好,这几年嘉兴帝动了杀心的,这个人就必须死,不管有没有被冤枉,不管这是什么人。
“今日辛苦你,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嘉兴帝嘱咐完刘斌,又放缓语气安抚谢殊。
谢殊还是那样,冷冷淡淡,邪气肆虐:“知道了,谢陛下!”
最后刘斌扶着谢殊走出了嘉兴帝的寝宫,到了门口,刘斌还在心有余悸的大口喘气。
“瞧把千岁爷吓得,不就是一个刺客吗?想杀陛下的人,少吗?至于吗?”谢殊又笑着调侃起刘斌。
刘斌看着谢殊,怪嗔道:“督公这话说的,快些闭嘴!”
谢殊轻笑,看了看刘斌自顾自的走了。
刘斌看着谢殊的背影,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随后又冷冷一笑。
“真是一个不要命狗东西!”刘斌打直身板,看着不远处喧嚣的群臣,这京都又要血流成河了。
谢殊登上马车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今日的一切都恰好的完成了。
在嘉兴帝眼里,这一场针对他的刺杀,不过是武侯和庆国公两人互相栽赃陷害的设计,现在估计嘉兴帝也不知道到底是,武侯要设计庆国公,还是庆国公要设计武侯。
可是先有武侯知道了先帝之死和遗诏的事情,惹嘉兴帝猜忌,后有庆国公恃宠而骄,被他在嘉兴帝心中种下疑种。
危及性命,嘉兴帝便只在意自己,所以他要除掉这些不听话还威胁到他,挑战他帝王权威的人。不管是不是自己亲近的人,还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人。
“主子,接下来我们要不要助薄大人一手。”辛集让辛庄驾车,他自己坐了进来,替谢殊处理今天新添的伤。
谢殊缓缓摇头,然后嗤笑一声:“前路已经铺开,他要是还做不到,那他就不配做这个内阁次辅!”
辛集点头,他明白主子的意思了。
“辛棠还没有回来吗?”谢殊有点想那个小屁孩儿了。
辛集知道谢殊最喜欢辛棠于是安抚谢殊:“主子,昨天有信传来,辛棠已经处理好那边的事,妥当安葬了罗大监,正在往回赶。”
“最近给谢家添把火,让谢家去把庆国公咬死,不想自己死就得让别人死,九都不就是这样吗?”谢殊挑眉,谢家吗?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辛集点头,早前谢殊就明里暗里给谢家添了一把火,不是在暗示皇帝想拿谢家顶罪,就是暗示谢家可以不用一直围着庆国公,可以将庆国公推出去,总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的。
谢殊说完这些,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才靠到车壁上,闭上眼睛。
北境,雍阜。
顾萧仪最近没有去前方驻地,而是一直待在中军驻扎的汤州。这个地方,原本也不叫汤州。原来它叫,鬼岭。是顾萧仪在这里平定了作乱了三十几年的,大大小小三十几座山寨土匪,才建立了衙门,改了名字。
汤,旭日东升之地,寓意着一个新生事物就此诞生。
后来为了维护这个地方的安稳,顾萧仪便长年驻扎在这个地方。闲暇之时开垦荒地,凿渠引水,铺路修桥。忙时就在这里动员兵马,中转粮食。
久了之后,这里的百姓便安定下来,耕耘养蚕,贸易交往,这个地方也就繁华起来。
楚君递上今日刚从九都传回来的消息,就立到旁边。
“嘉兴帝遇刺了?”顾萧仪翻开写着密报的绢帛,入眼便是遇刺两个字。
“谢殊呢?”顾萧仪转头对上楚君的眸子,严肃的问道。
楚君一愣,他哪里会打听这个,于是纠结的皱起眉头。
“主子,属下不知道。”楚君为难且不知所措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你就知道吃。”顾萧仪叹了口气。
“哦!”楚君撇嘴。
“殿下不要为难他,他又不知道殿下心思,对吧!”盛涯这个时候推开房门进来了,手里张扬的晃荡着一张绢帛。
顾萧仪咬紧后槽牙,看着盛涯。
“殿下,着急吗?”盛涯还故意把绢帛往顾萧仪眼前晃。
“盛涯,你是真的小气呀!”顾萧仪张了张嘴,憋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气嘛?臣怎么会小气,臣可是会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怎么会小气呢?”盛涯挑眉含笑,那笑容要多的纯真就有多纯真,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我错了,下次绝对不逗你。”顾萧仪诚恳认错。
盛涯这才慢悠悠的将绢帛递上去:“他可没事,但是九都要乱了。”
看着绢帛上的字,顾萧仪眼眸沉了几分。
“像他的手段。”顾萧仪点头。x
嘉兴帝遇刺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寝殿,没有离开过。御林军和禁军也是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守着嘉兴帝。
第五天的时候,嘉兴帝先是传召了刘斌,刘斌不知道在嘉兴帝的面前说了什么,后面嘉兴帝又传召了薄宴。
之后直接给了薄宴调遣九都卫的特权,着令刑部和吏部协助薄宴彻查庆国公南州侵占土地的案子。
朝中自有一些大臣与刘斌有一些渊源的,刘斌拿了人的钱,自然会给他们透一些口风。
于是朝中文武几乎一起放弃了庆国公,无人再为庆国公说话,也没有一人敢为庆国公说话。
薄宴在收集了足够的证据之后,就带着九都卫查封了庆国公府,然后武侯一派的,开始落井下石,想着把与庆国公有牵扯的人都牵扯进来。
嘉兴帝此时也在注意着武侯的动静,知到武侯的举动,立刻就动了杀心,当即就调动如今身边能用的御林军和禁卫,先是封锁了宫门,然后就是封锁城门,随后通知了谢殊所在的控鹤司待命。
嘉兴帝想杀人,什么罪名找不到,于是就有人开罗织武侯的罪证。
谢殊得到消息的时候,嘉兴帝已经下令囚禁了贵妃沈氏。至于武侯,就等着刘斌能不能让庆国公在临死之前罗织一些东西,将武侯也拉下水。
谢殊进宫的时候,嘉兴帝正在和少呈玩烙铁,他在少呈的身上烫出什么花样的伤,少晋的身上就会出现什么样的红印,嘉兴帝十分喜欢,乐衷于此。
“刘斌在牢里审了庆国公很久了,陛下让臣去杀了武侯吧!免得夜长梦多。”谢殊其实很热衷于杀武侯。
嘉兴帝摇头,这个不行。这件事不能让谢殊去,他得给刘斌一个表现的机会,最近谢殊表现的太好,已经盖过刘斌的风头,他怕之后刘斌牵制不住谢殊,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这个不用,你去杀了贵妃沈氏。”嘉兴帝摇头开口,手里的烙铁直接就落在少呈的身上,烙下一个梅花图样,那边被捆着的少晋身上立刻出现一个梅花红印,看的嘉兴帝十分的兴奋,开心且狰狞的笑着。
谢殊抬眸:“沈氏怀孕了,陛下唯一的孩子。”
“那是孽种,沈家血脉,日后长大,恐成祸患。”嘉兴帝一句话就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置于死地,按照嘉兴帝的性子也绝对不会留着这个孩子。
接下来他要杀了这个孩子母族的全部族人,日后总会有一些旧人告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难免会仇恨自己的父亲,甚至是弑父。嘉兴帝就是弑父上位的,他怕极了报应。
谢殊点头,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夜幕在此刻降临,今日无月,黑压压的一片,天幕沉的可怕。
刘斌刚从刑部的监狱里出来,手里拿着庆国公画押的证词,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薄宴就旁边看着,本来他该阻止刘斌进入刑部大牢去私自审问犯人的,但是庆国公死不足惜,受点刑罚已经便宜他了,于是他不想耽误谢殊的事情,便让刘斌进去了。
刘斌刚走,薄宴就转身对自己的亲信说道:“立刻回家告诉家中族人,关好大门,守好门墙,不到天明绝不出户。”
今日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此时皇城挂着宫灯的宫道上,一个宫女正拿着贵妃宫里的令牌,脚步匆匆的穿过道道宫门,去往宫外。
沈家,九都城内的世家,也是最早为嘉兴帝所用的权臣之一,嘉兴帝登基之后,一路受到嘉兴帝的扶持,有直逼清贵名流九都第一世家薄家之气势。但是今日之后,九都沈家将要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