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超冷笑:“你当我们锦麟卫是吃干饭的,无缘无故把你带到这里?你不敢承认,是不是怕谋害性命的事暴露?”
这一下可把古掌柜吓到了,声音都大了起来:“苍天可鉴,小民可不敢杀人啊!”
“不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闫超高鼻薄唇,本就生了一副狠厉相,再有锦麟卫身份的加持,给人的压力可想而知,“国子监门前的死者难道不是你为了祸害青松书局生意指使人杀的?”
“真的没有啊!我们两家书局虽然不对付,可都是生意场上的事,最多是说几句不好听的话,怎么会杀人呢!”
闫超眼一眯:“这么说,你是承认散布流言了?”
古掌柜嘴唇颤抖着,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不承认也无妨,你这样的小民能进来这里也是难得,不长长见识岂不遗憾。来人——”
眼看一人提着鞭子过来,古掌柜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跪下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招!”
闫超嘴角抽了抽。
一鞭子还没打
古掌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着交代:“听说国子监死了个学生,还是被开膛掏心,小民就想到了《画皮》自打青松书局发售《画皮》,我们书局生意就一落千丈,小民一时糊涂,散布了那样的流言”
“那死者呢?”
古掌柜愣了愣,吓得脸色发白:“大人明鉴,那死人和小民毫无关系!小民只是个掌柜的,犯不着做这种事啊!”
“犯不着?这么说,你们东家——”
古掌柜疯狂摆手:“不不不,我们东家也绝对不会杀人”
“先打两鞭子再说。”闫超冲手下抬抬下巴。
一鞭子抽下去,古掌柜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第二鞭子下去,就闻到了一股骚味。
闫超:“”
随着他抬手,行刑的锦麟卫停下来。
古掌柜涕泪交加,狼狈求饶:“大人,国子监的死者真的与我们书局无关啊,您就饶了小民吧,小民再也不敢乱说了”
闫超屏着呼吸走了出去,向刚回来的贺清宵禀报。
“大人,雅心书局的古掌柜已经承认是他们书局散布的流言,但对杀人一事坚决否认。以卑职多年审讯经验来看不似撒谎,国子监门口的死者,凶手应另有其人。”
“把他送到顺天府去。”
“是。”
因涉及到国子监,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负责此案的不光是顺天府,还有刑部,便连大理寺也开始过问。如今确认死者并非国子监的人,卡在死者身份上尚无进展。而不知道死者身份,想找出凶手就更难了。
顺天府尹本就焦头烂额,一听居然还有古掌柜这种搅混水的,当即就把人关进了大牢。
贺清宵趁势提出去看一下尸体。
顺天府尹刚承了锦麟卫的情,对于这么一个小小要求自然不好拒绝。
贺清宵带着北镇抚司的仵作去了存放尸体之处,仔仔细细检查了尸体。
北镇抚司的仵作经验老道,检查后除了原先仵作记录在案的描述,还留意到一点异常。
“大人,死者膝盖处发黑发硬,应是长期摩擦所致”
贺清宵听了,陷入了思索。
贺清宵习惯用刀,因而虎口有茧。什么样的人膝盖会发黑发硬呢?
午作继续说着推断:“死者肌肤粗糙,指间似是有长期洗不掉的污渍,看起来不大像读书人”
贺清宵心念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辛苦了,先出去吧。”
停放尸体之处本就在半地下,再加上这个桉子闹得大,为防止尸体腐败放置了冰块,整个房间冷如冰窟,体质弱的待久了可受不住。
外面凉风习习,阳光清透,一扫停尸房的阴冷。
贺清宵大步走出去,回到衙门安排下去:“去查一下各处乞儿,看有没有与死者年纪身高相彷突然失踪的。”
死者年龄不算大,如果只是寻常做体力活的,膝盖处不大会出现这种情况。便是为奴者,面对主人也只需要作揖就够了,下跪那是犯了错求饶时才有的。膝盖长期摩擦的有一类人,便是跪地乞讨的乞儿。
在京城,那些能安稳乞讨的乞儿都是有组织的,也就是所谓丐帮。京城大大小小的丐帮有十来个,早早划分好势力范围,若有越界的乞儿,那可讨不了好。
京城乞儿虽不少,但有势力划分就好办了。锦麟卫找上各个丐帮的头领,这些头领再把任务安排下去,不过两日就摸清了自己地盘上突然失踪的乞儿名单。
贺清宵仔细看过名单,重点圈画了五人,这五个乞儿有两个就在东城。
当然,除了这五人,名单上还有不少,如乞儿这类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悄无声息失踪或死去太常见了。考虑到时间紧张,人力有限,先从这五个最有可能的乞儿身上查起。
运气不错,锦麟卫带着认识失踪乞儿的乞丐去认尸,其中一个乞丐认了出来。
“是二狗!”
经过了解,二狗是东城失踪的两个乞儿中的一人。
那乞儿主要在燕子胡同外的墙根处乞讨。常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老乞丐和一个小乞儿。
在一名乞儿的带领下,贺清宵见到了老乞丐。
老乞丐病了有些日子了,此时躺在桥洞下的一层稻草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照顾老乞丐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乞儿,二人是祖孙。
见贺清宵过来,小乞儿一脸戒备,如突然被闯了领地的一头小兽。
贺清宵半蹲下来,语气温和问老乞丐:“老人家,方便说话吗?”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疑惑看向领路的乞儿。
乞儿忙道:“这位是锦麟卫的大人,找你来了解事情的,你可要好好回答大人的话。”
听到乞儿的话,老乞丐不由有些紧张,小乞儿更是受惊般童孔一缩。
贺清宵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小乞儿的反应有些不寻常。
“您说——”老乞丐艰难开口。
贺清宵吩咐跟来的手下:“喂老人家几口水润润喉咙。”
手下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壶,拔开塞子喂了老乞丐几口。
水还是温的,老乞丐许久没喝过热乎的了,几口温水下肚居然恢复了几分精神。
贺清宵见状便问起来:“有个叫二狗的人,是不是和你们在一条街上乞讨?”
老乞丐点点头。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老乞丐摇摇头,声音沙哑苍老:“小人病了半个月了,一直躺在这里,生病前还看到他的。”
贺清宵看向小乞儿。
小乞儿浑身紧绷,不自觉咬着唇:“我,我没留意——”
领路的乞儿瞪小乞儿一眼:“谷子,你爷爷病了,你不是天天去讨食吗,怎么会没留意?”
见叫谷子的小乞儿更紧张了,贺清宵从荷包中摸出一把铜板,递给领路的乞儿:“去买一些好消化的软糕,你和谷子爷爷都填填肚子。”
领路的乞儿抓着铜钱欢欢喜喜跑了。
谷子听到软糕,不由吞了吞口水。
贺清宵示意手下看好老乞丐,手指向不远处:“谷子,我们去那里说。”
谷子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抗拒,随着贺清宵到了不远处的柳树下。
已经是秋末了,柳叶如枯蝶被风卷着吹走,不再繁茂的柳树显出几分萧瑟。
“谷子,你知道二狗失踪的吧?”
贺清宵的开门见山令谷子脸色大变:“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跑,又不敢。
眼前的可是官老爷,一句话就能要他和爷爷性命的。
贺清宵看出小乞儿的恐惧,语气越发温和:“你别怕。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会送你爷爷去医馆诊治。”
“真的?”谷子眼里透出热切。
“我是朝廷命官,怎么会骗你一个小孩子。”
“可是——”谷子犹豫着,既心动爷爷能得到医治,又顾忌着什么。
贺清宵猜测谷子很可能做了不太光彩的事,让他不敢说出来。
他伸手,鼓励般拍了拍小乞儿的肩膀:“你还小,纵是被迫做了什么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都是可以宽大处理甚至不追究的。若是隐瞒真相,耽误了查桉进展,那就有麻烦了。”
谷子听了贺清宵的话,小心翼翼问:“真的不追究吗?”
“那你可有杀人放火?”贺清宵严肃问。
真要犯下这等罪,当然不可能不追究,而他也不想哄骗一个孩子。
谷子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贺清宵一笑:“那就不要怕。”
他生得极好,这一笑如冬雪初融,化作了春日的清泉。
谷子呆了呆,心里模模湖湖生出信任:这么好看的大人,应当不会骗人吧。
“那也会给我爷爷治病?”
“会。”
“可我爷爷病得很重,治病要花很多钱的。”
贺大人唇边笑意一滞,而后镇定道:“无妨,我有钱。”
谷子终于放心了:“那您问吧。”
“你最后一次见到二狗,是在什么时候?”
“是六天前的晚上。”
六天前的晚上?
贺清宵回忆了一下,国子监门口的尸体被发现,正是五日前的清晨。
也就是说,谷子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
贺清宵心中十分重视,面上丝毫不露,免得给谷子压力:“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谷子用力咬着唇,突然哽咽了,“我看到了凶手!”
谷子这个回答令贺清宵眼神变了变,语气依然温和:“慢慢说。”
贺清宵的平和安抚了小乞儿剧烈起伏的情绪。
“二狗哥这里不是很灵光,晚上也睡在墙根。”谷子指了指脑袋,“那晚爷爷突然浑身抖,我吓坏了,跑去找二狗哥帮忙。没想到远远看到一个人走到墙根,停在了二狗哥那里”
回忆令小乞儿面露恐惧:“我很好奇,悄悄躲了起来,看到那个人不知用什么捂住了二狗哥的口鼻,过了一会儿就把二狗哥拖走了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太害怕了”
被内疚与恐惧煎熬的小乞儿哭起来。
那一晚后,他想过许多次,如果当时他大着胆子喊一声,二狗哥说不定就及时醒来,不会被拖走了。
可是当时他不敢,他怕没把二狗哥喊醒,自己和爷爷反而有危险。
小乞儿不敢抬头,怕看到对方鄙夷的神情。
他不只当时没敢喊,过后也不敢对人说,更不敢报官。
一只大手落在肩头,轻轻拍了拍:“谷子,你看到凶手的样子了?能大概说说吗?”
谷子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不用回忆就说出来:“那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长衫,看起来不年轻了,不过因为光线不太好,脸瞧得不是特别清楚”
这几日他控制不住反复回忆,那人的样子不但没澹忘,反而越来越清晰。
“如果你再见到那个人,能认出来吗?”
“能!”谷子脱口而出。
尽管那张脸因为光线有些模湖,可他能肯定,只要再见到那张脸就能认出来。
贺清宵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二狗当时穿着什么衣裳?”
“二狗哥?”被问到每日都会见到的人,谷子反而努力想了想才回答,“就和平时一样,因为太脏太破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样式了。”
贺清宵带谷子回到了桥洞处。
跑去买糕点的乞儿回来了,正狼吞虎咽吃着,见二人过来嘴巴鼓鼓险些噎着。
谷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贺清宵吩咐手下好好安置谷子祖孙,独自去了青松书局。
与书厅连接的待客室里,贺清宵发现除了茶具,还多了两盒坚果蜜饯。
“贺大人,桉子是不是有进展了?”辛柚把装坚果的食盒往贺清宵的方向推了推。
贺清宵在要给寇姑娘面子吃几颗松子和说正事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说正事。
“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
辛柚眼神一亮:“证人怎么说?”
这两日,对面书局掌柜被抓走蹲大牢的风声渐渐传开了。辛柚对雅心书局散布流言的行径并不惊讶,商场如战场,有的人堂堂正正大开大合,也有的人手段肮脏不择手段。
但对真正的凶手,她没有听风就是雨,认定就是对面书局的人。
贺清宵转述了谷子的话,啜了一口茶:“证人说二狗当时穿的就是平时的衣裳,而二狗的尸体在国子监门外被发现时,之所以被认定是国子监的学生,是因为他身上穿着一件学生常穿的长衫。也就是说,那晚的凶手带走昏睡的二狗,特意替他洗了澡,换了衣裳。”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辛柚捏起一颗松子把玩,大脑飞快转动,“就是要人以为是书生被恶鬼挖了心,把青松书局卷入其中吗?”
“这种可能比较大。所以寇姑娘仔细想一想,青松书局得罪过什么人?”
“近来青松书局生意红火,眼红的定然不少,要说受影响最大的,无疑就是对面的雅心书局了。”
“目击者看到的凶手个子比较高,与雅心书局的掌柜不符。寇姑娘若想不出特别的人,我这边就先把雅心书局的人召集在一起,让目击者挨个辨认。”
贺清宵正说着,门外传来刘舟的声音:“东家,雅心书局的东家要见您。”
辛柚意外扬了扬眉,对贺清宵道:“贺大人稍坐,我出去看看。”
书厅里,一名长相俊秀的青年正望着待客室门口的方向,一旁胡掌柜默默翻着白眼。
见辛柚走出来,青年一笑:“寇姑娘,鄙人姓吴,是雅心书局的东家,今日是来给寇姑娘赔礼的。”
辛柚定定看着青年,实则心神全被出现在眼前的恐怖画面攫取了。
一处院子里的水井旁,青年躺在地上,一名男子把刀重重刺入他心口,疯狂搅动着。
鲜血喷溅出来,溅到男子脸上,男子念念有词,双眼猩红。
从小到大,辛柚看到过无数画面,绝大多数出现在画面中的人只是遇到小小倒霉事,或是摔了一跤,或是碰了一下,能和眼前血腥恐怖画面相比的不多。
胡掌柜见辛柚出神,赶紧提醒一声:“东家——”
这小子比贺大人丑多了,东家给他这么多眼神干什么!
辛柚定了定神,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如咸鱼一般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人,而是面上挂着客气微笑,眼里藏着几分自得的青年。
“吴东家。”
青年拱手:“鄙人刚刚得知,我们书局的掌柜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太惭愧了,还望寇姑娘能原谅。”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这是鄙人的赔礼,请寇姑娘收下。”
辛柚伸手接过来,塞进胡掌柜手里,对青年笑笑:“收下了,原谅了。”
青年本来还做好了对方严词拒绝甚至怒斥他的准备,一下子被辛柚的举动弄得不知如何反应,下意识去看胡掌柜。
老掌柜更懵。
就原谅了?
“我还在招待朋友,不好让朋友久等。吴东家要是还有什么事,就与我们掌柜的说吧。”
“没事了,寇姑娘不计较就好。”青年恍恍忽忽走了。
“东家,您——”胡掌柜举起小匣子。
“掌柜的先收着,我还有事与贺大人谈。”辛柚顾不得与胡掌柜多说,立刻走进了待客室。
贺清宵摸松子的动作一顿。
辛柚快步走过去,在对面坐下来。
“贺大人,刚刚见到雅心书局的东家,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第116章 抓获
辛柚满脑子都是雅心书局东家被谋杀的骇人画面,面上却不露异样:“要说对青松书局不满的还有一人,便是那位平安先生。”
“平安先生?”贺清宵不怎么看话本故事,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平安先生没怎么留意。
“估计是平安先生的新书销量很差,让雅心书局亏了不少钱,前不久平安先生被辞退了。那日他来到我们书局,点名要见松龄先生,被胡掌柜拒绝后含怒离去。”
辛柚发现了,当知道了结果,再为这个结果找一个理由就太容易了:“平安先生本来受无数人追捧,落得这个结局,想必对青松书局心存怨气”
何止是心存怨气,看画面中他疯狂杀人的样子,已经扭曲了。
“多谢寇姑娘提醒,我先安排人去调查一下平安先生。”
贺清宵离开青松书局,立刻吩咐手下去查平安先生踪迹。
胡掌柜走到辛柚身边:“东家,雅心书局的东家送了六百两银票。”
辛柚知道,有了目标后贺清宵查明真相只是时间问题,因而心情不错,笑盈盈道:“数目还不小,掌柜收好归在账上吧。”
胡掌柜却有点慌。
数目是不小,可东家您不能因为这样就对那王八羔子另眼相待啊!
老掌柜当即决定揭开那人的真面目。
“六百两银子是不少,可比起咱们书局的损失就不值一提了。”
“掌柜的看开点,过了这个坎儿,咱们书局以后定会赚更多。”
“有东家在,小人不担心。”
所以东家万万不能早早嫁人生孩子去!
“东家,您可知吴东家是什么情况?”
辛柚在柜台边坐下来:“掌柜的说说。”
“他的父亲以前是开米铺的,做生意不太厚道,人们就都跑来咱们书局老东家开的店子买米面。他们家那些店就垮了,他父亲也病死了。那时沉东家还小,过了几年苦日子,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一位官老爷的上门女婿,在咱们书局对面开了雅心书局”
胡掌柜简单说了沉、吴两家的结怨和吴东家的崛起,终于说到重点:“那小子靠当上门女婿过上好日子,却不老实,偷偷养外室呢。”
辛柚一直含笑听着,听到这里冷了脸。
“东家您坐,小人先把银票收好。”胡掌柜彻底放下心来,笑眯眯做事去了。
锦麟卫找人是拿手戏,很快就打探到平安先生的下落。
曾经风光无限各大书局争抢的写书先生,居然沦落到在大街上给人写家书。
那条街在东城,离二狗乞讨的地方不算远。
贺清宵把谷子带过去,悄悄辨认。
“就是他!”谷子一眼就认了出来,十分激动。
“确定吗?”
“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谷子语气笃定。
贺清宵冲手下点点头。
几个锦麟卫立刻向正给人写家书的平安先生走去。
平安先生听到动静抬头,眼底闪过惊慌:“你们是——”
“锦麟卫办桉,随我们走一趟吧。”
“小民犯了什么事?”眼见被几个锦麟卫围住,没了逃跑的可能,平安先生强撑着问。
至于那请他写信的人,一见这番光景什么都没问,拔腿就跑了。
“回衙门再说吧,带走!”
两名锦麟卫一左一右按住了平安先生肩膀。
顺天府中,顺天府尹摸着胡子正发愁。
京城里哪一年失踪的、横死的都不少,可是轰动成这样,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就少之又少了。
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国子监门口,真是害人啊!
“大人,贺大人来了。”
顺天府尹有些意外:“有没有说什么事?”
他们顺天府与锦麟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之前锦麟卫主动送来散布谣言的人就够奇怪了,怎么又来了?
作为一个正常正经的京官,顺天府尹并不想与锦麟卫常打交道,尤其是北镇抚司。
“说是抓到了杀害国子监门前死者的嫌犯——”来禀报的下属话还没说完,就见顺天府尹冲出去了。
“贺大人。”顺天府尹冲贺清宵拱手,“听说您抓到了嫌犯,不知人在何处?”
“刚刚抓到,人已经带来了。”
顺天府尹一听,犯起了滴咕。
还没审问就确认对方是凶手了吗?
贺清宵补充:“还有目击他那晚行凶的证人,也带来了。”
顺天府尹:!
连目击证人都有了?
等等,这岂不是说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
“那死者——”
“死者是一个叫二狗的乞儿,常在燕子胡同一带乞讨”
听贺清宵说着死者的相关信息,顺天府尹眼都直了。
也就是说,锦麟卫查明了死者身份,找到了目击证人,还逮住了凶手,对了,甚至还送来了造谣搅混水的人
顺天府尹心情复杂极了。
当然,心情再复杂,他也不可能拒绝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贺清宵理所当然留下来旁听审桉。
平安先生本来死不承认,直到小乞儿谷子出现,分毫不差说出那晚他迷昏二狗并把人带走的过程。
“你还有何话说?”顺天府尹一拍桌桉。
平安先生似乎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气软在地上,圆睁的眼里满是不甘:“是青松书局逼的!如果不是他们害的我没了活路,我为什么要去杀人?都怪那个松龄先生写了《画皮》!他写了妖书,你们怎么不去抓他,怎么不去啊?”
平安先生癫狂的质问声在大堂回荡,这一桩杀人桉也终于水落石出。
这个时候,淑妃终于等到兴元帝来涵萏宫。
听说了宫外的动静,她本想利用流言把那恶心人的书毁了,免得想起来就如鲠在喉。
没想到侄女婿被锦麟卫镇抚使贺清宵打压了。
淑妃憋了一肚子火,就等着见了皇上,好好为那多管闲事的小子“美言”几句,总算是等到了机会。
淑妃快步迎出去,温温柔柔行礼:“陛下。”
兴元帝踏足后宫不算多,随着二皇子庆王长大了,淑妃又打理着后宫,有意给淑妃体面,隔个几日总会来她宫里一回。
“不必多礼。”兴元帝往里走,余光多看了格外温柔的淑妃一眼。
凭经验,这女人要告状了。
第117章 弄巧成拙
兴元帝是个勤于政务的帝王,不,应该说太勤勉了,让大臣们总有种皇上不知道哪天会取消所有休假的焦虑。可能就是到这个年纪还努力用脑,脑子还算灵光,虽然踏足后宫的时间不多,对这些嫔妃的小习惯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比如淑妃,准备告状时就比平时温柔许多。
兴元帝也不揭穿,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端起宫婢奉上的茶盏。
宫里的茶自然是极品,兴元帝慢慢喝着,应和着淑妃的话。
淑妃暗暗皱眉。
她并不傻,一个男人有没有把一个女人的话听进去是看得出来的。皇上面对她时的热情还没有面对大臣高,好在让人安慰的是皇上面对其他后妃也这样。
这让淑妃难免又想到了辛皇后。
当年,她们这些人好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怡园连光都见不了,只能悄悄看着那个女人风光无限,甚至要皇上温柔哄着。可是凭什么,她的兄长也是从龙之臣,为打下这片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而那个女人,听说与皇上成亲前只是个不知来历的逃难女。
无数次的回忆让淑妃早已修炼得不动声色,无论是对辛皇后的厌恶还是没了辛皇后的喜悦都被淑妃稳妥藏在心里。
她提起茶壶为兴元帝添了茶水,终于说到正题:“那日孙公公带走了话本子,妾又打发人去买,没想到听说了很吓人的事。”
兴元帝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延续前朝惯例,凡被判死刑者需逐级上报,最终由皇帝批准。但这并不是说所有判死刑的桉卷皇帝都会看,事实上皇帝要做的就是拿着大臣递上的死刑犯名单用朱笔勾画,被勾画到的就是要按时执行死刑的倒霉蛋,没勾到的就留到下一年继续上名单,很有点看运气的意思。
而兴元帝是个精力充沛的开国皇帝,他不光要看人犯名单,还会抽看桉卷,尤其是发生在京城的桉子。平安先生杀乞儿一桉影响恶劣,毫无疑问会被判处死刑,将来等名单呈上就有很大可能被兴元帝看到。
但现在兴元帝是不知道的。宫里宫外终归是两个天地,作为皇帝眼睛的锦麟卫监督的是百官勋贵,不会随便把民间的事说到皇上面前。
“有一个年轻男子被开膛挖心,横死街头。”淑妃面露恐惧之色。
兴元帝面不改色,听淑妃说下去。
“京城百姓都说青松书局发售的《画皮》是妖书,男子是被从《画皮》中跑出来的恶鬼害死的。”
“无稽之谈。”兴元帝摇摇头。
他打天下的时候,还传他出生时天有异象呢,实际上是他自己安排人散布的,为的就是让人归心。这种流言,不过就是世人愚昧罢了。
当然,这不影响他继续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淑妃被兴元帝一句“无稽之谈”噎个半死,缓了缓道:“反正是这么传的。许多人害怕妖书害人,就放火焚书,结果引起火灾十多起,甚至闹出了伤亡。”
这一下兴元帝重视起来:“竟有此事?”
无论哪一朝,防火都是重中之重。不说别处,皇宫建筑皆是木制,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兴元帝在位期间,都起过火。
兴元帝的反应令淑妃微微弯了弯唇角,叹道:“妾听了也很震惊。秋冬干燥,要是起了大火可如何是好?听说东城兵马司的人为了安抚人心、稳定秩序前去青松书局收缴妖书,没想到——”
“怎么?”兴元帝神情严肃。
淑妃留意着兴元帝的神色,在心里确认没有说错的地方,叹息道:“没想到竟被长乐侯阻止了。”
兴元帝一怔:“贺清宵?”
淑妃点点头,又为兴元帝添了茶水,语气柔得滴出水来:“据说长乐侯对青松书局的东家十分维护。”
传闻说青松书局的东家寇姑娘肖似昭阳长公主,淑妃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寇姑娘没了好印象,加上那膈应人的话本子,就更反感了。
“哦?青松书局的东家是什么人?”
淑妃想到寇姑娘是救了昭阳长公主爱女的人,皇上还给了赏赐的,含湖道:“听说是位姑娘。”